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再次剩下他们两个。
孟则看着伯和，笑的一脸无奈。
‘皇上把韩青支走了，今后念书可怎么办？’孟则慢慢走到伯和身边，斜靠着案子自上而下的看着他。
‘朕不是不想上课，你不也说朕说的有道理嘛....朕会自己看书。而且你也可以进宫来教朕。’
‘臣....好吧。’孟则摇头笑道。他无法拒绝，即便于熏走后他要代职户部，但伯和既然都这么说了，他哪有不来的道理。

韩青接到圣旨时已是傍晚，目瞪口呆的他双手托着圣旨久久未能说话。
‘韩大人？韩大人？’传旨的公公微笑着小声叫他。
韩青这才反应过来。
‘啊...在下失礼。公公请说。’
‘皇上让咱家特别嘱咐大人，说，不必担心圣上的学业，圣上自会用心。还请大人与于熏于大人专心办理此次追缴。’
‘请皇上放心。’韩青一本正经的跪下。

传旨的公公刚走不久，于熏到了。
‘都已经是帝师了，你倒是够清苦的。’
于熏坐在藤椅上喝茶，打量着一间不大的厅堂。韩青给他倒完茶就开始收拾要带去的书籍行李。
于熏皱眉，‘咱们这是去出差，你带那么些书实在不方便。’
‘不成，不带我还不方便呢...’韩青顿了顿手里的动作，抬头问他。
‘皇上让你去也就罢了，为何会派我去？’
于熏端着刚到嘴边的茶盅苦笑，心想自己才是那个作陪的好嘛....
‘皇上说你是耿直不去的忠良之士，要历练你....’
‘历练我也就罢了，为何你要去？’
‘在下并没有主动请缨，请不要想的太多。’于熏气结。
从小便是这样。于熏一直已自己的口才与圆滑为自豪，可不知为何一跟这个韩青说话就觉得心口发闷。这人已经心直口快到了一点迂回都没有，直接把人往南墙上顶。
听于熏这么说，韩青起身靠着书柜笑了。
‘这么说，不是你举荐的我？’
‘你指什么事？’
‘都有。’
于熏叹气。
‘帝师的事是我举荐你的，但这次我并没有。这次我持反对意见，但皇上和丞相统一了战线。’说完摇摇头。
‘你反对？为何？’
‘你根本就不适合跟人打交道。’
韩青眯着眼睛咧着嘴小声骂道‘好你个于熏胆敢辱骂皇上？’
‘你...！’于熏气的一下子站了起来，韩青连忙走过去笑道。
‘玩笑玩笑，你怎么还这么容易生气。’
于熏跌坐回椅子上，按着太阳穴憋气。韩青索性做到旁边的椅子上休息。‘既然都要一起去当差了，你就别这么厌烦我了。’
于熏抬起头，满面愁容。
‘我没有在厌烦你。我只是觉得...每个人有每个人适合做的事情。你不适合在官场，太容易...得罪人。’于熏斟酌着用词。
‘我韩青从不怕得罪谁。’
‘你不怕我怕啊！’于熏脱口而出后，立马语塞。韩青也被他突然说出的话惊得一时没了应对。
两人僵持许久，韩青开口。
‘从过去你就说我不适合，我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可时常见你应酬那些棘手的事，有时候我也想帮帮你。自从你当上了士大夫，怕是连跟我喝个茶的功夫都不见有了。’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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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熏默默听完，轻轻叹了口气。
韩青说的没错，曾几何时，他们还是还是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模样。坐在窗棂下谈古论今，吟风弄月，好不快活。
两家因世代交好，便将两人一同教养在家族的私塾。一起读书写字，一起偷偷看闲书，一起被先生打手心。那时节，韩青比现在还要像木桩子，总和外面的野孩子打架，虽然总是打赢别人，但回来挨训也是必然。于熏总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先生知道两人相熟，总让于熏去劝教。即便后来长大了，于熏依旧担任着一个类似监护人的角色。
‘官场和文人墨客的天下不一样。写文章得罪了同行，也就得罪了。官场上要是出事，就是大事。我相信你要是做官一定是个好官，但你要知道做好官不是只有耿直清廉就够了的。’
‘我知道，你担心我。’
‘我担心的不是你，而是万一你出了事情，凭我现在的能力，还能不能....帮上你。’
于熏尽量让自己在说这段话的时候不那么像个妇人。他也曾经考量过自己是不是有点婆妈。
‘你不放心我，我还不放心你呢。’韩青回嘴‘你现在如鱼得水，可高处不胜寒。丞相对你不错，但官场上的事情谁有说的准。万一出事，你就是个孤立无援的人。’
于熏很惊讶他还能看清楚这一点，可谓有长进啊。
‘你少这么看着我....’韩青没好气的说，‘我也想护着你。’
于熏有点懵，自己刚刚仔细斟酌的把‘护着你’这三个字换成了别的，结果还是没有用。
他摇摇头笑了‘算了，现在去担心这些已经晚了。圣旨已经下来，明日出发....我也回去准备准备，你那些个书是真的不用带了，真的用不上。’临走时于熏还是重复的提醒他。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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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青和于熏离开新都，孟则几乎每天都要进宫面圣。最后索性把公务都带进宫办了。伯和倒也没说什么就准了奏，叫人搬把椅子在一边看孟则办公，偶尔问一两句自己不懂的，孟则也会悉心讲解。

