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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雅贼》by郁沉公子

楼主:郁沉公子  时间:2019-03-16 11:18:07
雅贼 第二百零三章 山海门主

顾涟玉听了这话,面色一白,一时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哽在喉里。他站在那儿,喉头动了动,过了许久,才回了一句:“我知晓了,这就去。”
洛笙抬起头,轻轻地扫了他一眼,却并没多说什么。
顾涟玉回过身,从一旁的架上取了轻薄的长衣,轻轻披在身上。随后他抬手,从铜镜旁的匣子里,取了条红绳,将及腰的长发草草束起,在脑后挽了一个髻。
他微微低下头,神情间似乎略显艰难犹豫。然而片刻后,他还是回过神来,对洛笙轻轻说了句:“洛笙哥,现下外头危险,可这里,旁人是不敢进的。我先去问问容大哥情形如何了,你且在这等我。”
洛笙没说话,过了许久,才出于礼数,轻轻点了点头。
等他?
等他做什么。
顾涟玉当初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青涩公子时,洛笙对他,的确还有怜悯和疼爱的。可现下,洛笙对那个少年,只有不可言说的轻蔑和嫌恶。这种情绪在他心里并不猛烈,可却已将他和顾涟玉全然隔绝。
洛笙知道,想救容冽,还得靠他自己。
也或许,他眼前的顾涟玉,会成为他走投无路之后最后一张王牌。
顾涟玉不知晓洛笙心事,可他又不敢耽搁的太久,穿了衣服草草就出门了。在门关上的一刻,洛笙还抬起头望了一眼,可只是轻瞥了一眼罢了,便又迅速低下头去。
他的心乱得很。
他必须要尽快找出一个对策。
容冽行刺不成,且身份也已暴露了。那山海门主对容冽,自不会有半分开恩和怜悯。时间多过一刻,容冽生存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心急之间,洛笙忍不住打开窗子,向外望去。
好巧不巧,他抬头望去,正好瞧见刚出园门的顾涟玉。此刻的顾涟玉,前前后后有十数个守卫簇拥着。那消瘦娇小的少年在一堆魁梧汉子中间低着头走着,没有半点儿门主宠人的荣光,反倒似是被羁押的犯人似的。
洛笙瞧着这情形,心里不禁觉得奇怪。
他觉得,在这山海门营地里,解释不清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他总觉得,他的身侧还有太多埋伏的危险和太多不可预测的变化。而他在这里摸索,恍若一个盲人在黑夜中前行似的,不知何时,便会掉在敌方的陷阱里。
他想走,却不敢走。
可时间又在逼迫着他。
他真的,进退两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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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顾涟玉在十数个守卫的簇拥下,低着头向东厢走着。从西厢到东厢,自有直穿的小路,也不必绕远非走过两个门了。
可顾涟玉却情愿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完。
然而,万事不遂他愿。
那整齐排列的五个屋子,转眼,就出现在他眼前了。
顾涟玉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前头的侍卫,走到最右侧的屋子门口去。他刚走到门口的时候门便开了,有个一袭白衣的姑娘从里头出来。那姑娘瞧见顾涟玉,只神情复杂却又匆匆地看了他一眼,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顾涟玉只瞧见那姑娘的轮廓,并没敢仔细去瞧。
因为,有个人曾对他说过。他的眼睛里除了那个人外,谁都不能有。否则就会和昔日身边服侍自己的侍女一样,被曝晒三日,最后五马分尸。
那个人说,谁都不配他的注视。
这本该是句美丽的情话。
可真落到他身上,却像是一个诅咒似的。
那白衣的姑娘走了,顾涟玉深吸了一口气,便低着头走进门去。他身旁的守卫自也不敢跟,恭敬着神色在门口守着,目送着他走到地狱中去。
他就是一步步复又走向毁灭。
可再没有人,能将他救赎。
在这装潢素雅的房间里,站着一个男人,男人面上还有一道还未愈合的猩红的伤痕。那男人静静地望着顾涟玉,表情是复杂的,目光中的确含着爱意和温柔,可给人的感觉,却又是贪婪的,汹涌的,难以阅读的,可以将人毁灭的。
顾涟玉向前走了几步,将头垂的更低了。随后脚步便停了,只僵硬着在房中站着。
他不向前,那男人却走了过来。他看看顾涟玉,面上的笑容更是难以揣测。他抬起手,轻轻玩弄着顾涟玉的长发。顾涟玉束发的红绳被那男人挑断了,他的发便也散了,落在肩上,缎子似的。
那男人把弄了一会儿,最后是玩腻了,便将手松了,转而一把捏起顾涟玉的下巴,强迫顾涟玉望着他。看着顾涟玉挪开了目光,他不禁笑了笑,轻声说了句:“小涟玉,我可有非常有趣的事情,想要告诉你啊。”
顾涟玉喉头动了动,却并不说话。
那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只接着道:“适才,咱们营地里,来了一个很有趣的人。我本来以为他只是起柩堂的刺客,可那人的名字,却忽然让我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
顾涟玉仍是不答。
“容冽。”那男人冷冷道。“那个人,就是当初带你走过千山万水,把你送到枫城徐家的人吧?我的小涟玉,这个名字,你熟不熟啊。”
顾涟玉听着那人说话,心头猛地一颤。
他不知自己该怎么回答。
那个徐家剑子,他的徐叔叔,不仅出卖了自己,甚至连容冽,也一并出卖了啊。
对,容冽就是当时带着自己走过千山万水,试图把自己送到一个安全地界的人。
既是这样,对于那个人来说,容冽现下,就是罪上加罪了吧。
瞧着顾涟玉不答,那男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随后接着道:“若不是我知晓他是起柩堂的人,险些以为他是来救你的呢。不过现下看来,他似乎并不知道你在这里的事。不过知道了又如何,他已自身难保,再也不是能救你的人了。”
“这世上,再没人能救你了,你可知道么?”
“你也不要再想着逃走,再想着求救。之前怜悯你的人,都是怎样的下场,你都亲眼瞧见了,不是么。”
顾涟玉依旧沉默,那男人似乎有些恼了,捏着顾涟玉下巴的手也越发用力了,与此同时低声说了句:“这句话,你得答的。”
顾涟玉眼中湿润了,轻轻说道:“我知道了。”
那男人只道:“叫我的名字。”
顾涟玉倒抽一口气,又轻声道:“我知道了,孙哲。”
那男人笑了笑,似乎对这简单的回答颇为满意似的。他松开了顾涟玉,眯着眸子打量着顾涟玉面上被他掐出的红痕,随后戏谑着声音,说了两句话。
“顾涟玉,你要不要报恩呐。”
“你可以救他,可你自己该付出什么,你也该知道的吧。”

楼主:郁沉公子  时间:2019-03-16 11:1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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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贼 第二百零五章 只此诀别


