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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神朝元》:传说中的神鬼到底在哪?我指给你看……

楼主:南楨  时间:2018-12-10 22:04:13
第二十七章 行路之难
香已燃了一大半,顾小拾呆呆地望着游丝般的烟扶摇直上,周青青沾了她的光,也被赏了个板凳坐,她微微皱着眉头,一扫平时的懒散,竟一句话也没说,若有所思地看着顾小拾。
褚景旸有时也偏头看看顾小拾,偶尔与周青青的目光相对,又很快分散开来。
两人皆是各有所思。
百姓们盯着香,眼见快烧光了,唉声叹气也多了。
眼见烧到底了,顾小拾心跳得越来越快,呆滞的眼神出现了一丝神采,她紧张地着大门,期待奇迹会在最后一刻降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绪,一种……类似于热血沸腾的感觉。
最后一截灰燃尽了,倒在了香炉里。
失望的哀叹声此起彼伏。
杨保清一直低着头,握着拳瑟瑟发抖,似在恐惧着什么,直到听到哀叹声,他才抬头看看香炉,忙起身跪下,“平王殿下,香……已燃尽。”
褚景旸轻轻点头,站了起来,“张师爷。”
张顺德已是六十老人,反应慢了些,颤颤巍巍跪下,“卑职在。”
“你留下,另外,再留两人看守府衙,其他人都跟我去四街。”
“是。”张顺德应承着,指着最靠近自己身边的两个衙役,“张三,李四,你们两个留下吧。”
“遵命。”他二人齐声说。
褚景旸对周青青说,“去不去随你,但你要照顾好小妹妹。”
周青青暗想不用你说我也会照顾好小拾,明面上也学着张顺德颤巍的模样施礼,“是。”
褚景旸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去四街了,顾小拾硬是拉着周青青要过去,说是要去帮褚景旸。
周青青很是无奈,又把顾小拾抱到了肩膀上,“我要是打不过扶真会的人,就带你跑,到时候你可别再说帮他什么的。不过啊,人到了那个时候,都恨不得插上翅膀溜之大吉,毕竟自己活着才最重要。”
顾小拾不解问:“那你会不会丢下我?”
周青青边走边说,“怕什么?反正我已经死了。”
两人有的没的说着,跟在队伍的最后,顾小拾无意回头看了眼,高堂之上的正座上,竟隐约坐着个人,那人的脸煞白,似乎也在看着顾小拾。
顾小拾倒吸了口凉气,再一看,那人又没了,她揉揉眼,在看过去,高座上仍是没人。
眼花看吧,顾小拾心想。
周青青担忧看着顾小拾的指甲,那上的青气转成了隐隐的黑色,随风荡来荡去,大有扩张的趋势。
是煞气!
黑气一旦布满整个指甲,顾小拾将变成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到底是谁,在什么时候施的手脚?
她是水鬼,是阴邪,没有办法解开这更阴邪的煞气,如果顾小拾出了事,她只能再回到永无阳光的寒冷水域中,不知还要苦等多少年,才能再等到有缘人!
顾小拾绝对不能出事。
周青青握住顾小拾的手,顾小拾笑了笑,两手握住她的手,“周姐姐,你的手什么时候这么暖了?”
周青青苦笑,她知道是顾小拾的体温甚至比水鬼还低了。
两道白影从四街方向飘来,停在褚景旸面前,拜道:“平王殿下,我二人乃逍遥弟子,奉师命前来此地,来得迟了,还望赎罪。”
顾小拾一听‘逍遥弟子’,忙伸着脑袋往前面看,只见两个白衣人着装整齐,跪在地上,言行举止挑不出一点毛病。
褚景旸道:“路途遥远,二位仙门弟子辛苦了。”
顾小拾‘咦’了一声。
“怎么了?”周青青看不到前面。
“他们不是昨晚的那两个人。”顾小拾说,“他们没有那种……神仙的感觉。”
周青青左右看了眼,见没人,便使了个法拉长自己的脖子往前看,这一看,还真是,那两人相貌与昨夜的相同,但举止僵硬,无半分逍遥之气。
“不对……”周青青缩回脖子,反应了过来,大声喊道:“他们是假的!小心有诈!”
褚景旸正要扶起他们,听到喊声愣了一愣,那两人反应极快,从袖中抛出一把粉末,往褚景旸脸上撒过去,南原大喊:“小心!”忙去推开褚景旸,褚景旸也反应过来,顺着南原的推力轻巧跃到了旁边。
两人一见没能得逞,分两头包抄,凌空跃起,往百姓的头上抛洒粉末。
不少人的脸上沾了粉末,沾染到的地方冒起阵阵白烟,灼心的疼痛让他们躺在地上不停哀嚎打滚,再一看,他们的脸部已溃烂,露出焦红的熟肉。
“好狠的毒。”褚景旸拿出两枚飞镖,抛向两人,两人的眼睛上各中了一镖,竟没流血,毫无影响地继续抛洒。
周青青看出来了,这两个是活尸。
所谓活尸,就是死了的人被其他的力量操控做事,这就是解释了为什么他们不会流血,因为死了很久的人,血液是完全固住的!
楼主:南楨  时间:2018-12-10 22:04:13
第二十八章 暗度陈仓
周青青褪下外衣,盖在顾小拾身上,自己也蹲下藏在衣服里,和顾小拾四目相对。
顾小拾说:“周姐姐,你怕这个?”
“不怕。”
“那你躲什么?”
“谁知道他们皇族对水鬼什么态度?万一要杀要剐,我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暴露身份,岂不是自寻死路?”
“小哥哥不是很危险?”
“这个时候你还管他?你要是出了事,谁给你娘报仇?”
顾小拾说不出来了。
粉末已飘到她们头顶,灼烧着衣服,眼见衣服被烧成了马蜂窝,周青青蹲地高了点,防止顾小拾被透过衣服的粉末烧到,“来,抱着我,趁他们乱成一团,咱们快走。这扶真会,不是我们这些小喽啰能打得过的。”
顾小拾知道她说得对,可又觉得哪里不对,犹豫着伸出手。
“你又不是神仙,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还想救别人?”她拉着顾小拾,施了个遁地术,瞬间消失了。
褚景旸率领仅存的衙役与活尸缠斗,岂料活尸见血越发凶狠,被砍了双腿竟还能凌空飞行,残肢在地上爬来爬去,好似还受身体控制,狠命踢打哭嚎的百姓。褚景旸往队伍的后方杀过去,南原找来两根火把,大喊一声:“殿下!快让开!”褚景旸往旁边一退,南原将两根火把抛向活尸,活尸的袍子本就长,一接触到火,立刻撩起来,瞬间爬满整个身子,烧得活尸‘咯咯’怪笑,尖锐又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彻黔州的上空。
“小妹妹!”褚景旸终于来到最后面,焦急地搜寻着顾小拾。
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别样上心。
他终于看见了在队伍的最后,一件被烧成马蜂窝似的衣服静静躺在地上。
正是周青青的外褂。
褚景旸拿扇子挑起那件衣服,衣服下什么都没有。
南原沙哑着嗓音说:“大概……是被烧没了……”
褚景旸颤抖着,显然是难以接受,很快,他镇定下来,对剩下还站着的人说:“你们搀扶不能行动的人撤回府衙。杨大人!”
杨保清的脸上也被灼烧了一小块,捂着脸疼得龇牙咧嘴,听到命令,忙跑上去,“卑职在。”
“把城里所有大夫都找去府衙医治伤员!”
“遵命。”
“南原!你负责带领所有伤员回府衙,保证他们的安全!”
“那……殿下要做什么?”
“去铁匠铺。”他冥冥之中有种感觉,就是铁匠铺下面绝对有问题。四街里倒挂的蝙蝠女人们都不见了,她们没有回家,也没有乘船逃走,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黔州城下真是空的,而铁匠铺就是其中一个入口。现在趁着所有人都回府衙疗伤的时机,扶真会断然不会想到这个时候自己反其道而行之,冒险去地下。他看着杨保清,“南原,你也要寸步不离保护好杨大人,等我回来了,我还有很多话要请教杨大人。”
杨保清也不感觉脸上疼了,吓得跪了下来,“卑职不敢,卑职定当照顾好百姓,请殿下放心。”他犹豫了一下,“殿下,其实……其实这黔州城……”
“殿下!这个人死了!要赶快医治其他人!”南原正在一旁伸手探探伤者的鼻息,“这个毒太厉害,一刻都不能再耽搁了!”
褚景旸道:“杨大人还是构思一下该怎么和本王说说黔州的事吧!”他拿起南原给的剑,“南原,前面带路,我跟着走一段。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三个知道,若是本王除了什么岔子,你们,都脱不了干系。”他说着这话时,正牢牢盯着南原。
与此同时,在地面之下,有两个高大的身影一前一后走着,他们穿着宽大的黑袍,带着黑色面具,其中一个抬头侧耳细听,“师兄,我们怕是中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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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南楨  时间:2018-12-10 22:04:13
第二十九章 迷失洞穴
顾小拾和周青青原打算遁地逃走,岂料刚遁到土里,就直直从土里摔了下来。
地下是中空的,她们摔在了其中一个机关洞里,这个洞和铁匠铺中的一样,也有个看守的黑袍人。
黑袍人疑惑地抬头看看完好的天棚,低头看看摔下来的两人,歪着脑袋寻思她俩是怎么能摔下的,周青青率先反应过来,直接伸手一把掐住黑袍人。
‘咔嚓’一声,黑袍人脖子被掐断了。
顾小拾瞪大眼睛捂住了嘴。
周青青剥下黑衣人的袍子,低声说:“不是他死,就是你亡。还记得你说过的簋街吗?那里有满大街的黑袍人,我想,这里也许就是簋街。”
“簋街?”顾小拾环顾一圈,这是一个两人高的小洞穴,洞穴的对过是一条走廊,虽然洞穴修葺地平稳整齐,可这里和簋街的奢华相比,还是差得太多太多。
周青青已穿戴好,“现在上面乱成一团,只能闯闯地下了,我们要是能从这回到码头最好。”
“要走吗?可阿娘说小芬姨娘……”
“城里的女人都参加了扶真会,说不定你会在这里遇到她。”她蹲下,平视着顾小拾,“我们还会回来,但是现在必须要离开,这里太危险,一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粉末,洒在尸体上,只见尸体嗖嗖冒着白烟,只是瞬间,就被烧地一丁点都不剩。
“是上面两人撒的粉末!”
周青青颇为得意,“没错,我偷偷伸手抓了点,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这个粉末制得极为巧妙,黑袍人被烧得干干净净,而且还没留一分味道,饶是如此,顾小拾看着那空空的地儿,胃中涌起阵阵恶心。
周青青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应,伸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口中念念有词,目光转向顾小拾,翻手轻声命令:“去!”一张符纸破空而出,粘在了顾小拾后背上。
“隐身符,只有一张,贴上了一般人是看不到你的,你拿着用吧。”
顾小拾感激地看着周青青,“那你呢?”
周青青得意地哼了声,“这群凡人还想困住我?你跟着我走,有什么事就拉我衣服,可千万别走丢了。”
周青青已快步走在走廊里,顾小拾紧跟在身后。
这里的路四通八达,路线也极为复杂,转了大概十几个弯之后,顾小拾忍不住往后看看来时路,想了下路线,发现已不记得刚才身处的洞穴位置了,她不敢多看,忙转回脑袋,想紧紧跟着周青青,可一转脸,周青青却不见了,眼前有三条道路,她伸着脑袋挨个看了下,都没有看到周青青的身影。
顾小拾站在岔路口,手足无措地左右看看,想喊又不敢喊。
来来往往都是匆匆而过的黑袍人,带着相同的黑面具,谁也不认识谁。
要说当时在簋街时,顾小拾都没有这么强烈的孤独感,但是现在,不知为什么,看着来去匆匆的人,她总感觉这方天地与她无关。
仿佛,只是一瞬间,眼前的所有都会消失,然后阿娘在幻象背后等她入怀。
她擦着眼泪,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哭出声。
又有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路过,其中一个在顾小拾面前停了停,好似能感受得到她似的,顾小拾抬头看看黑袍人,大气也不敢出。
另一个黑袍人也停住了,拽拽停住的黑袍人衣角,示意他快点走。
那黑袍人却摆摆手,在顾小拾附近摸索起来,顾小拾自然是躲着他,虽然隐形了,但身体却实实在在的。黑袍人摸索了一阵,没有摸到,另一黑袍人又拽拽他,他只得作罢,快步离去。
直到他们走远了,顾小拾才敢轻轻出口气。
“第三百五十二号洞穴的人,去了那里?快找!不容有任何差池!来个人先去补上!”一个声音传来,顾小拾四处张望着,却没见到是谁在说话。
“这里的消息传得很快啊!”一个声音悠悠然飘来,脚步声渐近,是个儒雅的白衣男子,淡然优雅,生得貌若潘安,看不出年纪。
顾小拾终于见到了一个不是穿黑袍的人了,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比这里的所有人都要可怕。


