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复国记脱水阅读

楼主：马嘶鹿鸣时间：2021-02-06 21:42:43

“啊，这么多啊？”虽然见多了屠杀和死亡，但一次死了这么多人仍然令乙氏心有余悸，她双手合十，默默地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芮氏却道：“姐姐，这些高句丽人犯上作乱，死有余辜。”
乙氏道：“怎么说也是几千条命，都是父母生的。”
芮氏道：“要怪那也只能怪那个造谣的人，真是缺德带冒烟的，没事造谣干什么！要他生个儿子没屁眼。”
兰穆听了，心中叫苦，娘唉，有你这么诅咒你亲生儿子的吗！
兰汗心中却一怔，事发突然，兰穆的兵力并没有多少，苻谟的手下只是一些捕快，战斗力不值一提，怎么可能一下子杀这么多人，“数千人，你那点兵力如何能杀得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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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穆也发现了自己的漏洞，确实如果不是周密布置，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杀这么多人，毕竟是人不是韭菜，但事到如今只好辩道：“如果是数千军队，儿臣恐怕已经无法见到父皇了，好在这些人大多数都手无寸铁，有武器的也不过是棍子锄头之类，而且有一半以上是妇孺老残，我们才侥幸得手，初步估计，被歼歹徒有三千多人。”
兰汗听了，久久没有说话。
兰穆心虚，道：“因事发突然，情况紧急，儿臣来不及向父皇汇报，即率军杀之，还请父皇宽恕。”兰穆感觉自己头上冒汗了，好在脸上全是血污，看不出来。
兰汗这才摆摆手，道：“好在亡羊补牢，没有酿成大祸。穆儿，一夜辛苦了，先回去洗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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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兰穆转身欲走。
“回来。”
兰穆回身道：“父皇还有什么吩咐？”
“那个开门的高句丽人叫什么名字？”
“尚未查明。”
“此事蹊跷，背后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这个谣言究竟是如何传出来的，目的何在？与代国细作是否有牵连，这些都必须查清楚”
“父皇考虑的是。”心中暗喜，父亲的话倒是提醒了自己，要是栽脏到代国细作身上，倒是好借口。
“你走吧，苻谟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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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穆走后，芮氏也赶紧跟乙氏告别，追儿子出去。此刻外臣只剩下苻谟一人，他低头看着脚尖，心中惶恐不安，浑身抖如筛糠，不知等待自己的是怎样的下场。
昨夜数千高句丽人冲击宾阳门，这么大的事，他作为龙城地方官一点不知道，还是鲁王通知后，才匆匆赶到，要不是当时鲁王当机立断，导致宾阳门失守，数千高句丽人外逃，只怕自己项上头颅都保不住。
兰汗板着脸，问道：“苻谟，你知罪吗？”
苻谟知道此时只能争取个态度端正了，“高句丽人暗中串连，叛乱外逃，臣失察有罪，恳请陛下发落，决无怨言。”
兰汗冷哼道：“你还知道你失察啊？几千人叛乱，要冲出城去，你竟然毫不知情，你这个龙城尹是干什么的？啊？纯属饭桶，要你何用！仇将军，把他拉出去斩了。”仇尼慕手一挥，上来两个龙骑尉就缚住了苻谟的双臂。
乙氏过去在长安时曾欠过苻谟一个人情，上前劝道：“陛下，苻谟失察，罪不可恕，不过国朝初立，正是用人之际，好在穆儿发现及时，没有酿成大祸，还是饶他一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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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汗恼怒地踢了苻谟一脚，道：“皇后给你求情，就暂时将你的狗头寄在脖子上，戴罪立功，查明此事。”
苻谟捡回一条命，磕头谢恩，“臣一定殚精竭虑，查明此案来龙去脉”。
兰汗语气缓下来，缓缓道：“此案有几个关键人物，苏超、林突贤、林夜姬，他们都是穆儿的下属，朕会吩咐他们到案听审。朕只告诉你一句话，无论牵连到谁，一查到底，明白吗？”
“明白。”
“退吧。”
苻谟如获大赦，急匆匆地退了下去，出门后发现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更是汗得透湿，紧紧地粘在身上，他用衣袖揩去脸上汗水，暗叫侥幸，今天要不是乙氏求情，这条老命只怕是搭在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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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苻谟仍感到心惊肉跳，久久不能平息，坐在那里直喘气，夫人姚氏道：“郎君，累了一宿，赶紧去睡一会儿吧？”
