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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深渊 (相国攻x陛下受 竹马竹马 糖里掺刀片)

楼主:秦娆i  时间:2019-01-10 22:40:54
赵云笙跑出许远也不见白墨渊追上来,想必是被赵云笒缠住了,一贯如此,赵云笒又温吞又唠叨,说起话来没完没了,同父皇没有半分相像,宸贵妃看起来也不似这样,不知他是随了谁。这西郊猎场赵云笙来的少,方才只顾着跑出来,此时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发现是脱离了大部队,越走人越少,越走树越高越壮。

周围静的让人觉得不对劲,一阵似有若无的腥风划过鼻尖,赵云笙微微蹙眉,翻身下了马,从靴筒中取出匕首,突然马儿一阵嘶鸣,赵云笙眼见一阵黑风卷来,方才的马便被劈成两半——是熊!

此处真的有熊,那棕熊顶得上赵云笙三四个大,口一张便扑面的腥臭,赵云笙一跃上树,却在转眼间成人大腿粗的树干被一掌排断,这里的人不知是怎么办事的,巨熊所栖之地竟无人告知,无人设界,无人管理!

从树上滚落,赵云笙落在棕熊背上,将掌心匕首钉进了它的后背,巨熊背后的肌肉肥厚紧实,短刀已淹没刀柄,却难以伤及脾脏,只换来食人熊越发疯狂,将赵云笙甩落在地,眼见肉掌将要拍上,身后利箭破空而来,白羽箭正中那熊右眼,趁着巨兽吃痛之际,一只手将赵云笙拉起,没有丝毫犹豫拉着他就跑,另一手拉爆传讯的烟火。

“你怎么来了!”赵云笙心里暗骂白墨渊是傻子,既然看到了大熊还不赶紧跑,凑过来两人一块给熊大爷当晚餐吗。

“闭嘴!”逃命都来不及,还有功夫说话。

巨兽紧追不舍,二人跑了一阵速度已落下风,眼见要被追上,白墨渊将赵云笙推开,两人分滚两处,“上去!”

赵云笙轻功好,三两下攀上树顶,拉开弓箭看准时机射瞎棕熊另一只眼睛。白墨渊则手持匕首,仗着身手灵活在熊四周环绕,找机会割破它的喉咙。

白墨渊瞧准时机,一步划入熊身下,扬起匕首去刺那熊的脖子,可他低估了棕熊的皮厚,这一刀并不能伤那熊几分。赵云笙趁机连射三箭,引开棕熊注意,使得白墨渊有机会刺第二刀。

大熊巨痛癫狂,虽已是身受重伤,却仍拼着残存的力气想要将白墨渊置于死地,白墨渊困在地面,活动范围小,难以逃脱,竟是只能眼睁睁见那利爪刺入。

“白墨渊!”赵云笙从树上跳下来,借着惯力将白墨渊带离熊爪可及的范围,二人在地上滚了数圈,起身时白墨渊才发现赵云笙左肩背上多了三道深可见骨的爪伤,是方才他盖在自己身上时抓伤的。白墨渊大怒,抓起一把背后箭筒上的箭便朝巨熊冲去,自脖子一路往下,手中的箭一根根断裂,直至将那一头熊自上而下割开,巨熊轰然倒地,白墨渊自己亦是一身血污。

“白墨渊…”

赵云笙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一身杀气凛凛,仿佛要屠尽天下。白墨渊听见有人唤他,眼中猩红渐渐散去。

“没事了。”

楼主:秦娆i  时间:2019-01-10 22:40:54
嗷,太久没更新了,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了,感谢还在等的大家。
以及…这段时间追镇魂追的太嗨,P大是我女神,突然发现哥哥的名字和赵云澜撞了,所以哥哥改名赵云笒

楼主:秦娆i  时间:2019-01-10 22:40:54
第九章
赵云笙血淌了一手,左边胳膊已经失去了知觉,眼前泛着白光,白墨渊回过神发现赵云笙的不对劲,赶紧上前搀扶,“云笙,撑住…”他看了眼赵云笙背上的伤,撕开下摆,用布条扎住伤口止血,但这只能减少流血,并不能完全止住。