楼主:南楨  时间:2018-12-10 22:04:13
第三十章 迷雾重重
“主人,您这边请。”一个黑袍人殷勤地在白衣人前面带着路,往岔路口走过来,顾小拾忙往身后的土壁上靠了靠,“簋街按照您的吩咐又新建了几座建筑,您要不要去瞧一瞧?”
白衣人悠悠摇了摇扇子,似有若无地往顾小拾所在的位置瞥了一眼。
看似不经意一瞥,顾小拾却觉得他的眼神比鹰隼还要锐利,云淡风轻中暗藏着风起云涌,让人胆寒,好似下一刻就能揪出她挫骨扬灰。
顾小拾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呼吸也随之滞住,奈何再怎么控制,她也到底是个小孩子,仍是被吓得发抖。
可白衣人也只往这里扫了一眼,没有停下的意思。“不用了,直接回摘星楼吧。”他如是说。
摘星楼?顾小拾想起侏儒曾提过这个名字,意思好像是簋街的极乐之地。也不知道周姐姐去了哪里,反正是三条路,不如跟着白衣人走,说不定能在簋街见到周姐姐,顾小拾没多思考,就远远跟在白衣人身后,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再走丢了。
与此同时,褚景旸站在曾经‘砸碎’的暗板旁,若有所思,他蹲下摸摸地面,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莫非簋街一行真的是一场梦?
如果是梦,那么这个梦一定是从黑豹女人释放浓烟开始的,之后他命令南原去找杨保清,顾小拾的消失,他去簋街等等,都是梦。
若不是梦,说明南原当时确实是去找杨保清了,在簋街昏迷醒来后,南原竟还在自己身边,这就说明南原说了谎。
自从南原来了黔州,他就变得不正常了,一个铁骨铮铮的武将,似乎在恐惧着什么……
刚才杨保清到底想说黔州怎么了,而南原有意打断他的话?
只有将簋街真实存在的证据摆在南原和杨保清面前,他们才肯说实话。
褚景旸思考着,不时敲击着地面,仔仔细细,一寸寸擦着地面,希望能找到线索,忽然,他看到‘暗板’的位置,有一滴指甲大小的水痕,房顶虽然没补,但近日无雨,哪来的水痕?何况这是锅炉房,本就热,不可能出现水痕,难道……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难道有人趁着自己昏迷之际,找人重新铺了地面,又想方设法让地面干燥,但因时间匆忙,没有留意,留了点水痕。这就意味着,这些人必须要换下褚景旸带血的衣裳,再换上另一件完全一模一样的,一样到连他都不会察觉。
假如这种可能成立,他们为什么要耗费这么大的时间和精力作假?直接杀了自己,岂不是更简单?还是扶真会以此来表明立场,并不想和朝廷作对?
太多疑点了。
答案在地下。
褚景旸这次并没有选择砸碎,而是仔细勘察屋中的每个细节,希望找到另一块暗板——也就是掳走顾小拾的那块暗板。
顾小拾一路跟着白衣人,着实不敢再大意,果然,在绕了十几个弯之后,视野陡然间变得开阔,远方有无数红点在飘摇,是红灯笼!前方,就是簋街!

楼主:南楨  时间:2018-12-10 22:04:13
第三十一章 再入簋街
周青青已走到簋街里,她手伸出黑袍,招了招手,让顾小拾过来拉拉她的衣角,表示还在,可等了一会也没见衣角动一下,她这才急了,担心顾小拾是在半路走丢了,轻唤小拾的名字,也没人回应。
来来往往的黑袍人,只有周青青停留地太久了,有些来往的黑袍人已回头看她,她不敢多做停留,只得迈开步子慢慢往前走。心里嘀咕着要不要回去找找?
她回头看了看,发现来这里只有一条路,即使洞窟中的路七绕八拐,也最终汇向簋街。
顾小拾来了的话,只能是来簋街。
风乍起,吹得头顶红灯笼摇曳,烛火迷离,她抬头看着,这地下世界,在灯火的点缀下,犹如深夜灯会,偌大的簋街上空,还有无数个深浅不一的光点闪烁着,好似漫天星辰。周围又有不停歇的欢笑声,空气中还漂浮着酒香,以及……一种奇特的香味。
烟火不时绽放,很是热闹。她一时晃了神,竟似回到了三十三年前的上元灯会,那时,她第一次遇到那个人,自此往后的余生,都万劫不复。周青青失魂落魄地往前走,大家都穿着同样的衣裳,顾小拾即使来了,又怎能认出周青青?
顾小拾已跟着白衣人快到簋街了,路上,白衣人也换上了黑袍,带上黑面具,瞥了眼身后的随从黑袍人,慢条斯理问:“你说,这里的灯笼美吗?”
随从诚惶诚恐,“好看……像是星星。”
主人轻轻叹了口气,摇头,“走吧。”前方已隐隐看到来去匆匆的黑袍人,空气中荡着酒香,他细细闻着,似乎也要醉了,“上次的猎物怎么样了?”
“出了点小插曲,但还是抓到了。”
顾小拾疑惑,按照侏儒说的,她就是上次的猎物,可自己如今好好的在这,那是谁被捉了?
主人说:“这次又做成了什么新鲜玩意?”
随从正要开口,主人又摆摆手,“罢了,我自己看吧,说出来了就也没多少意思了。”
簋街的繁华依旧耀眼,这次顾小拾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确定这不是梦。
回头要记得跟小哥哥说,顾小拾心想,可刚踏入簋街,她的头又开始疼了。
空气中弥漫着和上次一样香味。
头像被无数根尖针同时扎进去,又在脑袋里顺着血管游走扎刺,顾小拾双手抱住脑袋,疼地发抖,身子一软,靠在墙上,慢慢蹲了下去,牙齿死死咬住嘴唇,愣是一声不吭。
主人停了脚步,偏头看着顾小拾的方向,只见那墙角地上有几滴血,还有血在往下滴,再一看,那血,竟是空气中滴来的。
是顾小拾把嘴咬破了。
随从也注意到了不寻常,主人使了个眼色,随从立刻快步走上去,要捉顾小拾。
顾小拾迷迷糊糊看到一个黑袍人走过来,又在她身上乱摸,最后拎住她的后领,一把将她摔在主人面前。
主人蹲下,眯着眼附在顾小拾耳边轻声道:“一路跟着我,好玩吗?”
顾小拾饶是疼得意识昏沉,听了这话,不由瞪大了眼睛,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存在!
主人往她背上一摸,一把扯下隐身符,“雕虫小技,还想在我面前现眼?”捏着她的下巴,“乡下小丫头,还敢来簋街?”
随从道:“要不要把她当下次的猎物?”
主人拿出一张帕子,擦擦手,“不用,光凭一个丫头片子是来不了这里的,肯定还有同伙。”
随从抬手抽了一巴掌,“说!你同伙在哪?”
顾小拾被这一抽,反而清醒了点,“就……我一个。”
“小丫头年纪不大,嘴挺硬的。有意思,带着她,跟我去摘星楼。”
周青青正好走在后面,完完整整看了这一幕,她呆呆地看着主人,一时忘了动手,因为……这人的声音,实在是太熟悉。
顾小拾被揪住头发,拖着往前走,她迷迷糊糊地看着两旁站着的黑袍人,心想他们终于停住了,可哪个是周姐姐?


