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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脱水版】归来之后

楼主:溪桥竹  时间:2024-08-29 10:33:53
第四章
第四节 但愿人长久
苍茫大海边的一处险滩,海风集卷着云朵,再过几个小时,一艘从广州开出的偷渡船将在这里靠岸。金山已经提前二天告之刘新杰,乐韵就是坐这趟船来香港的。
这天,离船到还有几个小时,刘新杰便已经茕然伫立在海边,凝望着海天一线的尽头,一动不动地几乎站成了一个天长地久的姿势。
他已经两年没有见过乐韵了,甚至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她了,他是个相信宿命的人,从小顾到乐韵,他几乎已经认定,这辈子是要孑然一身了。他是以殉道者的决绝姿态镇压着自己的感情,偶然在梦里放肆。
那一晚的事,他或许不愿再想起,却让他明白了一点,他是想念她的,仅在梦里是不够的。这种想念侵到骨髓里,淡在血液中,骗不了人。就算骗了人,骗不了心;骗得了心,也骗不了魂。
所以当金山告诉他,乐韵不从军官逼婚被发配到偏远贫苦的江西支教的时候。他顺从了自己的心,救她!
重逢时的情景她不止一次的想过,可是真正走到眼前,却完全不是那回事了,恍恍惚惚地,像在云端的感觉。她已经看到了他,穿着黑色的修身皮衣,海风中衣袂飘飘,更显得身材挺拔潇洒。虽然距离很远,她还是一眼就认出那就是刘新杰。
“新杰!”她在心里颤抖地唤他的名字,却喊不出声,只怕未语泪先落。
“乐韵”还是他先喊出了口,这个在心底百转千回了无数次名字真的冲口而出的时候,却那么的不真实。还想说些什么,却让四周的寂静生生吞了下去,俩人就面对面沉默的相对着。
“上车吧。”他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准备牵上她的手时,乐韵却躲开了,刘新杰怔了一下,她只是跟在他的后面,始终保持一个人的距离,
一路上依然无话,乐韵只是一路看着窗外,刘新杰的眼睛不时的悄悄打量她。她瘦了,憔悴了,原本美丽的眼睛如今眉目黯淡,他心中一疼,忍不住握住她的手。
乐韵感到覆在她手上的温度,她回看了他一眼,轻轻地挣出手。她眼睛里的生疏让刘新杰茫然,又怅然若失,心里一阵阵地心痛。他没有勉强她,他明白,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是距离,而是时间,两年的时间。
到了新杰为她安排的住处,她却无视了他为她精心准备的房间,只是抛下淡淡的一句“我累了。”
“那去休息吧。”刘新杰赶紧让她去卧室休息,这一躺就是一天,不吃不喝的。刘新杰几次喊她,她只是沉睡不醒。到了晚上,她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必须要吃一点,他决心一定要把她摇起来。触到她手臂时,才觉得她在发烫,隔着衣服依然觉得,忙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烫手的滚热。
“乐韵,乐韵,醒醒,醒醒啊”他轻声喊她,可语调已经有些急了,乐韵只是半睁着眼睛,脸上飘着病态的绯红,两眼茫然地看着他。
“你在发烧,我们去医院好吗?”
“不去……”她虚弱的摇了摇头。
“听话,”他转身准备去拿衣服给乐韵穿上,乐韵却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角,“你又要……走吗?别……走”她烧到迷迷糊糊地,可拉着他衣角的手却紧紧地不放开。
他的眼里一阵刺痛,可她必须去医院这样烧下去可不行。由于附在她耳边柔声的说道,“我不走,我陪你去医院好吗?你真的烧的很厉害,听话”她好像听懂了,不再抗拒。
这一病就是大半个月,刘新杰尽量多的陪她,可是他还是要离开一周去公干,虽然不愿意,可乐韵还是让他去了。
刘新杰回来时,乐韵已经可以出院了,她一到香港便病了,此外几乎天天在医院里过的。重新回到住处,她才有机会第一次细细打量这个地方。
细观之下,她才乍惊若喜,这里俨然是北京家里自己房间的再现,后院池塘里水波清冽,小桥流水淙淙。在香港西式的别墅随处可见,而这样古朴的小院却是难得的。
她心中一动,“是为我吗?”
“这个地方最像你家,让你住这,你不会感到太陌生。”她冲他感激的一笑,难为他思虑的这样的周全。
“这园子还等着你起名字。”
“还叫熙园吧。”
“好。”

楼主:溪桥竹  时间:2024-08-29 10:33:53

接下来的日子,新杰为乐韵找到一家康复中心,来恢复她受伤的手。
这天,刘新杰离开金氏药业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走到家门口准备开门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乐韵的声音,
“新杰,”
“你怎么找到这的?”他看到她有些吃惊,没想到她会找到这来。
“我问的金大哥。我就是来看看你,愣着干吗?开门啊。”
“哦。”没办法,只能打开门让她进去了。
打开灯,乐韵打量着新杰的房间,其实不用打量,一眼就看尽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是除了一张床还有些简单家俱,几乎是家徒四壁。
“你就在这住了两年吗?”她不敢相信他就这样过了两年。
“一个人就这样了,”乐韵还记得新杰在北京的宿舍干净整洁简约又不失格调,而这里却是说不出的寂寥,冷清。
他从没提过这两年是怎么过的,他过得开心吗?遇过到什么事?他恢复记忆了吗?
乐韵这才发现自己真是太大意了。
“你让我住那么好的房子,你却住这?”他没有说话,递过一杯水给她,在她身旁坐下,
“这里很简陋是吧。”还用说吗?他当然可以让这屋子看来不像这么冷清,要他并没有这么样做。房子是可以被填满的,可他心里却是自己永远无法填满的。
乐韵握着杯子,几次看着他明明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你这两年过地好吗?”
他该怎么告诉她呢,告诉她,他这两年只是自虐似的拼命让自己沉沦?告诉她,他过得苦行僧一样的日子,把自己的心生生废成荒撂百年、寸草不生的土坡?还是应付似的一句“马马虎虎”?还是算了。想着,他已经沉默片刻,其实这已是一种回答。
“这两年我只希望有人懂得珍惜你。”
“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真话的,有什么事你都自己藏着,不会告诉我。可我觉得你不应该这样亏待自己。”
“这不算什么,其实对我来说能活着,全是因为别人的牺牲。就算是为了还他们,怎么还都行!”
“你的记忆已经恢复了是吗?”新杰点点头。
“那别人是谁?”
“钱宇,水手,阿九,是我的同志也是我弟弟;还有顾晔佳,老谭给我介绍的女朋友。”
乐韵第一次听到顾晔佳的名字。
“你喜欢顾小姐?”
“喜欢,又不敢太喜欢。”
“为什么?”
“一来,怕害了她,二来,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实底细。”
“后来她是怎么牺牲的?”
“我们被八局的人包围,她为了帮我突围中了狙击手一枪。她临死前我才知道她原来是我的同志,她死了我都不知道她的真名字。”
天啊,乐韵简直不能相信世上有这么惨烈的故事,她现在明白为什么当初刘新杰那么无情的拒绝自己,他是真的伤透了心。
“这世上有比死更绝望的东西,就是看着你身边的人,滑下深渊而无能为力,水手是这样,阿九是这样,小顾也是。他们死了,我活着,我活着就是了体验这种残酷的。如果你也这样,我……我恐怕承受不起了。” 他唇颤抖的厉害,将头偏过一边,不让乐韵看到他的脸,肩头急遽起伏着,乐韵伸出双臂搂住他,将他温柔地拥进怀里。他没有挣扎,他真的有点累了,实在撑得太久了,在今天之前他几乎不敢想会有这样一个地方让自己安心依靠。“不会的,一切都过去了。” 乐韵轻拍他的背,怀中的人瘦削得让人心疼。
他顿了好一会,才用手臂圈住了她,慢慢把头枕在她肩上,贴着她的脖子。他的动作非常轻,小心翼翼地。
真想就这样拥着,直到天荒地老就好。
“傻瓜,你给我的幸福才叫幸福。”她抚摸着他的头。
他闷哼了一声,“那你干吗拒绝我的求婚啊?”他又来了精神,乐韵被他问的愣了一下,瞬时红了脸。
重新拿出那枚钻戒,重新跪在她面前,“乐韵小姐,你愿意嫁给刘新杰这个倒霉蛋吗?跟着他一辈子吃苦受累吃糠咽菜吗?”
“不愿意,太穷了,到时把我饿死了怎么办?”她拒绝的干净利落,眼睛里闪着顽皮。
他把戒指又举高了一点,“再给你一次机会,重说一遍。”
乐韵强忍着笑,还想再逗他,“好吧,看你跪着怪可怜的,勉强答应你吧?”
“勉强?!”那个表情看起来很受伤。
他们像两个孩子在斗嘴一样,你来我往。
收了玩笑的戏弄,她目光沉静下来,眼底泛起温柔的涟漪。“我愿意,跟着他,吃苦受累,只要不分开。”
“不分!。”他紧紧地抱着她,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样。