“云笙,撑下去!”赵云笙栽进白墨渊怀里,神智已经不甚清醒了,他好像被一个人背了起来,那个人的肩不是很宽厚,却让他异常的安心,即便生死之际,只要有这个人在,便不会让他死。

白墨渊一路疾驰,毕生轻功已用至极致,他只恨自己还不够快,恨自己功夫还不够高强,才会令赵云笙受伤,他没想到那一刻赵云笙会扑过来,明明已经躲开了,为什么还要来救他。成帝王业,怎能以身犯险,赵云笙是知道这个的,为什么还要来。

那是赵云笒第一次见到那样狼狈无措的白墨渊,离营帐还有几步时摔倒在地,滚了好几圈,起身后第一反应就是去抱赵云笙,两个人一身的血,分不清是谁的。

“太医,太医呢!”白墨渊费力将赵云笙抱起,他一路飞驰回来,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却仍坚持自己将人抱进去。

闻讯赶来的皇帝、宸贵妃和敏妃三人与赵云笙隔着一道屏障,太医在里面医治,白墨渊守在外面,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我儿子怎么了?你把我儿子怎么了!”敏妃不顾仪容地抓着白墨渊,她本想着自己儿子今日能拔得头筹,她本以为今日所有人都能知道她蒋思瑾的儿子比秦啸的赵云笒强的多,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的儿子躺在这里。

“到底发生了何事!”赵秉林将敏妃抓回自己身边,平日里她对自己这个儿子只管打骂,此刻未明真相却对白墨渊不依不饶。

“是我的错。”白墨渊双膝跪地,从未有过的颓丧,是他没跟紧赵云笙,是他身手不够好,是他学艺不精,“是墨渊带着殿下误闯禁地,也是墨渊未能护好殿下。”

“父皇,禁地未设界线,云笙和先生是误闯并非有意,况且云笙身受重伤,先生为了带云笙回来也大伤元气,也算是受罚了吧!”赵云笒害怕皇帝惩罚白墨渊,原本就是赵云笙自己闯的禁地,可白墨渊却将所有事都拦在自己身上,分明是要提赵云笙担起所有的责备,分明是在向皇帝讨罚,他不明白白墨渊为何如此,为了赵云笙吗,以他的心智,大可以编个更好的借口将所有事推掉,他和赵云笙都可以不受罚。或是,因为赵云笙受了伤,白墨渊心中难受,故意想让皇帝罚他,这样才能好过些。赵云笒看向白墨渊,他对周遭人在说什么仿佛无知无觉,双手垂在身边紧握着,只在听到“云笙”二字时眼睛才会动一动。

“起来吧,你也并非有心。”赵秉林长叹口气,将赵云笒扶起来,又看着白墨渊,他知道这个少年行事稳妥,此事真相如何还未可知,“云笙如何了?”

太医从屏风内退出来回话,“殿下伤口已止血,性命无忧,只是伤口太深,需要好好休养。”

赵云笒见白墨渊身未动,但似松了口气,眼里光华恢复了些,他向屏风后歪了歪头,但又克制住了。

“既然无碍,便先在此处行宫好生休养,待休养好了再回宫去,墨渊,起来吧,此事并不怪你。”赵秉林示意宫人将白墨渊扶起,白墨渊却寸步未动。

“陛下?”敏妃望着赵秉林,秀美的脸上有几分扭曲,他就这样冷淡,那里面躺着的毕竟也是他的儿子,他就这样草率的了结了此事,若里面的人是赵云笒,他也会如此吗?“白墨渊害笙儿如此,陛下不惩治?残害皇子,陛下就这样算了?他亲口承认的,陛下便当做没听见吗!”

宸贵妃秦啸见赵秉林面色不善,又见自己的儿子一心护着那个白墨渊,开口想化解此事,“敏妃,今日的事谁也不想,墨渊也非有意,还是大事化小的好…”

“不想,”敏妃扯出一个讽刺的笑,“若今日是你的儿子,你还会如此说吗?哦,我倒是忘了,你有人替你出头,你什么都不必争,你的儿子也一样!”