楼主:南楨  时间:2018-12-10 22:04:13
第三十二章 将死未死
这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连坊中的莺歌燕语都没了,歌妓舞妓从香暖窝里探出头,支着脑袋看笑话,她们是这里唯一特殊的人群——没有黑袍面具加身,可她们也只是看着,不敢说话。她们的旁边,两两三三站着黑袍人,想来他们就是簋街的客人。顾小拾脑袋疼痛不已,再加上被粗暴地拖着头发,几乎疼得昏死过去。
周青青不动声色地跟了过去。
簋街入口处又走来两个人,他们看到了顾小拾,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轻轻点了点头,一块跟了过去。
本以为簋街已是繁华万千,可簋街的尽处,还矗立着一座极高的阁楼,抬头望去望不见顶,好似真的插入星空似的,这大概就是“摘星阁”的由来,摘星阁建造地极为奢靡,金漆粉刷墙面,和田白玉累砌成的九十九级台阶,朱色琉璃瓦借着金光,光彩万丈,照出了檐角雕刻精致的五脊六兽,两扇三人高的大门是由整块上好的和田红玉雕琢而成,一楼大厅中的灯火透过两扇紧闭的大门,泛着通透诡异的红光,就连踩在脚下的地,都是上好的墨玉铺设。
顾小拾依旧被死死拖着,随从每上一级台阶,顾小拾就随之颠簸一下,每一次颠簸,脑袋的疼痛就增加一分,她又不愿意喊叫,只能死死咬住嘴唇,嘴上的血有一滴没一滴洒在了台阶上。
她已气若游丝。
这种将死未死的感觉,让她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痛苦。
阿娘如果真的死了,那她是怎样承受着这种痛苦,给顾小拾收拾好行李,又交代一切的?
周青青含恨而死,溺水临死前究竟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不能死……她心底有个声音在挣扎呼喊。
她始终不愿相信阿娘死了的。
她想,只要乖乖去小芬姨娘家住几天,再回小镇,阿娘就会好好的在那等她。
所有人都会好好的,她甚至期望孩子王也好好的。
可这种希望比在簋街见到阳光还渺茫。
于是,她开始恨起来。
一定要杀了艄公,要他不得好死!
他必须要死……
要死……
顾小拾的眼泪没了,她眸中的光彩被恨意完全支撑起来,可再怎么恨,她的身体仍是个八岁女童,力气怎么也不会大得过一个孔武有力的随从。
她的指甲已黑了一半。
大门已敞开,屋中华光万丈,顷刻间迸射出来,顾小拾下意识抬手捂住眼睛。
这就是所有人都想进的摘星楼了。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上次只有侏儒肯捉自己了,小半柱香,只够爬上台阶,根本进不了大门。
周青青只能跟到台阶下了,再往上走,势必会引起注意。
与此同时,那两人也跟来了,他们也抬头望着空无一人的台阶。
周青青焦虑地四处看,想要想个办法进去,她自然也看到了那两人,目光一对,周青青看到了面具下那双清澈的眼睛,神采万千,另一个人略逊,但也是炯炯有神。
周青青惊讶的张大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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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水云之间
这两人正是逍遥弟子萧逸秋和萧暮云。
萧逸秋伸手指指后边的一间叫做“水云间”的酒肆勾栏,让周青青和他们一起进去,周青青回头看了看,这宽阔的长街确实没人停留,他们中多是巡逻的,也有几个步伐缓慢的,是簋街的客人,他们零零散散在各个楼台前流连,在想要进哪个楼玩。
他们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没人说话。
周青青自然应了萧逸秋的邀请,跟在他们身后,进了“水云间”。
水云间与这里的大部分阁楼的建筑风格不同,是极尽繁华中的一点清淡,进了里面才发现更是别有洞天,没有散座,只有红木雅间,雅间之间是用轻垂的白纱帐幔隔开,所以,这里并没有多少隐私可言。
而且,这里没有酒水,只有茶水。
没有美人歌舞升平,只有风吹帐幔飘逸灵动。
更为奇特的是,他们这里的伙计一概穿着白色的衣袍,脸上带着半张白狐面具遮住上脸。
这么个清淡的馆子,开在奢华无比的簋街,着实奇特。
这种种不同,让周青青感觉到,这里的老板,似乎比其他地方的老板地位更高。
不久,伙计就端上来清茶和糕点,萧逸秋先给周青青倒了一杯,又把糕点推到了她的面前。
伙计端来一个香炉,将香插进去,点燃,做了个“请”的姿势。
萧逸秋点了点头,伙计微笑着退了出去。
帐幔中充斥着香的味道。
周青青摘下面具,纵然不饿不渴,也吃一点缓解紧张的心情,面前的香直冲九霄,她越是闻,越觉得这香的味道熟悉,再一想,这不就是街道上的香味吗?
萧逸秋和萧暮云对视了一眼,见四周没有伙计,萧暮云就伸手掐断了香,将剩下的香塞到了口袋里。他们这才摘下了面具,周青青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因为他们的脸上,紧紧蒙着厚厚一层纱布!
萧逸秋解下纱布,长长舒了口气,低声说:“这香有古怪,能迷人心智,软人筋骨,压制真气,似是从天竺传来的‘红丝绕’。”
周青青一惊,忙气归丹田,非但没有感受到丹田处真气流转,反倒觉得真气四处流窜,如散沙,根本聚集不到一起。
萧逸秋道:“只是一时而已,出了这里,两三个时辰即可恢复。”
周青青这才安心,想到顾小拾,试探着问:“二位仙门弟子,你们的真气……”
萧逸秋看了看萧暮云,“师兄恢复了几成?”
萧暮云面无表情,“一成。”
“我也如此。”
周青青不明白,簋街是迎客赚钱的地方,为什么要对客人下手?
萧逸秋看透了周青青的心思,“洞窟处虽是多人把手,可我们四个,不还是进来了?这香,怕就是对付我们这类不请自来的人。至于真正的客人……他们来自五湖四海,身份非富即贵,若是认出了仇家,难免不动手,没了真气再好不过。再者,簋街巴不得他们更昏一点,昏到倾家荡产最好。”
周青青明白了,回归正题,“那小拾怎么办?”
萧逸秋摩挲着手中的茶杯,不说话了。
周青青哼了一声,“亏你们还是什么仙门弟子,什么逍遥派风评很好?我看,是浪得虚名而已。现在连一个小女孩都救不出来,修的哪门子仙?”
萧暮云怒了,沉声反驳:“不讲理的女人,若不是相救,我们早走了。”
周青青继续撒泼,“走?我看你们是根本走不了吧?”
萧暮云死死攥住手中的茶杯,额头上暴起了青筋。
萧逸秋拍拍师兄的肩,“我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坐在这讨论。”
萧暮云放下杯子,头偏到一边,不再理会周青青。
萧逸秋看着周青青,桃花眼中浮起了笑意,“姑娘生得倾城貌美,令人赏心悦目,且是玲珑之心,懂得用激将法,若是常人,定吃不住姑娘这一招,可对我二人无用,因为,我们本就想救了顾小拾再回地面。”
在这混乱的黔州城,能救一个是一个。
周青青被他看得脸红了,“鬼才信你。”
萧逸秋笑意更浓,“多谢信任。”
“你!”周青青反驳不了了,她就是个水鬼啊!她这么个伶牙俐齿的,都被萧逸秋下了套子。“好个巧言令色的逍遥弟子,那你倒是说说,怎么救人?”
萧逸秋正色道:“还需要请姑娘配合,先告知我二人地面的情况如何。”
周青青自己也想不出办法救人,只能一五一十告诉他们方才的见闻。
摘星阁内,顾小拾被一把扔到了地上,她抓住地面,艰难地撑起身子,脑袋越发地疼痛起来。
大厅中,还端正站着一个黑袍人,黑袍人手上捧着一个奇怪的脑袋。
顾小拾眯着眼,越看越觉得那脑袋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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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侏儒狮舞

“你说什么!你在赌小拾的命!”周青青激动地站起来,险些喊出声。

萧逸秋食指靠在嘴上,轻轻“嘘”了一声。

周青青悻悻坐下,压低了声音,“你有没有搞错?仅凭你的一点推断,就能救人?你在这里多久了?十年?五年?自以为很了解这里吗?要是你说的那种情况没有出现,小拾岂不是九死一生?”

萧逸秋定定看着周青青,“她现在已经是九死一生了,不是吗?”

他指的自然是顾小拾身上的煞气,现在算来,煞气已至少扩散了一半,“人性本恶,没有后天良知的束缚,怕是这会,顾小拾已露了些凶性。”

周青青不可置否。

萧逸秋继续说:“按照姑娘方才描述的地上场景,已是危险至极,我们师兄弟奉师命前来,助平王殿下处理黔州一事,而如今非但没帮上忙,反而让百姓死伤惨重,已是我等的过失。但是现在,既然有一条人命摆在面前,我们选择救。在这里坐着,就是为了等一个时机。如果一炷香烧光,时机还没来,我等必须返回地面救其他人。这里,真的爱莫能助。”

周青青盯着那没有烧香的香炉,轻轻叹了口气,“小拾那孩子,向来运气很差……”

萧暮云沉声道:“大半炷香时间过去了。”

后院里传来女人的嬉笑声,说着听不懂的话,萧逸秋笑了笑,“来了。”

顾小拾撑在地上,盯着那人手上捧的头颅,眼睛一眨不眨,她突然变得很饿,饿得发慌,看到那人手上的头颅咽了咽口水。

那人开口了,说着一口不熟练的中原话,有种舌头捋不直的感觉,是个西域人,“听闻簋街主人喜好皮制品,在下也有相同的爱好,又碰巧捉了猎物,便将自己收藏的东西与猎物结合,制作成一件完美的作品,献给主人知音。灵感来自中原的舞狮子,狮子头是人头制成,此人的头颅宽大方圆,头颅后除了自己的皮,又加上八张豆蔻少女的皮。共九张皮,意喻九九归一。”

“哦?”主人斜倚在贵妃榻上,听到这么介绍,坐直了一点,“拿过来我看看。”

随从接过人皮狮子,双手捧着,呈给主人看。

主人摸了摸皮具,“看来上次的猎物是个侏儒,和少女的皮混在一起,也倒别有一番风趣。”

侏儒?难道是……上次要杀自己的侏儒?顾小拾想。她已极不舒服,身上的虚汗一直往下淌,她越看,越觉得少女的皮香,越看,越是忍不住……

她的指甲已黑了大半。

西域人继续说:“这个人皮狮子并不是摆设,而是可以舞起来的,我的同伴善舞,这次也来了,主人是否有兴趣观舞?”

主人笑道:“乐意之至。”

西域人鼓了两次掌,“雅卡莎,过来为主人献舞。”

红玉大门打开了,一个身材曼妙的少女蒙着一层轻盈的面纱,盈盈而来,她的衣着并不似中原人的宽袍大袖,全身上下只有两块布遮住,其余的地方都蒙着一层黄纱。

黄纱轻薄,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西域人说:“这是我们波斯最擅长舞蹈的女子。”

雅卡莎赤足在地上起舞,她的身子很柔软,舞动黄纱飞旋,竟好似要飞天。莲步越到随从面前,抛了个媚眼,娇嗔地夺过那面人皮狮子,双手举着狮子头,陶醉地舞动起来。

这个画面,即美艳,又诡异。

少女皮的气息随着雅卡莎的舞动越发浓烈,顾小拾强忍着,指甲死死扣住地面,有几个指甲裂了,不停流血。

主人眯眼欣赏着舞蹈,一舞终了,鼓了鼓掌,“甚是精彩,美人,脚冷不冷?愿不愿意来我榻上歇一歇?”

雅卡莎轻轻一笑,飞也似的跳到了主人的怀里。

主人握住她的手,对西域人说:“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来。”

西域人说:“在下并没有什么想要的,只是我的国王想要一件东西。”

“哦?”

“要褚国。”

“你是来和我谈事情的?”

“正是。若是主人肯助我们,到时候我们一定给主人十个簋街。”

主人不屑地笑了笑,“才十个?”

“二十个……三十个……五十个。”

主人摸了摸雅卡莎的手,攥地更紧了,“你们波斯人,国土小,眼界也小。你们觉得,我缺钱吗?”

西域人额上已挂了冷汗,“那……主人想要什么?”