楼主:溪桥竹  时间:2024-08-29 10:33:53

第四章
第五节 福兮祸所伏
乐韵从江西赣州失踪,起初并没人留意。等过了两天还不见人回来,他们才有些慌了神,打发人四处寻找,已是人去渺渺无了踪迹,实在没办法才报上北京的林墨田那,这离事发已经过去两周多了,林墨田也还要再层层上报。
最后等到029收到了这个消息,已经差不多过去一个月了。他很明白乐韵的失踪一定与刘新杰有关,而且他还知道,刘新杰和乐韵现在在哪里?在他的心里,他是乐于成全他们的。可这小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这几乎等于是把事情重新摆上了台面,惹了大麻烦大概还沉溺其中没有察觉。总部和周密都不是傻子,只要稍加思考就能明白这其中的关联。
事实证明029的忧虑是非常必要的,周密收到消息的时间只比029稍晚了半天。听完后他好像并不十分意外,只是沉思了片刻,然后会心一笑,就得出了与029一样的答案,而且他敏锐地意识到两年前的刘新杰失踪案就此有了转机。乐韵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尽管中间的细节他尚不清楚但他很明白只要能找到乐韵就能找到刘新杰。为了落实自己的看法,他特意派出了两拨手下,兵分两路,一路人去了乐府观察,另一路人去了北京各个交通点询问。事后,蹲守的部下回来报告说,在北京大小的交通点都没人见过相片上的人;去乐府的人则回来报告说,乐府并没有特别的举动,只是多年卧病的乐太太近来突然精神越来越好了。周密把这两边的消息连在一起想想,便明白了,他的眼睛开始放光了。
现在的问题只有一个问题,刘新杰和乐韵会在哪呢?但有了转机他便不会放弃……
另一边厢的乐韵和刘新杰则是完全不同的光景,近二十年了,刘新杰第一次感到生活是平静的,心里是踏实的,他干涩困苦的人生因为她的到来而变成饱满动人。没有纷扰,没有纠结,他们像世间最普通的夫妻一样,在恬淡里体会彼此一笑一颦间的幸福,一菜一饭间的情谊,他甚至无心去多想乐韵失踪的后果,他只想有她陪着,只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样的现在•……
日子就这样过得轻快而波澜不惊,时光悄无声息地流逝着,转眼便是一年后的中秋。
和无数个清晨一样,刘新杰的生物钟会早早地让他在清晨里醒来,他不会去打扰还在熟睡中的妻子。直到了中午的时候,他才坐在床边温柔地摩挲她的头发,唤着她小名催促她起床,她撒娇似地咕哝一句,“求求你,再让我睡一会吧。”又把被子蒙上了脸。
“别睡了,要吃午饭了。”
她这才揉着眼睛,才翻过身看着他,刘新杰半扶半抱地把她从床上拖起来。她还懒洋洋地靠在他的胸口上。“你最近怎么这么喜欢赖床了?”
乐韵听着刘新杰宠溺似的抱怨只是甜甜地笑着,他当然不会知道自己最近喜欢赖床的真正原因,可她还是控制着自己,不想把这个小秘密在现阶段就泄露出来。
“醒了没?”他看着乐韵的眼睛问道,乐韵点点头。“那你准备好了就下来吃饭。”
坐在餐桌前乐韵才发现,桌上已经摆好了一桌子的菜,且今天过节全是刘新杰亲自下厨做的,她是后来才发现他原来烧的一手的好菜,小炒的功夫尤其了得,菜端上桌子,还飘着阵阵香腻的镬气。今天的菜式都是以鱼和菜居多,正对了她最近清淡的胃口,于是吃得无比畅快。
今天的大厨坐在一旁倒吃的极少,最后干脆放下碗筷,欣赏着她的吃相,笑着说:
“你好像是在吃两个人的饭菜啊。”
乐韵神秘地笑着,拿起餐巾拭了一下嘴,“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我舍不得浪费,下午我们去哪,你难得在家我们出去逛逛好不好。”
于是两人来到香港逢年过节市民们最爱去的维多利亚港附近的荔园,刘新杰犯怵的看着这里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熙熙攘攘的人流。他觉得自己要带着当年在常德冲锋陷阵的勇气才能投身其中,拉着乐韵的手仿佛穿越一道道的封锁线似的,但很快他们便乐在其中了。


楼主:溪桥竹  时间:2024-08-29 10:33:53
“昨天生宁儿的时候,我跟金嫂子说了,如果我死了,你就把宁儿给金大哥带,你愿意回去就回去吧。是杀是剐,好歹也给自己一个说法。生他的时候,我就想好了,宁儿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如果我们死了,我们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老天让我活着生他下来,我和宁儿,无论你怎么决定,我们都跟着你,是去监狱,还是去美国,都随你。宁儿也跟着我们一起承担这一切,如果我们上刑场,我绝对不会抛下他,我们要永远和他在一起。该来的总归要来的,我能承受的了,你放心。”
乐韵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刘新杰的心,“我不能让你和宁儿跟我回去。我不能让你和宁儿受伤。”
“那你就得另做选择,因为你的选择就是我们的选择。”乐韵挣脱开刘新杰,站了起来,倔强地抬起头。
“韵儿,你倒底要我怎么做?让我叛逃?我做不到!”
“不是我让你怎么做,是你让我们怎么做!我两个生是你刘家的人,死是你刘家的鬼。你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你活,我们就活,你死,我们就跟你去死。”
刘新杰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的心已经被乐韵的决绝劈成了两半。
孩子是敏感的,宁儿似在睡梦里也察觉到了父母的异样,本来安睡的他突然放声大哭。乐韵只能丢下一地心碎的新杰,朝儿子走去。她抱起儿子,把**放进儿子的嘴里,儿子贪婪地吸着,不一会儿就又沉沉的睡去。她刚要站起来,把儿子放回去,刘新杰走过去接了过来,他抱着他暖暖的小身子,闻着他从母体里带出来的淡淡的奶香,贴着他柔软温暖如天鹅绒一般光洁的皮肤,刘新杰的心在瞬间柔软下来……两行清泪顺着清癯的脸慢慢滑落……
看着怀里的宁儿,他的睡脸得非常的可爱,长长睫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细长的手指攥成拳头,胖胖的小脸上透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娇嫩的皮肤好像能掐出水来。天然红润的嘴唇像涂了一层膏似的,泛着玉石一样晶莹温润的光泽。刘新杰把儿子放回小床,轻轻掖好被子,再吻在他小小的额头上,“晚安,宝贝儿。”
乐韵躺在床上,身旁空出了一大片。相爱如他们一样,也只能在此道坎前止步吗?冷静下来,她觉得自己也可能太残酷了,不肯为他留下自己和宁儿。女人的世界只是家,丈夫和孩子,她更愿意把责任怪到别的地方,可刘新杰不会这么想,他把一切的责任全揽在了身上,归咎于自己,要他改变自己一贯的信仰是件痛苦的事,这些几年来,在那些如影相随的通缉密令和罪名之下,他有过挣扎吗?犹豫吗?会不会也想过放弃?也许都有过,可它依然缠绕在他的灵魂,一生都无法摆脱。他用这种自虐来完成救赎,痛断肚肠也乐在其中。忽然间又泪流满面,她心疼他,却不知道应该如何救他……
半睡半醒间,她感到新杰躺回了床上,他小心地向她靠拢,圈住她。小心得好像捧着一个精致脆弱的瓷器,似乎怕一松手就能打破一般。乐韵心里一软,转身投入他的怀中,“新杰,我让你难过了,对不起。”
“不,你是对的,我们应该活下去,刚才我接过宁儿的时候,他趴在我肩上睡着,可是他的手却紧紧地抓着我的衣服不松开,他真聪明,我懂他的意思,所以我得让他活着,而且有尊严的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听了新杰的话,乐韵不但没有释然反而觉得更加的伤怀,黑暗让她看不见他的眼睛,不知道在那里会流露怎么不忍相触的哀伤,她只是紧紧抱着丈夫,希望能传递一点温暖给他。
半晌,新杰才对乐韵说:“既然说走,咱们就要好好谋划一下,我想你从美国来,肯定最想去的是美国。可是你刚刚生产,身体还太虚弱。我想让你和宁儿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再走。你不是他们的目标,会比较安全,只有我把他们引开了,你走的时候才会安全。这段时间,我不能在这里陪你。你这边由大浦来回传信,负责。我那边也要跟金大哥好好的筹划一下。我先去,你再来,我们美国见。”
“你会有危险吗?”她无论如何不想和他分开。
“我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会好好活着。你放心,我一定在美国等着你。”