此时，伯和正拿着一份奏折，是吏部一个官员弹劾另一个官员的奏章。伯和看的皱起了眉头。
‘这些可都是真的？’
‘嗯？’孟则搁下手中的狼毫靠过去看，随即笑了笑。
‘这个....也许有真的，但也未必真的就那么严重。皇上不必在意。’
‘同僚之间，若这不是真的，那就是他自己有问题了。’伯和放下手中的奏折抬头看孟则，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
‘皇上想说什么直说便是。’孟则挑眉。
伯和想了想，笑着问‘可曾有过奏折是弹劾你的？’
孟则愣了一下，随即苦闷的咧嘴
‘皇上可知，朝中想弹劾臣的大有人在。臣相信皇上有时能看出来。’
‘他们弹劾你，可折子会直接进丞相府，他们知道？’
‘有些人就是这么飞蛾扑火般的想要骂臣。’孟则叹道。
‘他们都说你什么？’
‘说的可多了，但总体来说就是一句话。’孟则抬眼给了伯和一个狡诈的笑容。
‘什么？’
‘挟天子，令诸侯。’
‘可以想象。’
伯和并没有表示很惊讶。
‘他们总觉得臣最终的目的不是现在的丞相之位。’
孟则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在椅背上，看着伯和，渐渐地笑开来。
‘他们觉得臣，最终，会弑君夺位。’
‘那你会吗？’伯和语气平静的就像是在问他会不会蹴鞠一样。

孟则出现少有的讶异，竟还带些敬佩之情。他以为自己说出的话已然足够锋利。
他慢慢靠近伯和，两人面孔近在咫尺。
伯和再次感受到初见时那种令人颤栗的温热气息和犹如烟雾般的声音在耳边缓缓。
‘如果臣要，皇上会给吗？’
伯和感觉自己的喉咙干涩的刺痒，努力的不让自己的呼吸听上去那么明显。
‘给。’
声音短促的他不知道孟则有没有听到，可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沉浸一个极具侵略性的亲吻里，且久久不能自拔。
纠缠，环绕。
他没有去想孟则为什么会这么做，也许他并不想听自己刚才说的是什么。可他为什么会问？既然有问，就必定有答。
伯和知道自己会给，从第一次见到孟则他就知道。而孟则从不掩盖自己的企图心，这份坦诚，才是令伯和为之深深着迷的。
他没有像上次一样用力挣扎着推开孟则，他也稍微有点为推开后的尴尬担心。他无力估计时间，直到屋外下起了雨，两人才从一阵混乱中回过神来。

孟则也算是，见过大风浪的人。但即便是他，也对刚才的举动有些束手无策。
第一次勉为其难说是有预谋的，可第二次该如何解释？如何向自己解释？
‘臣.....’他没办法再用酒当借口，用力的思索着该如何开口。眉头皱起深深的川字纹。
‘朕不怪你。’
他听见伯和开口，声音刚刚从急促的呼吸中调整过来，极力的表现着镇静。
伯和起身，走向门口。背对他看着外面的雨叹道。
‘朕不怪你，是因为你的坦诚。你对朕的坦诚。’
雨帘如珠般坠下，伯和逆着光站在门内。一身素锦，犹如玉雕。这一刻孟则即便是多年后依旧记忆犹新。
他无法言语，走过去，将伯和拉回身边，
‘皇上可知，刚才的话，有多严重？’孟则皱着眉，低声缓缓道。
伯和没有看他。
‘朕当然知道。朕也曾害怕过你，害怕过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
‘若臣说不会呢？’
孟则将他转过身，让他看着自己。
‘若臣说....一切，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变了。变得，连臣自己都无法掌控。’
伯和看着他笃定的眼神，缓缓说到。
‘朕始终愿意相信你。从离开长安，这便是朕已经决定的事情。朕当时就懂，这是在拿自己做赌注。’
‘哦？赌什么？’
‘赌你是伪君子，还是真小人。’