“够了!”皇帝挡在了宸贵妃面前,“你今日话已经够多了,来人!将敏妃护送回宫。”

敏妃再看了赵秉林一眼,她才貌出众,未出阁前多的是青年才俊上门求亲,为了家族和兄长入宫她并不后悔,爱上赵秉林她也并不后悔,只是,她竟输给了一个男人,真是可笑,可笑。

敏妃被人带走后皇帝便也带着宸贵妃离开,出了这样的事,谁也没有心情再狩什么猎,第二日便起驾回宫了,只有赵云笙留在行宫养伤,以及白墨渊向皇帝请求留下照看赵云笙。

楼主:秦娆i  时间:2019-01-10 22:40:54
“你能不能别苦着个脸了,你去照照镜子,比这药还苦。”赵云笙吊着个胳膊,除了脸色差点,倒看不出来是个身受重伤的。

白墨渊将药吹凉递给赵云笙,他原本是想喂的,但是赵云笙不喜欢,“伤口不疼了?”

“还成,不动就不疼。诶,你想想,我们可是合力杀了一头熊!”赵云笙对自己被扔在行宫的事没什么反应,反倒对那日斩熊一事兴奋不已,若此时能活动开来,说不定再让他去一趟都愿意。

“殿下那日太莽撞了,怎么能飞身来救我。”此事不提还好,提起来白墨渊便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与那张少年的脸一丝都不符。

“那个时候哪能想那么多,你不也一样。”分明可以自己跑掉,还要来救他,“你就当我尊师重道好了。”

“帝王大业,首先要保全自身,若连自己的性命都没了,即便登上帝位,也会成为别人的。”

赵云笙漫不经心道,“那就等我荣登九五后再说吧。”

“赵云笙!”

“做什么?”赵云笙看白墨渊那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叹口气,将药汤饮尽,“成吧成吧,日后我自当注意。”

在行宫修养了整整一月赵云笙和白墨渊才回宫,回宫后才得知,敏妃曾被皇帝禁足了半月,赵云笙还以为回来至少要讨敏妃一顿打骂,结果却什么都没有。



“你为何要走?”赵云笙跑进白墨渊的玉竹书斋,回宫第二日去国子监发现换了先生,还从旁人口中得知白墨渊要离宫了,他一下学便跑了过来,才发现赵云笒也在。

“云笙殿下。”白墨渊向赵云笙拱手一礼,“白某所学已尽皆教与两位殿下,我已无可教,此去是回遥明山继续向我师傅求学,数年便回。”

“先生在宫里也可以继续求学…”赵云笒不愿意白墨渊走,从行宫回来后他便觉得白墨渊与以往不同,却又说不上何处不同。

“山中清静,才能专心致志。”

赵云笙沉默了会儿便转身又跑了出去,白墨渊动了一步想去追,又立在原地,他此行必去,为了他自己,也为了赵云笙,过往是他太过天真自满,以为自己已尽得师傅真传,以为自己可以保护身边所有人,可西郊猎场一行,他才认识到,自己何等自傲。

“先生…”

“云笒殿下不必再劝。”

“云笒只是想问,先生此去,何时归?”赵云笒舍不得,可舍不得又如何,他留不住白墨渊。

“三年。”

“那么,云笒便等先生归来。先生去,是为云笙吗?”

“不,是为我自己。”为了让自己更强大,为了让自己能够成就他的野心,为了护他。

白墨渊临行那日在玉竹书斋等了一个时辰,赵云笒来了,可赵云笙始终没有出现,那日后,无论白墨渊去找赵云笙,他都不见,想来临走前,是见不到他了。天色不早了,白墨渊收起行囊,离开了宫中。

宫门口,一紫衣少年骑在马上,神色不甚耐烦,看着白墨渊远远行来的身影,撇过头去,似乎不是在等他,可等白墨渊的马来,又并排跟上。

“我会回来的。”白墨渊有些喜悦,又有些好笑,这个别扭的小孩。

“三年,三年后我一定回来。”看赵云笙不答话,白墨渊又补上一句,“我说过的话绝不反悔,等我回来,你我并肩作战,你想要的,我一定会帮你。”