而就在洛笙逃无可逃,被守卫押走的一刻,容冽也正在地牢偏僻的一角被关押着。这牢房里黑漆漆的,连盏油灯也没有。他也分不清现下是白天还是黑夜,距他被捕,到底过了多少时辰了。
洛笙在哪儿呢?他又如何?
他这里已经败了,洛笙那边挟持山海门门主宠人的计划,到底有没有成功呢。
他担心洛笙,担心的心尖儿发抖。他忽然有点儿后悔,这次行动,从最开始就不该让洛笙来的。他清楚这一次注定是有去无回,而且,他也把山海门想得太简单了。
从他在起柩堂没见着白浅浅,他就该知道,在这样关键的时候,白浅浅是不会和起柩堂同生共死的。没有交代桃花瘴走法和密道,已是白浅浅对这十年情分留的最后一点儿余地了。
他知道那女子的决绝。
过了这么久,白浅浅心中的爱恨,可能也越来越模糊了。可只要她能亲眼瞧见起柩堂的覆灭,她也就安心了。
可他毕竟不能。
起柩堂里,还有对他而言太重要的人。
他知道,一旦自己这里败了,容凛和柳云泽他们,估计也都活不成了。而洛笙那边,若是抛下他一个人离开了还好。若是计划不成,或是还想着救他。那他们这几个人,可就真的要黄泉路上肩并肩了。
容冽坐在角落里胡思乱想,越发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而且他有点儿不明白,为什么在他被捕后。这山海门上下,竟没有人管他。那瞧着心狠的山海门主,只是点了他的穴道便将他扔在这里。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会让他觉得生不如死的折磨他、伤害他。
他被遗留在这儿,似乎整个山海门都忘了有他这么个人。
而在这茫然的等待之中,容冽不知,他到现在为止的平安无事,只是因为那个身居高位的人,在等待着另一个人的选择。
他容冽,是一场交易中,最重要的筹码。
就在容冽茫然地无所事事,只胡思乱想给自己平添烦恼的时候。地牢的走廊尽处,忽然亮了一盏灯。容冽被那渺小的火光吸引,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向那个地方望去。
他能瞧见,在那温柔的光晕里,慢慢地,走近个人。
那人距离他越近,手中的灯笼便越耀眼。容冽在黑暗中待了这么久,早受不了这样明媚的光。到最后眯着眼睛,却仍是无可奈何地低下头去。
他的心中,有那么一点儿慌张。
他不知那个人的到来,是否意味着他的折磨,他的审判。
可到现下这个地步,他似乎,也并不那么怕死。只要知道洛笙现下平安无事,他就是立时堕到十八层地狱里,也心安了。
那明媚的光芒慢慢地移动到他眼前,停在了那里。
而容冽眨眨眼睛,在烛光中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来。
紧接着,他就在那刺目的光芒里,瞧见了那个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见到的人。
此刻,顾涟玉穿着一件华丽的锦衣,整个人瞧着都贵气多了。他提着雕花的灯笼站在那儿,整个人沐浴在烛光里。跃动的烛焰给他苍白的面颊添不上半分血色,可却将他笼罩在光晕里,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温柔了。
顾涟玉微低着头,瞧着坐在角落的容冽,整个人美得不真实,就似是从天而降的一个仙人似的。
可容冽望着顾涟玉,也有点儿愣了。
过了许久,他才忍着被点穴的痛,慢慢挪到牢门口,他抬着头,望着顾涟玉熟悉的轮廓,嘶哑着声音轻轻说了句:“涟玉?是你么?”
顾涟玉起初侧过头,拭去了眼角的苦涩。随后,他才笑着蹲下身子,望着容冽轻声说了句:“容大哥,是我。”
容冽看着顾涟玉,心中越发疑惑。他穿过囚室的铁栏,抚着顾涟玉的手,轻声道:“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你是不是还是被山海门捉住了?我送你去的那个地方,其实也是不安全的?山海门那些人对你做了什么,他们有没有伤你呢?”
顾涟玉透过生锈的铁栏望着容冽,心中一暖,眼底也有点儿湿润了。
看,这就是他的容大哥。
无论到什么时候,他的容大哥都是相信他的。不会想着他是不是卑躬屈膝地来求享乐富贵,而是先问上一句,他是不是过得不好。
这样的男人,他便豁出命去救,也值得了。

楼主:郁沉公子  时间:2019-03-16 11:18:07
顾涟玉看着容冽,轻轻摇头道:“容大哥,你别多想。我在这里,过得还挺好的。这里的人没有怎么苛待我,只是我听说你在这儿,便忍不住,非要来看看你。”
容冽看着顾涟玉,觉得顾涟玉说的话,他越发听不明白了。
然而顾涟玉也不管他明不明白,只低着头继续道:“容大哥一直对我好,我都清楚。在我家落难的时候,曾经的叔叔伯伯都再没有人管我。只有容大哥愿意带我到枫城去,一路上为了我那么辛苦,我一直想着,若是能做些什么,回报你的恩德,就好了。”
容冽微微一怔,随后道:“其实,你也不用……”
他话没说完,却又被顾涟玉打断了:“是了,我忘了和你说,洛笙哥也在这儿。不过你且放心,他也还好,你们两个,到最后都不会有事的。我现在不能带他来见你,等这场风波结束了,你们两个自会见着的。”
容冽心中一动,想问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现下的情境,他有点儿理不清楚。
蓦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顾涟玉,种种表现,都太奇怪了。
模糊烛光中,容冽抬头望着顾涟玉,却发现顾涟玉的眸中,似乎已没有神采了。整个人恹着神情,隐约间有股凄清的决绝。容冽本能的觉得大事不好,可他却又不知该做什么。
若顾涟玉真的在山海门受苦,他理所应当要救他的。
可现在,顾涟玉似乎并不要他救,而他,也没有那力量去救顾涟玉了。
只是容冽看着这样的顾涟玉,从心底里觉得心疼,他将手伸出去去抚顾涟玉的脸,轻轻说了句:“涟玉,你为何在这儿,我就不细问了。你只要告诉我,你有什么是容大哥能帮的?倘若你想走,容大哥便是豁了这条命,也会想办法助你的。”
顾涟玉听着容冽说话,苍白的面色上,笑意正浓了。
“不,并没有。容大哥,有些事儿,我和你说不清楚,不过我现在,真的挺好的。”
随后,他站起身,提着那雕花的灯笼,不由分说,向着走廊的另一头离开了。
“只是,容大哥,这或许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转眼,囚室中复又昏暗了。容冽唤了几次顾涟玉的名字,却都没有得到答复。最后,地牢的门关了,整个牢房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死一般的寂静。
那一瞬,容冽有点儿恍惚,他不知适才顾涟玉和他诀别的凄清一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或许他只是瞧见一个虚妄的梦境,在梦中自以为找到了真实。
他真的是瞧不清,看不懂了。
而唯一明白整件事情的人,已经提着灯笼离开了,他心底已经有了决绝的要去做的事。
他来这儿,是为了最后的告别。
现在,他再没什么遗憾了。

