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章都是萧言的过往。
论萧言的心路历程~

第九章 春雪
“嘭”地一声，一朵烟花在夜色中炸开，原本漆黑的夜空瞬间被点亮，流光溢彩，炫丽缤纷。
男孩独自站在树下，满眼惊叹地看着那漫天飞焰。村口的空地上传来阵阵欢声笑语，一群孩子围作一团，正仰头看着划过黑夜的绚烂烟火拍手欢呼。有人搬了板凳，拥着火炉，谈笑风生，祈祷着来年风调雨顺，穰穰满家。远处的大红灯笼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映着初春的新雪，村头巷尾传来纷杂的人声，男人的和女人的，老人的和孩子的，好不热闹。
玉梅雪柳千家闹，火树银花十里开。
只是这热闹，却不是他的。
男孩搓了搓被冻得通红的手，伸到嘴前哈了两口气。今年的春节真冷啊。
烟花看完了，得早些回去。今晚是大年夜，想必母亲已经做好了年夜饭，在家中等着自己了。
思及此，男孩笑了笑，却还是忍不住回了回头，看着不远处那群有说有闹的少年——
真想和他们一起放烟花啊。
只是……男孩的眼眸暗了暗——也是真的不想，再被人一面用石子砸，一面在身后恶狠狠地喊“怪物”了。
真的很疼，身上疼，心里更疼。
想着想着，男孩摇了摇头，拢了拢衣裳，加快了脚步。
远远地便看见了自家那一点暖橙色的灯火，男孩小跑着进了家门，迎面扑来一阵暖气，混合着饭菜的飘香和锅铲的声响，整个人便从头到脚都柔软明媚起来。回身关上房门，所有的风雪寒意都被挡在了门外。
男孩迫不及待地跑进厨房，只见一个妇人正在灶台前忙碌着。听见脚步声，她也无需回头，柔声道:“阿言，回来啦？饭菜很快就好了，今晚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鱼。”
男孩闻言，赶忙凑上前去，看着灶台上色泽光鲜的鱼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妇人侧过头去看着他，轻笑道:“小馋猫！烟花好看吗？”
“好看！五颜六色的可漂亮了！”男孩用力点了点头。
“你父亲去给你买烟火棒了，估摸着快回来了，等吃完饭，我们一起去门口点好不好？”妇人笑一面将锅中的菜盛起，一面笑眯眯道，“对了，床上有母亲给你缝的新衣裳，你快去穿了试试，看看合不合身，喜不喜欢。”
“新衣裳？好！”男孩眼睛一亮，欢呼雀跃地跑进了卧房。
待他换上了新衣从卧房出来时，桌上已摆满了美味佳肴，每一道都是依着他的口味做的。
“吱呀”一声，男人推门进屋，双脚在地上踩出两个雪水印子。妇人从厨房走出来，解下身上的围裙，笑道:“回来啦？快坐下吃饭。烟火棒买回来了吗？”
男孩抬起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男人看他到这副模样，顿了顿，似乎有些踌躇，片刻后，颇有些歉然地笑道：“我去得不巧，烟火棒刚卖完了。要不这样，待吃过饭父亲母亲陪阿言一起去雪地里画年画好不好？”
男孩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失落，却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嗯，好。”
他知道，父亲说了谎。明明方才他回家的时候，还看到路旁的烟火摊上放着满满一筐的烟火棒。
他也知道，父亲不是有意撒谎，他那样说，只是不想让自己难过。
他甚至能想象到烟火摊的老板用那种惧怕中带着厌恶的眼神，没好气地对父亲说:“卖完了卖完了，你快走吧！”
因为他们是千戟一族，是有“杀魔”之称的一族，因为他们的眼睛是紫色的，自古就被认做是不祥。
“非我族类”这四个字，萧言从小就有极深的体会。