即便马行的再慢两人也已经到了城门口,白墨渊知道赵云笙出宫一趟极其不易,能送到这里已是极限。

“不必送了,”白墨渊从怀里取出一块古玉,上面纹着一个“白”字,“劳烦你替我保管三年,三年后,我来取。”

“一路保重。”

“好。”

“我只等三年。”

“好,回去吧。”

赵云笙勒了勒马绳转身,三年而已,没什么舍不下。

“云笙,保重。”

楼主:秦娆i  时间:2019-01-10 22:40:54
第十章(上)
赵云笙老老实实的歇了三日,朝中一应事宜由白墨渊处理,李郯再来把脉时感慨,若陛下日后都能如此听话,真是国之大幸,他这个太医院院首的位置,便可稳坐了。

“陛下还是要多注意休养,不要过多操心劳累,药要按时服用,另外…小皇子正是长的时候,金丝软甲也不宜多用,男子之身生育本就有悖伦常…”

“这话你说过了。”赵云笙将药碗放在一旁,看了眼站在李郯身后的白墨渊,他没有什么表情,大概是不在意吧,他能回朝,做他的相国,许他十年,已是他最大的让步了,自己不该再多期许什么…

李郯请求的看了白墨渊一眼,他是有自知之明的,陛下这几日如此安分是因为谁,他心知肚明,总不是因为他的,要说这位白大人真是厉害,两任帝王都栽他身上。

白墨渊微微颔首,劝谏帝王是他的职责,身为相国的职责。

“陛下,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小路子进来取走药碗,并告知赵云笙交代的事已经做好。

“陛下要去何处?”白墨渊看赵云笙已经换好一身便服,像是要出宫的样子,“陛下伤口未愈,方才李太医也说应多休养…”

“陪朕走一遭吧。”赵云笙望着白墨渊,明明没什么啊表情,那双眼睛,却让他无法拒绝。

白墨渊将目光投向李郯,李郯笑了两声,“其实…偶尔的活动也是必须的,成日躺着也不行,出门走走,换换心情对胎儿发育也有好处。”

有了太医的话白墨渊便更没借口阻止赵云笙了,只能随人一道出去,没有其他护卫,宋昭驾马车,小路子将赵云笙扶上车便退下了,白墨渊与宋昭在车外,一人一边。

马车行出宫门口,连宋昭也退下了,只剩赵云笙和白墨渊两人,赵云笙坐到了靠近车门的地方,将帘子掀起来,看着外面的街道,人来人往,一如往昔繁华,前几日的政变对老百姓好似已经没有半分影响了,其实百姓便是如此,只要生活无忧,食能果腹,哪管哪个天子坐朝堂。

“陛下要去哪儿?”宋昭一走白墨渊便自觉地驾起了马车,看赵云笙坐出来了些,便放慢了速度。

“菜市口。”

白墨渊这才知道赵云笙为何今日一定要出宫,三日之期已到,今日是蒋礼问斩的日子,纵使赵云笙表面上再冷血冷情,可他的心是热的,即便那个人大逆不道,图谋不轨,可终究是他舅舅。白墨渊心中叹了口气,他曾经以为赵云笙是适合那个皇位的,如今看来,他或许错了,赵云笙的手腕和能力的确可以做个好君王,可他真的开心吗?他做这些近乎残忍的决定时,心中也是煎熬的吧。

正午时分,菜市口围了一群人,有看热闹的,也有真的因蒋礼家破人亡的,蒋氏一族,发于微时,自奉顺帝兴起,至蒋礼一脉繁荣,蒋礼更是历经三朝,掌淮南一师,只可惜自古人心不足,想要的越多,失去的也会越多,如今家业衰败,落得个如此下场。

白墨渊和赵云笙来的晚,前面的路已经堵的无法通过马车,两人只好下车步行,白墨渊一路护在赵云笙身侧,恐他被两侧行人挤着。赵云笙执意要走到最前头,只是越往前人便越多,两人几乎要被挤的贴在一起,白墨渊的手无意撞到了赵云笙的腰,他的手便那么僵在赵云笙腰侧。

烈日当头,周围无处可遮挡烈日,蒋礼及其长子蒋易被押上刑场,脏乱的囚衣,双手被缚,只是蒋礼看起来比他儿子仍多了几分气度,这一步他早想到了,人生成败本就是常事,他并不后悔,输在自己外甥手里,也总比一个外人好。

“时辰到,行刑!”