楼主:郁沉公子  时间:2019-03-16 11:18:07
雅贼 第二百零六章 此情难说


顾涟玉来到孙哲的房间的时候,孙哲并不在。
看门的小厮告诉他,前面的军马刚刚突破了机关城大门,门主带着前头冲锋的兄弟,去一探机关城去了。
顾涟玉得了这说法,只点点头,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孙哲的屋子里。在屋子中央站累了,便坐到内室里头孙哲的床上去。
孙哲的床上有两床被子。
红纹的绣着龙的,是孙哲的。那条金色的绣着祥云的,是他的。
他不知为何孙哲不把他的被子撤了,明明他已经很久没在这里睡过了,留着这东西也是占地方。且在外人看来,好似他们的关系多么亲密似的。
这山海门上下,都以为他是孙哲的宠人,都觉得孙哲对他好,都觉得他和孙哲的情分,应该是亲密无间的。
那些人怕也以为这床榻,是他们温柔甜蜜的地方。
没人知道,上次,他就是在这里,行刺了孙哲。
那一次,也是为了剿灭什么别的门派在外头扎营。那时候,孙哲还天天令自己在他屋子里睡。没到夜晚的时候,两个人就这么并肩躺在一张榻上。孙哲总是能握着他的手睡得很熟,可他总是怕的一夜都合不了眼。
他如何不怕呢。
孙哲是多么强大的人,山海门的力量可以踏平整个顾家山庄,连他爹爹,连他兄长,都是奈何不了的。
更何况无能无德的他呢。
那次在枫城徐家,他本来以为自己定要死了。却不想只是被人伤了皮肉,在浑浑噩噩的时候,便被马车载着,一路送到山海门去。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孙哲。
孙哲在他眼里,就是陌生的。他对那个男人的性格、过去,都是一无所知。
可他并不需要多知道什么。
当他知道,孙哲就是率军踏平顾家山庄的山海门主,那个男人在他眼里,就已经是魔鬼一般可怕残忍的人了。
他起初不知孙哲为何要留他一命。
后来他想了想,可能觉得孙哲留他,是为了给已逝的顾家山庄更添几分侮辱罢了。
孙哲没有苛待他,整个山海门将他当半个主子伺候着。他伤好后,虽也有自己的屋子,却一直睡在孙哲那里。
孙哲喜欢握着他的手睡觉。
可每次和孙哲睡在一起,他从没入睡过。
他只是闭着眼睛躺在那儿,纵然面上不动,心尖儿却吓得发抖。他很怕身边那个人在下一瞬就要把他吃干抹净拆解入腹,他同孙哲在一起,除了惊慌和憎恨,还有厌恶自己的无能,再也没有别的情绪了。
可孙哲对他似乎又很耐心似的。
他不逼他,不迫他,有一次喝了酒,和他说起那种事情,也并没有像个禽兽一样扑上来,而是问他愿不愿意。
他大着胆子说不愿意。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孙哲的眼睛本来烁动的和星子似的,听到他不愿意,立时灭了,然后就说了他以后一直奉为保命金牌的那句话。
“你若不愿意,这事儿也就没意思了,我绝不碰你。”
孙哲说到做到,再没有强迫过他。
他甚至有点儿恍惚,甚至觉得孙哲同他想的不一样,甚至是一个可以交流,可以和他讲道理的人。
可是他错了。

楼主:郁沉公子  时间:2019-03-16 11:18:07
他还记得,当时在山海门里,有一个同顾家山庄有几分旧情的人。知道他身世后,对他倍加怜悯,趁着孙哲出门的时候,想要送他出去。
他还没有走出大门,便被捉回来了。
那时候他才知道,孙哲表面上不管他,可却一直派人监视着他,他的一举一动,孙哲都知道,他每时每刻,都像活在孙哲眼皮底下一样。
这样的生活太可怕。
然而,孙哲对那个试图要救他的好心人的责罚,更可怕。
他还不知,一个人可以在谈笑风生的时候也那么心狠。可以在轻描淡写间,把一个善心的人轻轻推到十八层地狱里去。
那是他在熬了这么些日子后,第一次觉得绝望。
在那件事过了不久,他又寻了孙哲不在的空子,想在自己的住处碰壁而死。
然后他发现,他连死,都死不成。
他死不成,那些整日在房中服侍他的姑娘们却死了。明明还是花儿一样的年岁,却被摧残的支离破碎,摆成一排横在那儿,那光景,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又过了没多久,他得到了一个老天赐的好机会。
在和孙哲率领的大批人马分开行走的时候,他被与山海门有仇的人劫了。他本以为他将迎来自己的解脱,却没料到孙哲竟然把千军万马放在身后,真的如那些人勒索的一样,单枪匹马来救他了。
他再度见识到孙哲的力量,再度见识到孙哲的可怕。
而那次,也是他见着的孙哲伤得最重的一次。
孙哲受伤躺在床上,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却握着他的手不让他走。他发着抖躺在孙哲边上,他发现即便是这样虚弱的孙哲,仍能给他这样大的压迫。
孙哲的存在,代表着他的无能。
孙哲的身上寄托着他的太多情绪,惧怕,憎恨,还有许多,这些情绪又如同镜子似的,让他瞧见自己的无能和贫弱。
如果孙哲死了,他也就能解脱了。
说来也巧,他身上正好有之前藏着的刀。
他怕他没有力量去刺穿孙哲的胸骨,刺透孙哲的心脏,他便把目标瞄准孙哲的脖颈,手起刀落,带着从未有过的决绝。
可孙哲,并不是那么容易杀的。
孙哲的感官就像是猛兽,在虚弱的时候依旧灵敏机警。只是他手起刀落的一瞬,孙哲便抬起手将他的刀推开了,虚弱之中力量稍有不够,那把刀便划在孙哲脸上,刺进了枕头里。
他忘不了当时孙哲看着他的样子。
孙哲的眼睛里布着血丝,湿润着似泛着泪光,他觉得他从孙哲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本该在他身上才有的东西。
那种东西,就是绝望。
那天晚上,孙哲把他打了。他在恍惚之中哭喊了一夜,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带着满身的伤痕,被送回自己住处去了。
后来,孙哲再不同他一同睡了。
他也就很少再见着孙哲,只是孙哲给他的环境仍是优渥的。那些侍女死后,他也就再不要别人进来伺候了。孙哲也都依他,无论孙哲去哪儿,他都被带着。即便在沙场前沿,他也受不到伤害,依旧养尊处优地住着。
孙哲偶尔会召见他,同他说话。有的时候会捏他的脸,对他的不顺从有一些惩罚。可孙哲仍保留着承诺,只要他不愿意,绝不碰他。
现在,他愿意了。
只是他对孙哲,仍是从心底的惧怕。
他坐在床边儿上,看着床上的两床被子,恨不得孙哲永远永远都不要回来。
然而,老天爷从不听他的。
他不过是在这儿又安静待了一会儿,便听见外头开始骚动起来。将士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个互相通知传讯着。
“门主回来了。”