三人围坐在桌前，饭菜都还冒着热气，可饭桌上却一点过年的气氛也没有。妇人给一大一小两人各搛了一筷子菜，有些不大自然地笑道:“大过年的怎么都一脸闷闷不乐的？不是说好吃完饭一起画年画吗？都开心一点儿啊。”
“看你说的，我们哪就不开心了？是吧阿言？”
男孩点了点头，大大地扒了一口饭。
“咦？阿言身上穿的这是今年的新衣裳吗？”男人停下筷子，细细打量着他身上的新衣，“真好看啊，还这么合身，你母亲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妇人笑了一声，应道:“嘴跟抹了蜜似的，改明儿也给你缝一件。”
一顿饭的时间终于在这样温馨和乐的氛围中过去，妇人收了碗，同余下二人一并踏入了后院的雪地中。三人一人拿着一根木棍，在晶莹洁白的雪地中画了起来。
“阿言，你在画什么呀？”男人凑上前去，看着蹲在雪地里一脸认真的萧言笑道。
“这是父亲，这是母亲，”萧言指了指雪地上画着的两个人，又指向他们中间拉着的那个小人，“这是阿言。父亲母亲和阿言依偎在一起，冬天就不冷了。”
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妇人将萧言搂入怀中，又被男人裹入了斗篷里，春雪柔柔，落在指尖，竟是暖的。
第二天一早，萧言醒来时天已放晴，他搓了搓小手，才推开门，就见一个身子兀地摔了进来。萧言被吓得连连退后两步，定下神来一看，原来是个少年郎，约莫比自己大个两三岁，想是昨个儿夜里靠在自家门前睡着了，一夜风雪，给冻僵了。
萧言连忙唤来父母，男人见状，赶忙将少年抱到了床上，用被子厚厚地捂着。萧言正打算去端火盆，却被他制止了:“他现在还不能烤火，得先缓一会儿。”随后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妇人，“夫人，劳烦你去厨房给这孩子熬碗姜汤吧。”
妇人忙点了点头，进了厨房。萧言趴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盯着被窝里的少年。
“父亲，他会醒过来吗？”
男人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会的，他只是冻坏了，一会儿就醒过来了。”
“那他醒了会和阿言说话、陪阿言玩吗？”
“会啊，阿言救了他的命，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许还能成为阿言的好朋友呢。”
萧言闻言便噤了声，像是怕吵到对方，眸子却是亮得出奇，一张小脸上满是期待。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那少年终于缓缓醒来，见了床前的萧言父子，一时受惊，有些不知所措。
“你醒啦？我叫萧言，这儿是我家，你昨晚在我家门口冻僵了，是我父亲救了你。”萧言看着他，甜甜地笑着，“我今年十二岁，你呢？”
少年看着二人，犹豫片刻后，细声细气道:“……我叫李承，十五岁了。”
“那我可以叫你阿承哥哥吗？”萧言的语气里满是欢喜。
李承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吗？”萧言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语气似乎有些紧张。
李承微微一怔，随后看着他抿嘴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
一旁的男人含笑看着他，问道:“孩子，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他又点了点头，绞了绞手中的被子，小声道:“谢谢你们。”
妇人端了姜汤从厨房出来，坐到床边，将汤递过去，柔声道:“姜汤熬好了，来，快喝两口暖暖身子。”
李承愣了愣，接过姜汤，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妇人坐在一旁，和善地问道:“孩子，大过年的，你怎么一个人睡在别人家门口呢？你家里人呢？”
少年停下喝汤的动作，目光暗了暗，咬了咬嘴唇，眼眶有些发红。犹豫许久后才终于开口:“前年村子里发疫病，家里人都死了，我一个人在外流浪了两年了。”
随后又赶忙补道:“你们放心，我没病，不会传染给你们的！”
夫妻二人闻言，都心疼得紧。萧言伸出手，紧紧握住他的手，随后回头看向二人，诚恳地问道:“父亲母亲，阿承哥哥好可怜，我们让他住在我们家，好不好？”
夫妇俩见状，相视一眼，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李承看着他们，一双眼里尽是恳求:“求求你们，收留我一段时日吧，等天暖和起来我就走，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你们放心，我会干很多活儿，砍柴洗衣我都会，不会白白吃你们的。”
男人见他这幅模样，轻叹了口气，向前倾了倾身子，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看，我们的眼睛都是紫色的，我们是千戟一族的人，你不怕吗？”
李承顿了顿，垂下眼帘，片刻后又抬起眼来，注视着那双淡紫色的眼睛，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一字一句道:“阿承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你们救了阿承的命，还对阿承这样好，阿承不怕。”
见他如此，萧父萧母终于点了点头，收留了他。
他留下的第一天夜里，萧言高兴得整晚都没睡着，满心满肺地想着该怎样招待自己从小到大唯一一个好朋友。他想着要和李承分享自己最喜欢的玩具，请他吃最好吃的红烧鱼，带他把所有好看好玩的地方都去上一遍，还要好好保护他，谁要是欺负阿承哥哥，他就冲上去把那个人狠狠揍上一台。
他想着，以后自己再也不用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和伙伴在一起玩耍，却总是孤身一人了；也再也不用夜里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了。
“我有朋友了，我有朋友啦！”他把头埋在枕头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满脸是收不住的灿烂笑容。
真开心啊。
第二天一早，李承才刚起床，便见萧言抱了一堆玩具站在自己面前，笑盈盈道:“阿承哥哥，父亲说好朋友要把好东西都一起分享，这是我所有的玩具，你看看喜欢什么，我都送给你！”
他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对方，最后领情地从中拿了一只草编的蜻蜓。
那蜻蜓是萧言八岁生日时父亲亲手编了送给他的，他一直颇为宝贝地收藏着。如今见李承喜欢，却也一点儿没藏私，大大方方地便送了出去，还很是高兴。
自那之后，他便时时与李承在一起，无论有了什么趣事，都第一时间叫上对方；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都与对方分享。二人的笑声常常回荡在庭院中，一切似乎都随着春光愈发明媚起来。
那本该是萧言最快乐、最美好的时光。
如果没有那场，令他整个童年倾塌崩溃的噩梦。