清风徐来，带着泥土芬芳的水汽，吹响了书案上的纸张。两人相视而笑。
孟则将伯和拉入自己怀里问道。
‘皇上喜欢哪种？’
‘刚才说了.....你没仔细听。’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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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的一个傍晚，宫里收到了来自两位钦差上的折子。
于熏和韩青已经到达杭州，开始着手赋税的事情。孟则一手端着酒杯，一手看着折子点头。
‘他们这么快就到了？’伯和坐在对面，也想看折子，孟则起手递给他。
‘这几日天气不错，路上没有耽搁。’孟则稍微有点心不在焉的想事情。
毕竟这次派两位钦差下江南是他的主意，有两个原因。其一是韩青是皇上指派的，先不说是不是为了躲避上课，既然说出口就是圣旨。其二，他自己也有私心。江南的职位都是肥缺，而这些个肥缺上的人却不都是他门下的人，这会让他日后办起事来很不方便。
他本意是让于熏下去，追缴赋税的同时顺便办点其他事，可于熏是他的亲信，万一江南出点什么事情跟丞相府脱不了干系。此时正好，伯和提到韩青。那不妨说，下面的人会不会把韩青当成皇上的人，那这么一来，出什么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了。
孟则此刻正等着于熏的密奏上来，然而现在只等来了钦差联名的奏折，多少让他有点分心。
‘追缴赋税是很麻烦的事情吗？’伯和见孟则眯着眼睛想事情，问道。
孟则回过神，见伯和有些担心的神情笑了笑。
‘说容易也容易，说麻烦也麻烦。这毕竟关系到利益，江南一直是经济重镇，和朝廷也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江南世家众多，这其中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说的清的。’
‘于熏和韩青不也是世家子弟。’
红药碎步端上一盘鲜果，切成小块，每个上面都戳着一支细小的竹签方便食用。伯和拿起一个放进嘴里。
孟则也拿起一个，没有吃，而是拿着竹签子把玩。
‘文人的事情最麻烦了...’伯和叹道。
‘哦？皇上为何对此有感而发的？’
伯和见孟则话里带笑，撇了撇嘴。
‘早朝上他们吵架朕也不是听不出来，就一个大殿里的文人，朕都吵不过他们。’
孟则噗嗤一声笑起来，‘按说皇上应该是个文帝，要以文韬服众臣才是。’
‘是~朕知道，等韩先生还朝朕一定好好学。’伯和扭头，为自己把韩青支走感到一丝心虚。TBC

于熏和韩青一行人在杭州驿馆住下。一切安顿下来时，已经入夜了。驿馆旁边有条小河，隐约能听见水声。
‘睡了吗？’韩青本打算喝两口茶就睡下，谁知于熏从隔壁过来敲门。
‘没呢，怎么了？’他起身打开门，见于熏还没有换衣服就过来了。
于熏进屋坐下，‘明日要见杭州知府，听说此人是吏部王大人的门生，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咱们两个最好配合一下。’
‘红脸白脸？’韩青问道。
‘对。我跟这个人有过一次交流，还算说的上话。你就不必太拘束，毕竟他们这些人知道我是丞相府的人，但对你不甚了解。帝师任钦差他们多少有些糊涂。’
‘行。那我就是那个公事公办的红脸，你在旁边煽风点火就是。’韩青笑道。
于熏见他一脸狡黠默默的翻了个白眼。‘行了，我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
韩青起身送他，依着门嘟囔‘你说他们也是多此一举，你我要是一个屋平日里还有个商量。’
于熏回头忿忿一句‘两个屋也能商量！’说完甩门而去。