楼主:郁沉公子  时间:2019-03-16 11:18:07
雅贼 第二百零七章 一场交易

顾涟玉听见这句话,浑身上下忍不住一抖。
他低下头,从头到脚都觉得害怕。可是他也清楚,这是他唯一的选择。而且为了他的容大哥,他是绝不后悔的。
于是他站起身,在榻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出了内室门去。
大堂里头,只有孙哲一个人。
孙哲喜欢独处,从不留人在身侧,也从不让人伺候。只有他是得了豁免的令子能随意出入孙哲的房间,换了别人,都是不成的。
此刻,孙哲正在门口的兵架前头站着,将随身带的长刀放在架上,随后低头解着身上的甲胄。
顾涟玉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大着胆子走了过去。他离远的时候还没看清,等到离孙哲只剩几步的时候,他便看见孙哲身上有血,正顺着铁甲的纹路一路流下来,随后顺着边沿滴在地上。
他抬头看了看孙哲有点儿苍白的脸色,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他知道孙哲这个人的性子,受伤的时候,是绝忍不了别人在身侧的。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躲,孙哲一侧脸,就已经看见他了。然而只是轻轻一瞥罢了,并没有说什么,直到将整件甲胄卸下来挂在架上,才披了旁边的衣服,回过头对他轻声说了一句:“你来做什么?”
顾涟玉听他说话,心上不禁一抖。
孙哲语气不善。
也是,孙哲这个样子回来,怕是吃了什么亏,最终铩羽而归了。他偏偏这样不好运,在这个关卡,来和孙哲说放过容冽和起柩堂的事。
于是他想先提些别的。
他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怯懦地开口道:“你……你受伤了,用不用,用不用我帮你瞧瞧?”
孙哲起初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里并没有什么情绪,可顾涟玉却觉得要被那目光吞进去似的。
过了一会儿,孙哲才一挑剑眉,戏谑地一笑。
“何必呢。”他轻声道。“你又不是真的心疼我。”
顾涟玉站在那儿,听不出孙哲话中喜怒,只觉得其中有点儿悲戚的意味,正当他不知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又听孙哲说了句:“药箱子在衣柜上头搁着呢,你去取了,我在内室等你。”
顾涟玉静静点点头。
孙哲没再多说什么,只捂着胸口,直接走进内室里去了。
瞧见孙哲走了,顾涟玉不敢耽搁,连忙搬了个凳子去取衣柜上的药匣子,随后小心翼翼地端好,一路走到内室里去。
他一进内室,便瞧见孙哲已脱了上衣,在床上躺着。也不知是不是累了,微侧着身子枕在被子上。胸口上的一道刀伤深得吓人,血就顺着胸膛流下去,融在褥子里。
顾涟玉连忙走过去,将药匣放在一边的桌子上,随后低头去看孙哲。
他瞧见孙哲闭着眼,心底忽然有点儿慌,语无伦次之间只说了句:“你这样躺着,被子和褥子都要脏了。”
孙哲笑了笑,睁开眼睛看他:“没什么,叫别人洗就是了,我是真的有点儿累。”
顾涟玉眉头皱了皱,还是先到桌旁打开了药匣。他知道孙哲这儿有一种特效的止血药,敷在伤口上止血是很好用的。
等他把瓶子取出来的时候,孙哲还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也不如何动,若不是胸膛还有起伏,瞧着就跟死了似的。
顾涟玉也不说话,只到旁边的铜盆里洗净了手,随后把药膏倒在指尖,轻轻涂在孙哲伤口上头。
他确实很小心。
也没有刻意报复的去弄疼孙哲。
当然,他也不敢这样报复孙哲。
孙哲就静静躺在那儿,直到顾涟玉给他包扎完,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无事不来找我,这次是有什么事要说?”
顾涟玉手上一抖,随后轻轻点点头。
然后他发现孙哲闭着眼睛看不见,便轻声回了句:“是的。”
孙哲睁开眼,坐起身子斜靠在床上,把适才脱了的外衫披在身上,意味深长地看了顾涟玉一眼:“你说。”
顾涟玉低着头,喉口一时涩得发疼。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方道:“地牢里的那个刺客……连同适才我让人押下去的在我住处的那个人,你能不能都放了?”
孙哲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神色淡淡地说了句:“你来和我谈那场交易,是么。”
顾涟玉轻轻应了一声,随后道:“还有那起柩堂……我知道,其实灭或不灭,对你而言,都是股掌之间的。只是,那里是容大哥的家,若是可以,我也愿付出代价,求你能放过起柩堂一马。”
孙哲看着顾涟玉,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楼主:郁沉公子  时间:2019-03-16 11:18:07
过了好一会儿,才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轻声道:“你要的太多,这可不是一次买卖便能成的。我若准了你,管的可不只是这次。你此后日日夜夜,每次每回,都是要心甘情愿的。这个是关乎长久的事,你可应呢。”
顾涟玉微微怔了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
一次一回,和每次每回,于他而言,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大的区别了。
孙哲看着顾涟玉,眉头微皱,随后轻声道:“我倒不知,那个人竟有那么大的力量。以往你熬了那么些日子都不应,那人一来,你就甘心了,我是否还应该谢谢他呢。”
顾涟玉觉得孙哲话中不妙,连忙抬起头来,几分焦急地说了句:“容大哥当初对我有恩,我怎么还他,都是应当的。”
是么。
孙哲微垂着眼睛,看着顾涟玉眸中的真情和清澈,一时之间,觉得自己有一点儿沉迷。
这一股子心动,就好像许久许久以前,他曾在顾家山庄外头远远的看了一眼,便被那个纯然的公子摄去了心魂的感觉似的。
他很喜欢干净的东西。
此时此刻,孙哲靠着床栏,神色也恹恹的,他微抬着头,轻声对顾涟玉说了句:“你应了,可我还没瞧见你的诚意。”
顾涟玉得了这一句话,心里忽然有点儿羞涩,有点儿惊慌。
他知晓孙哲话里的意思。
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他站起身来,就站在孙哲面前,轻轻脱下了自己外头穿的那件衣服,丢在地上。他将手放在自己里衣的衣带上,可整个身子却好像僵硬了似的,只深深地低着头,再不敢做下一步。
孙哲看着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扶着床栏站起来,走到顾涟玉身侧,弯腰将地上的那件衣服捡起来,披在顾涟玉正瑟瑟发抖的身上。
他站在顾涟玉身后,声音疲惫,只说了这么一句。
“顾涟玉,我想要的,你始终不懂。”