主人定定地望着雅卡莎,“我就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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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负心之人
雅卡莎明显哆嗦了一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主人。
西域人也愣了,他惊讶地看着主人,脑袋飞速运转,想猜透主人的话中之意。
毕竟,一个女人,还是个只见一面的女人,真的抵得过五十个簋街吗?
左思右想,话中似乎并没有深意,于是,西域人脑筋转了个弯,问:“我们是心怀诚意地来和主人谈合作,攻打褚国的,还望主人深思。”
因果因果,如果‘果’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就一定出在‘因’上。
果然,主人笑了笑,“怕是贵客远道而来,不知我簋街的规矩,第一条,便是不谈国事。”
西域人的表情僵住了。
主人继续说:“摘星楼,是人纵情享乐之地,沾染了国事,开心,也变成不开心了。你说是不是啊?美人?”
雅卡莎笑着点头。
场面略微尴尬,西域人思忖着该说什么,谁都没有注意角落里的顾小拾,指甲缝流出的鲜血沾湿了裙摆。她哆嗦地更厉害了,眼睛不自觉地往人皮狮子上看。
许久,还是主人先说话,“今天我很开心,贵客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说出来。”
“在下……并没有不开心的事情。”
主人冷笑,“可如若你是现在这幅丧家犬的样子出去,岂非砸了我摘星楼的招牌?”
“这……在下会笑着出去的。”
“信人终不如信己,我有个两全的法子,不妨一试。”这时,从屏风后走出一个人,身材颀长,穿着修身的白袍,脸上戴着半张狐狸面具,优雅从容,与水云间里伙计的装扮一模一样,可明明是同一种装束,穿在他的身上,就显得贵气十足。
他就是水云间的老板。
雅卡莎眯着眼打量他。
他弯腰在主人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主人点了点头,“好了,你去招待波斯贵客吧。”
他点了点头,对着波斯人做了个‘请’的姿势,路过顾小拾时,他看到这个小姑娘死死咬住袖子,抖个不停,像是在隐忍什么。
他皱了皱眉,“地板脏了。”
所有人都看向顾小拾。
雅卡莎惊呼一声,卧在主人胸前。
“美人,不用怕,她是中了蛊,看这样子,过不了多会,就会凶性大发,食人肉吸人血。”他说最后一句时,越发靠近她的耳朵,好似说的不是顾小拾,说的是她。
雅卡莎无辜地睁大了眼睛,内心里着实虚惊了一把,她,并不是真正的雅卡莎,而是周青青。萧逸秋和萧暮云用最快的速度劫持了真正的雅卡莎,问出了全部信息,又用易容术给周青青改了样貌。
做这一切,只在弹指一挥间中完成,神不知鬼不觉。
周青青做水鬼时,确实吃过人肉喝过人血。
她几乎已经确定,面前的这人,就是害她沦落至此的负心汉。
他怎么混成今天这副人模狗样的,周青青并没有兴趣知道,她只想杀了他,最好立刻,马上,扒了他的皮吃了他的肉。
可他死死攥住周青青的手,让她无从下手。
这幅面具下的面孔到底洞悉了多少,没人知道。
刚才水云间的老板对他说了什么,也没人知道。
顾小拾已然麻木,两眼空洞,不自觉的站起来走向人皮狮子,痴痴说道:“饿……吃……”
主人看好戏似地看着顾小拾,周青青内心担忧,鬼吃人,自甘堕落,人吃人,万劫不复。
随从捧着人皮狮子,看到一脸凶相的顾小拾,吓得往后退了退。
就是现在!
两道白影破空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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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滴血摘星
来者正是萧逸秋和萧暮云,他二人以气化剑,左右夹击,直逼主人的咽喉!
主人冷哼一声,一把推开周青青,以手为刃四两拨千斤,一招即拆招。
周青青没料到负心人在如此危机的关头没拿她当肉盾,竟还仗义了一把,三十三年,足够改变一个人吗?容不得细想了,她快步走向顾小拾那边。
顾小拾的指甲已全黑,变成了完完全全的行尸走肉,此时早夺了那人皮狮子,扔掉侏儒的那部分皮,大口大口撕咬着少女皮。
拿皮的随从,看到这疯狂的一幕,早已吓得靠墙瑟缩。
周青青白了他一眼,心道:“走狗。”这边掐住顾小拾的两腮,手指抵住上下齿,不让顾小拾继续吃下去,另一只手拽过剩下的皮,往随从身上一丢。
随从抖地更厉害了。
顾小拾没知觉似的,没了人皮,竟开始咬卡在上下齿之间的肉,汩汩鲜血从嘴里留出,她还在继续咬,周青青指尖一痛,惊道:“疯了疯了!”别无他法,挥手一巴掌打晕了顾小拾。
顾小拾的腮上有两排牙印,再差一点,腮便被咬穿。
萧逸秋在主人前面,扰乱视线,萧暮云在身后,找漏洞袭击,两人配合地天衣无缝,饶是如此,却还是被主人轻松化解。
并不是主人的武功多高,而是他二人的真气着实提不起多少。
周青青安顿好了顾小拾,过去一把揪住随从的耳朵,掀开他的面具,想提前泄泄自己这三十三年来的怨恨,可面前的这张脸,让她实在是下不了手。
这张脸,整张脸皮溃烂结痂,鼻子和嘴巴几乎在一条竖直线上,唯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彰显出他的年纪。
周青青愣住了。
随从以袖遮脸,挣扎着爬过去捡起面具,摸到面具时好像摸到了救星般,松了口气,赶忙带上。
“走水啦!”外面一声清亮的嗓音刺破了摘星楼紧张的氛围,周青青起身一看,只见外面火光隐隐。
“哈哈哈哈!”一连串尖利的笑传来,只见西域人捂着嘴跑了出来,周青青往后一看,竟没见到水云间的老板。
周青青答应过萧逸秋,只要是见到与簋街有关的人,尽量捉活口。这并非是要求,而是一个承诺。她抱起顾小拾,这次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能让顾小拾再离开自己。
她一把拉住西域人,西域人还是捂嘴笑个不停,有鲜血从指缝流出,周青青顾不了多少,“带你走的那个人呢?”
西域人放下手,猛然凑近恫吓周青青,周青青倒吸了口凉气,那西域人借机推开了红玉门。
西域人的嘴被左右割了一道,上扬到耳根,永远是一副笑脸,他大概是受惊吓过度,才会狂笑不止。
大门外,簋街的喧嚣一点不落地传了进来,客人们,巡逻们慌做一团,远方冒着一团火,火势不大,可这里是地下,他们的真气又一时半会用不出来,自是引起了惊慌,害怕起来,尖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他们纷纷向出口涌去。
有个黑袍人手持火把,朝着人群的反方向,一路挤着走向摘星楼。
是谁?
那边主人说:“我打不过你们,但你们也奈何不了我。外面着火了,再僵下去,我们都会变成簋街真正的鬼。”
萧逸秋冷声道:“那你为何还不束手就擒?”
主人笑了,“你们有四条命,我是一条命,你们输不起的。”
随从惊慌地爬过去,“主人,还有属下!”
主人一掌掀飞他,“你算什么东西?”
周青青怒了,拿起手边的茶杯,趁主人不备,弹到他的麻穴上,深吸口气,踩着桌子跃到主人身前,借力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你们俩是君子,我可不是!这种人渣,还活着做什么?”她把顾小拾塞到萧逸秋怀里,一掌打飞主人的面具,面具下的这张脸,与三十三年前一模一样,未见丝毫衰老。
主人连连后退,奈何被掐地太死,手脚发软,只得被一步步逼到墙边。
周青青的人皮随着怨恨的增加已维持不住,一片片往地上剥落,再看已是枯骨一具,凶相全露。
萧逸秋惊道:“周姑娘,手下留情!”
周青青恨道:“如果你知道他对我做过什么,就不会说这句话了。”
拿火把的黑袍人已进门,看了眼状况已明白七八,摘下面具,赫然是褚景旸。
萧逸秋和萧暮云作揖同声说:“逍遥弟子叩见平王殿下。”
褚景旸忙扶起他二人,“快请起,不必多礼。看来我来的还算及时。”他故意找了个没人的楼点了把火,又大喊走水,人群惊慌,纷纷涌到出口,无人管他,他自然得以大大咧咧走来摘星楼。
火一时半刻烧不到这里,等巡逻人组织好了以后,火也会被立刻浇灭。
只有不多的时间出去,摘星楼里一定有通往地面的暗道。
萧逸秋和萧暮云都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就是要找个人,询问出暗道所在。
随从必定知道。
主人被掐的青筋暴起,却仍是温柔笑道:“青青,好多年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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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在火一方
周青青掐的更狠了,掐的他脖子咔嚓作响,他仍是笑着,“刚看见你时,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竟然回来了。握住你的手,我就不愿放了。能死在你手底,此生无憾。”
周青青而今是朽骨一具,脸上身上挂着丝丝腐肉,空洞的眼眶留着两行暗红的血泪,身上的腐臭腥气也尽数散开,骇人模样吓得随从连连后退。
“哼,花言巧语,三十三年前,我信了你的鬼话,落得如今模样,现在你说的任何一个字,我都不会信。怎么样?窒息的感觉好受吗?可惜这里没水,不然我定要你尝尝淹死的滋味。”
主人惨然一笑,“三十三年前,我就不想活了。”
周青青微微动容,手松了松。
主人咳嗽了几声,“你以为,我一介平民,如何一夕之间飞上枝头当上驸马?”
“我不想听。”
主人继续说:“并不是我搭上公主,而是公主看上了我,她知道你,可她太蛮横,想要的东西一定要不择手段得到。于是,她用你的命要挟,我不想你死,只得答应她。那天晚上,她雇了五个水贼谋害于你,第二天,又派人易容成我的模样查看结果,那人懂生死阴阳,知道你在船下,故意说了那番话气你。头三年,我以为你还活着,后来那人醉酒后跟我说了实话,我才知道你,你已经……”
“我凭什么信你?”周青青虽然这么说,可她的手已经放开了。
“我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妻子是公主,我出身卑微,并不能有什么选择。这么多年,她男宠无数,我从正房被赶到了偏房,整日孤身一人,时常看着月色发呆,想象着,如果当时和你一起归隐,该有多好。这个簋街,是用别人贿赂公主的钱财建设的,你看我风风光光,其实,我什么都不是。”
周青青喉中一哽,皮肉慢慢长了出来,嘴硬道:“我还是不信你。”
主人拉住她的手,“我们出去,路上慢慢同你讲,三十三年前未完成的约定,待会就能实现。”
屏风后传来阵阵鼓掌声,“好一出感人的对话,可惜啊,你们的约定,死了也完成不了。”
来者正是水云间的老板。
主人伸手护住周青青,厉声道:“你要做什么?”
萧逸秋和萧暮云挡在褚景旸前面,萧逸秋道:“一对五,莫非阁下活够了?”
老板大笑着,“一对五?怕是逍遥弟子连数数都不会吧?我来告诉你,”他的嘴角弯起一抹诡异的笑,“是二对四。”
所有人呼吸一窒。
萧逸秋和萧暮云对视一眼,萧逸秋的余光看着身后的褚景旸,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不好!”
与此同时,萧暮云惊呼一声,“师弟小心!”用力一推萧逸秋,自己撞到了褚景旸的刀上。
褚景旸握着刀柄在萧暮云肚子里搅了搅,萧暮云感觉腹中剧痛,直直跪了下去。
“师兄!”萧逸秋将为数不多的真气混在掌心,劈向褚景旸,褚景旸正得意着,猝不及防接了这一掌,被震得连连后退。
褚景旸笑着讥讽,“久闻逍遥掌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这一掌,连虱子都打不下来吧。”
老板笑道:“二对三了,萧逸秋,到底是谁活到头了?”
萧暮云腹部血如泉涌,萧逸秋给他点了几处穴止血,手紧紧按压伤口,“你又错了,是二对四。”
“哦?莫非这里还有个隐形人?”突然,他的手腕剧痛无比,低头一看,顾小拾不知何时醒了,死死咬住他的手腕吸血。
顾小拾确实是个隐形人,谁都不会注意一个孩子,就算褚景旸看到顾小拾爬起来,也并没有在意分毫。
萧逸秋眼神一凌,将袖中藏着的小匕首扔向褚景旸,正中心窝。
只在刹那。
“一比四。”萧逸秋冷声道,一步步逼近。
老板慌了,挣脱不开顾小拾,只得反手掐住她的脖子,“不要再过来。”
那边主人已找到通向地面的开关,按了下去,贵妃榻晃了晃,主人拉着周青青,“机关在这,快上来!”
周青青说:“不行,我要救小拾。”
主人看了看老板,“你受了这么多苦,我去救,你在这等着。”
萧逸秋和主人慢慢逼近老板,主人道:“把那孩子交给我,我放你一条生路。”
“呵,你算什么东西?放我一条生路?”
“这些年,你打着簋街的名义做了多少恶事,以为我不知道?扶真会都跑到我眼皮子底了,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做的?就算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也能写一封密信,交到公主府,让你进公主府的刑房。”
老板听到‘公主府刑房’时,不觉抖了抖,那里是人间炼狱。
他放开了顾小拾,萧逸秋一把抱住顾小拾,点了她的昏穴。
主人使了个眼色,让萧逸秋快走。
萧逸秋点头,一手扶着萧暮云,一手抱着顾小拾,上了贵妃榻。
周青青松了口气,“小文,快过来啊!”
小文,是主人的小名。
主人回头淡淡笑了笑,手按住了墙壁上的开关,贵妃榻缓缓升起,却不见小文过来。
周青青急了,“小文,你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主人一直按着开关,很明显,开关需要人一直按着,一旦松手,贵妃榻会直接摔下来,塌上的人,不死也残。
老板明白了,他快步走到褚景旸身上,拔出小匕首,一下一下刺着主人的手,觉得不解恨,拔出刀往他的心窝捅,“你还想告密?我让你告密!”
周青青泪眼婆娑,哭喊着要下去,却被萧逸秋死死拉住。
主人笑着对萧逸秋道了声谢,而后一把推翻了桌上的烛台,燃起烈烈火。
老板无暇顾及主人了,忙奔向大门,想逃出去,却被人狠狠砸了一下。
随从惊慌地看着刚被自己砸昏的老板,又看着奄奄一息还不肯撒手的主人,一咬牙,跳上柱子,眼见贵妃榻越升越高,“求求你们,救救我!救救我!”
周青青看着小文,小文也在抬头看她。她擦擦眼泪,伸手拉了把随从,随从跌坐在贵妃榻上,惊魂未定。
塌越升越高,塔顶并没有点灯,眼前的黑越发深沉,周围星星点点,好似真的能摘到星星。
而那星星,正是壁上倒挂着的吸血蝙蝠的眼。