楼主:溪桥竹  时间:2024-08-29 10:33:53
推开家门这里有他最喜欢的鹅黄色色灯光,他的家普通而平实,却在乐韵的布置下分外的温馨和暖,寒冬腊月的天气里,这里更如天堂一般的吸引着他……
乐韵见他回来迎上去,刘新杰吻了吻她的耳垂,把脱下的大衣交给了乐韵。
“宁儿呢?”
“喏,沙发上呢。你不回来,不肯进房睡。”
“我去看看他,你先去睡吧。”
看见宁儿在沙发的角落里睡着了,毯子下小小的身子蜷在那里,像只小猫,甚是可爱,肉乎乎的小手放在嘴里含着,口水淌在粉嫩嫩的小脸上,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泪。刘新杰看着儿子酣睡的样子,会心地笑了,一躬身把儿子抱在怀里,向他的卧室走去。刚要把儿子放在床上,儿子的小手却有了力量,箍住他的脖颈,颇有乐韵神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自己,刘新杰不由得吻在儿子小小的额头上,
“睡吧,宝贝儿!”
儿子却拉住了衣角不肯放手,撅着小嘴央求着:“Daddy, don’t go away, I missed you so much, Daddy! Would you tell me a story, please?”(爸爸,别走,我想你了,爸爸,给我讲故事行吗?)
刘新杰假装生气地说,“说中文!要不,我就不讲了。”
儿子如捣蒜般地点着那可爱的小脑袋,用娇嫩嫩的童音答道:“好的,好的, promise! (我保证!) Daddy, 你接着讲打日本鬼子的故事,好不好?”
好不容易儿子才睡去。刘新杰进了卧室,光线昏暗,只有自己的床头边上还亮着一盏台灯,乐韵已经睡下了,今天开张第一天,她前前后后的打理,一定是累了。他放轻脚步走近床边,发现自己的枕头上放着一幅用蜡笔画的画,上面用稚嫩的笔触歪歪斜斜地写着:TO 031。
“这是宁儿先前放在你枕头上的。”乐韵听到动静侧过身看着他,
“吵醒你了?”一个吻吻在妻子的额头上。
“没睡,等你呢。”两人相视一笑,“这画的是什么啊,我怎么看不懂,我问宁儿,他竟然说这是密码!他懂什么是密码啊?”
刘新杰笑得很幸福也很神秘,然后义正言辞的回绝了她的要求,“别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这是我和儿子的秘密。”
这父子二人竟然矢志同心的瞒着自己,乐韵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嗔道:“德行!”便把头扭到一边,不理他了。
新杰上前把妻子扳过来,可乐韵还跟他犟着,就是不看他。“别碰我!”
忍着笑,他搂过妻子,“我以后告诉你,好不好?”
“不稀罕!”乐韵还想挣,可越挣,新杰抱得她越紧。
乐韵忽然不挣了平静下来,她想起了今晚新杰会拜会许世卿的事,便问道:“事情怎么样了,见到人了吗?”
手搭在妻子的肩上,新杰漫不经心的说道:“人在,但躲着不见。”
“这么大的架子?!”
“你们家是世家,也没那么大的架子。”刘新杰笑嘻嘻的说
乐韵却有些笑不出来,微蹙着眉,倚在新杰的肩上,“看来又是一个不好惹的主,只怕少不了一场麻烦。”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那么多干吗?”他把手伏在乐韵的手上,轻握着,“嗨,差点忘了正经事。”
“什么正经事?”乐韵被他专注注的表情吓了一跳,也紧张了起来。
“我忘了问你,今天孩子乖吗?”原来就是这事,乐韵大大地松了口气,嗔怪的拍了他一下,脸上浮上一层绯红,抚着微鼓的小腹说道,“好,在我肚子里乖着呢。”
他放开了手,趴在她的肚子上,仔细的听,“怎么不动啊?”
“傻瓜,”乐韵摸了一把新杰的头,笑道,“哪能时时都在动啊。”
“哦,对。比宁儿老实多了,说不定真是姑娘呢?”
“你那么想要女儿啊?”她抚着新杰的脸问道,
“凑个‘好’字嘛。”说完,哼哧哼哧地笑着。
第二天,刘新杰回到店里,与那个流浪老者仔细谈了一番。经过一晚的休息,老者的精神好了许多。他告诉新杰,自己姓傅,无儿无女,孤身一人,他感谢新杰的救命之恩,不敢叨扰便要告辞。刘新杰看他上了年纪,还在外流浪总是于心不忍,便问他会什么。真是凑巧,这老者竟然懂些古玩鉴赏,刘新杰便留他在店里帮忙。
半个月后,中午,许家,饭厅。
午饭刚刚摆上桌,许世卿与夫人儿子正围坐在一起准备吃饭,忽听得外面传来一声高喊,“四哥!四哥!”白兆麒已经忙不迭地跑了进来,许世卿皱起了眉头,他最不喜欢白兆麒这样大呼小叫地,成何体统!
“火上房了,值得你这么大呼小叫的?”白兆麒即时语塞,他这才想起四哥最不喜欢他这样了。许夫人见状,忙打圆场,“兆麒,来了,吃饭了吗?”
“嫂夫人我已经吃过了。”
“有事就坐下说吧。”许世卿递了个眼色给白兆麒让他旁边的沙发坐下。许夫人知道他们有正事要谈,礼貌地告辞拉上儿子去了小厅吃饭。
见夫人、儿子都走了,许世卿才问道,“到底什么事啊?”
“傅老头回来了!”白兆麒这时才喘顺那口气,许世卿看他一头汗的样子,淡淡一笑,递上一块手绢让他抹汗。“致宁斋的金锋竟然收留了傅老头!”他于把要害说出来了。
许世卿平静的脸上也有些了微澜,“确认?”
“真真的,化成灰我都不会看错的!这姓金的胆子太大了,全唐人街都没人敢收留傅老头,他竟然……”
许世卿摆摆手,没有让他说下去,他思忖了一下,“你想怎么办?”
“给他的颜色看看。”
许世卿轻叹了一口气,“那看着办吧。”
白兆麒应声离开。
他走后,许夫人才从小厅出来,坐在丈夫身边,小心地说道:“世卿,一错不可再错啊,他到底是你师傅带你出身的。”
许世卿没有搭理夫人的话,只顾低头吃饭,过了半晌才说道:“我回不了头了,只能错下去了。”
“你刚才和兆麒商量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是不是又要去那些事了,世卿,就算看了儿子的份上,我求你了,积些阴德吧,何必再结冤家呢。”许夫人拉着丈夫的胳膊恳求道。
“我本来不在乎他是不是开业的时候请我,可现在不一样了。我不想结这个冤家,是他逼我的。”
许夫人紧皱着眉,她不知道如何劝解才能化解丈夫的心魔,她只能叹气着,回到内堂继续拜佛念经。


楼主:溪桥竹  时间:2024-08-29 10:33:53
一群人把致宁斋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邻居们围在外面干着急可谁也不敢管。王宇年轻眼力好一看一下来了这么多人,心知来者不善,赶紧上前拦了他们的去路。
“几位大哥,有何贵干啊?”
“你们该交保护费了吧。”
王宇眉毛一皱,“不要是刚交完吗?怎么又收啊!”
“你今天吃了饭,明天不又要吃饭嘛?!”
“交多少?”王宇耐着性子问道。
“二千,你们老板有钱不在乎这点!”
“你怎么不去抢啊!”王宇还是没摁住自己,大吼了一声。
他大吼一声的结果就是被带头的那人打翻在地,再被狠狠踹上几脚。
王宇出去时让老傅躲远点,其实不用王宇说,他也会躲地远远的。一见王宇被他们围了起来,他赶紧进了后堂叫来了刘新杰。
“住手!”刘新杰大喝道。
这一声果然有效,所有的注意力都去了他那,招呼王宇的人忽啦一下都围上了他。孙汉也注意到了刘新杰,这人身姿挺拔潇洒,确实卓尔不群与旁人不同,配着光洁俊雅的脸孔,儒雅有余却甚是单薄,一幅书生气……他冷笑一声,不过又是一个送上门挨揍的棒槌。
刘新杰并不胆怯,他径直上前扶起了躺在地上的王宇,小声的对他说:“去拿钱给他们。”王宇的眉头拧了一个川字,“去啊。”王宇愤愤擦了一下脸上血,进了后堂去拿钱。
“钱我给,可你不该打人。”
这话更是呆气十足可笑至极,于是哄笑声四起。孙汉上前狠狠推了刘新杰一把,挑衅的说:“人,我打了,你想怎么办吧。”
刘新杰看着叫嚣的孙汉,别看他人高马大,想制住他很简单,只要在他的颈侧用力往下一切,他立时就会陷入昏迷,几小时内绝不会醒来。可是……如果自己这样做的后果可能会惹上更多的麻烦,他现在需要的是在这个地方立住脚,才能干自己想干的事……他的拳头慢慢地松开了。
孙汉开始看刘新杰一直瞪着自己还以为他有什么下文,谁知他半天没动静,原来只是虚张声势,那就不用客气了。挥起一拳狠狠砸在刘新杰的脸颊,刘新杰应声倒下,接着围观的手下也蜂拥而上,连番的狠踹让刘新杰根本就没有站起来的机会,只能双手抱头蜷曲在地。
海揍痛快了,一群人又开始疯狂的砸起店来,没一会的功夫致宁斋已经面目全非了……王宇本来要冲出去,被老傅在后面死死的拉住,才没有出去当沙包。
**总是完事的时候才及时出现的,孙汉一伙人收齐了保护费消失在街头时,**才来。乐韵甚至比他们还更早到现场,她看着倚在老傅身上一脸血的刘新杰,扑上去抱过他。
“这是怎么了?”她的声音都在发抖了。
刘新杰闻声向着乐韵微微地一笑,他用清澈的眼神告诉她,自己还好没事,看着妻子要哭的样子,他逗她道,
“我还没破相吧?”
乐韵被他逗的“扑哧”一声破涕为笑,这个人只要不死,任何时候都能玩笑逗闷子。
几人扶起刘新杰。他看了一眼如被鬼子扫荡过的店面,一地狼籍,他拾起地上的残片,忽然看到老谭为他写的那幅“宁静致远”,也被这些人砸下来,宁静致远被打碎的玻璃分割的支离破碎,他的表情也跟着一起破碎了,跪在地上把上面的玻璃碎片一片一片的拾走,抽出里面的字幅小心的卷起。离开前,他对老傅说,停业几天,收拾好了再开门。
于是致宁斋挂出了内部装修的牌子,刘新杰也落得几天清闲,他很懂的保护自己,除了鼻子有点受损,其他地方伤得并不重,连静养都不用。货品的补充是现成的,店面的装修由老傅和王宇,他上午回去看看就行,这下轻闲下来了,他把空出来的时间除了给宁儿和乐韵,剩下的基本上都给了棋馆,他泡在里面过得很是快乐。
这天他正在棋盘上杀的忘乎所以的时候,一群人走了进来,然后“四爷,白老板,鲁老板”的招呼声不绝于耳,连同他下棋的人也不约的起身与他们打招呼。当许世卿来到他面前时,他只是欠欠身,颌首示意了一下。