楼主:郁沉公子  时间:2019-03-16 11:18:07
雅贼 第二百零八章 再不曾见

顾涟玉走了之后,容冽待在牢中,心绪久久不能平复,怔怔地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心情上下了许久。
他的心很乱,他的心不甘。
他知晓,他终究还是没有力量的人。他曾经以为他救了顾涟玉,却没有。现在,他救不得顾涟玉,也救不得自己。
在迷茫的黑暗之中,他忘了时辰。只在角落之中靠着,不知过了许久,随着一股莫名的香气袭来,他忽然觉得有些发困。
未曾想,他这样自诩机敏的人,却在敌军的大牢里,就这样睡了过去。
再度睁眼的时候,已不知是何时。容冽一睁双目,却能明晰地瞧见牢笼的砖墙和栏杆。再一看远处,地牢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开了,明媚的阳光从外头打进来,落在地面上。地牢甬道两边的灯也亮了,一盏盏烛焰烁动着,星子似的。
容冽不知自己是梦是醒,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若说这地牢大门开了,两边儿灯笼亮了,倒也是情有可原的。可自己这囚室的门也大开着,是不是……就不太合理了?
容冽站起身,向门口走了几步,瞧着那大开的牢门,皱了皱眉,却又退了回来。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这门都开了,他却不敢走。
不过这也自然,情境忽然变得这样诡异,是个人都不敢向前的。
然而他知道,他在这里犹豫着也没有用。纵然这外头是个陷阱,他也总要去看看的。总不能门都敞开了,他却自己吓自己,被活活困死在这儿。
于是,在忐忑之中,容冽提心吊胆地从囚室中走了出去,他穿过狭长的甬道,走出了地牢的大门。
门外,自是明媚的阳光。
然而除了阳光和静谧外,什么也没有。
容冽进来的时候,分别是瞧见地牢门口有守卫的。可现在地牢门口却是空的,别说守卫了,连个脚印都没有。容冽环顾四周,发现还动弹着喘气的,只有自己一人,整个山海门大营空荡荡的,半个人影也没有。
曾经守卫重重的山海门营地,忽然变成一座空城了。
容冽眯着眸子在原地站了许久,觉得自己应该是在梦里被什么魇住了。可这梦境却又这么真实,连阳光的灼热也是那样逼真。
他停滞了片刻,终是迈开步子,向前方走去。
他被关押着的地牢,其实离东厢那五间屋子不远。此刻他出来,瞧见四下无人,自然想先到那里去看看。
然而,似乎也不出他所料,那屋子中,并没有人。
不只没有人,整个房间都已经空了,连床榻用的木架子都拆掉了。白浅浅的房间里,琴和各类摆设也都拿走了,屋子空荡荡的,落着些灰尘,感觉从未有人住过。
容冽忽然觉得有点儿可怕。
他不知道,自己已睡了多久了。
而这里……真的是他当日闯进的山海门大营么。
而他的洛笙,又在哪里呢?
离开了东厢,容冽心头分外焦急,他施了轻功向西厢奔去,在这青天白日里,他远远便能瞧见那有个华丽富贵的屋子,他脚下一蹬落在庭院里,起初也是左顾右盼,然而也并没有瞧见什么人。
他推开门,静静地走了进去。

楼主:郁沉公子  时间:2019-03-16 11:18:07
屋子的窗子都开着,桌上地上,都已经落了不少灰尘。这间屋子里似乎还有些陈设并没有被带走,譬如那瞧着有些瘆人的铜镜,就在桌上摆着,亮澄澄的一面,将容冽苍白的面色也映出来了。
而那放着铜镜的妆台旁边,是一张床榻。
此刻那床榻之上,正躺着个人。
容冽瞧了那人躺在床上的背影,便知道是洛笙。洛笙的轮廓和身量他太熟悉,即便快陷在那绒褥里,他也认得出的。
于是,他快步走过去。
他很怕洛笙受了什么伤,尽管现在他仍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但无论是哪边,他都不希望洛笙受到伤害。
而洛笙似乎并无大碍,恬静地躺在那儿睡着,安静柔软的像个孩子似的。
容冽心头疑惑,便轻轻晃醒了他。
洛笙本该是很容易被惊醒的人,然而直到容冽晃得都有些急了才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回过身,望着容冽,眸中尽是惊讶,只说了句:“容冽?你不是被俘了,怎么出来的……唉……不对,我又怎么会在这儿。”
于是,两个全然不知现下情境的人,就这么重聚在一起了。
容冽和洛笙汇合后,两人一起出去在山海门营地里好好探了一圈儿。然而山海门大营却空了,别说人,连牲口棚的军马和仓库里的兵刃都被拿走了。只有一些烧剩的木柴似乎告诉着他们这里曾有人待过,然而那些人去了哪儿,他们却寻不到线索。
满腹疑惑间,他们说起顾涟玉。
顾涟玉在山海门中,对他们而言都是惊愕。只是他们终究还是不知,那个曾经清秀的少年,在这里扮演的又究竟是什么角色。而顾涟玉的存在,和山海门的蓦然消失,是否有瓜葛。
他们或许想不到。
那个孱弱的少年,为了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只是从现在开始,直到许久以后,容冽和洛笙,都再没有见过顾涟玉了。在起柩堂与山海门一战停息后,他们两人,都曾在江湖之中运用各种方法去寻找,然而在旷日费时后,终究不曾寻到顾涟玉的下落。
那个纯净美好的玉一般的少年,就这样从世上消失了。
容冽和洛笙,再没有见过他。
甚至在此后不久,山海门换了新主,也改了新名,开始和官府勾结,有点儿“从良从善”的意味了。他们也再没有和那个莫测的组织有过瓜葛,连同白浅浅,他们也再都没有见过,似乎在那日之后,那些人,那个地方,都从这世上消失了似的。
他们,只有回忆可以怀缅。
然而,这都只是后话了。
确定山海门大军真的撤走之后,容冽和洛笙立刻离开了山海门,回到起柩堂去。他们不知在这里耽搁了多久,也不知起柩堂中的情形现下如何。
所谓故人,终究是要分别的。
至少那人,还化作回忆,在二人心里。
这便已,很好了。

楼主:郁沉公子  时间:2019-03-16 11:18:07
雅贼 第二百零九章 危难过境

这恍惚之中,容冽和洛笙的脑子似乎都有点儿不好使了。
他们已全然忘了,当初他们离开起柩堂的时候,已做了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准备,起柩堂东西南北四门,都已让人封死了,连同那条密道,也已被千斤石封住了。
现下他们瞧了瞧情形,除了南北的外层铁壁被山海门破了,机关城也拆去一些,其余的地方,都是完好无损的。容冽这法子倒真有用,的确减缓了山海门攻入的进度。
只是现下,他们也进不去了。
容冽四处打量着,忽然觉得有点儿好笑,他忽然明白了所谓有家难回原是这样一回事。现在他就在外头巴巴望着,柳云泽他们就在起柩堂里巴巴等着,偏这墙壁将四处封死了,不得自由进出汇合了。
不过好在,起柩堂上方,是没有穹顶的。
虽然有些艰难,不过从城墙上头过去,也是可行的。
起柩堂的城墙,高怕有数十丈,影子落在地上都能阴去好大一片,没有点儿功夫的人,是绝不可能顺着这垂直的墙壁扶摇直上的。
即便是容冽,也觉得举步维艰。
不过,绝境总是促人向上的,现下两人确没有进去的法子了,便先在墙壁上插进个匕首,随后接连起身用脚一蹬,直入青云般的向上翻去。
容冽自是比洛笙要轻巧的多。
所以,他走在前头,一路脚下使着力气,尽量能踩出个痕迹来给洛笙借力。洛笙虽比容冽艰难些,到底也是个中好手,到最后,两人虽气喘吁吁,却也一通翻上城墙边缘了。
然而,容冽脚下还没站稳,前方便有箭矢袭来。
容冽起初一愣,随后也明白了,这大概就是当初他令人在四周做的机关弓弩。却不想没给山海门的人用上,倒都招呼给自己了。
也不知,这算不算报应呢。
好在周围的机关容冽大都视察过,位置在哪里也都是知道了。他和洛笙下了城墙,小心翼翼地一块儿地砖也不敢踩错地向城中走去。这个当儿若是中了自家埋伏死了,倒也真是笑话了。
所幸一路倒还顺,什么也没遇着。
此刻虽是青天白日,但偌大起柩堂寂静万分,恍若空无一人似的。容冽知道,这是众人奉了他的令子在楼阁里埋伏着。当初本预备着等山海门来了,先上一出空城计。却不想这一环环的算计,山海门一个也没看着,倒可惜了。
只是,他也来不及想那有的没的。
只和洛笙提着心神,尽量隐蔽地会到容凛卧房里。