楼主:南楨  时间:2018-12-10 22:04:13
第三十八章 四面楚歌
吸血蝙蝠眼睛泛着红光,如同璀璨的红宝石,装饰在漆黑的空间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下方火光渐盛,贵妃榻仍有条不紊升起。
现在塌上只有萧逸秋和周青青是完全清醒的,随从许是受了一连串的惊吓,再见到蝙蝠眼时,直接吓得昏了过去。
周围传来频繁的翅膀扇动声,越来越多的吸血蝙蝠聚集在塌周围,血红的眼睛好似一双垒着一双,密密麻麻地包围过来,围成一个的硕大浑圆的球体,球体还在缩小,渐渐地,诡异的红光甚至把贵妃榻都照地一清二楚。
周青青头皮发麻,虽是鬼,也吓过人,但着实没见过这等诡异的场面,不觉拉住萧逸秋的袖子,“萧二仙人,你的真气恢复了几成?”
“不到半成。”
周青青深吸口气,自己的真气是压根一点都没恢复。
气氛绝望到极点。
她还不想灰飞烟灭,人死成鬼,鬼再受损,烟消云散,一切成空。
小文还在下面撑着按动机关,所有她这条鬼命比以往更有价值。
必须要活着。
萧逸秋却看来不是那么紧张,静静地面对萧暮云坐着,一两只急不可耐的蝙蝠蠢蠢欲动往萧暮云的伤口扑来,被萧逸秋挥剑斩断。
越来越多的蝙蝠围过来,球体也越发缩小,眼见就要完全包围贵妃榻。
榻被撞地晃了晃,险些晃掉了顾小拾,萧逸秋伸手拉住她,把她交给周青青,周青青干脆抱住顾小拾。经这么一下,塌的上升速度慢了许多。
周青青已如火上浇油,急不可耐,拉住萧逸秋的袖子,“喂,你怎么还沉得住气?再这么下去,我们都得完!”
萧逸秋不紧不慢说:“倒是有个法子。”
“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
“只因我在考虑你。”
“我?”
“你是水鬼,经得起火烤吗?”
经萧逸秋这么一说,周青青瞬间明白了,他是要用火攻。
萧逸秋说,“不管它们异化成了什么,说到底,还是蝙蝠,还是怕火。我们几个虽伤亡惨重,但还是人类,向阳而生,一点火,只要不沾了衣服,就不会有多大问题,可你不一样。”
萧逸秋没有说完,饶有意味地看着周青青,周青青心里也懂,火为阳,水为阴,本就相克,这个办法一旦实行,周青青定会化成一摊腐水,永无生还的可能。
周青青内心不安,表面上还是哼了哼,“你既然都说出来,一定已经有了解决办法,我不相信逍遥弟子会放弃一条生命,哪怕她是个水鬼。”把‘逍遥’的头衔压上来,即使萧逸秋接下来的话对她不利,也会斟酌再三说出口的。
萧逸秋一笑,猜透了她的心思,“你用不着总是提逍遥派,我说出来,自然就有对策。”他解下腰间的玉佩,那玉在红光下泛着柔和通透的润光,俨然是朵盛开的莲花,如被清风吹拂,化成玉佩,雕工着实精巧细腻,“玉乃土获日精而生,虽也克你,但不至于像火这般猛烈。”
萧逸秋是让她去玉里躲着,周青青松了口气,又摇头,“我去玉里可以,但我怎么知道,你还会不会放我出来?”
萧逸秋看了看顾小拾,“你就是要赖在里面我也是不肯的,不然,这个小丫头归谁照顾?”
周青青这才放了心,念咒化成烟飘进玉佩。
萧逸秋解下身上的黑袍,手掐剑诀,引火上袍,抛向上空,凝神盘坐,一股真气自百会穴飘出,顷刻间膨胀,护住了整个贵妃榻,那着火的衣袍如受命令,在空中画圆,不到片刻,便烧的蝙蝠疯狂嘶叫,大部分被吓住退远了,还有一小部分躲着衣袍,想等它烧完,再冲进真气里。
萧逸秋抬头看了看上方,距离地面应该不远了,自己的这点真气应当能撑过去。
就在这时,有人抓住了他的脚,他低头一看,是顾小拾醒了。
顾小拾的指甲已完全变黑,眼睛血红,比吸血蝙蝠还要骇人,如若平时,这种蛊毒,他还可以压制一下,再找出究竟是中了哪种蛊,寻得解药,可是现在,情况危急,他也没有多余的真气压制了。
顾小拾抬头看着他,舔了舔舌头,好似闻到了什么上好的吃食,在摘星楼闻到少女皮时,她还可以克制,可是闻到萧逸秋身上的味道,她就一刻也控制不了了。
萧逸秋这些年没少在寅卯两时吐纳,身上的死气几近排出,剩下的都是生生不息的气【文尾注】,比少女更富有生命力。
顾小拾扑了上来。
头上的衣服已烧尽。
真气已渐薄弱!
【注】:吐纳,为呼吸的一种方式,是道教炼丹方式,古之修炼家行吐纳之功者,大概于寅卯二十时,面朝东方,招摄空中生气入身,借其势力,而驱出身内停蓄之死气。




楼主:南楨  时间:2018-12-10 22:04:13
第三十九章 夕阳之光
摘星楼燃起的熊熊烈火早已窜上楼顶,在榻飞出的那一刻,烧了不少围攻的蝙蝠,这一下,贵妃榻终于进了些新鲜空气,同时,楼下众人逃跑的奔走呼喊声不绝于耳。
顾小拾哪管这些,只想上去把萧逸秋扒皮剔骨吃得一干二净,“饿,我饿!”她舔舔舌头,之前吃了少女皮,让她胃口大开,看着萧逸秋,口中的獠牙又长了一分,指甲也长了一截,其上覆着的黑气越发浓厚,再看她,双目圆睁,充血通红,脸上红一道黑一道不知沾了什么,头发凌乱脏兮兮,衣服也破破烂烂,四肢着地爬行,哪里还有半分人样?
全然一个野兽。
周青青能一巴掌把她打昏,可萧逸秋不能。
逍遥派绝对不能对寻常老幼妇女动手,何况顾小拾还占了两样。
萧逸秋看着兽化的顾小拾,竟觉得有几分可爱,伸手弹了下她的鼻子。
顾小拾吼了一声,吃痛地捂住自己的鼻子,眼睛瞪得更大了,“打我!吃你!”
萧逸秋见她还有一分人性,安心了不少,索性耍赖凑到顾小拾脸前,眨眨眼,要死不死说:“你若是能碰着我,哪怕是一根头发丝,我就卸了自己的胳膊给你。”
贵妃榻说大也不大,何况上面还有两个成年男子昏迷,留给萧逸秋活动的地方着实不多。
顾小拾想也不想,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张大嘴再次扑了上去。
萧逸秋往旁边一闪,顾小拾扑了个空,因用力过猛,半个身子已飞出榻,她又饿得狠,四肢发抖,这一抖不要紧,脑袋朝下眼见就要往底下栽。
周围的蝙蝠又多了起来,榻已升到了无尽的黑暗中,黑暗中潜藏着无数的吸血蝙蝠,在簋街往上看,它们血红的眼睛就是繁星。见顾小拾的脑袋出了真气罩,扭称一团围攻上来。
顾小拾哪肯受这欺负,双手不停扑棱,还真的捉住了两只,两手拿着,一左一右来回啃食,血溅了一脸,也不见她停住,还别说,那些蝙蝠还真被顾小拾这种丧心病狂的模样吓住了,一时之间再不敢围上来。
萧逸秋一把拎住她的后领,像拎一只猫似的把她拉了回来。“喂,小丫头,你要吃的是我,不是这些。”
顾小拾看看他,又看看手上的蝙蝠,忍不住又啃了几口,对着萧逸秋摇头,“你瘦,不好。”说完看都不看他,又探出脑袋抓蝙蝠吃去。
萧逸秋忍俊不禁,褪下了萧暮云身上的黑袍,引了火,“我请你吃烤蝙蝠。”
着了的黑袍在贵妃榻前来回旋转,转眼间榻上已落了不少烧焦的蝙蝠,萧逸秋拿起一只,扔给顾小拾,“来,尝尝这个。”
这些蝙蝠原产天竺,其粪便为夜明砂,可治目盲,是味极为稀有的药材。不知怎么被簋街引了来,养在上面,簋街上又没有粪便,可见是有人训练这些家伙让它们在固定的地点排便,然后收集起来。但是目前来看,这些蝙蝠是好久没喂,所以才会攻击人。
簋街的香又是天竺的红丝绕,看来,簋街和天竺的关系不一般。
不过,这些蝙蝠即使饿了几天,看着也是膘肥体壮,照顾它们的人必定花了不少心思,若现在看到顾小拾捉住一只咬两三口就丢掉,说不定气得七窍升烟。
不过,这小丫头种了蛊毒的情况下还能阴差阳错帮了忙,也是她命不该绝。若她真吃了活人,他还有什么理由救她?
萧逸秋想着,刚才在活人和人皮间,她选了人皮;现在在活人和蝙蝠间,她选了蝙蝠。人不能吃人,若老想着吃人,与牲畜何异?顾小拾还有一份人性,这毒,就解的了。
萧逸秋抬头看着上空,上空有三条的细缝呈方形排列,正透着微弱的光,这就是通往地面的暗板了。
下方的人群已完全疏散,簋街空空荡荡的,呈现了有史以来第一次死寂。摘星楼的火顺着风窜向了其他阁楼,一个传一个,不多时,簋街便成了一片火海。
上方的暗板自动弹开了。
光芒,真正的光芒在顷刻间挥洒下来,夕阳余晖,尚有余温。
萧逸秋眯着眼享受这久违的光。
有一滴水滴了下来,落在了他的衣上。
他低头一看,这哪是水!是血!
再抬头看上面,只见一个妇人被吊着脖子悬空挂在房梁上,脖子处被割了一个大口子,汩汩鲜血正往下流,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凸出来,猩红的舌头深处半截,正幽怨地瞪着萧逸秋!
顾小拾扔掉手上最后一个蝙蝠,看着妇人的鲜血,舔了舔嘴。
像算好了时间似的,那妇人的脑袋正巧掉了下来,正正好好落在萧逸秋怀里!