监斩官令牌落地,刽子手提刀砍下,人头落地,血溅一地。

赵云笙全程看着,眼睛都未眨,只是最后一下时白墨渊忍不住用手挡住他的双眼,他完全是下意识的,不由自主地挡住他的视线,不想让赵云笙看着自己的亲舅舅死于自己的旨意下。西北黄沙,大战戎狄,白墨渊知道赵云笙并不是没见过生死的人,可这次不同,这次的人与他有着血脉之连。

长长的睫毛划过白墨渊掌心,像一只小蝴蝶轻震翅膀,赵云笙就那么乖乖的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直到有人将尸体拖走白墨渊才放下手,或许是他没看清,赵云笙的眼角似乎有些泛红。

赵云笙盯着那一滩血,他记得的,小时候第一次骑马,是舅舅抱他坐上去的,从马上摔下来,也是舅舅告诉他男子汉不要怕疼,不要哭,若他的舅舅停留在那时多好,即便那日兵戎相见,他的舅舅,也仍给了他一次机会,现在,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楼主:秦娆i  时间:2019-01-10 22:40:54
人群渐渐散去,赵云笙走在前面,也不说去哪儿,也不停下,只是一直走。方才被晒了那么久,白墨渊见赵云笙面颊泛红,脚步也很沉,皱眉将人拉住,轻声道,“臣带陛下回去好不好?”

赵云笙沉默了会儿,看着斜前方一家酒楼,“我饿了。”

白墨渊盯着赵云笙看了会儿,叹口气,领人往酒楼去,“吃过饭,就得跟臣回去了。”

“今日你我在宫外,不以君臣相称,先生。”赵云笙方才没用朕了,也不想白墨渊再口口声声陛下君臣。

这次轮到白墨渊沉默了,他其实,自岭南一别后便有些看不懂赵云笙了,生生死死那么多次,他一直觉得赵云笙于感情一事上尚在懵懂,只是不管对于什么,都执着的像个小孩,赵云笒有的我也一定要有,如果只有一个,我就抢过来,皇位如是,或许他白墨渊亦如是,只是得不到的执念罢了,可是赵云笒已经不在了,争还有什么意义。

白墨渊有些走神,只在前头领着路,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一醉汉拉着赵云笙不让走,直嚷嚷着让他赔自己的酒,而赵云笙脚边有坛摔碎的酒坛。

“是你自己撞上来的。”赵云笙面色有些白,被那醉汉身上的酒气熏的有些恶心,方才分明是他喝醉了走不稳撞到自己身上,如今却贼喊捉贼?真是好笑!他手擒上了那醉鬼的手腕,眼看就要将那手折断。

“陛…公子!”白墨渊上前将两人分开,拉下赵云笙的手,赵云笙是微服出宫,不宜闹出太大动静,这个人不过就是喝多了神志不清,给点银子能解决就算了。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和气生财,这点钱就当是请兄台喝酒了。”

醉汉接过银子,不屑的哼了声,对着白墨渊道,“你还算识相。”他从赵云笙左边走过,路过时竟狠狠的撞了一下赵云笙,赵云笙被他撞的一个踉跄,醉汉笑了几声,口中还不干不净道,“小白脸!中看不中用,回家喝你娘的奶去吧,敢挡大爷的道。”

赵云笙左肩有伤,被人这一撞伤口便裂开了,他出宫时穿的是一身淡蓝的衣裳,此刻染了鲜红格外刺眼,尤其是,刺着白墨渊的眼。

醉汉走了没几步就被人从后掼倒在地,伤他的人却是方才和和气气的白墨渊,可他此时一脸狠厉掐着那醉汉的脖子,“道歉。”

醉汉扑腾了几下,便被白墨渊掐着脖子提了起来,双腿离地,那醉汉脸都涨红了,“我不想说第二次。”

“对不起…”

醉汉憋出这几个字,白墨渊却将他扔在赵云笙脚下,“不是对我。”