第二日，杭州府衙内，地方官集结后，两位钦差大人入座。
韩青还真的板了一张棺材似的脸去了。原本就一脸凶相，这么一来真的像生了一肚子气。看的于熏只想笑。
杭州巡抚姓曹，脑满肠肥的一个胖子。明明没什么过硬的交情，见了于熏却像是见了知己似得笑的满脸油光。韩青的脸色更加不好了。
‘哎呀于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两位钦差到此简直让我们这小小府衙蓬荜生辉！’曹大人一边不吝奉承之词的寒暄，一边不时的在意着一脸杀气的韩青。
于熏轻声清了清嗓子，提醒韩青让他公事公办不是让他甩人家一脸。
‘曹大人别来无恙啊呵呵呵，离上次在新都见面您又富态了啊。’于熏换上一张平日里办公的微笑脸回应着寒暄。
‘这位是当今皇上的老师，与在下同属户部的韩大人。此次与在下一同为朝廷办差，还请诸位同僚们配合才是。于某在此谢过诸位。’
这话说完就是要开查的意思。韩青像得了信号一般，拿起手中的名册，一一点名询问。
‘等等...’韩青听堂下一个尖脸山羊胡的瘦子报完账目，‘这笔账不对，盐税应该早都上交汇总了，为何还有拖欠？可是商家有问题？’韩青本就是个中气很足的人，说起话来比一般人声音要大。吓的堂下的瘦子一哆嗦。
‘回....回大人的话，商家的税早已汇总。只是.....’瘦子的话声音越来越小，不时的抬眼镜瞄曹大人。
‘有话直说，为何在钦差面前吞吞吐吐？！’曹大人立马紧张起来。
‘回大人，此笔款项早已上交....当时是由吏部接手的。’
‘好好的吏部接手盐商赋税做什么？！’
‘原来如此，那这笔款的去向其实是明确的是吗？’于熏一边说话一边狠狠的瞪了韩青一眼。韩青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欠妥，没有作声。
‘哎，于兄你是知道的。这六部之间谁家忙了谁家闲了的，也是偶尔有的事情。’曹大人满脸横肉的笑。
于熏脸上表情始终没有变过，眯着眼睛点头。
‘是，在下知道....知道去向就行了。’
他知道曹大人根本没把钦差过堂放在眼里。到头来一竿子支回了吏部，自然跟他没关系。
韩青回头满脸愤怒的看着于熏，似乎在说这简直就是草菅人命一样。于熏没有办法只好用手肘暗暗的捅了一下他让他不要坏事。韩青领会到，但还是感到十分愤怒。
退了堂回了驿馆，韩青对于熏怒目而视。
‘你变了！你果然变了！这是什么？你糊弄谁呢？！什么叫知道去向就行了？你我此次下江南不是为了追回款项，你这是搪塞朝廷！’
‘你有毛病啊喊这么大声！’于熏愁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这货。韩青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大的连楼下的都听得见，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忿忿不平的喘着粗气。
‘我告诉你，此次下江南的确是为了追回款项。但绝没有那么简单。你想想，如果银子还在江南，早就交上去了。还用钦差追回吗？问题是，它被扣住了懂么！’于熏站在韩青面前低声吼道。
‘谁那么大胆子扣住朝廷的赋税？’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这个胖子曹是吏部王大人的门生，你不会认为这是巧合吧？’于熏无力的问道。
‘胖子曹行贿？’韩青终于压低了声音。
于熏叹了口气，心想着这种人入了朝能活多久。
‘所以这事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
‘不是我早就知道，而是丞相知道。此次下江南追缴赋税是个很有必要的过程。但也仅仅是过程。’
‘你是追缴赋税的主角，而我，是来调查杭州知府和吏部御史的。’于熏声音低沉，端起茶杯终于喝上一口热茶。
‘那为何皇上下旨的时候没有明说。’
‘既然是调查，就是还没有定罪。丞相监管兵部吏部，但其实只有兵部是丞相直属的，王大人曾是与皇上一同出逃的老臣，对丞相一直.....’
‘我懂。’韩青接话。
于熏点点头。‘所以吏部的事情...要办得微妙些。没有真凭实据就没有办法开口，毕竟碍着皇上的面子。’
‘亏我一直当王大人还是两朝元老的忠臣...’
‘他也许是忠臣没错，但人老了，可能犯糊涂。而且，官场上混可不是论忠奸这么简单。’
‘我懂了....你早跟我说不就得了。’韩青像松了一口气，于熏顿了顿叹道。
‘早我也不知猜测的准不准，现在知道了。明日你接着过堂看账本，我去办别的。’
‘我帮你办啊。’
‘不需要！你办好你的就是！’于熏瞪眼。



新都丞相府。
孟则手里拿着于熏的密奏，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书案。
事情很顺利，他对目前的状况很满意。果然派这两人出去是对的，他默默的想这还多亏了伯和的小聪明。可事情要是落实下来，这两朝元老的王大人该怎么处理的服众呢？要是他直接接受，看起来难免有点像公报私仇。毕竟都知道王大人常常将孟则狼子野心之类的挂在嘴边。
混官场，说白了谁认真查下去都有点问题。更别说，孟则这个丞相要是仔细追究，够抄十次家的。
‘须得想个万全得办法.....’孟则小声嘟囔道。
‘主人？’
‘嗯？’孟则这才从小厮的轻唤中回过神来。
‘主人让小的们拿来的旧折子都在这了，请主人过目。’小厮递上一叠厚厚的旧奏折。
‘嗯，下去吧。’孟则挥挥手。
这些个奏折全都是孟则通过手段弄到的，至于什么手段，也不能说太光彩。可这些折子也不都光彩照人，多是杭州方面递上吏部的折子。其中有一些还没有让吏部接手就已经到了丞相府。
孟则此刻想着，若是把这些个折子打个包一次全部送去王大人府上，不知会是个什么效果？他笑了笑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切还是静待于熏的回话比较稳妥。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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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艳阳照射着大地。伯和站在园子里临摹花草，红药和竹扣在一边磨墨添茶。
这两日江南的事情追的紧，孟则没有时间入宫伴驾，还特地写了书信向伯和解释。伯和也没说什么，只说公事要紧，让他不必在意。
宁公公从远处走来，手里拿着一份奏折。红药和竹扣放下手里的活退开行礼。
‘皇上，吏部王大人的奏折，您看是....’
伯和抬眼，想了想。
‘放那吧，朕过一会看。’
宁公公放下奏折附身离去。伯和提笔，却久久不落，看的一旁的红药和竹扣面面相觑。
‘皇上？’竹扣小声问道。
伯和回神，还是放下了笔。
‘朕也累了，歇会再画。’说完坐在石凳上，盯着桌子上的奏折。
红药赶紧给竹扣使了个眼色。
‘皇上，奴婢去给您拿些点心，您在这歇着。’说完扯着竹扣碎步离开。
‘红药姐姐，你干嘛呀？点心你一个人拿不就行了？’竹扣莫名其妙的问。
‘你是真傻啊？皇上要看折子，你在那呆着干什么？’
‘皇上看折子怎么了？’
红药停下脚步瞪了憨憨的竹扣一眼。
‘这几日丞相没有入宫为的什么？还不是吏部的事。前朝的事情咱们做下人不懂，可看还看不出来吗？吏部什么时候直接给皇上递过折子？’
竹扣恍然大悟的点头，红药叹了口气，走了。