楼主:溪桥竹  时间:2024-08-29 10:33:53
听完这离奇残酷的故事连刘新杰也不禁在心里感叹,没想到这位沧桑的老人背后有如此曲折的故事,那他这样冒死回来,实在是太危险了。
“那你冒死回来又是为了什么呢?为儿子报仇吗?”
老傅摇摇头,“杀了他,我儿子也活不过来,他想我死,我就偏要活给他看,只要我活着就是他许世卿的报应,是他的恶梦。不过他知道我在你这是不会放过你的,我还是走吧,你救了我,我不能害你。”
“你能走去哪呢,出了这个门,你可能一天都活不了,还是留在我这。”
“不不不,我有办法的。”
“其实有没有你对我的处境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的,您安心在这,不用多想。”
刘新杰不知道在他走后,许世卿与白兆麒他们的一番对话,
“这哪是在下棋啊,分明就是指桑骂槐嘛。”
“他那是来给我递话,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绝不认输!”
“上次还是轻了,没把他怎么招啊。”
“看来得成奎亲自出马啊”许世卿听了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楼主:溪桥竹  时间:2024-08-29 10:33:53

他终于又见到了乐韵和宁儿,如他在窗外看到的那样,宁儿像个小猫一样窝在乐韵的怀里,乐韵抱着他,闭目坐在墙角的椅子上。
“宁儿,”刘新杰轻声叫了一声儿子,宁儿听到声音从乐韵的怀里坐了起来,睁着眼睛看了一下才拉着乐韵的手扑向刘新杰,“爸爸!”刘新杰抱着儿子温软的身体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上去拉着乐韵的手,上下打量她,“还好?”乐韵咬着下唇点点头,他紧锁的眉毛才松了些。
“宁儿,不怕啊,爸爸在这。”
宁儿箍着刘新杰的脖子,摇着小脑袋瓜,“爸爸在宁儿就不怕了,你是031,我是032,我们一起打鬼子。”边说边挥着小拳手。
刘新杰被他稚嫩的话语逗乐了,在他额上深深一吻。“爸爸,我们现在就回家吧。”说着扯爸爸的手就准备往外走,刘新杰把他拉回来,摇摇头“还不行。”宁儿眼睛里一下就蓄起了一汪眼泪,马上就要哭出来了,“我不喜欢这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刘新杰搂着儿子,轻轻贴了贴儿子的脸,“宁儿……032,你帮我完成一个任务,好不好?”伏在他肩上的宁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在我没有回来之前在这陪着妈妈,不许哭,不许闹,不许出来,有没有问题?”
宁儿努力吸了一把就要流出来的鼻涕和眼泪,小脸绷得红红的,向刘新杰敬了一个不规则的军礼,声音还带着哭腔,眼神却很坚定,“没!”
带刘新杰进来的那人听着这父子俩的对话,在一旁嘀咕,“什么031、032,哪那么多废话啊?!快点!”
刘新杰没搭理他,抱起宁儿交到乐韵的手里,安静朝着她笑,乐韵却看的两眼发痛,鼻子泛酸,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只有她明白这恬和笑容背后揉和的悲戚,她紧拉着刘新杰的手传递着自己的不安和担忧,刘新杰感觉到了,反手更紧的握着她,笑得一派淡定“一会就好。”说完转身离开,在他转过头的一瞬间,她又一次看到了他眼睛里那孤独如守灵人一样的目光,她多想温暖他的视线,可现在她只能看着他孤身离去。而刘新杰没有时间悲伤,他只能在摸黑的路上前行,为了家,为了他挚爱的妻儿。
“走吧。”便大步朝外走去。
男人哼了一声跟在后面,他早就不耐烦看这一家人腻歪了,快到门口的时候,刘新杰忽然一个转身,和那男人撞了满怀,
“干什么你?”
“对不起,对不起,没留神。”刘新杰赶紧赔笑道歉,男人狠狠瞪了他一眼。
刘新杰继续道歉,“我帮你关吧,真对不起啊。”
“不用。”说着大力“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刘新杰看着他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笑得花枝乱颤的。
回到大厅里的气氛显然已经不对了,成奎不停地抽着烟,狠命喷出来的烟雾,那火力十足的样子,让他看上去更像一只急红了眼的公牛,手下的人更是一个个铁青着脸瞪着牛眼看着他,他带来箱子被人大打开的放在前面的桌子上,桌子前站着的就是那天带头砸他的店还胖揍了他一顿的孙汉。
“金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孙汉棱着眼,手里掂着一把乌黑发亮的手枪。
见到这一幕刘新杰十分清楚他的内里乾坤已经露馅了,晃到孙汉的面前,依然故我的笑着,真诚的不掺一丝假,还明知故问,“怎么了?”
“难怪许世卿说你不简单,你把我们全当傻子了!”成奎终于爆发了。
“没有啊。”刘新杰一脸的无辜,好像受了天大的冤枉。孙汉气不打一处来,一脚把那箱子踢到刘新杰面前,从里面抽出一沓白纸,“这是他妈的什么,白纸!!!”就准备甩到刘新杰的脸上,就在他抬头的一刹那,刘新杰如靥的笑脸消失了,亮的吓人眼睛里闪出两道寒光,他还不及反应,眼前就出现了一只亮晶晶的扎啤杯,紧接着,这只杯子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脸上,山崩地裂一般的动静,孙汉连哼都没哼一声就仰面倒下,倒下时,他本能地用胳膊架了一下桌子,结果,连桌子一同被他拖掀翻了。


楼主:溪桥竹  时间:2024-08-29 10:33:53

“你是为了救成奎弄伤的吧,他最后对你那么恭敬,又是道歉又是派车派人送你,这不是拳头能换来的。”
真相被乐韵猜的丝毫不差,刘新杰揉了揉鼻子来掩饰自己的惊讶,“我发现娶一个太聪明的女人,真的太有压力了。”
“别嘻皮笑脸的。”
刘新杰轻叹了一口气,眼光掠过她的头顶幽幽地投向远处,“其实我们都一样,最后两手空空,一身罪孽,人最难得到的是内心的干净和宁静,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理由,他虽然可恶,却罪不至死,得饶且饶吧。”
乐韵苦笑着,乱世混浊,要固守这方净土谈何容易,何必要这般清醒呢?
“你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没什么好看的,我自己会处理的,你还不累吗?”谁知道乐韵永远比他想的执拗,非要看了才甘心,刘新杰只好说:“好吧,但看了不许难受。”
“嗯,”乐韵哼了一声,这一声已经带着浓重的鼻音了。
乐韵小心的脱下刘新杰的外套,她终于看到了那道被刀划开的大口子,血已经大半凝固在了他灰色的衬衣上,“去医院吧。”
“我最怕去医院了,再说人家一看到这伤口准得报井,你要我对井察怎么解释呢,算了,大事化小吧。没伤到筋骨,只是划伤,我知道的。”
乐韵不再说什么,她闷声不响地取来药箱,为他清创,包扎,一切都无声无息地,她不说话了刘新杰倒没辙了想方设法的逗她,乐韵就是不接他的话茬儿。
“生气了?”他拉住乐韵望向她,眼里的担忧愈甚。乐韵凝视着他的脸,伸手抚过他皱起的眉心,心疼地吻上他眼角平添的沧桑。
她摇摇头,“我就是心里难过,你永远都在替别人想,把最好的留给别人,最坏的自己收着,我真担心有一天你会被压碎了。”他温润地笑笑,“我没那么脆弱,一个有秘密的人就要习惯隐藏,等哪天这些秘密大白天下,那也就是灰飞烟灭消失的时候到了。”
乐韵忙用手捂上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他拉开她的手,继续说道:“可我在你这已经没有秘密了,”他直视着乐韵的眼眸,眼底却承载了太多无法化解的悲伤,“我愿意在你眼里灰飞烟灭一万次,化成灰我也会追着你的。” 他的话闷响在她的胸腔里,震得她五脏六腑都要碎了。清明如他,任何言语的安慰都是苍白的,她只能紧紧地搂过他,让他埋首在自己的胸前,埋首在一个女人最能令人感到安全与温暖的地方。
他闭上眼睛放心地靠在她胸前,普天之下,除了眼前的怀抱,再无处可得温暖……许久他才舍得离开,“今晚让宁儿跟我们一起睡吧,我怕他晚上会做恶梦。”
“嗯。”
他笑意荡漾,她温婉缠绵,他与她十指交错,他们在互相的甜吻里留连忘返……
--------------------------------本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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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溪桥竹  时间:2024-08-29 10:33:53