楼主:南楨  时间:2018-12-10 22:04:13
第四十章 人间炼狱
妇人的眼里充斥大小不一的血块,眼底汇集一滴淤血,将流未流。瞳孔早已涣散,可就是不肯闭上眼,落下来时也许是巧合,那双毫无神采的眼正正好好瞪着萧逸秋。
萧逸秋心中一惊,倒不是这头颅多可怕,而是,这尸体吊着的位置——摘星楼的头顶,正是黔州府衙!
这妇人生前一定极爱美,头发和皮肤都保养地很好,衣着不凡,定不是寻常女子。
顾小拾冲了过来,想抢头颅,萧逸秋趁势一把拎住她的后领,顾小拾不服,双手乱扑腾,龇牙咧嘴地去抓萧逸秋另一只手上的头颅,可是无论怎样都碰不到。
萧逸秋将头颅安放在塌上,食指敲了敲腰间玉佩,“还不出来?”玉佩铃铃作响,一股青烟飘了出来,渐显人形,周青青伸了个懒腰,一睁眼就看到顾小拾拼了命地抓头颅,一挥手,二话不说又把顾小拾打晕了。
“……”萧逸秋无言看着她。
她尴尬假笑了下,“这样多省事。”说着接过顾小拾,抱在怀里,“这样多乖,就是她身上太冷。”
萧逸秋扶着萧暮云和随从,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见周青青要上去,“慢着,怕上面有埋伏。”
“埋伏?这还不简单?”周青青拽着头颅的头发,往上一抛,上面没有任何动静。
头颅被抛到了最高点,眼皮动了动。
周青青笑着说:“我就说嘛,哪有什么……”她还没得意完,正下落的头颅嘴巴一张,吐出一摊秽物,完完全全地、一丁点不剩地全落到了周青青头上。
周青青还没反应过来,盯着自己手腕上的秽物,那秽物还扭了扭,再一看,周青青吓得失声尖叫,那分明是一堆蛆虫!
蛆虫爬满了全身,在四处钻,四处蠕动爬行,一窝一窝地盘踞在衣服上,自然也爬了顾小拾一身。
虽说她身上也有这些,但别人身上的都跑到自己这来,怎么能不觉得恶心?
“哎呀!这!”周青青笑不出来了,忙抖落掉,萧逸秋虽也沾了一身血,但没周青青这般惨,后退了两步,先一步扶起萧暮云和随从,上了地面。
周青青不忘骂道:“喂!你好歹也是个男人!还有没有良心!怎么能对我一个女儿家不管不顾!”她气得一跺脚,也爬上地面。
府衙无人,至少是这间屋子无人。这是一间药房,里面大大小小堆满了瓶瓶罐罐。
大概是听到周青青尖叫,随从慢慢转醒,萧暮云因失血受伤还在昏迷。
萧逸秋在药柜上翻找治疗外伤的药粉,周青青放下顾小拾,把她身上的蛆虫一点点拍走,还不忘继续骂萧逸秋,“你就算不是个男人,也还是逍遥弟子吧?刚才情况那么危机,你竟然先跑了?”
萧逸秋不紧不慢回道:“你想我怎样?我总不能替你抖下来吧?不然,你现在肯定是要骂我‘登徒子’,专挑时候占你便宜。”
他说得对,不管怎么样,周青青都会骂他,‘没良心’总比‘登徒子’听起来顺耳。
周青青这下没话说了。
随从轻轻咳嗽两声,“多谢少侠相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想,我留在这里也是碍事,先走一步,日后遇到少侠定报今日大恩。”
萧逸秋道:“你受了些惊吓,还是留这里静养两日再离开也不迟。”
“多谢,不必了,我这人总讨人厌,不想污了大家的眼。”
周青青见过随从的面容,心中不免酸涩,可又没有什么能让他留下的理由。
人如浮萍,在江湖中,随波而聚,随波而散。
周青青把身上剩下的银子给了他,好歹劝说他收下,毕竟这个世道,没钱寸步难行。
随从走了。
萧逸秋已找到治伤的药,扯开萧暮云伤口附近的衣服,慢慢撒上去。
远处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奔向药房,萧逸秋和周青青警惕地站起来,随着脚步声渐近,来人终于出现在门外,是随从回来了。
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不停喘粗气拍胸口,还被门边躺着的无头女尸绊倒,绊倒后又赶忙爬起来,抓住门栓死死插住门。
“怎么了?”周青青问。
“外……外面……”
萧逸秋蹲下,平视着他,“外面怎么了?”
“地狱!地狱啊!”随从尖叫一声,昏死过去。
萧逸秋和周青青对视一眼,萧逸秋说:“总是要出去的,我去看看,你照顾好他们。”
越往外面走,外面的笑声就越大、越欢乐,萧逸秋的脚步越轻,越慢,他实在想不通,黔州正值危机时刻,究竟有何事值得开怀大笑?
笑声就在这面墙外,前面有个圆拱门,通向墙外。
萧逸秋悄悄探出头,向墙外张望。
这一看不要紧,只一眼,便看得萧逸秋胃里犯呕,四肢发酸,几近窒息。
墙外有许多人,地上有许多血,他们赤身裸体欢笑着,蹦跳着,毫无羞耻心,时不时啃食对方或是自己身上的肉,有些大笑着,伸手抠出自己的眼睛,呈给别人看!
地上有无数个眼珠,无数碎肉,无数具残破的肉体,无数将下地狱的灵魂!
在同一个圆拱门内,另一个空间,在萧逸秋旁边,站着一位蓝衣文人,他正是在芦苇荡时,要救顾小拾的那人。
他看着圆拱门外这一幕,握紧了拳头,“我离开墙里时,还不是这样,大家都很好。”
还是那位老人在旁边,老人已不忍心看下去,背过身,“人间早已成地狱,不看也罢,不看也罢,不能在这里呆太久,速速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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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黑暗将至
这些狂欢的人大抵是受了什么奇异的蛊惑,至于具体是什么,萧逸秋不愿再去想。
这些人没法救。
如果硬是让他们从狂欢中脱离出来,他们反而很快就会死去。
所以,萧逸秋没有再多看一眼,转身快步离开,他想尽快带着大家离开这个炼狱。
“阁下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是为何?”尽处传来一声魅惑的低语,是个女人的声音。
萧逸秋停了脚步,能在这种环境下还气定神闲的人,必定是炼狱的始作俑者。
果然,女人语气很是得意,继续说:“刚才那一幕好看吗?看来我的手笔是大了些,怎么,逍遥弟子连这点都承受不起吗?”
萧逸秋抬头,那女人正懒懒躺在树杈上,一身黑衣,黑纱蒙面,古铜色的皮肤在夕阳下像镀了一层金。
正是黑豹美人。黑纱随风懒懒飘摇,正如同她懒懒的语气,“这么俊逸的少侠,莫不是个哑巴?”
萧逸秋神色阴郁,“你们究竟想怎样?”
“不想怎样,我只是觉得这样很好玩。”语气满是挑衅,她已料定萧逸秋不能拿她怎么样。
毕竟,一个真气近乎全无的人,现在来找她,无异于以卵击石。
萧逸秋是个聪明人,他确实不能怎么样,所以他也没有出手,继续往前走。
“你不怕死吗?”黑豹美人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不怕我把你扔到那群人里?”
萧逸秋脚步停了停,“要杀,你早就杀了,你在这里,不过是在拖延我的时间。”
越多停留,药房里的人危险越多。
“真是聪明,可惜了,你若是来投靠我,混的绝对比现在好。”
萧逸秋张了张口,还未说话,黑豹美人笑着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自古正邪不两立’,这些话我听太多了,什么正邪,什么对错,这世上本没有对错,是不是?”
萧逸秋说:“那天空坟旁,你也在。”他的语气极为肯定,因为‘对错’这话,是那晚他对顾小拾说过的。当时师兄弟两个真气圆满,都未发现黑豹美人在旁边,可想而知这女人有多可怕。
“这些不重要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你走吧。”黑豹美人后退着,渐渐消失在暗墙中。
萧逸秋疾步走向药房,远远看过去,药房门是大开的,每靠近一步,他的心就沉一分,明知他们已被捉走,可他心里仍残存一份希望。
并不敢期望他们还在,只希望周青青能在危机时留下一分一毫的线索,而线索没有被消除。
近了近了,萧逸秋的思想也乱了。
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按照主人的说法,水云间的老板创办扶真会,而今簋街早已成一滩废墟,老板也成了一堆灰烬,扶真会反倒没有群龙无首的慌乱,反而还在有条不紊的做事。
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要捉走大家,而单单放过他?
带着诸多的疑问,萧逸秋踏进了门,屋中没有一个人,连无头女尸也没了,甚至贵妃榻也没了,屋中焕然一新,药瓶药罐整整齐齐码放在架子上,整个屋子纤尘不染。
从萧逸秋出门到现在,连小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
这是莫大的讽刺。
萧逸秋苦笑,要在这样的屋子里找线索,怕是白日做梦,毕竟这地面,好似被冲刷了成千上百次一样光亮。
当下最要紧的事是恢复真气,没有真气,救人便是空谈。
在离府衙不远处的铁匠铺,褚景旸正站在锅炉旁,他和南原杨保清他们分散之后,自己孤身来了这里,可无论怎样,也找不到一块暗板,反而地面的温度在某一时刻热地要命。
那时正是簋街着火的时候。
褚景旸并不知道情况,他不时试探地面的温度,现在,温度已降了下来。
他抬头看着屋顶的洞。
太阳已落山,天将黑,明日朝阳依旧升起。
只是这夜,怕是漫长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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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君子之交
是夜,月如勾,星黯淡。
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棂投照在药房中,萧逸秋正盘腿静坐,此时真气已完全恢复,他慢慢睁开眼,静静望着满室黯淡的月华,透过窗棂,看向圆拱门方向,胃中那股恶心的感觉又升了起来。他站起来,思忖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声音极轻极快,萧逸秋躲在门后,那人推开了门,手上还持着一个灯盏。
萧逸秋屏住呼吸,紧紧握住手上的剑,只等那人进门,剑便要出鞘。
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穿着丫鬟的衣服,进了门直奔药柜,上上下下翻找起来。
忽然脖子间一凉,小姑娘轻声惊呼,“啊呀!”手上的药罐滑了下来,萧逸秋手疾眼快,伸手接住。小姑娘柔柔说:“你不要杀我,我只是来取药,没看到你的样子,你快些走吧,不然待会衙役来了,你想走也来不及。”
萧逸秋看着手上的药瓶,掂量了一下,“怎么,这里还有衙役?”
“有的,大家都在大堂养伤,药不够,我就来取了。”
大堂在圆拱门外,而日落时圆拱门外发生过惨烈的一幕,身在大堂的人不可能看不到,而这小姑娘竟然说所有人都在大堂疗伤。
萧逸秋想了下,“日落时你在哪?”