“公子,公子,我错了,我错了…”醉汉连连求饶,方才那样,他再也不想体验了。

赵云笙伸手,“银子。”

醉汉将方才收下的银子奉上,赵云笙取出块帕子擦了擦,“滚。”银子擦干净了,帕子赵云笙也不要了,将钱递给白墨渊,“国库不丰裕,还是省着些用。”

白墨渊抿着嘴,将赵云笙拉入最近的一间客栈,银子抛给小二,“上房,送最好的金疮药来。”

小二收了银子办事很快,不仅送了金疮药,还机灵的送来了热水,剪子和纱布。

赵云笙被白墨渊按靠在床上,半边衣服脱下,原本白墨渊是想只撕开左肩的衣料,还是赵云笙提醒他,撕了可没衣服换。

还好那醉汉方才不是有意往伤口上撞,因为伤口裂的不大,白墨渊松了口气,用帕子沾了热水擦去周围的血迹,再将药粉撒在伤口上进行包扎。

“你着急了?”赵云笙看起来不像是那个受伤的人,似乎还心情颇好的样子,他看到白墨渊刚刚动怒了,也看到他上药手抖了,这些都让他觉得,或许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糟糕,或许还有转寰。

“没有。”白墨渊替赵云笙将衣服重新穿上,无意间瞥见露出的小腹,平时赵云笙穿着衣服不明显,但此刻却能清楚地看到白生生的肚子鼓出了一块,四个多月快五个月了,白墨渊记得赵云笒这个时候已经很明显能看出孕态,只是在赵云笙身上却什么都看不到,像李郯说的,他一直没休息好,一直没养好,孩子和赵云笙都是。

“你有。”赵云笙又犟起来了,他分明着急的,却不承认。

“就算有,那也是臣子对君上的,陛下身体尊贵,不容一丝有失。”白墨渊移开目光,也不敢看着赵云笙,转而去收拾药瓶,他知道赵云笙此刻的眼神有多倔强,从来都这样,万事都想答案,也不管这答案是顺他心,还是逆他意。

楼主:秦娆i  时间:2019-01-10 22:40:54
第十章(下)
“陛下可还有其他不适?”白墨渊收拾好东西,回过头来看坐在床边的赵云笙,他脸色还是不好看,不知道是不是肩上的伤,还是…其他什么地方不舒服,白墨渊又看了眼他的肚子,这个孩子不应该留下的,不仅是于赵云笙身体有损,大晟国虽然好男风,也有男子生子的先例,可从未有过男后,更未有过帝王生子,如先帝宸贵妃,赵云笒的生父,身为月氏族人,以男子之身产子,可最尊贵也不过是贵妃,即便冠上“宸”的封号,位比皇后,即便先帝终生未立后,那也不是皇后。如赵云笙这般,若被有心人如蒋礼,得知他有孕,会如何利用此事;若他生产时出了什么危险,江山又不知如何动荡;即便他平安生下孩子,可孩子母亲呢,这个孩子要如何自处。这些问题赵云笙不可能没想过,可是他仍要留下这个孩子,当初在西北大营赵云笙对白墨渊下药,后虽珠胎暗结,但也不是没有机会除掉这个孩子…云笙啊云笙,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赵云笙看着白墨渊,为什么呢,他方才分明是着急了的,现在也在关心他不是吗?可可为什么看起来又这么冷漠。赵云笙平生只后悔一件事,后悔三年前让白墨渊离开岭南,后悔将白墨渊送到赵云笒身边,是他自己将人推出去的。

“动了。”

“什么?”白墨渊不解地看着赵云笙。

“他方才动了,还是第一次呢。”赵云笙垂下目光看着自己的肚子,在先前白墨渊将那个醉汉砸在他脚下的时候腹中孩子似乎动了一下,赵云笙本不敢确定,可后来白墨渊替他包扎的时候他又动了。赵云笙很不喜欢怀孕的感觉,这个孩子让他变得虚弱,让他变得心软,更让他容易多愁善感,这都不像他了,可赵云笙喜欢这个孩子,他是白墨渊的骨血,是他在这世上的至亲。