伯和默默的盯了奏折很久，还是伸手打开了。





‘主人主人~’小厮一路小跑来到孟则面前，喘着粗气。
孟则挑眉放下手中给盆景剪枝的工具。
‘怎么了这么慌张？’
‘主人，宫里来人说，皇上急召。’小厮喘了口气。
孟则疑惑，随即拍了拍手上的土，一面向屋里走一面问。
‘可说是什么事了么？’
‘没说，只说是皇上急召您入宫议事。’
‘行了知道，你下去吧。’


御书房里，伯和左右度步。
‘皇上，丞相到了。’竹扣进来。
‘快让他进来。’
很快，孟则进了书房，竹扣出去时将门关上了。孟则疑惑的看了一眼门，又看看伯和，发现伯和一脸焦急。
‘皇上，出什么事了？’
伯和想了半天，没说出口，将王大人的折子递给他。
‘你看看再说吧。朕不知道怎么办了。’伯和轻叹一声坐在椅子上。
孟则接过折子，虽然脸上没有变化，但心里却是一惊。
折子里，王大人居然向皇上主动承认了他有受贿之嫌，并且有根有据说的头头是道。除此之外，还说了此次钦差下江南，孟则别有用意之类的。但仅此而已，其余的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歉意。
这是挑衅，这老头是在用皇上要挟孟则。
孟则微笑着合上奏折，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
‘原是为了这事，瞧把皇上急的。’
‘朕当然急，他说的....’
‘里面说的都是真的。’孟则打断他的问题。
伯和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半晌，孟则开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朕......他是两朝元老，跟朕一同逃出来的。他....’
果然。孟则心想。他果然是冲着皇上的恻隐之心去的。与其让于熏和韩青在杭州查出更多东西，不如自己先一步把皇上的隐痛勾出来。
‘臣以为，王大人也是这么想的，才会上折子给皇上。’孟则走到伯和身边，低下身子温声说道。
伯和抬头苦笑‘你想说的朕知道。他也成功做到了。’
‘他所指的数目，真如折子里说的吗？’
‘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孟则叹气‘其实....一部分原因也在杭州方面，王大人...也是一时糊涂。’
他不得不为伯和找个台阶。毕竟，在最落魄的时候有人全力拥护，是件难得的事情。现在让伯和割舍，也是难为他。
‘王大人年纪大了，告老还乡也是情理中的事情。’孟则在一边提醒。
伯和想了想，点点头。
‘也只能这么办。只是....’伯和将头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叹道。
‘朕是不是....不是个好皇帝？朕总不以皇帝的身份考虑问题。’
孟则听完笑了出来，伯和直起头嘟囔。
‘你看，你也笑朕。恐怕这天下多少人都笑过朕了。’
‘如不存人欲，如何平天下。’孟则握起伯和的手‘天下是人组成的，皇上总是以善念出发，这也是帝王之道的一部分。让王大人告老还乡，并不是姑息养奸，而是让他知道，皇上仁至义尽。’
听完孟则说的，伯和直起身子，侧头看着孟则与他对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回事？’
‘是，臣知道。’
‘所以折子里说，钦差下江南去收缴赋税是幌子，也是真的？’
‘算不上幌子，赋税的事情是真的。臣记得跟皇上说过，这其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伯和揉了揉太阳穴，摇头叹道。
‘朕还要多谢爱卿的不吝赐教啊....’
孟则笑起‘不敢不敢....臣当时只是考虑了些不确定的因素，才没能跟皇上明说。’
伯和撇了他一眼，也笑起来。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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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今日停更～我出门啦～～～～～～