楼主:郁沉公子  时间:2019-03-16 11:18:07
此刻该是午后,柳云泽正在外屋桌上用着膳食。他身子不好,平日只吃些清淡的小菜白粥,现下也是同样,半点儿肉腥都没有,这斋菜一般的东西,自让人提不起食欲了。
然而容冽过了这许久,早就饿坏了,此刻也不和柳云泽拘礼,拿了桌上的点心便吃了,还回手递了个给洛笙。洛笙本想劝他,腹内却也饿了,两个人连个招呼也没打,便一人一个在柳云泽面前吃了起来。
好在柳云泽也不是小器的人。
当然此刻,他也顾不得了,他只站起身来怔怔地望着二人,惊了许久才说了句:“你们,你们终于回来了!计划行的如何?”
容冽面上有些羞涩,只道:“败了。”
柳云泽急的脸都红了:“那他们人呢?”
洛笙怕容冽噎着,连忙接了一句:“我们醒过神时,山海门大军已经撤走了。只是不知什么缘故,现在外头营地里,一个人也不剩了。”
柳云泽秀美紧蹙,呆呆地在那里站着。
“撤走了?”
容冽点点头。
“一个人也不剩了?”
洛笙叼着糕点,嘤嘤地应了一声。
他们知道,现下柳云泽的惊愕,必定和他们刚醒过来的时候,是同样的。只是那诡异的事,他们也想不出个原因来,故实在无法与柳云泽细说。
然而,柳云泽的下一句,却让他们好容易平静的心,复又疑惑了。
柳云泽只皱着眉,低声说了句:
“你们可知道?从你们去,已过了三天了。”
三天?
容冽转过身,瞧见洛笙的脸色也立时变了。两个人眉头微皱地四目相对,心意相通正想着一个意思。
三天……
那他们失去意识的那一阵子,定不是睡迷了。
谁睡过去,也睡不了整整三天的。
分明是有人,刻意将他二人迷昏了。
可是这又何必呢?若是不想让他们听见动静,或是瞧见什么,他们本来就已是刀俎上的鱼肉,一刀抹了脖子不还省事么?
山海门的人不杀他们。
且不仅放了他们,也放了起柩堂。
洛笙陷入沉思,眼睛静静垂下来。他知道其中必定有什么交易和阴谋,蓦然出现的顾涟玉,莫名撤走的山海门,对他们和起柩堂的宽容和放任,都不似山海门这个在江湖中已杀红了眼的血腥门派的标准。
动摇了这一切的,究竟是谁。
柳云泽看着他们沉默,心中也清楚,这莫名其妙的情形,他们二人定也有很多事是不知的。只是容冽和洛笙刚刚死里逃生,他也心疼得很,便不愿意让他们多费脑筋,只笑了笑,挑起别的话来。
“想吃什么?我亲自下厨去做。”
容冽抬头,悄悄洛笙,又瞧瞧柳云泽,不禁释然一笑。
“柳大哥若让我挑,我可要吃好的。我们两个可都三天不进水米了,这不好好补一补,可是不成的。”
柳云泽十分认同地点点头,随后说了句:“只可惜,现下堂里头只剩白米和酱菜了。你们想吃好的,我便将那白粥和咸菜装个几十碟给你,也算个全席了。”
说笑之中,几人的心情都好多了。柳云泽和他们寒暄了一阵,便出了门准备饭食去,他自知道要给容冽和洛笙滋补的。
洛笙见柳云泽走了,便坐在桌后的椅上,瞧着有些累了。容冽含着笑看了他一眼,随后迈了步子,向内室走去。
此时,虽已过了三天,可容凛毕竟伤势沉重,仍昏沉地在榻上睡着。
容冽静静地走过去,在床头站定,微微俯下身去,看着床上熟睡的那人。
“哥,我回来了。”

楼主:郁沉公子  时间:2019-03-16 11:18:07
雅贼 第二百一十章 缘必再聚

起柩堂上下的行动力倒是很高的。
不过三日,里外的铜墙铁壁都破除了,原本的大门都修缮了,进进出出运送粮草的路也通了,纵然费了许多周折和人力物力,但好容易迈过这坎儿后,起柩堂便以最快的速度回复的同往常一样,虽元气大伤,但也渐渐回了些昔日王者的风范了。
容冽虽关心起柩堂的事,可却并不如何愿意亲自去各处巡视。不知为何,在假作了那样威严的模样训斥众人后,他有些怕见着那些起柩堂的弟子。不知是出于羞涩还是心愧,也或许,他觉得再端了架子去见那些人,实在是很累的一件事。
这个时候他再想想,他连十日都熬不过去的日子,容凛就那样孤身一人,在那样四四方方无处可靠的位子上,过了十年。
只可惜,他从未懂过容凛的辛苦。
现下,他不巡视,自然就是柳云泽和洛笙去。柳云泽和洛笙去了,便是他在屋里照拂着容凛。
他知道,容凛一直是喜净的人。
他闲来无事,也不觉得麻烦,便时常给容凛擦洗着身子。只是看着容凛合着眼睛全无意识的靠在自己怀里,他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一直以来,他为容凛做的,太少了。
只有真的站到那个位子上,他才知道容凛这一路过来,是有多么不容易。他也知道,曾经被容凛挡在身后,未曾经历过风霜,反而埋怨着容凛的暴戾的自己,实在是太自私了,太卑微了。
可要是真让他低下头,对容凛说一句软话,他又做不来。
他心中,依旧有那份青涩却刚强的倔强。
那日中午,洛笙和柳云泽回来的时候,容冽刚给容凛洗净了身子,正扶着容凛躺回床上。柳云泽推门走进来,笑着说了一句:“到底是亲的兄弟,竟比我还勤快精细些。”
容冽只讪讪笑着,也不答话,同洛笙到外室用午膳去。
他走出门去的时候,洛笙正站在窗子前头,手一抬放飞了一只白鸽。容冽看那白鸽脚上的铜环,便知这鸽子是捕门的,便走过去问了句:“捕门里来的鸽子,什么事呢?”
洛笙回过身子,低声道:“你我离开的时候,并未与任何人请示,他们早已发现我不见了,四处寻我呢。所幸明泽家里还有势力,暂且把这事情压了下去,不让上头的人追查。不过,你我也要快点儿回去了,回去的路上,还得编个幌子,怎么把这事情瞒过去。”
容冽看着洛笙面上的为难,有些心疼地点点头。
瞧,他忽略了的人还有一个。
那就是一直为他付出、牺牲的洛笙。
他也知道,起柩堂虽一直与朝廷有所瓜葛,可他身为起柩堂弟子的身份,最好还是不让人知道的。他做个贼,已让不少人芥蒂了,原本的身份若再捅出去,也是让洛笙为难。
他走到洛笙身侧去,轻轻低下头道:“既是如此,那就扯个谎,说是我家中爹娘病了,怕朝中不允才偷偷回去探看,你是怕我跑了,尽忠职守才非要跟着。这种事他们无法可查,可能废话多些,到底也能搪塞过去。”
洛笙点点头,回了句:“也就是这样了。”
只是与此同时,容冽的心里,不禁有些小小的失落。