今天码了四千字，觉得不满意，就全删了【捂脸】人间不值得【捂脸】

虽然卡文，但我写了几把40米大刀，涉及严重剧透，有人想看的话可以私信我🌚🌚🌚🌚

也可以评论，我私发给你

私信过我或者评论过的记得看私信！我都回了！

算了，我私信你们也不看［捂脸］我直接发楼里吧［捂脸］

严重剧透！！！严重剧透！！！严重剧透！！！！重要的事说三遍！！！
以及高虐，慎点。
点完不要弃文，这是我最后的祈求［捂脸］

都是沈择之专场，楼楼酷爱沈择之🌚

论沈择之的黑化。

论沈择之“原来我那么喜欢她”

论沈择之……emmm这段不说了，自己感受。

我宣布我今天就是不要命明天也要更新！！！！！！！！

第十章 冬烬
十五岁的萧言独自一人蜷缩在巷尾的角落里，身上覆了一层薄雪。许是寒风太过凛冽的缘故，他又努力缩了缩身子，却依然还在不住地发着抖，紧闭的双眼里不断有泪水溢出。
“不要……不要死……”他的口中不停地喃喃着，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冻得青紫。
又做噩梦了。
梦中的自己独自跌坐在大火中，怔怔地看着门外的少年。少年的目光透过层层热浪落在自己身上，讽刺而又怜悯。他开口，声音平淡无波，“火是我放的，你父母是我毒死的，我也不叫李承，都是骗你的。
“身为千戟一族之人，却对人一点戒心也没有，如此天真好骗，也不怪你们今天葬身于此。毕竟千戟紫魄这种东西，想要的人实在太多了。”那人顿了顿，像是在叹息，“感谢你们一家这两个多月来对我的照顾，你父母就在里面，你现在进去，兴许还能见上他们最后一面。”
语毕，那人正欲转身，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抖出一个玩意儿，“对了，这个，还给你。”
那是一只草编的蜻蜓。
蜻蜓落在火中，“噼啪”两声，便被烧作了灰烬。
萧言愣愣看着那一地的灰黑，满脑子都是这两个月来的种种。少年的笑闹声、温暖干燥的手掌、焦急关切的目光……无数朝夕相处的片段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片，一刀刀刻在他身上，刻在他脑子里，血肉模糊。
他死死咬住牙关，只觉得浑身都那么疼，疼得就像被扔到火里烧作灰烬的不是那只草蜻蜓，而是他自己。
可最疼的，却还不是这个。
当他终于在熊熊火海中跌跌撞撞地跑到父母的房门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推开那道木门，只看到两块紫色的石头躺在那时，那副平日里笑声清朗的嗓子，却无法再叫出哪怕一个字来。
“轰隆”一声巨响，身后的木梁在火海中坍塌，所有的退路都被彻底封死。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一步也不敢再往前挪。不知过了多久，才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宛如野狗哀嚎一般的声音:“呜啊……”
火舌卷上他的身子，他一个踉跄跪倒在地，随着火势越来越大，他终于哆哆嗦嗦地向着那两块紫色的石头爬去。
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疼痛，他爬得很慢很慢。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却仿佛用尽了他这一生所有的力气。
终于爬到面前，他死死盯着这两块千戟紫珀，伸手碰了碰，又凑上前去嗅了嗅，喉咙里终于发出了属于人类的声音——
“父亲……母亲……”
他又近似痴癫地推了推地上两块石头，石头碰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声响。
萧言终于如失了浑身的骨头一般瘫倒在地。
今早出门时，母亲还为他准备了烙饼，让他多披件衣裳；父亲还坐在桌前，嘱咐他早点回家。
怎么一转眼，两个会说会笑的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两块硬邦邦冷冰冰、你怎么叫它都不会应你的石头了？
痛意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男孩一只手不停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另一只手狠狠地攥紧胸前的衣服，疯了一般地捶打着，像是想要把胸腔中跳动的那颗心脏挖出来。
挖出来，是不是就不那么疼了。
他原以为他终于遇到了命运最大的眷顾，将李承送来填补他寂寞得发狂得岁月。却不曾想过上天对他那样残忍，在给了他一丝光亮后，把他唯一拥有的那一点点少得可怜的东西，也尽数夺走了。
火剧烈地烧着，扭曲着，舞动着，好似将他的内脏都一并烧蚀。
他大口地喘息着，连哭声都断断续续，从心底涌出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痛得他将身体蜷缩在一起，一下一下撞击着滚烫的地面。