几日后，于熏和韩青收到圣旨召钦差还朝。吏部侍郎告老还乡，赋税缴齐。待他们刚到新都，杭州知府被罢免。
于熏回京第二日便去丞相府述职，结果被管家告知，丞相留宿宫中好几日了。他稍微的讶异了一下，但没有表现出来，想了想，离开丞相府到了韩青府上。
一推门，韩青正在整理书架。
‘你也不多配几个佣人，一个人能忙得过来？’于熏打量着满桌子的东西。
‘不必，忙得过来。你要是闲着你来帮我。’韩青转头看是于熏，接着整理书架。
‘我不闲着....我来找你入宫面圣述职的。回来再整理吧，办正事。’于熏依靠着门扉懒声催促。
‘你直接去你家主公那述职不就成了，不是说好明日早朝再说吗？’
‘主公....不在府上，在宫里。所以我想着不如早去早完活。’于熏想着要不要把自己听来惊讶的事情告诉韩青。
韩青停下手里的动作‘丞相这么忙还要入宫伴驾？’
‘额，忙也可以在宫里忙....哎，总之就进宫述职你到底去不去？’于熏想了半天也懒得解释，开始不耐烦。
‘去去去，马上去。’韩青拍了怕手上的灰尘，进屋换衣服。


宁公公进书房禀报的时候，伯和正满脸通红把自己的手从孟则手里拽出来。好在宁公公十分贴心的没有抬头，应声出去了。
孟则笑着但没有出声，看伯和脸红的快要透明了。于熏和韩青进书房时，伯和的脸色还没缓过来。
‘两位爱卿就座吧，不必拘礼。’伯和尽量缓和自己的声音。
于熏看了看皇上，又回头看了看他家主公的笑脸。而韩青早已腰板直直的坐下，还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
‘韩先生此次办差十分得力，可有意入朝为朝廷效力？’孟则微笑着开口。说完又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于熏。
韩青起身拱手，‘为朝廷和皇上效力是臣子应当做的。一切听凭皇上的。’
孟则眯了眯眼，顿了一下没有出声。
伯和忽然开口‘朕和丞相商议，如今吏部人手不足，就请韩先生入职吏部如何？’
‘臣遵旨。’韩青一撩长衫跪地接旨。

天气真的变凉了。特别是，看见于熏看见孟则在御书房里始终没有变过的笑脸。
他们走出御书房时天色将晚，有些树木已经开始落叶，颇有萧瑟之意。于熏并没有心思管什么落叶，只是心里有种隐忧，要开口却说不出什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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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肥来了~~~

宫里上了灯，如悠悠萤火。
那两人走后，孟则依旧坐在下堂的椅子上喝茶。伯和起身走过去，伸头看他。
‘你怎么了？可是累了？’
孟则这才回过神，将伯和拉到自己怀里。伯和挣扎了一下，还是乖乖的坐在他腿上。
‘没有，方才想事情想出神了。’
‘哦....那个....’伯和踌躇着。
‘皇上想说什么？’孟则将下巴搁在伯和肩上。
伯和纠结了半天，小声说道。
‘韩先生回来了，你是不是就不能入宫陪着朕了？’
伯和背对着孟则，所以他没有看见孟则脸上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这变化可能连孟则自己也没法说是什么。
‘只要是皇上想，他还能拦着不成？’
伯和回头看他。
‘那你呢？’
孟则笑着伸手拨弄伯和额头上的碎发，随即捏住小巧的下巴在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将人拦在胸前。
‘臣想干什么，轮不到别人管，皇上说是不是？’



中秋将至，百姓们的世界张灯结彩。宫里当然也要有气氛，但是来的要肃穆些。
伯和早早下旨，中秋宫里不摆宴席。众卿家自行安排。
他一个人在园子里转悠，下旨之后，大臣们倒是很高兴，毕竟中秋这节日本就是团圆的日子，宫宴分明是公事。
孟则也有家人，既然没有宫宴，那他理应在家里陪伴。想到这里，伯和就浑身不自在。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孟则家里妻儿老小一应俱全，可他从没有想过这两者之间该有什么不同。如今他想通了，不同就在于，像这样的日子里，孟则该如何取舍。
伯和忿忿想，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矫情的像个妇人，这种界线他早该处理妥当。

中秋前三天，伯和便给宫里除了自愿留下宫人放了假。这样一来越发的冷清。中秋当日，孟则一早还特地入宫问安，他其实也很惊讶伯和决定不办宫宴的事情，他知道伯和是喜欢热闹的。
‘朕真的没事，真的不必在意。宫里人少了还清净了许多。朕也打算赏月来着，人多了反而不好。’伯和繁复强调自己没有觉得别扭。
孟则眯着眼睛，‘....皇上要是觉得不妥，臣随时可以入宫伴驾。’
‘不要。朕说了不要。朕自己可以。’伯和趴在案子上把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里。
孟则叹了口气，他也不清楚伯和是不是真的不介意。
‘好吧，那臣这便回去了。’
‘嗯，回去吧。’伯和不肯把脸抬起来。
孟则摇摇头，出了梦祥宫。
良久，伯和慢慢抬起头，看看已经没有人在的寝宫，心里一阵凄凉。
‘果然还是，挺孤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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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热闹极了，自从迁都后，新都已然是最繁华的城市。天色将晚，华灯初上。酒楼食肆一个个焕然一新，小二们越发起劲的招揽生意。宝马雕车，来来往往，就连风都有种令人微醺的气味。