楼主:郁沉公子  时间:2019-03-16 11:18:07
他在起柩堂里,虽然帮不上忙,可这次回来不知怎么了,总是想在这地方多待些时日。且现在这情况底下他就走了,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可捕门那里,也不是好惹的。
他该相信柳云泽,然后放下心乖乖同洛笙回去。
也就够了。
其他的,也没什么需要他做的。
两人在外室的时候,洛笙给容冽夹着菜,又有意无意地说了句:“适才信上还说,此次南下平夷虽是大捷,可八王爷却伤得严重,虽及时让人送回京都,却仍有性命之危。此刻边关动荡,京城也是岌岌可危,故而如此紧急的要我们回去,若真出了什么事,也能尽一份力。”
容冽听着洛笙说话,静静点点头。
可心里,却又另有一番打算。
此次起柩堂的事情过了,他也就该抓紧查查八王爷那里与他到底有什么矛盾了。如今八王爷伤了,倒也正好,便暂且不会有人针对他,关于那无字令牌,关于雪吟灯,他也就有闲暇好好探探秘密了。
现下留给他的事情,还有许多呢。
他也该忙碌起来,再无余裕去贪那一份闲暇了。
和柳云泽说明了京城诸事,容冽和洛笙准备第二日就起身了。柳云泽自也明白他们还有自己的公事和职守,虽有些不舍,却也不赘言多留,临行的时候,又给容冽带了许多东西,包括他自己精调的丹丸,容冽每次毒发时该吃的药。容冽一一接了,又一样样谢过。他忽然觉得有些感慨,十年之后,他终于又能和柳云泽正大光明地说话,随后正大光明地走出起柩堂了。
这一天,来得太晚了。
可终究,还是来了,不是么。
临行的那天早上,容冽早早起了身,走进容凛的房里,就站在床头,怔怔地看了容凛好一会儿。脑中尽是容凛还未变得冷漠暴戾时与他嬉闹玩乐的事,他这个人,一人独处的时候喜怒形于色,想着过往的种种,面上也不禁笑了,带着一点点儿的苍凉和暖意,在房中烁动着光,几乎要带着回忆融化在晨曦里头。
他这么回忆了一会儿,也知道不能耽搁了,便回身准备出门去。
然而,就在他推开房门的当儿,却听得身后一阵骚动。容冽回过头,只瞧见容凛自己把手抬了起来,在晨光照射下挡着眼睛,似乎缓了要一会儿,才慢慢地睁开双目,空幽幽地愣了会儿神后,看到容冽身上来。
容冽看着容凛,沉默了片刻,随后轻轻笑了。
他未再走近,只将手放在门上,一边向外推着门,一边轻轻说了一句:“哥,我走了。”
容凛许是还迷迷糊糊的,微皱着眉并没有说话。
容冽忽然觉得很有意思,笑意更浓,他深深看了容凛一眼,随后推门出去:
“以后有空,我还会回来的。”
是,他还会回来的。
这里是他的家,而不是那个禁忌的不敢回来的地方了。
他们是兄弟,不是么?
那么……缘必再聚。
他们经历了重重,必定还会有重逢之日的。
他就这样坚信着。

楼主:郁沉公子  时间:2019-03-16 11:18:07
雅贼 第二百一十一章 京中窃贼

此番容冽同洛笙回京,一路倒也顺得很。在一富贵城池歇脚的时候,还曾与凯旋归来的平夷大军照了个对面。不过容冽忌惮军中有在朝廷为官的人,不愿和他们一起走,便和洛笙歇了阵,从城外头的小路绕道回京城去。
此刻,已是八月初,太阳底下实在热得很。两个人虽着急赶路,容冽却也不愿让洛笙太过辛苦,行至城郊的时候,便和洛笙停下,在小道边的驿站凉棚里一人喝了一碗冰镇的酸梅汤。京城中非大户人家没有地窖冰库,因此这也是城中享不到的美味。
两人歇着的时候,便听周围同歇着的人闲聊说话。他们本不曾在意,也因那周围人闲聊的,都不过是自家里头鸡毛蒜皮的琐事。
然而,却有人挑了话头,说起个趣闻来。
容冽和洛笙坐在角落,都是背对着其余饮茶的客人的,因此两人起初也并不知是哪个先说的话,只是冷不丁听人说了句:“你们可知?最近那个名满天下的雅贼,又在京城中作案了。城中已有许多富贵人家失了祖传之宝,现在直接闹到捕门,要捉拿雅贼归案呢。”
洛笙自从认识了容冽,也不知为何,对贼这个字分外敏感了。那些人刚一说,便竖起耳朵听,结果这一句话听完,倒把自己给听糊涂了。
他抬起头,却瞧见容冽正瞧着自己,眼里也尽是疑惑。
然而两人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另外一个说了句:“你这不过闲扯。我听说那贼祖宗,早就归了朝廷,在捕门中领了官银办差了。皇上也赏了他官职,现下都是能光明正大入宫去的,又去偷那些富贵人家做什么?怕是哪个想出名的,亦或是想寻事的,借了贼祖宗的名头,哗众取宠罢了。”
话音未落,那第一个说话的又接着道:“你又不是不知,捕门的俸禄才几个铜板?哪里有原本的差事来的实惠?更何况,我从不信那雅贼真会归了朝廷,所谓的归顺,怕也不过是朝廷的说辞罢了,现下,可不是说了嘴又打嘴?更何况,那样的本事,除了那贼祖宗,还能是谁?”
两个人各执己见,吵得不争上下,着实交锋了一番。边儿上一个本来不跟他们同行的不由伸着脑袋探过来,小声问了句:“二位好汉,听着你们说的这样热闹,那贼祖宗,又是谁?”
那两人分外齐心,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喝了一句:
“还能是谁?自是容冽!”
而这话音未落,正躲在角落里喝着酸梅汤的正主险些呛死在那里,喘了好一会儿起才直起身来。洛笙一边皱着眉,一边拍着容冽的背。他回过头去瞧适才说话的那几人,却发现那几人已结了账走了。不过便是知道了身份也无用,不过是道听途说谈个热闹的普通百姓罢了。
容冽咳了好一阵儿,随后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望着洛笙,委屈地说了句:“我是无辜的,真不是我。”
洛笙不由白了他一眼:“还用你说?”
是了,还用容冽说?