苻谟长叹一声，摇摇头，不说话。他心里乱得很，以他的经验来看，此事一定与兰穆有关，可是兰穆不会不预防这一点，定然审不出什么结果。而且就算审出了结果又能如何？兰汗的话言犹在耳，“朕只告诉你一句话，无论牵连到谁，一查到底，明白吗？”他当然明白兰汗的意思，他可能也对兰穆起疑了，问题是他们毕竟是父子，自己夹在他们中间，搞不好就会两头不讨好，死无葬身之地。
姚氏不解道：“叛乱已平，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苻谟叹息道：“这麻烦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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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两串银铃般的笑声接踵而至，一前一后，跑进来两个欢笑着的姑娘，一人抓住他的一条胳膊，争先恐后地说“阿爷，你回来了？”“阿爷，你又打胜仗了？”
姚氏笑呵呵的责道：“娀娥、训英，阿爷昨夜平叛，累了一宿，刚回来，你们就来闹他，还让不让人清静了？”
苻谟强打起精神，笑道：“再苦再累，看到我的两个宝贝女儿，也就都不觉得了。”
姚氏重重捏了一下丈夫的肩膀，嗔道：“人家都宠儿子，就你宠女儿，你看都宠成什么样了，刁蛮任性，你也不担心以后她们嫁不出去。”
苻谟得意地说：“什么叫刁蛮任性？明明是聪明伶俐，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告诉你，谁要是娶了我女儿，那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
姚氏笑道：“知道了，你女儿是天下最漂亮最聪明的女孩，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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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谟对两个女儿道：“看看，你们的母亲都嫉妒你们了。”
苻娀娥道：“阿爷阿娘，我不嫁，一辈子侍候你们两个。”
姚氏笑道：“就会哄人。”
苻谟笑道：“口是心非！”
苻娀娥急道：“人家就是这么想的吗，不信你问妹妹。”
苻训英调皮地一笑，“姐姐的意思，如果嫁不成慕容熙，她宁可一辈子不嫁人。”
听了这话，苻谟和姚氏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起来，慕容熙是龙城第一美男子，又贵为御弟，是龙城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当他与兰汗之女兰伶俐订婚时，无数龙城少女暗中啜泣，悲伤欲绝。可是如今慕容氏江山已倒，他虽然死里逃生，但多数人都不看好他与新晋公主的婚姻，让无数龙城少女又燃起了新的希望，完全无视他亡国之臣的身份，跃跃欲试，嫁为美男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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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时不同往日，苻谟当然不会同意自己的女儿嫁给慕容熙，过去是高攀不上，如今却是避之唯恐不及，哪还有嫁女儿的余地，“慕容熙早就订婚了，傻丫头怎么还在胡思乱想？”
苻娀娥道：“我觉得他们成不了。”
姚氏道：“怎么成不了，你没看到慕容家的人都被杀光了，就留下个慕容熙，还不是因为要他当驸马。”
苻娀娥不屑道：“阿娘，你可别忘了，我们苻家也曾贵为皇族，你排一排，我们苻家被推翻后，有谁当上驸马的。”
一句话堵得姚氏哑口无言，求助地看着丈夫，苻谟摸了摸了额头，“好了，这些没影子的事，就别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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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娀娥却不依不饶，“阿爷，你得答应我，如果兰伶俐一旦退婚，咱们家可得第一时间去提亲。”
宠贯了女儿，苻谟实在不忍心打碎女儿的梦，字斟句酌道：“天下好儿郎多的是，你何必非要盯着他不可？”
姚氏附和道：“阿爷是为你好。”
“反正我非她不嫁，”苻娀娥毫不犹豫地道，“不仅我要嫁，我还要效娥皇女英，拉着妹妹一道嫁。”
“什么？”苻谟姚氏异口同声，眼睛睁得老大。
“阿爷给我取名娀娥，给妹妹取名训英，不就是暗含了娥皇女英两个人的名字，要我们共嫁有情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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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初起名字的时候，倒不是想两个女儿同嫁一人，而是自己有一点野心，希望这两个女儿给自己带来好运，能够当上皇帝，现在被女儿曲解，一时竟无从解释。