丞相府那更是热闹至极。没有宫宴，孟则就在自家摆了宴席，将平日里待见的不待见的都招了去。门口挂上了比原先大一圈的新制红绸灯笼，恨不得把半条街照亮。过节，还是热闹点好。孟则看着下人们把灯笼挂上去，不由得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宫里的伯和。

门口应门的小厮，在门房里悻悻的叹气，一口气叹出，已经成了白雾。他也想热闹热闹的过个节，结果却被安排当班。他听着宴会厅那边丝竹酒盅叮当作响，好生羡慕。
这时，在丝竹声中，掺杂了一丝别的什么声音。他仔细一听，有人敲门。
小厮看看天色，都这个时候，该来的大人早都来全了，这是谁？
他百无聊赖的起身走出门房，将大门打开一个小缝。
‘谁啊？’他定睛一看，敲门的是个小个子。虽然穿着得体，但也是个下人模样。
‘请这位大哥通传一下，我家公子要见丞相。’
小厮一听气就不打一出来。高声道
‘不是我说....您哪位？您家公子哪位？报个姓名咱家也好去通传。您这红口白牙的就要见丞相，当这是什么地方。’
眼前的小个子倒抽了一口气，半天没说出话来。小厮心里乐滋滋的。
‘你....你....’
‘别我我我的了，回去吧，今儿个丞相府设宴，要是来赴宴的就拿请柬。不是就回去吧，丞相没工夫见客。’
‘你完蛋了你！’小个子终于憋出了一句狠话。
‘诶诶诶我说你这位怎么说话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小厮将门推开，差点把小个子推个踉跄。
‘那边怎么回事？’忽然，从院子里传出一个声音，小厮回头一看，是于熏正从后院绕过来，手里拿着酒壶。
‘哟，于大人，扰了您的雅兴了。’小厮立马哈腰。‘这不，这个点了来了个无法无天的，说他家公子要见丞相，我说拿请柬，他们也没有。我没让进来，这...他倒是急眼了。’
‘公子？’于熏听到这，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
‘什么公子，打开门瞧瞧。’
‘额，是....’小厮低头将门重新打开。谁知，打开的瞬间，于熏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把自己顶翻。
‘这.....’
‘于....于大人。’小个子见了于熏，一脸为难的拱了拱手，又狠狠的瞪了小厮一眼，刚要开口。
‘竹扣，不得无礼。’
从门柱后走出一个清瘦的少年，玉带锦袍，手里拎着一盏纸灯笼，像是在街边买的。
于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愣了半天，只能附身说了句‘皇...公子请先往东暖阁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报丞相。’说着将小厮扒拉开，自己退到一边让出门口。
‘劳驾于大人了。’少年微笑着开口，跨步进府。
小厮已然傻在门口，眼见着小个子往他脸上狠狠的瞪了一眼，差点瞪出窟窿来。

宴会厅嘈杂的根本听不见丝竹奏的是什么曲子，大人们酒过三巡都开始眉飞色舞的神侃。孟则在人群中接应不暇，见于熏来开口道。
‘你去拿个酒也太慢了，转悠到哪去了？’说完引来一群醉汉的笑声。
于熏满面难色的看了看周围，孟则看他脸色不对问道。
‘怎么了？’
于熏将孟则拉到角落，在耳边焦急道。
‘主公快去东暖阁.....’

经过刚才一折腾，小厮也没心思在门房里打盹了。先是于熏快步赶往宴会厅，他便站在门口寻思着东暖阁里公子是谁。不一会，只见他家主人又风风火火的从宴会厅出来，跟于熏交代了什么就匆匆往东暖阁去。

伯和正兴致勃勃的赏玩花梨木博古架上的小玩意。竹扣在一边唉声叹气的脸都快绿了。
‘行了，大过节的你这是干什么？’伯和不耐烦道。
‘皇上！主子！奴才怕死啊！奴才是绝对是死罪，丞相会一刀剁了奴才的。’
听竹扣都快哭出来了，伯和笑道。
‘朕都说了，是朕逼着你带朕出宫的，有朕在你怕什么。’
‘丞相肯定不会怪罪皇上您的，肯定是奴才把您带坏了。’竹扣委屈的嘟囔。
正说着呢，门开了。

孟则进门之前想的好好的，一定要责备一下，这说出宫就出宫的太不像话。可一进门，见伯和站在面前，有些手足无措的神情，顿时心都快化了。
竹扣见孟则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始求饶。
‘你别怪他，是朕逼着他出来的。’伯和赶紧上前，一只手轻轻拽着孟则的袖子。
孟则看着伯和，发觉自己彻底败了，叹了口气，踢了踢了脚边的竹扣。
‘行啦起来吧，下官怎么敢责怪大公公您啊。’
‘谢皇上，谢丞相！’竹扣发觉自己得救了，赶紧起身，非常知趣的退出了东暖阁。