刘新杰疲惫地打开家里的大门。宁儿扑了上来抱着刘新杰的大腿,“Daddy,Daddy,你去哪儿了,我可想你了。”
乐韵手里抱着女儿静儿迎了上来:“宁儿,别吵你爸爸,让你爸爸歇歇。乖,先去屋里写作业,写完了再来。”一贯听话的儿子悻悻地回了自己屋。
刘新杰忙伸手接过静儿,才发现静儿长得越来越像自己,这时女儿竟然“咩”“咩”的像小羊一样委屈着,撇了嘴,坚决不要爸爸抱,挺着劲儿要逃离刘新杰的手掌,可怜的向妈妈伸出小手,哭了个抽抽达达……
刘新杰只得把静儿还给乐韵,蔫蔫地走进书房,在沙发上躺了下来。他真的累了,这些个月,衣服也没换几件,家门也未入几次,连孩子都生疏了。可是结果呢?……自己怎么这么笨呢?怎么就没想到呢?刘新杰沮丧地闭上了眼睛。
睡梦里感到那温暖的唇吻在自己的脸上,耳上,鼻上,额上,刘新杰闭着眼迎接着享受着并感受着那双灵巧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头发,脖颈,后背,和身体的各个部分……睁开眼睛已是日落西山,屋里鹅黄色的灯光下,乐韵曼妙的身姿裹在丝质的衣服下依在自己的身边,她永远知道如何让自己快乐和舒服,在她那里永远有幸福和美妙,有了她的爱抚,一切的荣辱悲伤难过自责似乎都不复存在。
“韵儿,官司……”刘新杰沮丧地咕哝着。
乐韵依然继续爱抚着刘新杰,嘴里轻轻地说道:“嘘……别说话,什么也别想,就让你的头脑一片空白,跟着我的手,慢慢感受我,感受幸福,感受快乐,就在这一会儿,世界都是你的……” 乐韵于是给刘新杰哼起了那首久未唱起的《小夜曲》。
黄昏后,当你在我怀中柔声歌唱,
你可曾听见我的心轻轻跳动?
温柔歌声唤起我往日的一切欢乐。
啊!歌唱,歌唱,我亲爱的,永远歌唱;
你的微笑,好象爱情花朵含苞怒放,
我心中一切忧虑都随它消散。
纯洁微笑就象你那忠实的心。
啊!欢笑,欢笑,我亲爱的,尽情欢笑;
正当你倚在我的身旁静静安睡,
那呼吸好象你正在喃喃细语。
你在睡梦中是这样恬静,这样美丽。
啊!安睡,安睡,我亲爱的,静静安睡
“你很久没有给我唱这首歌了。上一次还是我腿受伤在医院里你唱给我的。”
“你还记得?你当时其实是没有记忆了。我以为你都忘了。”
“没忘,我会永远记得那个时候的感受,那个记忆是永久的。那个时候,我浑身都包满了纱布,插满了管子,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明天,也记不得我自己是谁,在那儿,唯有你的歌声伴着我。那时候我就想,如果上天让我活下来,我一定要让这个给我唱歌的美女给我唱一辈子这首歌。你知不知道,其实就是你的这首歌给了我力量让我活下来?”
“真的?”
“真的,韵儿,我爱你。”
“我也爱你。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见刘新杰心情渐渐平复,乐韵道:“新杰,我告诉你个事情。你睡着的时候我给安打了个电话。”
“哪个安?”
“就是他先生在哈佛当教授的那个安。你忘了在波士顿的时候我们还去过他家party过?”
“想起来了。他俩老打架,一打架安就给你打电话,是那个安吧?”
“对。这次倒是她先生给出了个主意,就是三十天内你们可以上诉。他知道一个纽约的律师,专门打民事官司的,曾经赢过一个很著名的诽谤官司。这个人很有名气,但是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接手这个案子。”
刘新杰听说此言,一骨碌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咱们现在就去见他!”
“你说什么傻话呢?都晚上8点了,人家都下班了。我给他办公室通了电话,约好了下个星期去他办公室。这次我得和你一起去,我知道怎样跟这样的美国人打交道。”
“谢谢你,韵儿。你永远是我的救星!”
刘新杰感动地把乐韵拥在怀里,像很久的以前和很久的以后的日日夜夜一样,当两个唇吻在一起的时刻,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楼主:溪桥竹  时间:2024-08-29 10:33:53
这位著名律师的律师楼座落在当时世界上最高的建筑著名的帝国大厦,高层的一整层,十分的气派。乐韵把头发高耸的盘在脑后,一袭纯白色宽领至肩的西装小上衣,果塑着娇俏的身腰,黑裙加上三英寸黑白相间的配色高跟鞋,挽着一身黑色西装潇洒俊逸的刘新杰,走在帝国大厦的楼里十分的抢眼,引起众人瞩目。
两个人在前台等了一个半小时,才获准进入著名律师的办公室。
走进好似飘在云端的宽大三面环景的办公室,并未有人招呼坐下。但只见一位体格健硕,身高六尺的金发男子,背对着门,手里看着一份卷宗,头也没抬,便朗声地说道:“你们这样的案子,我看得多了,我看是没什么可能赢在上诉了。被告方提供的证据确凿,法庭程序清晰,陪审团一致通过。”
接着回过头,草草地抬了抬胳膊,对着刘新杰和乐韵道,“两位请坐。我能有什么帮到你?”
乐韵在刘新杰的帮助下,优雅地落座在律师宽大的办公桌前面,操着一口流利的纽约口音道:“你好,杰克逊先生,你还没有跟我们细谈,你怎就知没有可能性了呢?”
杰克逊傲慢地看着对面的刘新杰和乐韵,说道:“我很忙,这样的小案子,而且没有什么赢的可能性的案子恐怕就不想染指了。我接的案子都要有轰动效应的。你倒是说说看,这个可能性在哪儿?”
乐韵听说此言,不屑地说道:“听说杰克逊先生很有本事,竟然被‘就这样的小案子’就给难住了?我觉得很可笑,而且我也觉得没有必要跟您再谈下去了。”说话间,拉了一把刘新杰站起来便往外走。
这使杰克逊律师十分惊愕,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客人敢对他如此不敬,就是国会议员来了,也是对他要毕恭毕敬的,忙站起来拦住:
“请二位留步。”
“怎么?您还想对我们说您如何不胜任吗?我已经听够了。对于一个对自己都没有信心的律师,还有什么好谈的?可惜了你的名声,大概都是以讹传讹了。”乐韵边说着,边往外走,一点儿也没有止步的意思。
“这位先生女士请留步,我承认是我的工作态度太急躁了,请二位给我个机会,容我们再谈。”杰克逊忙上前留住了乐韵和刘新杰。
重新做了下来。杰克逊律师道: “对于要求上诉的案件是有条件上的限制的。你们这个案件,给我的空间太小了。你们知道什么样的案子才能在上诉中反败而胜吗?”
刘新杰道:“知道,一,法庭程序有瑕疵违宪;二,陪审团或法官有违规或bias(倾向性);三,胜诉方提供了假证据欺骗了法庭和陪审员。我们案件的情况是……综上所述,我们的上诉是有可能赢的。”
杰克逊律师听了刘新杰的阐述,不禁饶有兴味地抬起头来,仔细审视着这个看上去儒雅温和的中国人,怀疑地问道:“我还没有见到我的任何一个客户具有您这么多的法律知识,并富有如此精准的阐述问题的调理性。先生您本人是不是就是律师?”
刘新杰红了红脸,“谢谢您的夸奖。 不好意思,我没有上过法学院,不过这些个月,自我教学,学了不少,临来之前,我也做了些功课,研读了一些相关法律和案例。所以……总之,就是希望给您提供更好的协助。”
杰克逊律师继续问道:“对不起,我接手案子之前,一般都想知道客户诉讼行为的真正动机。所以我想问问您,这场官司的输赢对您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刘新杰正色道:“您可能觉得上诉有些难,您有您从法律理论角度的通盘考虑,我理解。但是作为一名华裔,我们必须要赢得这个官司,如果光是钱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但是现在是名誉受损,中国城消失在我们的手里指日可待,这是我们每一个在美国的中国人不能允许的!您是不是觉得上诉有困难啊?”
乐韵接下去道:“杰克逊先生,一个对自己有信心的人,才能成功。如果你能把不能赢的官司赢了,才是你的本事!”