“日落……”小姑娘边想边说:“那时候大家都困了,躺在大堂睡觉,我也是。”
“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没有。”
当时动静那么大,他们不可能听不到。
要么是自己眼睛有问题,要么是这个小姑娘在撒谎。
萧逸秋又问:“贵府有几瓶金疮药?”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给师兄上了大半瓶金疮药,上完后放在了药柜里,而小姑娘拿的就是那一瓶,可现在瓶中却是满的。
小姑娘虽然疑惑,但也照实回答:“只有一瓶,我记得很清楚,前两天大人还吩咐我每样药都多备一份,以备不时之需,可是,因为街上的药铺都关门了,所以,现在每样药只剩一份。”
“你是药师?”
“我不是,我是夫人的丫鬟,夫人精通医道,我自小跟在身边,耳濡目染学会了些。”
萧逸秋想到了那个无名女尸,“夫人在哪?”
“大人和夫人吵了一架,五日前,夫人生气回了娘家。”
“你为何不去?”
“夫人是自己走的,后来大人说她回了娘家,我才知道的。”
“就是说,你五天没见到她了?”
“是。”
萧逸秋收了剑,抱拳赔罪:“刚才冒犯了,多有得罪。”
小姑娘还是不敢回头。
萧逸秋笑着说:“我是逍遥弟子,因遇到许多事,心思敏感了些,将你当做了其他人,在此赔罪。”
小姑娘一听‘逍遥派’三个字,慢慢转头探看一眼,身后是个身材颀长的男子,生得清秀俊逸。月华透过白衣,衬得他好似仙人,小姑娘看得呆了。
萧逸秋轻轻咳了一声。
“啊……”小姑娘回过神,“你受伤了?”
萧逸秋身上还沾着无名女尸的血,“没有。”他顿了顿,“还请姑娘引我去大堂。”
“少侠随我来。”
还是那条去圆拱门的路,萧逸秋经过时,心底仍在泛恶心,怕是日落时的那一幕,要过好久才会淡忘。
小姑娘看到萧逸秋眉头微皱,不禁问道:“少侠哪里不舒服?”
“不妨事。”萧逸秋回着,目光在脚下的地面上流连,别说是碎肉什么的了,就连血迹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日落时,是所有人都睡着了吗?”
“我想应该是的,那时候大家一个接着一个睡着,我是照顾病人的,打起精神,强忍着最后睡的。”
“强忍着?”萧逸秋一下抓到了关键词。
“对,说来也奇怪,那时突然很困,可能是忙的厉害了。”
萧逸秋点了点头,只见大堂门前站着一个人,一个黄衣少年,正是褚景旸。
“是平王殿下。”小姑娘有些不知所措,“对了,当时是平王殿下回来了,叫了大家起来的。”
褚景旸见绛霜身后跟着一个白衣男子,警惕性高了起来,手摸上了腰间别着的匕首。
“来者何人?”褚景旸冷冷质问。
近了,萧逸秋也看清了褚景旸的脸,心中疑惑更甚,褚景旸不是在摘星楼已经被自己的匕首刺穿了心脏,怎的,这会又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了?这么想着,他握住自己的剑。
褚景旸也看清了萧逸秋的脸,暗想这人不是白天偷袭自己的逍遥弟子吗?不该是被大卸八块了?怎么还好生生的?
两人目光对着,忽而齐声对绛霜喝道:“让开!”
绛霜一惊,没反应过来,两人的兵器便碰在她脸前,擦出了火光,她惊呼一声,连连往后退。
萧逸秋的轻功极好,使得多是移形换影的功夫,不出招,只守不攻,正符合了逍遥派‘谦让’的宗旨。褚景旸是扎实的武术,一招一式都气贯长虹,步步紧逼,但也没有下死手。
兵器相碰,声声清脆,引来了不少人前来围观。
杨保清也出来了,看到这一幕,对旁边看的津津有味的衙役们喝道:“好看吗?还不赶紧去帮忙?平王要是有一点事,你们的脑袋都得搬家!”
衙役们反应了过来,忙拔刀冲上去。
“谁也不准过来!”褚景旸好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谁过来,脑袋照样搬家!”
这一下,衙役们站在中间,往后看看杨保清,往前看看褚景旸,不知该进该退。
南原紧张地看着他二人的缠斗,手心的汗沁湿了刀柄,若是萧逸秋占了上风,南原即使脑袋搬家也要冲上去救褚景旸。
战况已胶着,他二人打得不分上下,谁都使出了全力,可谁也没占上风,刀光剑影间,一方只要刺近了对方,就立刻缩手,继续缠斗,这一仗,竟让他二人生了惺惺相惜之情。
谁也不肯赢,谁也不肯输。
褚景旸笑道:“不趁人之危,你是个君子。”
萧逸秋也笑了,“武品见人品,我想,我们大概是有什么误会。”
“我也这么想。”
他们各退一步,向对方抱拳一拜,“承让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褚景旸伸手请道:“来,进大堂说话。南原,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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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府衙大堂
大堂地上铺了许多草席和被褥,受伤的百姓躺在这里休养,他们身上有零碎的灼烧痕迹,有几个受伤严重的正躺在地上打滚哀叫,绛霜跑来跑去给他们上药,但是很显然,一瓶金疮药远远不够。
而同类型的外用药就只剩金疮药了。
萧逸秋进了大厅,查看他们的伤势,“化骨粉。”
化骨粉是天竺传来的药粉,极为歹毒,用量足够时,可毁尸灭迹,不留半分痕迹。
簋街和天竺究竟有什么关系?换句话说,是主人口中的公主和天竺究竟是什么关系?
而今簋街已成灰烬,恐怕这会成为永久的谜。
这么想着,萧逸秋说道:“可解。”
褚景旸的眼睛亮了,“如何解?”
“他们中毒不深,用符水可解。”符,乃是人沟通天地的一种方式,按照上古巫术的说法,人身乃是小宇宙,人与宇宙和谐统一时,也就是天人和一时,身体自然康健。相反,身体就会出现病痛,符咒的作用就是使天人合一。所以,他看着绛霜,说:“小姑娘,你能找到酒、朱砂和黄表纸吗?”
绛霜想了想,摇头,“只有酒。”
一旁的杨保清忙说:“我有!我都有!”褚景旸疑惑的皱皱眉,暗想这位杨大人怎么会有巫家的东西。杨保清尴尬一笑,声音降低了许多,“我平日对巫家略有研究,只因前段时间是家母的忌日,为让家母泉下安宁,我就备了些,打算画几张符,烧给她。”
褚景旸明白了,“快去拿来吧。”
萧逸秋看着杨保清的背影,“这位杨大人,确实有点意思。”
褚景旸瞥了眼南原,南原像做错了事似的,迅速低下头,褚景旸轻哼一声,讽道:“可不是吗?这里可不光他有意思。”
萧逸秋已确定褚景旸的身份,心下也明白刚才那一仗多有冒失,出门在外,他即代表师门,不容有任何差错,他跪下拜道:“逍遥弟子萧逸秋在此拜过平王殿下,方才多有得罪,还望惩治。”
褚景旸忙说:“萧少侠莫要多礼。”扶起萧逸秋,继续说:“我不过是有一层身份枷锁,如若不然,早已和少侠师兄弟相称。早些年,听闻江湖上传言逍遥弟子的美谈,心里好不羡慕,可一直没得机会去拜访,如今黔州出事,我便试着和逍遥掌门请教解决方法,掌门便派了你二人前来。对了,另一位逍遥弟子……”
“另一位是我的师兄,我与他失散了。”萧逸秋一点点将经历过的事说出,“我二人来时夜已深,怕惊扰殿下歇息,便想着先探查一番,后无意中进入了地下的簋街,发现簋街中有压制真气的香,一时之间,我们师兄弟只能在簋街里兜圈子,寻找机会出去,后来我在通道中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身上有隐身符,因之前见过她,便想带她走,但小女孩并不知道我是谁,躲开了,再后来,她就被簋街主人发现捉了去……”
褚景旸听到这小女孩的消息,眼睛更亮了,嗓音也因激动而微颤,“那小女孩可姓顾,名小拾?”
萧逸秋点头。
褚景旸忍不住又问:“她还活着?现在何处?”
萧逸秋思忖了一下,“大概还和我师兄在一处吧。”一说起顾小拾,他便不能安心,生怕黑豹美人他们会利用中蛊的顾小拾,也怕顾小拾会对萧暮云不利。
只能希望周姑娘能暂时把控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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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父母之官
箫逸秋这么想着,便听得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褚景旸虽然还有很多问题,但也没有继续追问,因为这虚浮的脚步声一听,便知是杨保清回来了。
箫逸秋早已看出褚景旸对这位杨保清杨大人心生嫌隙,自然也不会继续说下去。
南原一直低着头,虽将刚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但也没敢插一句话。
脚步声近了,杨保清气喘吁吁跑过来,一手拖着朱砂瓶,一手捧着酒坛子,两个腋下还夹着一大捧黄表纸,身子朝前探,头发凌乱不堪,再加上脸上贴着治伤的膏药贴,活像个行走江湖的半仙。
褚景旸看到一个堂堂知府大人这般模样,虽对他没什么好感,可褚景旸毕竟还是个少年郎,心下又是好笑又是气恼,表面上不动声色,“辛苦了,杨大人。”
“应该的,这是卑职应该的。”杨保清抹了把汗,恭恭敬敬回答。
箫逸秋接过这三样东西,又问杨保清借了一支毛笔,这才开始准备:酒倒入朱砂搅拌成汁蘸笔,裁了巴掌宽、小臂长的黄表纸,提笔,行笔如云如水,自称一派潇洒,只见他边画边念咒语,只是片刻,一张符便出来了。剑诀夹着这张符,无名火从虚空飞来,燃尽符咒,绛霜早已备了一碗清水在下面接着,灰烬尽数落入碗中。
“可以了,这符水可救十个人。”他说着,提笔继续画下一张符。
那几位伤势较重的百姓喝了符水,顿觉身中来了股清凉之气,那气像是有导引似的,直往伤痛处去,只是瞬间,伤口就不疼了。
“唉!不疼啦!李书生,你脸上的伤都没了,还叫唤什么?”说话的正是撺掇李中来府衙找媳妇的懒汉,而他口中的李书生,正是抱着孩子不肯撒手的李中。
李中听懒汉这么一说,安静了下来。
“我就奇了怪了,你这孩子从白天抱到黑夜,也没听着他哭喊,是不是病的太厉害了?那——”他朝着正在画最后一张符的箫逸秋努努嘴,“让那位少侠帮忙治一下。”
“对啊!我也不疼了!”一旁的人掺和进来,“快去让人家给瞧瞧孩子,别病坏了。”
李中抱着孩子还是不肯撒手。
懒汉急了, “喂!我说你这人怎么能这样!有大夫了,你还不给孩子瞧瞧?万一真有个好歹,悔死你!”
李中反而抱地更紧了。
懒汉直接恼了,上去就要夺襁褓,李中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直接跳了起来,瞪着眼大声吼:“不要碰我儿子!”
这一声,让大堂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朝李中看,李中怜惜地抱着襁褓,脸蹭蹭孩子,柔声说:“不怕,阿爹在,病很快就好了,乖~”
箫逸秋轻轻叹了口气,“他疯了。”
杨保清 一脸惊讶,“这……这不可能啊!他白天来告状的时候,可是清醒的很啊!”