孟则看竹扣关上了门，轻轻握了握伯和的手，略带责备的叹道。
‘臣不怪皇上私自出宫，可都知道要外出，怎么穿的这么单薄？手都凉了。’
‘朕错了。朕知道不该私自出宫，可......是朕自己下旨让你回来的。何况，今日你府上也有宴席，肯定脱不开身。’
孟则看着眼前伯和神情十分诚恳的承认着错误，终于还是笑开，把人揽在怀里。
‘你啊....’
‘朕....就是想来看看你。看看你家什么样，一会就回宫去。’伯和这才觉得自己真的穿少了，孟则怀里温暖的让他有些觉得困倦。
‘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岂不是臣的罪过了？’
伯和在孟则怀里抬起头，满脸欣喜。
‘就住一晚吧，明日臣亲自送皇上回宫可好？’
‘好！’
孟则心里暗自叹息着，他莫名的就喜欢看伯和笑成现在这样。笑的让他觉得自己心里多年的淡漠有了一丝温度。
他唤了一声门外的竹扣进门听吩咐。
‘你现在回去，告诉宫里的人让他们别急，人在丞相府一切万安。’
孟则想着宫里不得急疯了？大中秋的皇上没了！
‘是，奴才这就去办。’
竹扣觉得自己躲过一劫干起活来很起劲。刚要离开丞相府，方才应门的小厮贱兮兮的笑着迎上来。
‘哎呀这位小哥，方才是我眼拙，没看出来是贵客，该死该死。’
竹扣心里乐开花了，可还是绷着脸。
‘我家公子为人谦和宽厚，没跟你计较什么。’
‘那小哥可得帮小的我谢谢公子了。’小厮忙作揖。‘话说这.....您家公子是...我家主人的什么人啊？我这头回见主人和于大人这么在意的。’
竹扣回头瞥了一眼。
‘这个啊，嘿嘿...无可奉告。行了，我还办差呢。’
‘是是是，您慢走啊。’
竹扣喜滋滋的哼着小曲走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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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伯和跟孟则还在东暖阁坐着，于熏之后来过，说宴席已经散了，诸位大人也都回去了，正在收拾。
伯和一脸没心没肺的笑，
‘多亏爱卿方才相救，要不朕可能要冻死街头了。’
于熏笑着摇摇头，‘额....不足挂齿。只是，皇上下次万不可如此轻率的行动。着实的，吓了微臣一跳。’
伯和一个劲的点头。
‘既然已经没事，那臣告辞了。皇上和主公也早些休息。’
‘行，你去吧。’孟则点头。
于熏点头出去了。

月上枝头。
孟则命人把瓜果点心搬到后院花园里的清池旁，焚香祝酒。伯和坐在水边看着天上一轮巨大的月亮。他本不喜欢月光，让他觉得倍感寒冷。但今天的月亮他喜欢，四周隐隐约约有云絮环绕。

‘啊，朕给你带了礼物的。’伯和忽然开口。‘方才事情多给忘了。’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橄榄核，上面精巧的镂空雕刻十分讨人喜欢，像是艘小舟。
孟则接过，悉心把玩，‘那臣可就收下了，皇上第一次来臣府上，这个算是礼？’
伯和不好意思的笑了。那是他在路上的中秋的集市上买的，刚出宫门，轿辇就被人群堵住过不去了，一问才知道，前面封了路。他和竹扣只好穿过人群走着过去。这一路竹扣神经紧张到极点，贼眉鼠眼的看着身边所有的路人。伯和到是轻松，这买点坚果，那买些点心。一路走一路往竹扣手里塞东西。最后，他看到一个大爷在卖橄榄核，他第一次见这东西。欣喜的买了一对，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
这是伯和第一次如此自在的走在红尘中，这种滋味，他从前想都不敢想。
‘朕今日走出宫门，站在街上，才发现自己哪也不会去。哪都不认识，还是竹扣上回跟着宁公公出来办差，多少认得些路。’
伯和看着映在杯中的月亮，喃喃道。
孟则知道月色是最容易勾起人伤心事的，看着伯和即便是笑着，也略带颦眉的消瘦脸庞，不觉有些心疼。
‘今后皇上若是想出来，臣亲自去宫里接皇上可好？私自出宫太危险，何况这次，连个侍卫都没带。有个什么万一，竹扣能挡几下？’
‘朕，还能出来吗？’
孟则笑笑，‘过了中秋，臣还打算带皇上去围场狩猎呢，皇上可想去？’
伯和惊喜‘想！当然想！朕在书里读到过，狩猎可是一等一的乐事！’
‘那就好，等中秋的事情忙完了。挑个好天气去。’
孟则见伯和终于忘了这‘每逢佳节’的愁绪，心里舒了口气。
伯和身上披着孟则的墨色蜀锦金线斗篷，也不觉得寒冷。一只赏月到很晚，还说回去定要将今晚的月色画下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