楼主:溪桥竹  时间:2024-08-29 10:33:53
刘新杰受邀成为了基辛格的特约中国问题研究顾问, 除了经常出入基辛格办公室与美国著名的国际问题专家们对中国问题继续进行研究探讨之外,大部分时间则投入在他的生意上,这使他在美国的生意也开始渐入佳境……他的生意涉及中餐,珠宝,古董,纺织品,中药材,及家私,由于生意的不断扩大,办公室也搬到了当时纽约最新的商业大厦---泛美航空大厦,公司雇佣了多达几百员工,已经跻身于美国中型贸易企业之列。这期间,沙特的费萨尔王子费尽心思地让刘新杰帮忙买下了他几年前在美国买的一块废地,原本说是有石油矿藏,可费尽了周折也没开出多少石油,倒是压死了大把的流动资金无法周转,王子又恼又急,找刘新杰帮忙,委婉的希望新杰能不能帮他买下来,为了朋友急需,刘新杰只能忍痛动用了自己一笔紧急高利信贷把地买了下来,解决了王子的燃眉之急。
这一天的早晨,明媚的阳光照射着曼哈顿的天空,光束在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的幕墙间穿梭回荡,反射着五彩的光芒,一架黑色的直升机从远处隆隆而来,绕过帝国大厦的尖顶和自由女神像,最终徐徐地降落在泛美航空大厦的楼顶。
舱门打开,刘新杰拉着乐韵的手,从直升机上走了下来,后面跟着两男两女四名助手,在停机坪早已等候多时的副总经理,迎了上去,大声地喊着企图压过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
“金总,对不起,把您和夫人从巴黎叫回来,夫人的音乐会还成功吧?!”
“嗯,成功!怎么回事?”刘新杰一边走着,一边拿过副总递过来的报告看着。
“电报上不好说,只能把您叫回来说。这是昨天早晨刚刚收到的勘探报告,确认了那块地已经发现有丰富的金矿,您看看。”
刘新杰回头对乐韵一笑,“你看看,就是老费转给我的那块地。这老费,还急着白脸的,一定要转手,当时就要卖,一刻也不能耽误,就没个耐性。你看看,没有石油,倒是有金矿。 你说怎么办?”
乐韵看着风姿绰约,义气风发的刘新杰,回报给他一个甜甜的笑:“我没意见,都听你的。”
副总兴奋地说着:“还是您好人有好报,金总当时不过只想帮沙特王子一个忙,如果不是金总力排众议,估计股东会议上都通过不了,那么多资金都投那块地上了,还要得那么急。结果他石油没探出来,倒是给我们发现了金矿。这下王子可傻了,还不如当时不逼咱们买这块地了,自己留着多好。哈哈哈!”
“我看,还是发个电报,让王子决定吧。 如果王子想把地买回去,就让他买回去,我无所谓的。” 刘新杰淡淡地说道,回头拉住乐韵的手, “都三天没见了,想孩子了吧?这会儿我偷点懒,现在咱们就回去看看。”
“对了,金总,基辛格办公室刚刚打来电话,让您马上跟基辛格先生联系,说是有要事相商。”
回到办公室的刘新杰马上打了一个电话到基辛格的办公室,
“亨利,你好,我是金锋。你找我?”
“是的,你好,金,事情是这样的,总统先生将在明年2月到访中国,我想邀你以我中国事务顾问的身份一起去,你觉得怎么样?”
“中国?!”那遥远浩瀚如远古镐京一般的土地,还能再踏足吗?离开实在太久了,久得足以抹平当年的狂啸怒吼,从岁月洗礼压抑的伤感中,历练出今日超凡淡然的刘新杰,可是那淡然背后的自己,依然如昨……
“金,金,你在听我说话吗?”
“哦?抱歉,我,我在听。”
“你觉得怎么样?”
刘新杰定了定神,“我得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再答复你好吗?”
“好的,我等你的消息,不过不要让我等太久。”
“我明白。”
那一晚刘新杰睡得很少,一个惊醒后便再也无心睡眠,他在床上静静地躺,回想着梦里熟悉又遥远的面孔,落泪枕畔,他小声的抽噎了一下,就惊动了身旁的乐韵,“怎么了?”黑暗里响起她温柔平缓的声音,“做梦了吗?”她静静地翻个身,面对着他。
“今天基辛格给我打电话了,他想我跟他一块去北京。”
乐韵顿了一下,她其实不希望刘新杰再回中国,至少在危险还存在的时候不应该回去,可是话到嘴边,硬被她咽了回去,“你想回去的,是吗?”
“你说怪吗?没机会的时候,做梦都想回,现在真有机会了,我倒犹豫了,拿不定主意,呵呵……”他苦笑了两声,“我,有点害怕。”他不敢回应自己心里的渴望,怕镜花水月的梦搅乱了自己难得的平静,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敢大胆承认自己的怯弱,他渴望从她那寻得一点肯定的力量。
刘新杰的迷乱让乐韵莫名的伤感,这样的重负,让一个原本理智坚定的人突然变得患得患失,惴惴不安,“我也害怕,”当年那些诡异奸诈,任岁月再久,回想起来依然惊心,可她懂他的拳拳之心离国之苦,只要是他想要的她都愿意成全分担,即使为难自己,“那都成了你一块心病了,别难为自己,跟他们一块去吧。虽然危险还在,但这一次你有美方代表的身份掩护,应该没人敢怀疑你,还是回去看看吧,其实我也挺想北京的……”
他默默地拉着乐韵的手没有出声,沉默地让人心疼,两人在黑暗无声地依偎着。月华透过窗棂遗落满地的清霜,这样夜晚,适合沉默,适合思念,适合想家……


楼主:溪桥竹  时间:2024-08-29 10:33:53
七天的旅程刘新杰只带回了几大袋中国原装的泥土和花草的种子,在儿女们不解的目光中,他和乐韵一起把它们撒进了自家的花园里,从此他们有了第五个孩子,就是这些来自中国的花花草草。他们把离家去国的无奈变成了一门心思的专注,当来年看着它们化做满园的碧草鲜花时,刘新杰和乐韵在花影树丛间笑得像两个得意忘形的孩子。
此后的几年,刘新杰过得半退休的生活,闲时与乐韵一直谈天说地鉴赏音乐,他家的花园成了附近孩子们最喜欢的地方,他极享受这样的生活,这是他一生都渴望的简单和纯粹,看着一群孩子围着他和乐韵嘻闹,游戏,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嗅着满园的清香,孩子的欢笑声萦绕耳旁,恬静舒适,心满意足。
这天的午后一切如常,忽然他门前停下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从这辆车从拐进刘新杰家的街口的一刻,他就已经看到了。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礼貌的敲响院门。
打开院门,中年人客气向刘新杰笑笑,道:“您好,我是中国大使馆的参赞,我叫丁岩。”
刘新杰颌首一笑,“丁先生,到访有何指教?”
“金先生,我有一些事想和您单独谈谈,不知您是否有时间?”
“哦,那请家里坐吧。”刘新杰把丁岩让进了家里,对迎上来的乐韵说道:“别让孩子们上来。”
乐韵点点头,送上茶点后,关上门离开了。
书房里就只剩下刘新杰和丁岩。
“丁先生,有什么话现在请直说吧。”
“我是受您的一位老朋友之托,特意给您送一件旧物来的。”说着,郑重的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红丝绒的精美小盒,打开取出一枚闪着金属光泽的五角勋章,放在刘新杰的面前,
“物归原主。”
刘新杰眼前一亮,年轻时的热血和理想还能失而复得吗?他用指尖轻轻抚过勋章光滑的表面,翻过背面,赫然刻着一行小字:1950年颁发。二十六过去了,它被人精心的呵护着,崭新一如当年。
“是029托你送你来的吗?”
“是的。”
“他还好?”
“挺好的,WG时受了冲击,现在已经平反,官复原职了。他说,这是他欠031的,一定要还。”
刘新杰笑了,深邃的眼窝里目光流转,思绪万千,“031……好久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
“您是新中国的功臣不应该被人遗忘,这么多年让您含冤受曲是国家对不起您,也许这歉意来的太迟也太微不足道,但请相信这里的诚意!”
“我相信,谢谢!”
“希望您还愿意再回国看看,这也是029老首长的意思,上次您访华时他还在干校错过了。”
刘新杰略略思考了一下,开口道:“你替我转告他,我会回去的,容我安排一下。”
“好,有您这句话,我就不虚此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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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溪桥竹  时间:2024-08-29 10:33:53

尾声
从决定回国的那一刻起,回家的声音就在乐韵的心里呐喊的越来越大声,近乡情怯,她不再像过去那样的坚强,现在总是一闭眼思乡的情绪就会满溢,流连于枕畔脸颊。还好这时总有一双温暖坚定的手,让她踏实的握着,这双手带着她越过千山万水,并再一次牵着她踏上故国的土地。
飞机落地的一刹那,乐韵环视周围,茫然无措,多少年没有回家了?记忆中最后一次,是当年拜别父母前往江西,是已经过去快三十年了,一时间记忆飞速倒退,仿佛看到哭泣的母亲,和沉默无奈的父亲从正堂出来送她上车的一刻,叮嘱自己一定要当心身体,常给家来信……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他们现在在呢?
如当年从香港回北京一样,他们由机长引领着在会客室见到了029,热情拥抱问候后,029把一张字条送到了乐韵的手里,“这算是我给你们的见面礼吧,这是乐韵父母在北京现在的住址,闻格时他们已经从熙园里搬出来了。”
“哦,谢谢!”虽然乐韵早有心里准备仍然有些难过。
“那你们还是先回家看看父母,新杰,我们改日再聚。”
“好。”
按着新的地址,乐韵终于见到分别二十余年的父母,亲人重逢恍如隔世一般,想去时女儿还青春娇美,归来已是红颜变色,怎不让人心生感慨之意,既喜今日团圆重聚天伦之乐,也悲离散多年思念之苦,所幸见到女儿生活富余幸福也算是欣慰了。而二位老人则在闻格中被赶出熙园,整整十年以卖画为生,日子过得十分的困苦,这更让刘新杰和乐韵心生自责。
几天后,刘新杰才与029正式见面,谈笑风生之余多少还是有些感慨。029告诉刘新杰,他在75年平反回京,总理特意召见他并示意他,应该重审当年的“特使案。”可是当年的“特使案”扑朔迷离他还没能理出头绪,总理就已经驾鹤西去,他悲痛之余更加一筹莫展,就在这时转机出现了,也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癌症晚期的钱益章竟然主动找到他,把特使迷案的前因后果交待了个清楚,并亲手写下书面材料,二十余年的冤案才得昭雪。
刘新杰听到平静的笑笑,当年访华时他与周恩来的一番对话,已经让他放下了多年的心结,是不是真的平反他倒淡了。
“你大概想不到你平反还帮了一个人。”
“我能帮谁?”
“周密。”
这一下刘新杰没法淡定了,大大的惊奇写在脸上他实在没想到会这样。
“他当年的罪名之一就是协敌潜逃。”
刘新杰咂摸了一下这句的意思,笑道:“这敌不会说的是我吧?”
“不是你还是谁?”
“不会啊,以他的个性在闻格应该是干将,怎么会这样呢?”
“这谁能保证,荣辱兴衰都是旦夕间的事,何况他脾气古怪行事偏激,得罪的人多了。他当年从香港回来因为怕受到怪罪,没有把你改名为金锋的事上报,只说在香港有个叫金山的跟你长得一样,但其实不是你,是个误会。到了六六年就成他罪名之一了。”
“那现在呢?”
“人回来还是高干的待遇只是没工作,谁也不愿意和个怪老头一起,他又孤身一人,每日都去南苑泡澡为乐。”
“那他可太冤了,我得安慰安慰他去。”029对上刘新杰坏笑的眼睛,知道他又在肚子里计算着什么了,忙拦下,“你可别乱来啊。”
“我有分数,你刚才说他每天下午去哪来着?”
“南苑浴池。”
“哦。”