下午和晚上还有

似乎连时间都凝固在了这间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小屋中，连萧言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当那无法承受的剧痛终于达到巅峰，耳畔突然传来“滴答”一声，他淡紫色的眼睛里，一滴殷红的血珠滴落在地。
千戟一族族谱中有一条古老的记载:“孤身一人，承受过生命所不能承受之痛者，为‘新王’。”
他的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开始更新换代，每一个器官都开始涌现出源源不断的力量，身上每一处伤，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千戟一族真正的力量——“新王”的力量终于觉醒了。
似乎过去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的时光，所有的黑暗像是一点点褪去，又像是达到了顶峰。
萧言终于缓缓起身，眼中弥漫的，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寒气。
他一步一步穿越熊熊燃烧的火海，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
曾经他渴望朋友，渴望陪伴，可所有人都畏惧他，都孤立他，所有人都拿着石子砸他，怀着毫无保留的厌恶喊他“怪物”；后来他唯一的“朋友”，他最信任最珍视的人，他想要无条件给予的人，却为了一己私欲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如今，他要他们全都死。
当站在通天的火光前的李承看到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从火海中一步步走出时，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被封冻了一般，心头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灭顶的恐惧。
他从未在一个人的脸上见到过那样绝望的神情，对方浑身是伤，双目通红，声音沙哑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不是说你还给我吗？你还啊。”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被一根烧焦了的木棍捅穿了心脏。
喷薄的血液溅在萧言的脸上，他绝望地嘶吼着，质问着，撕心裂肺，宛如厉鬼索命一般——“你还给我啊！你拿什么还给我！”
他一次次地将木棍刺穿对方的身体，又一次次地拔出，直到对方身上已经是一个又一个的血窟窿时，他才神情麻木地罢手。
村民惊呼着“魔鬼”连滚带爬地逃窜，这一次，他终于可以置若罔闻。
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夜，这场屠杀也持续了整整一夜，村民死的死，逃的逃，整个村子，一夜之间便空了。
这一年，他十二岁。
天亮之前，天地间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洗刷着世间的一切，浇灭了熊熊燃烧的大火，冲去了他身上的血迹，也将他之前十二年的生命埋葬于此。
他立于一片废墟之前，入目皆是疮痍，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跪倒在地。
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不管他再杀多少人，再厉声质问多少次，这世上最为疼爱他的父母，他以为可以倾心相待的朋友，还有他曾有过欢笑的少年时光，都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于是丢了被鲜血浸透的木棍，独自一人瘫坐在倾盆大雨里，哭得撕心裂肺。
萧言从噩梦中惊醒，满脸的泪痕。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他呆坐了许久后，试着动了动被冻僵的身子，抖落了身上的雪花。随后吃力地起身，步履蹒跚地朝着巷口走去——肚子饿得厉害，得赶在那些人之前找到吃的。
三年前的那日，他哭晕在了雨里。待他醒来后，从废墟中刨出了父母化作的那两块千戟紫魄，埋在村后的山林中，拜了三拜后便离开了村子，一路流浪至淮南绥溪镇。
为了保全性命，这三年来他一直避开人群，从不与人对视，常年东躲西藏，却也吃了不少亏，挨了不少饿。
膝盖被冻伤了，萧言忍痛往前挪着，走出一截后在路边见了一条野狗，正低头嗅着什么。