懒汉吃惊说:“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疯了?”
箫逸秋说:“你可曾听到过孩子啼哭?”
懒汉想了想,摇头,眼睛睁地更大了,“难道……孩子一开始就……就……”
箫逸秋说:“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相信孩子还活着。”
褚景旸看着疯癫的李中,眼眶红了,攥着拳头说:“南原,你去把他带到房间里休息,不要动他的孩子。”
南原应了声‘是’,上去哄着李中往后堂走。
“杨大人。”褚景旸看着杨保清,杨保清低着头,身子不停抖着,“你治下的百姓多受邪教迫害,你就……就没什么话说吗?”
杨保清腿一软,直直跪下,头磕在地上,“平王殿下,卑职有一肚子的话,可……卑职不能说,就算死……就算灭卑职的九族,也不能说。”
褚景旸冷哼一声,“好,很好,这就是一个堂堂知府说出来的话,家国面前,百姓面前,你竟然向一个邪教屈服!”
箫逸秋沉吟片刻,轻声说:“杨大人,如果我告您簋街已化成灰烬,扶真会的主人已葬身火海,您还会这么回答殿下吗?”
杨保清愣了下,不可置信地说:“真的?”
箫逸秋说:“亲眼所见,不敢妄言。”
杨保清思考了半晌,忽而抬头看着褚景旸,又低下头,“卑职……卑职还是那么回答。”
“你!”褚景旸气得指着杨保清,“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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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疑云重重
杨保清当然不敢再说话。
褚景旸也懒得跟他再多说一句,压住火气,转脸对箫逸秋说:“少侠,方才你没讲完的,劳烦继续。”
箫逸秋应了一声,继续从水云间讲起,一直到如何返回地面,又如何看到地狱之景,再到遇到绛霜回到大堂,一点也不漏讲了出来。
褚景旸认真听着,目光慢慢又回到杨保清身上,杨保清听得额上冷汗不停冒出来,顺着脸流下濡湿了衣领,抬袖擦了擦,正巧听到箫逸秋说药房女尸的事,呼吸一滞,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
绛霜听到女尸的模样,不禁掩嘴惊呼。
褚景旸斜蔑着杨保清, “怎么,灭九族杨大人都不怕,听到死尸反而怕成这样?”
绛霜浑身发抖,颓然跪在地上,“听少侠描述女尸穿着,像极我家夫人,所以老爷才…………老爷……”她哭着爬到杨保清面前,“您不是说夫人回娘家了吗?怎么会……会在药房……”
杨保清咬牙给了绛霜一巴掌,“你乱说什么!不会是夫人!”
绛霜哭地更厉害了。
箫逸秋蹲下,给她递了张帕子,她自小跟在夫人身边,早已将夫人当作母亲,乍闻噩耗,怎能不哭?
褚景旸强忍着怒火,保持着一个皇子应有的风度坐了下来,斟了杯茶递给箫逸秋,“原来个中还有这么多曲折,多谢少侠的讲述。”
箫逸秋恭敬接过茶杯。
“杨大人。”褚景旸淡淡看着他,本应在爆发的点上,褚景旸硬生生压制下情绪,端坐在椅子上,端详着杨保清,幽幽问:“你可是觉得,平王这个身份,不配来审问你?”
杨保清吓得一抖,爬到平王脚下,“卑职怎敢有这等不敬想法。”
“那,你说,还是不说。”褚景旸说的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声音压抑地很。
身为黔州的知府,在地盘上,还是在府衙中出了这么多异事,这个当值的杨大人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杨保清跪在地上,头埋在衣服中,呜咽着笑了出来,深吸口气,声音平静了许多,“卑职的妻子已死,无儿无女,绛霜又只是个贱婢而已,算不得自己人。所以,我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死也无妨,请平王随意处置,不敢有怨言。”
绛霜愣住了,杨保清这话虽说的难听,但确实是撇清了关系。
听到杨保清这番话,褚景旸的气竟也散了大半。这位杨大人虽说平时不靠谱,关键时候竟然还有一份骨气在。
这种人就算是对手,也值得尊敬。
褚景旸说:“下午你受伤时,也就是我准备去铁匠铺之前,你要对我说什么?这黔州怎么了?”很明显,这是给杨保清一个台阶下。
杨保清自然想到了白天,看到百姓受袭击,而自己这个父母官又无能为力,那时,真是想把真相说出来。
可那时南原有意打断了他的话。
南原已回来,看到面前的场景心下也明白了一二。褚景旸的目光转向了他,“南原,你代替杨大人把下午没说完的话说出来。”
南原跪下,低着头,一声不吭。
褚景旸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堂堂二品中郎将,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肯说实话?遇到黑豹女人后,你明明是走的了,我也去了簋街,你为什么要撒谎说簋街是一场梦呢?当时我让你去找杨大人,你为什么会返回来和我一起苏醒呢?”
南原头更低了,他默认了,但他还是一声不吭。
褚景旸冷笑了下,“你们嘴里吃着朝廷给的俸禄,心里又在效忠谁呢?簋街?还是公主?”
还是没有回答。
效忠簋街是叛乱,效忠公主是谋逆。
自古皇家冷酷无情,皇帝座下子女无数,褚景旸对于这位同父异母的公主姐姐,并没有什么亲情可言,虽是同在皇宫长大,也只有寥寥数面之缘,自然不会讲什么情面。
箫逸秋知道方才自己的讲述分量有多重,冒着顶撞的风险,“弟子只在簋街听闻公主名号,并未见着其人,不知这是否是簋街的计谋。”
挑拨离间。
褚景旸也明白方才的话不妥,顺着箫逸秋的话说:“若真如此,簋街真正的主人其心可诛。”
虽是这么说了,可地下跪着的两人还是跪着,不管是簋街还是公主,他们都难逃其咎。
这里有太多的谜了。
“黔州的事就像一团乱麻,一事未平一事又起,既然找不到头绪,就从末端开始找吧。”
箫逸秋明白了,“弟子这就去药房重新找线索。”
褚景旸点点头,“找个人随你去吧,也好有个帮衬。”他很想一起去,但环顾这些刚恢复过来的百姓,他就知道不能走。
一旦情况有变,受苦的还是百姓。
这里的官,没一个可以信任的。
但是只要他还在,只要这些所谓的朝廷命官还怵他这个皇子身份,想来一时半会是不敢动手的。
至于这一时半会有多长,褚景旸心里没底。
箫逸秋自然明白褚景旸的担忧,看到了还在抽噎的绛霜,柔和说:“虽然现在不是很合适,但还请小姑娘再陪我去一趟药房。”
箫逸秋和绛霜已离开。
褚景旸坐了下来,藏在袖口中手里紧紧攥住一张字条,这张字条,正是刚才给箫逸秋茶时,箫逸秋在一瞬间趁机塞来的,动作极快,绝无第二人看到。
纸条应该是画符的时候趁别人不注意时写的。
他摩挲着纸条,心下已明白箫逸秋是有什么话要说,但因为某个人在场,而不能说。
换句话说,就是这些人中,除了南原和杨保清,很可能还有内奸,这个人也许就是扶真会的人。
到底是谁能隐藏的这么好?能在暗中窥视着一切?褚景旸看着大堂的百姓,他们多已睡去。
跪着的两人始终一动不动
楼主:南楨  时间:2018-12-10 22:04:13
第四十六站 醍醐灌顶
是夜,漫漫长夜还未过一半。
漆黑的走廊上,昏黄烛火如幽灵般跳跃着,绛霜在前面走着,箫逸秋在身后跟着,前面就是药房了。
绛霜推开了门, “少侠,请进。”
“多谢。”箫逸秋正准备进去,眼睛不经意往低矮的门槛上一扫,不由定住了。
昏昏烛火下,门槛上隐约有半个鞋头朝里的脚印。
民间的说法是踩门槛会冲撞家神,所以,多数人图个吉利,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踩的。可这个门槛上,偏偏是被结结实实踩了一跤,这个不稀奇,稀奇的是,只有后半个脚印留了下来。
这个门槛是由两截木头横放平铺摆设而成,而那半个脚印是留在靠外的门槛上的,靠里的门槛上干干净净,见不着一丝灰尘,仿佛是留脚印的那人只穿了后半个鞋子进来的。
箫逸秋迅速勘查了细节后,不动声色抹去了痕迹。
这个鞋印,是周青青的。
箫逸秋可以肯定,鞋底是三十年前的款式印痕。
绛霜并不知道箫逸秋的发现,径直走到烛台前点了烛火,发现油不够,又拿了油添上,怔怔看着跳跃的烛火,眼眶一热,擦了擦哭肿的眼,喃喃说:“上一次还是夫人添的油。”
“逝者已逝,还请节哀。”箫逸秋轻声安慰,见绛霜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他才继续说:“你同夫人相处多年,当对这里很熟悉吧。”
绛霜点点头,抽噎了一下,“可以说,我从小是在这里长大的。”
箫逸秋拿起药瓶依次翻看,细问,辨别每种药的作用,“想必夫人一定是精通医术,有些药连逍遥山的药阁都没有。”
逍遥派之所以能盛名远扬,除了弟子们的侠义之心,再一个就是药阁了,逍遥弟子多通医道:药阁中除了种类齐全的各色中药,还有代代祖师积累流传的药方。医治的手段也是多种多样,其中一个就是画符治病,外人只知是巫术,实际其也属于中医的一种,名为祝由术。
“夫人提到过药阁,有段时间还提过几次,想去山上参访,可惜……”说着,她忍不住又哭了。
箫逸秋拿到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一个瓶子时,依旧打开闻了闻,眼睛照常往里面看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瓶中有一只肥胖的蛆虫,正在瓶口蠕动。
蛆虫的种类和夫人尸体上的一模一样。
这大概是夫人临终前塞进去的,当时的场面一定很混乱,有人杀了夫人后清扫了现场,又把瓶子放回了药柜不起眼的地方。而这个凶手,并没有发现夫人留下的这个线索。
箫逸秋面无波澜,这药是治疗哑病的药。
夫人想说的和自己猜测的是否一样?
箫逸秋表面拿起了下一个瓶子,继续挨个搜查,实际上心已不在药瓶上。
“可有什么线索?”绛霜抽噎着问。
箫逸秋抬头看了眼绛霜脸上的巴掌印,忽然间醍醐灌顶一般。这边放下瓶子,那边剑已架在绛霜的脖子上,他眼神变得冰冷,“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何必再演。”

楼主:南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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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莲蓬鬼话

发表时间:2018-08-31 05:37:40

更新时间:2018-12-10 22: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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