楼主:溪桥竹  时间:2024-08-29 10:33:53

周密这一年已经七十岁了,岁月的流逝,世事的更迭,当年的他早已被消磨至萎缩干瘪,像一片惨败的树叶在北风里无声的枯萎。只围着一块浴巾的他更像是个被风干了水分的硬果壳,孤独、干瘦、弓着背,慢慢地走在浴室里。本来这的伙计,见他年岁大了,想扶他下水,却被他用鹰隼一般的目光吓跑了,此后再也没人帮他。
他不喜欢人挤人的喧闹,所以挑的时间总是浴室下午刚开门的时候,那时人并不多。宽大的浴室里依南向北列着四个大池子,最北边的一个最烫的只能烫一下手巾,绝不能下人,周密在那抄了一把毛巾搭在背上,慢慢走到倒数第二个热水池,沿着浸水的台阶颤颤巍巍往水里滑,让人看的好不担心,
“悠着点,老头。”旁边有人好心的提醒道。
周密好不容易滑进了水里,贴着磁砖的墙壁,横了那人一眼,一脸让你多嘴的鄙视,可那个人并不介意,还冲他一笑。隔着浴室里缭绕的水汽,周密瞄了那人一眼,反正看不清他并不在意。在热气蒸腾的浴池泡半天,他开始自己给自己搓背,可以年纪大了手脚僵硬,有些顾此失彼了。
“我来帮你吧。”这是刚才提醒自己那人的声音,真是多管闲事。周密正想开口拒绝,那人在他后背拍了一下,“趴着别乱动。”他一怔,奇迹般的竟然顺从了。他扶着池壁,心里却在想这声音,这声音响在耳边远远的似又近近的,好像呼之欲出的就在心里绕着,他忍不住回头看了那人一眼,心扑腾了一下,手颤颤地指着那人,“你,你,你是金山还是刘新杰啊?”
“记性不错啊,金山你才见了一面,就让你记到了现在,他要是知道了,准得乐死。” 那人坏坏的调侃着,周密的脾气这么多年真是一点也没变,他在认出刘新杰后,立刻就炸了毛,“哼,阴谋诡计的小人!”
刘新杰不愠不火的笑道,“为什么不是兵不厌诈?”
“就是小人!”他气恼的样子并不凶狠,倒像个受了委屈为自己据理力争的孩子,刘新杰一看立马高挂停战牌,“好好好,小人就小人。”
周密生气地一把夺过刘新杰的手里的毛巾,想马上离开这个让他讨厌的家伙,可他的手脚却不如他的心劲那么刚烈了,走了两步脚底一打滑几乎裁到水里,要不是刘新杰一把拉住他,那美味的洗澡水他定要喝上几口了。
“急了?这可不像你当年的风格啊。”刘新杰挪揄着他,周密闷哼了一声,却也只能无奈地让刘新杰扶着靠上墙壁,
“我知道你跟金山使的是调包计,你后来去哪,真的去了美国吗?”
“嗯。”刘新杰不置可否,“你这么看着我干吗,你是不是还想我说,我里通外国啊。没关系,我还要谢谢你,要没有你当年瞒报,我还不能访华呢,让你为我含冤受屈,我很过意不去。可惜我不能回来为你证明,只有我知道你当年为了抓我,费了多少心机和努力。说你协敌潜逃,实是冤枉你了,你真的是太冤了,比我还冤。”
“你……你……你”周密脸涨得通红,连说了几个“你”也没把下面的话说出来,却身子一晃,手捂着胸口。刘新杰慌了,赶紧扶稳了他,让他坐上池边的台阶,帮他抚了半天的胸口,周密的脸色才缓下来,可他却并不领情,一手挡开刘新杰的手,“别假惺惺的。”
“好了,我刚才是开玩笑开过头了,不过现在还有必要争下去吗?咱们剩下的时间都可以论秒过了,还争这些有用吗?那些是是非非早就去远了。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还能再见一面,别就为这无谓的事争吵了?”
刘新杰说得诚恳,周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几不可闻地一声轻叹,里面包含了太多太复杂的情绪,却只能叹与自己听,而不能被外人知。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嘴上依然不依不饶的,“还劳你从美国专程来看我的笑话吗?我好大的面子啊,你如今是风生水起,我落拓潦倒,可你别指望从我嘴里听到你想听的!”
刘新杰听完他的嘀咕,放声大笑,“我想听什么,你知道吗?什么风生水起,落拓潦倒,”他指着同样赤条条的两人,“脱光了都一个样……你个糊涂的老头子,死倔!”
周密自嘲地干笑了一声,“你是尽忠职守的过了头了,不过那是你的本分,无可厚非。”他呆呆的看着刘新杰,浑浊的眼里没有喜悦闪过,只看到失魂落魄的黯然,“我不需要你的原谅。”
“原谅?还有意义吗?”周密看着刘新杰轻挑起一边眉毛,就像他年轻时一样,只是眼睛里少了当年的挑衅和戏谑,透着淡定的沧桑。周密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报以一丝苦笑,一个咽下黄莲甘苦自知的苦笑。
两人又东拉西扯聊了点别的,两人都泡得全身通红,神经松弛,好不畅快,渐渐地浴室里的人多了起来,刘新杰拭了一下身上的水,说道:“老头,我要走了,你接着泡,一会起来的时候叫人扶你啊。”刘新杰缓缓地从水里站起来,裹了浴巾朝门口走去。
“刘新杰,”周密叫住他,轻声道,“谢谢,”刘新杰嘿嘿一笑,“没听错吧,你谢我?”
周密被他噎在那,脸上的难堪只停了一会便转瞬即逝,眨眼又换了那张木无表情的面具。刘新杰对着他漠然的脸咧了个笑容,离去了……
刘新杰和乐韵在北京呆了一段日子,一家大小陪着岳父母渡过了一段难得的天伦之乐。这期间熙园又重新回到乐家人的手里,欣喜之余,总带着一丝凄怆,昔日的斜红淡蕊,珠楼玉阁已不复当年的盛况,都如年华般逝去难寻了。


楼主:溪桥竹  时间:2024-08-29 10:33:53

那天,他接到一个从香港打来的长途,孙大浦已经按他们当初约定的时间到香港了,请他起程赶往香港一聚,他只比谭忠恕、齐佩林早到了三个小时,于是他俩决定就在机场等他们,两个知交老友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三个小时眨眼便过了。
离飞机到港的时间越来越近,刘新杰莫名其妙的来一句,“老谭还坐得惯飞机吗?”一想到马上可以见到老谭,他就忐忑,没想到一别二十多年的离觞,今日得偿却没来由的心神不宁起来,他下意识的拉了一下衣服,转身对孙大浦说,“没,没乱吧?”
“没乱,老样子,帅!”在老同事大浦的眼里,刘新杰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是他们中最帅气的一个。
“飞机到港了,他们准备下飞机了。”这回大浦眼尖了,一眼看到显示屏上的信息。两人一并站在入港口等谭忠恕和齐佩林出来,当那两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时,刘新杰的世界静默了,他只听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扑腾地就要冲出喉咙了,眼前是一阵阵的眩晕。人群中的老谭和齐佩林也寻觅到了他和大浦,目光相交遥遥相对。
孙大浦不顾还在愣眼的刘新杰,自己已经迎了过去,和老齐拥抱,又拉着老谭亲切而恭敬地说:“局长,好多年不见了,今天能见到真是太好了……”孙大浦生性率直朴实四人中他最不擅掩饰自己,说到动情处不觉的眼泪就流了下来。谭忠恕自那次因新杰在台湾相聚时见过孙大浦外,几十年间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不免也百感交集,“大浦,大浦,难得相见,开心些啊。”
谭忠恕的目光越过齐孙二人,延伸到刘新杰的身上,看着他一脸的凌乱,站在一旁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眼里的伤心成了无底的深洞,他知道那背后的坍塌已不止千里,不由一阵酸楚涌上心上来。他静静走到刘新杰的面前,两人相对许久没有一言,半晌,刘新杰才喊了一声,“老谭……”抱住了兄长,所有的话便噎在喉咙,泪水无声的落下。
比起刘新杰的激动,老谭淡定了许多,可是颤抖的嘴角也泄露了他满怀的心事。刘新杰从小爱笑,甚少落泪,可他每一滴眼泪都能清清楚楚地砸在自己的心坎上。新杰的眼泪里含着多少负疚和思念,伤痛和绝望,他都明白。他拍着刘新杰颤抖的后背,自己也开始鼻子泛酸,眼泪滴在刘新杰的衣服上,如花绽放。站在一旁的齐佩林和孙大浦也默默转过身去擦了眼角的泪水。
等他们二人平静下来,刘新杰放开了老谭问道:“怎么不见怡君啊?”
“等儿子呢。小军准备硕士毕业了,真在准备论文,怡君不放心非要留下照顾,等这事了了,她就来和我汇合,她也很想你啊。”老谭说的小军是他的第二个儿子,与宁儿同年,“那宁儿呢?应该博士毕业了吧。”
“毕业了,也找到工作了……”刘新杰还想继续说下去,被齐佩林打断了,他知道这哥俩要聊开了,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于是他道,“局长,咱们是不是换个地方,这不是说话的地儿啊。”
老谭一挥手,仿佛当年的果断利落,“换个地。”
齐佩林这才有机会凑到刘新杰身边,“臭小子,还不赶紧叫哥哥啊。”
刘新杰看着他咧了咧嘴,字正腔圆的送了他俩字:“滚蛋!”齐佩林却心无芥蒂的笑着,比夸他笑得还开心,这毫不客气的挤兑,才是当年这臭小子的风格,直截了当却透着浓浓亲厚,怎么听怎么舒服。
在一个清雅馆子在临街二楼的雅座里,四个老头相对坐着,点了一桌子菜却无心喂肚子,沧海桑田,当年的四人在岁月里尽染风霜,当年TW匆匆一别没想到还有齐聚相见的一天,真是上天厚待啊。
还是谭忠恕率先举杯,这不是第一次却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四人都分外珍惜,一饮而尽后看着空空的杯底纵声大笑。酒过三巡,三个人继续着当年八局里的斗嘴耍宝,为争一盘菜也可以斗个来回,谭忠恕看着这三人直摇头,可笑意却满满的挂在眼角,柔和的都有些慈祥了。
“老谭,小雄这回会不会把你那俩宝贝孙子也带来啊。”
“当然要带来了,怡君想孙子恨不得一天一个电话,乖乖,这可是越洋电话,哪打得起啊。新杰,小雄的事我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要是没有你,他哪能读上剑桥,现在还能留在英国啊。”
“你骂我呢!”刘新杰笑道。
“谢你,真心的。宁儿这回来吗?”
“宁儿这回来不了,太忙了,他在一家新开的公司当市场总监和财务总监,那是家小公司还找我投资呢,这不去年快圣诞的时候他和他们公司的经理JOB特意请我到加州听了他们的项目规划,我觉得还不错,就当是支持儿子啦。前一阵我还收到他从加州给我寄来的信,感谢我对他的支持,还把他新设计的LOGO拿来问我好不好,我告诉他,不好,好好的苹果干吗要被啃掉一口啊。”
三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那年暑假小军去了一趟你们家,回来一个劲的跟我念叨宁儿,说他不光长得帅气,而且心思缜密,在数学方面更是天赋非凡。看来他俩挺投缘的。”
“你不知道他跟静儿更投缘。”
刘新杰轻轻扔下一个重磅炸弹,惊得众人好不惊奇,“在美国的时候这两人一拍即合,给家里留了一封信就绕世界逛去了,也没拿钱,都不知道他们俩人是怎么活下来的,把乐韵都快急死了,后来还是小军提醒了疯丫头把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小军回TW他们就开始通信已经快一年了,怎么你都不知道吗?”
老谭一脸的茫然“他没跟我提这事啊?他只是说,静儿的钢琴弹的特别好,深得她妈妈的真传,别的没说啊。好小子,连我都瞒啊。”谭忠恕对儿子的壮举竟然毫不知情,不由地挠了挠脑袋。
齐佩林和孙大浦两人却在一边听得乐不可支,“恭喜两位,看来是有缘结成亲家啊,到时我跟老齐可要讨喜酒喝的。”孙大浦双手抱拳地说道。
谭忠恕难得的笑了,“只要两个小的不反对。我是一百个赞成,新杰你呢?”
“我听你的。”
“到时小军要伴郎,就找我们家那小子吧,他们正好同学不是。”齐佩林笑着说道,他们忽然意识到也许上一辈的情义就这样可以在年轻一代人的身上延续下去,他们乐意看到这样的故事。