苻娀娥看到父母的反应，得意地笑了起来，对苻训英说，“妹妹，我说阿爷是怕我们俩个以后分开孤单，要我们共侍一夫，所以才特意取了这两个名字，你还不相信，现在信了吧？”
苻训英不屑道：“要嫁你嫁，我才不稀罕那个什么慕容熙，天天被你夸的像朵花似的。”
苻娀娥叹息道：“你是没有见过他，当然不知道他长得老好看了，我告诉你，他就是那种人们传说中的增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太瘦，施朱则太赤，施粉则太白的男人……”
苻训英笑道：“那是形容女人的，你怎么拿来形容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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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娀娥道：“都说了你没见过他，当然想象不出他的容貌和气质，我告诉你，连玉树临风都不足以描绘他的好。”龙城习俗，每当三月春暖花开之际，青年男女就会在河边赛马摔跤，赏花拂柳，跳舞对歌，通宵达旦。当年苻娀娥就是在河边被慕容熙的风姿倾倒，芳心暗许，一发而不可收拾。
苻谟站起来，不耐烦道：“好了，好了，现在是乱世，能活命就不错了，哪有那么多儿女情长，何况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允许你们自作主张。”说罢，自顾自进了里间，姚氏恨恨地看了一眼女儿，也走了。
苻娀娥急道：“阿爷，我说了非他不嫁就非他不嫁……”
苻训英扯着姐姐的袖子，“阿爷阿娘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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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谟走后，大殿里一下安静起来，兰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双手背后，抬头仰望，也不说话。乙氏知道丈夫在沉思，呆呆地看着他，也一动不动。段公公就更不敢动了。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兰汗开始左右摇晃脖子，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踱回到炕边，脱了鞋子，坐到炕上，段公公立刻送了一杯热水，让兰汗漱口。
乙氏道：“陛下闷闷不乐，是不是因为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说完朝段公公使了个眼色，段公公立刻上前弯下身了，脸朝着地面，说：“陛下，奴才认为高句丽人忘恩负义，死有余辜，陛下不必太过计较。”
兰汗长叹一声，“大典之前出现这种窝心事，只怕不吉利啊！”
乙氏安慰道：“陛下，臣妾认为此事最后逢凶化吉，说明天命在我，陛下应该高兴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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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汗知道自己在这干着急也没用，一切都要等苻谟查出事情原委后才能知晓，叹口气道：“话虽如此，但是登基大典前却出了这样的事，总归不好，想想心里就不舒服。”
段公公劝道：“依奴才看，这是好事，陛下完全不必在意。”
兰汗没好气地说：“死了好几千人，能是什么好事？”
“这些高句丽人留着总是祸害，上天在陛下登基之前，借兰穆的手，帮陛下除尘扫垢，正是上天眷顾，陛下您说呢？”
兰汗想了想，段公公的话也有道理，这么一想，气就顺多了，道：“你说的对，古人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高句丽人留在龙城，迟早都要生事，早清理干净也省得日后烦心。”
乙氏笑道：“既然是好事，那就应该庆祝庆祝，今天晚上臣妾陪陛下喝几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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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汗点点头，想笑却笑不出来，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以为想通了，实际上并没有，他长叹一声，“朕倒不在乎死几千个高句丽奴才，只是在想究竟是谁在背后造谣，目的何在？”
“目的还不是很清楚吗？”乙氏不屑道，“我朝初立，根基不稳，这是想出我们洋相，整跨咱们呗！”
“朕担心的就是这个，这回是鼓动几千高句丽人叛逃，下回不知道又出什么妖蛾子，整出什么新花样，不得不防啊？”