楼主:郁沉公子  时间:2019-03-16 11:18:07
是了,还用容冽说?
这近些日子,他和容冽就没闲着。不是朝中有公事,便是自己有私事。五湖四海的奔走,把腿都跑细了,容冽又哪里有那精气神儿去偷窃呢?更何况,这容冽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和他在一块,总不能变个分身出来,一个陪着他,一个偷东西去的。
这事情乍听着荒谬,不过细细一想,也该小心些。
毕竟,不是随便出现一个人,旁人便会觉得是容冽的。
容冽的功夫,在他的同行们中,的确是出神入化的。虽说偷窃本该是容冽的副业,可奈何人容冽发展得好,普天之下除了几个实在资深的,无人能出其右。便是有几个能相提并论的,也都隐退的隐退,泛水的泛水了。
那人蓦然出现,功夫还不简单。
会是谁呢?
进城的路上,两人都各怀心事,脑中想着各自的事情。快到捕门门口的时候,容冽扯了洛笙衣袖,低声说了句:“这总不会是个局吧?不会我一进门,那些人便把我按在地上,非说是我做的吧?我可不惹这个罪过去。”
洛笙皱着眉,心中略有不安,却仍安抚道:“你放心,该是不会。咱们回来的时候,曾路过三个衙门,又替他们带过口信。捕门中的人若不信,那些衙役们也能为你证明,更何况那偷盗之人莫名出现,无凭无据的,他们如何也推不到你头上。”
容冽沉默了片刻,便轻轻点点头。
洛笙侧过头,看着容冽担忧之中几分快乐的样子,不禁一挑眉道:“哟,你这还担心,还委屈呢?我却瞧你一路挺高兴的,听那些人口中说你,是否觉得自己扬了名了,还颇有成就感了?”
容冽让他说中心事,却也不躲不藏,只爽朗笑道:“若说不开怀,那自是假的。你以为做这个行当有什么好?真是为了金山银山稀世珍宝?我喜欢世间罕物,那是一方面。只是混江湖的,最在意自己的名声。什么时候人家提到一个行当,便能第一个想到你,你也就算是混出来了。便是哪一日死了,也能让人念叨些时日,也不算白过一世。”
洛笙听着容冽说那所谓江湖事,不禁笑笑,垮了捕门门槛,整理好了行装向里头走去。他许久未回,得先去门主那里说明此事。虽然他和容冽想了个托词,却也不知这门主信不信,怪不怪罪,还得先去碰碰运气。
他不曾让容冽去,一是怕容冽危险,二是他知道门主忌惮容冽,即便原本无事,见了容冽便来气,别的也不好说了。
容冽也乖乖地不进去,坐在西边穿堂的台阶那里等。
他刚坐一会儿,便觉得浑身热得要化了,适才酸梅汤的凉意也过去了,身子里的暑气慢慢泛上来,让他觉得怪难受的。他站起身,用衣袖扇了扇风,刚想躲到廊子那头的阴凉地里,背后却忽然冒出来个人。
他一回身,君竹粉扑扑的一张小脸依旧是如珠似玉的,此刻含着笑意看他。
容冽一向对君竹多几分耐心和温柔,许久不见君竹也有些思念,便开口问了句:“你如何来了?明泽呢?你们可还好?”
君竹却一挑眉毛笑了笑,可能他原本想做的阴狠些,奈何相貌不允许,竟如同撒娇一般了。
“容大哥,你告诉我,你近来得的那些宝贝,都藏哪儿了?”

楼主:郁沉公子  时间:2019-03-16 11:18:07
雅贼 第二百一十二章 宫中珍宝

容冽让君竹这么一问,不禁一愣。
他听见君竹怀疑他,没来由地有些恼火,微皱起眉头捏了捏君竹的脸:“怎么?你这毛小子也觉得是我做的不成?”
君竹揉揉自己被捏痛的脸,明媚笑了笑,在容冽身侧坐好:“我哪儿敢怀疑你呢容大哥。连门主都说了,那人犯事的时候,你和洛笙哥正好在旁的衙门里露过面,无论如何也不是你的。只是这事儿来的太蹊跷,别说是捕门中人了,连寻常百姓说起此事都觉得是你。容大哥你也是树大招风,毕竟在你这行当里是那样顶峰的人,一旦出了事,别人疑你,也不为过的。”
容冽本来觉得有点儿愤懑,一听君竹说了几句他爱听的,心情又好了许多,侧着脸对君竹道:“也幸得我和洛笙曾为那几个衙门跑腿,露了个面。若不曾去过那里,那现下我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君竹点点头,轻声回了句:“的确侥幸,这便是你无罪的铁证了,旁人如何也安插不到你身上。只是容大哥,你得想想了,你知晓的那些人中,有这样本事的,都有谁呢?”
容冽一挑剑眉,不禁思索了一会儿。
只是他虽思索,能想的东西却有限。行窃的过程不比杀人越货,一旦动了刀剑,功法路数便明晰了。行窃的时候,自是越低调越隐秘越好,最好的贼,就是让失主在丢了宝物许久之后,都不曾发觉自己丢了东西,也不曾发觉家里头有人来过。
他未曾去过现场,也不曾瞧见线索,光在心里想那人是谁,可是无用的。苦思冥想,也不过能列出几个轻功身法好的大贼来罢了。
容冽正坐在这儿寻思,洛笙已和门主说完话,穿过廊子来寻他了。洛笙出了园门一转身,便瞧见容冽和君竹并肩坐在那儿。君竹身形本就娇小,此刻让容冽衬得更显得可怜了。洛笙垂眸一笑走过去,低声说了句:“这大热天的,不回房里待着,怎么坐在这热砖上咬耳朵?”
君竹听见洛笙声音,眼睛都笑眯起来,回身一笑道:“洛笙哥你来得正好,我正在盘问容大哥,他把近些日取的那些宝贝藏在哪儿了呢。”
洛笙知晓君竹性子,自懂得他是说笑,一时也附和道:“正巧正巧,我也想知道。真是可悲可叹,咱们两个自以为是与他亲近的人,可人家仍是得了宝贝不分给你我,还要装个没有嘴的葫芦,一声不吭了。”
容冽听得两人一唱一和地调侃他,简直哭笑不得,连忙站起身道:“两位官爷你们可饶了我吧,旁人没审,你们先审上了,真让我给你们变出金山银山来才可?”
君竹连忙点点头,道:“真能变出来?那可太好了。”
容冽无话可答,无奈的恨不得撞柱消愁。
然而君竹和洛笙毕竟是正经的人,调侃了容冽取取乐子,也就过了。几句话后,三人便一同回到明泽房里。此刻明泽正在房中翻着卷册,瞧见容冽进来,连忙一拍桌子,喝了声:“你们两个可真是痛快,嫌犯这样快就带到了,还不快压上前来!”
君竹和洛笙点点头,连忙一边一个架着容冽,给按到茶凳上去了。
容冽觉得心中一阵疲累。
他本来以为好容易要谈正事,结果取笑他的人又多了一个。

楼主:郁沉公子

字数:584593

帖子分类:寒武纪年

发表时间:2015-12-19 02:15:00

更新时间:2019-03-16 11:1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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