楼主:溪桥竹  时间:2024-08-29 10:33:53

回到宾馆已经夜深了,房间只剩下刘新杰和谭忠恕两人。
“新杰,刚才佩林和大浦都在,我有东西想给你没好意思。”
“什么东西啊?”
老谭从包里取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来是一块精美的手表,“这块表是我当年从瑞士为给你订做的,想在来年的时候送给你当生日礼物,哪知那么快就撤退了……哎,世事难料啊。上次你到TW也匆匆忙忙的,没时间给你,我还以为再没机会了呢。这次知道要见你,我特意嘱咐怡君一定给我收好,来试试。”他拉过刘新杰的手把表戴在了他手腕上,端详了一阵,“你看,瑞士的表就是好,这么多年了还能走字。”
“这么好看的表还是留给小雄和小军吧。”
“这是我特意留给你的,都留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能给他们呢?”
刘新杰看着年华老去的兄长,这时的老谭慈祥的像个普通的老人,絮絮叨叨关爱着他小弟,全然忘了他的小弟也已经是一个年近暮年的老人了。当年的挺拨已经离他远去,他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冷静睿智高深莫测的局长,岁月的磨砺中,虽然没有让他失去往日的风骨,却不得不向光阴低头。刘新杰的心里酸涩一片,悲喜难辨。
“另外,我想把老娘的骨灰带回老家安葬。”
“妈的骨灰在哪?”刘新杰追问道,谭忠恕从随行的行李里的取出一个精致的红木骨灰盒,郑重的交到刘新杰的手上。刘新杰小心翼翼地捧过盒子,紧紧地护在胸前,里面躺着的是对他恩重如山的母亲,可亲恩未报他却迎回母亲冰冷的骨殖,轻抚着盒子疼得他魂飞魄散。而面前是爱他护他一世的兄长,可他为他们做过什么吗?欠下的心债一世难偿,他抱着骨灰盒跪在地上开始小声的啜泣,慢慢变成号啕,最后哭得撕心裂肺,哭得痛断肝肠。谭忠恕用手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新杰,别难过了,这多年,够了,真的够了,把过去那些事忘了吧。”
谭忠恕的宽慰并没有让刘新杰有丝毫的好过,他反而哭的更加的伤心。刘新杰的声嘶力歇勾起了谭忠恕的伤感,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时刻还能掩饰伪装住伤心,他的眼泪陪着刘新杰一同落下,像两个在风雨夜迷失方向的孩子凄惶的抱头痛哭。
在香港相聚几天后,刘新杰回到了北京,在他的努力下一个月后,谭忠恕一家人外加齐佩林孙大浦的家人被特许进入大陆。他们第一站在广州,然后谭忠恕提议兵分两路,他和刘新杰两人回老家安葬老母的骨灰,老齐大浦等人直接去上海等他们两人。
一路上他们看到都是浩劫后的萧索,两兄弟又到处走了走,这里还如当年一样的贫苦,刘新杰看到这一切感慨万千,无数牺牲流血换来的不应该换来这样一个结果,他痛心之余,决定自己一定要尽点力,至少帮他们多建几所像样的学校。
走走停停半个月后,四人才重新在上海相聚,自民国三十八年分别后他们再也没有回到这里,再一次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口,往事如昨一般历历在目,旧时的八局被改建成了仓库,就像一个天大的玩笑和讽刺,四人只有在门外一窥当年的八局感怀世事难料之余,除了面面相觑的苦笑也别无他法了。
到了上海的当晚,上海国际饭店,孔雀厅。刘新杰一家和谭忠恕一家做东,宴请老齐和大浦他们。刘新杰特意把乐韵从北京叫到上海,还嘱咐她一定要带上孩子,来见见哥哥嫂嫂。
席间,几家的孩子们初次见面却出乎意料的和睦融洽,小雄的两个小宝贝俨然成了他们的开心果,他们是崭新的一代父辈们经历的惊心动魄已遥远如上一辈子,他们没有沉重的包袱,没有恩怨的纠葛,世界在他们的眼里简单纯粹,这是属于他们的和平和安宁。看着他们脸上的笑靥如花,四人心里都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但愿手足相残,好友反目的悲剧到此为止,永不上演。


楼主:溪桥竹  时间:2024-08-29 10:33:53

回到上海刘新杰和谭忠恕还有一个共同的愿望,就是去看看水手。当年那个小小的坟丘就像一颗种子种在他俩的心上,不管去到哪里生根发芽,这里总在梦里引着,魂里牵着,非要再见一面不可。
上海郊外,水手墓前,时间在这里停泄不前,这里的一切还如当初一样,山岭绵延,四周俱寂,耳边只有风声的吟唱,纷扰诡异的世事未能搅扰他酣梦,一切还是当年离开时的样子。看着满目的苍翠和高远,心里是从所有过的安宁。谭忠恕还像当年一样在水手的墓碑前放上一捧亲手采摘的野花,“水手,老段,我是谭忠恕啊,我回来看你了。”此间唯有风声回响,树枝轻摆,山花摇曳,谭忠恕笑得有些心酸,“我知道你在笑我,没关系。”
“老谭,问句不该问的,就为了这坯黄土值得你千里迢迢吗?”
“新杰,也许你不信,他活着时候,搅得我寝食不安,他死了,我却想了他一世。这辈子做他的敌人是我的荣幸也是悲哀。水手说我是军人不是政客,这是我这辈子听到最好最标准的称赞,如果不是立场不同,我们本应是知己啊。”
“身不由己,是敌是友咱们说了不算。”
谭忠恕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指着水手墓旁另一个坟丘问道:“这是谁啊?”
“顾烨佳。”
两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谭忠恕看着刘新杰蹙成一团的眉峰,就知道这日经月累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小顾的事,我很抱歉。”
刘新杰淡淡一笑,“跟你有什么关系,还是那句,身不由己。”
“是啊,该做朋友的成了敌人,该天长地久的却人鬼殊途,这颠三倒四荒唐的战争啊……但愿来我们世永不为敌。”
“但愿来世没有敌人这两个字了。”
说完两人的眼神一同飘入远方的那片蔚蓝,他们的老友就在不远的天上看着他们,目光安祥无息。如果有一天黄泉相见,会有他们老友真心的笑容相迎,那时,还能把酒临风,敞开心扉,前世今生抛却脑后,那时,没有政见之分,没有死敌纠葛,只有子期伯牙,知音互赏。昔日峥嵘终归平静,再回首时,微风习习,碧空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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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溪桥竹  时间:2024-08-29 10:33:53

for the love of a princess

楼主:溪桥竹

字数:117323

帖子分类:吴秀波

发表时间:2012-02-01 03:58:00

更新时间:2024-08-29 10:33:53

评论数:411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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