白墨渊没有说话,他并不是不欢喜的,在初初知道这个孩子的时候,他虽对赵云笙说出拿掉孩子这样的狠话,可那毕竟是他的孩子,在刚失去赵云笒和连翘后,得知自己在这世上还能有一亲人,他何尝不期待…只是这孩子是赵云笙的,是这世上最不会,也最不应该有他孩子的人的。

“你不想摸摸他吗?墨渊。”赵云笙期待地看着白墨渊,见他没有反应,便探着身子去拉他的手。

白墨渊却像被烫着一般甩开赵云笙的手,后退了两步。赵云笙身体有些僵硬,这是白墨渊回来后第二次拒绝他了。

“臣去看看给陛下准备的饭菜好了没有。”白墨渊说着要出去。

“我说过这里没有君臣。”赵云笙盯着白墨渊,君臣挂在嘴边,到底是真的只剩君臣之谊了,还是君臣只是他的借口。

白墨渊躲开赵云笙的目光,“陛下始终是陛下,墨渊始终是您的臣子。”

“你可以不是,你知道,只要你愿意,我甚至可以让你入主东宫!我以为你答应回来,就愿意放下过去一切的。”赵云笙这话说的很急,他是真的愿意为白墨渊做这一切。

白墨渊暗叹了一口气,赵云笙或许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的感情,只是一心想着赵云笒有的他要有,他要抢,在岭南时,他并没有这样的感情,大概是回来后见自己与赵云笒在一起了,便想要自己回头了,从小如此,如今还是这样。

“陛下,臣回来,只是因为陛下曾赐寒雪灵芝救拙荆性命,即便云笒无福,但臣答应陛下为相十年,君子一诺,云笒也不愿见臣毁约。”就如他答应过赵云笒此生只有他一个妻子,君子一诺,不能悔改。

“君子一诺?就只是因为那株寒雪灵芝?”好个君子,他白墨渊当真是君子,为了一株救不了人的灵芝,愿意放弃他的山水之志,搅和到这个混沌官场十年。

“是,陛下救我妻子,理应回报。”这才是他回来的原因不是吗,不因时移,不因世易,若不为这一诺,他此刻该追随云笒和连翘而去才是。

赵云笙扯了扯唇角,他怎么忘了,白墨渊曾亲口说过的,他爱的是赵云笒,他怎么忘了,他怎么忘了那个牌位上,刻着他的妻。赵云笒一定很开心吧,他记得白墨渊带着赵云笒离宫那日赵云笒的神情,明媚、满足,明明失去了帝位,可好像却拥有了更珍贵的东西,直到后来,很久以后的后来赵云笙才知道那是为什么,可是他这辈子不可能体会的到了。为什么呢,敏妃不是说过,只要登上帝位,他就能拥有他想要的一切,现在,他最想要的,却失去了。

“你不是要去看看饭菜好了没有吗?”两人沉默多时,还是赵云笙先开的口。

白墨渊没有多说便出去了,云笒,十年而已,很快的。

楼主:秦娆i  时间:2019-01-10 22:40:54
用过饭后休息了一阵白墨渊便准备带赵云笙回宫了,还是来时的马车,上车时白墨渊本想扶赵云笙一把,却被赵云笙躲开了。赵云笙坐在门边并不进去,看白墨渊要开口说些什么,便阻止道,“驾你的马车。”

白墨渊咽下了要赵云笙坐进去,小心摔倒的话,只能将车驾的慢一些,稳一些。

再远的路也会有尽头,一旦回了宫,便真的是君臣了,赵云笙生出了想与白墨渊远离京城远走高飞的念头,但又觉得可笑,襄王无梦,是他自作多情。

白墨渊护送赵云笙回了蟠龙殿,退下之前,犹豫再三还是对赵云笙道:“微臣斗胆,还要再多劝陛下一句,莫要执着,男儿生产本就逆天,拙襟与小女… 一旦山陵崩,必是社稷不保,生灵涂炭。请陛下三思。”白墨渊端正衣襟,行的是三叩九拜五体投地的大礼,礼术遮掩眉眼,没人能分辨此时他眼中是否只有江山社稷。