“究竟是谁干的？是慕容氏余党还是代国人？”
“都有可能。”
乙氏心中焦虑，皱眉道：“那怎么办？”
“敌在暗，我在明，难办啊！”
段公公上前道：“依奴才看，说难是很难，说不难也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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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讲？”
“陛下，敌暗我明是不错，但是这里究竟是龙城，是陛下的地盘，换言之，也就是敌弱我强，何所惧哉。”
兰汗盯着他，笑道，“你的意思是说强龙难压力地头蛇吧？”
段公公嘿嘿笑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敌人即使有千般诡计，我自以不变应万变，只要军队在陛下的手上，就变不了天。”
乙氏赞道：“段公公说的不错，无论多少只妖蛾子，来一只咱灭一只，翻不了云覆不了雨，更变不了天。”
段公公与乙氏一唱一和劝解，兰汗总算松开了眉头。
乙氏又道：“这回平叛，穆儿反应迅速，处置得当，陛下应该下诏鼓励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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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汗展颜而笑，“是啊，穆儿虽然血腥了些，杀孽过重，但反应之迅速倒出乎朕的意料，要不是他及时出兵，后果不堪设想啊。”
乙氏调侃道：“陛下，依臣妾看啊，以后你也不要老是羡慕别人家的儿子了，你看危急时刻，你儿子不也很不错吗，出手果断，迅速平叛，让你这个当老子的省了多少心。”
对兰穆的表现，兰汗也非常满意，兴奋地说：“你说的对，墙里开花墙外香，做父母的，往往小瞧了自己的儿子。连曹阿瞒，一世枭雄，不也说生子当如孙仲谋，其实依朕看，孙权哪里比得上曹丕？”
“那叫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都一个意思，”兰汗哈哈笑道。
“那陛下准备如何奖穆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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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汗稍作思考，即道：“朕准备将太子府赏给穆儿作府邸，你看如何？”
乙氏道：“陛下的意思是立穆儿为太子？”
兰汗摇摇头。
乙氏疑惑道：“把太子府给他，又不立他为太子，臣妾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兰汗意味深长地说：“赐太子府是对穆儿平叛的奖赏，至于封太子，时机尚不成熟。”
乙氏不解道：“臣妾还是不明白，陛下既然已有意立穆儿为太子，为何不直接宣布？省得让两个孩子互相猜忌，伤了和气。”
“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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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一日不立，两个儿子的明争暗斗就一日不会停止，到头来，伤的是自家和气，陛下还是不要犹豫了，不如乘穆儿立下这个大功的时机，让扬儿也无话可说。”
兰汗还是摇摇头。
乙氏朝段公公看了一眼，段公公识趣地转身出去，大殿里只剩下兰汗与乙氏两人。
乙氏这才道：“陛下是有什么顾虑吗？”
“你也知道，兰穆与兰堤兰全父子搅在一起，兰扬与兰加难兰和父子是一伙，明日分封，兰穆是太尉令支王，兰全是冠军将军，兰加难只是个车骑将军，如果再立穆儿为太子，只怕他兄弟俩力量悬殊太大了”。
乙氏不以为然道：“太子以后是要登基继位的，他的力量如果不绝对领先，这江山还会稳吗？”
“穆儿势力过大，朕担心尾大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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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的儿子，还有什么信不过的？何况龙城的精锐尽在龙骑尉，还不都是你直管？”说到这里，乙氏突然不说了，因为她突然想到龙骑尉的首领仇尼慕可是兰穆的妻子仇氏的哥哥。
兰汗轻轻一笑，“还是信自己比较牢靠。”
乙氏点点头。
兰汗继续说：“而且这次高句丽之事，你不觉得有些蹊跷吗？”
乙氏想了想，“要说蹊跷，我倒不觉得，倒是时间上有些巧合，为什么偏偏在登基大典之前？这些高句丽人其实只是想逃出龙城逃回老家去，说实话也算不上什么叛乱，即使让他们逃出去了，也对咱们没有什么影响，至于费那么大力气吗？难道就是想为了恶心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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