最卡的一段终于过去了之后不会再这样断更了，大家再爱我一次［捂脸］
鞠躬。

他跑上前去一看，是两个发了霉的馒头。
于是赶忙拾了起来，不管不顾地就往嘴里塞。馒头又冷又硬，硌得嘴里生疼，却已是不可多得的好吃食。
天渐渐亮了起来，远远地走来了一个人，萧言见了，赶忙低下头跑开。
北风夹杂着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一双腿早已被冻得红肿，浑身都刺痛着。萧言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想自己或许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然而他没有死在那年严冬的酷寒中，却又一次险些丧命于人心的贪婪里。
寒来暑往，又是一年六月中旬。萧言埋着头在巷子里缓慢地移动着，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远远看上去像是一个奄奄一息的乞丐。出于千戟一族的特殊能力，他身上的伤已经尽数自愈了，可是浑身都是疼的，从内脏疼到皮肉，像是所有自愈的伤口都在变本加厉地叫嚣。夏意正浓，蝉在树梢扯着嗓子聒噪个不停，燠热的空气几欲将人吞噬，可他的身子却一阵阵地发冷，如置数九隆冬。
饿。身体内的每一个器官都在疯狂地渴望食物。
视野越发昏暗，萧言努力地睁大眼睛，又摇摇晃晃地走了一段路。
不远处的饭店门口，一个中年男人正眯着眼睛打量他。片刻后，男人招手叫来了一个伙计，低声吩咐道:“你去后厨最里边的那个柜子里拿一个馒头，然后过去确认一下那边那个小乞丐是不是紫眼睛，如果是，就把那个馒头给他。就装做是看他可怜施舍给他的，别露了馅儿。”
“小的不太明白，那个小乞丐……？”
“猪脑子。我刚刚无意间似乎看到他生了一双紫瞳，我曾听闻千戟一族的眼睛挖下来后会变成价值连城的宝石，若他真是千戟一族之人……”男人低头暗笑了一声，“那我们就发大了。”
伙计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也跟着笑了两声，转身向后厨走去。
萧言浑浑噩噩地往前走着，连迎面走来了一个人都未发觉，直到对方将一个白面馒头递到他面前，他浑身的血肉才在那一瞬活了过来。
“小兄弟，饿坏了吧，今天店里馒头做得多，快吃吧。”
萧言一把抢过馒头，不顾一切地就往嘴里塞，甚至连一直以来的戒备心都忘了。
吃了两口后，他低下头胡乱道了句谢，便有些慌忙地转身向着一条暗巷趔趔趄趄地跑去。
跑出去没几步，却觉得愈发头晕目眩，又硬撑着咬了一口馒头，往前挪了几步，随后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空一样，眼前一黑就没了知觉。
待到他再次醒来时，已经身处一个狭小的昏暗房间中，四肢都被牢牢绑住。
他最后的意识，便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和天崩地裂一般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