“白墨渊!这孩子也是你的!”从他为相的第一日起便一直要自己拿掉这孩子,难道为了江山社稷,就一点不顾念骨肉亲情了?“你为何一定要劝我拿掉孩子。”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当大任者便不能以身犯险。天子代天巡牧,理应抚养万民,而非为一个麟儿犯性命之险。若圣上不测,江山社稷如何,黎民百姓如何,文武百官又将如何… ”白墨渊忘不掉赵云笒因何而死,也不能忽略赵云笙如何会如今日这般,那个醉汉,若放在以往,他岂能近赵云笙的身,李郯日日紧盯着赵云笙用药,他怕的是什么白墨渊岂会不知。

“若换成赵云笒呢?当日,你也如此劝他?”赵云笒有孕时,白墨渊也如此狠心叫他拿掉孩子吗?还是只对他如此,“究竟是因为这个身份,还是因为这个人?”

赵云笙心中不服气,好像…白墨渊从来待他们兄弟俩就是不同的,赵云笙立在一边,“我后悔了,我当初不该着急,以你我的资质,何愁天下不能尽掌手中,我不该让你到他身边的。墨渊,我问你,当初你替我拿下这天下,是为成全我的心愿,还是为,不愿赵云笒陷在帝王之位中受苦?你心中,当真将他视作你的挚爱吗?”手下抚上小腹,他曾想将这孩子作为争夺白墨渊的工具,可是当真的知晓他的存在后,又舍不得了,舍不得他和自己年幼时一样,为争夺自己得不到的,看不清身边拥有的,“我不会,不会舍弃这个孩子,你放心,我和赵云笒不同,我不会和他一样,我要这孩子好好的来到世上,要他成为一代明君。”

“陛下,为天子者,应知错改错,但不能认错。陛下执意留下孩子,便要听从李太医的话,陛下早些歇着,微臣告退。”白墨渊依旧是波澜不惊,让人看不出是悲是喜,如同浸润官场多年的城府重臣,白墨渊起身告退,双膝隐隐有几分僵硬。两兄弟的音容笑貌在眼前交替轮转,他二人竟如八卦两级,完全不同。一个锐利果断,帝王之相天成,一个却让人倾覆一生,如高山流水无法拒绝… 于是,十年许他,半生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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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原以为山中岁月会很孤寂无聊,可白墨渊每每想起赵云笙,便觉即便身处深山,也别有意趣,白墨渊头一次生出这样的念头,若赵云笙无心帝位,愿当个闲散王爷,他们可以一起游遍名山大川,将所见所感记载下来,累了便回山里,找个渔村也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要他们俩人在一处,生活不会平淡乏味。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白墨渊有些惊异自己对赵云笙的感情,已经不是简单的师徒之谊,兄弟之情,他清楚,那赵云笙呢?他送自己走的那日,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笔下的人已经有了轮廓,那双眉眼分明就是赵云笙的,白墨渊将画收了起来,他不该动不能动的心思,他改变不了赵云笙的野心,撼动不了他对帝位的决心,他能做的就只有帮他,帮他实现他的目标,至少,要能护他周全。

白墨渊提笔重写,这是他给赵云笙最后一封信了,等这最后一封信寄到赵云笙手里,他也可以走了。

“此一去,你我师徒缘分,便尽于此了。”白须飘飘的老人看着连绵山脉,身旁站着他最小也最满意的徒弟。

“师傅。”他七岁父母身亡便被族长送来师傅处,八年后成为“玉竹公子”入宫,三年后重新回来,他一半的人生都是在师傅身边度过,是师傅教他为人处世,是师傅教他文治武功,他能有今日,全是师傅教导的,是这位长者让他成为今日的“玉竹公子”。

“渊儿,依你之见,二子谁能登九五?”

白墨渊微微一怔,这些年师傅从未与他商议过朝政,他常说,官场混浊,不要轻易浸染,是以他的弟子,若为官者,便再也不见了,也不能以他徒弟自居,看来他的心思没有瞒过师傅,此次,确实是最后一见,“徒儿以为,陛下属意的,当是云笒公子,只是…”

“如此看来,你已心有所属了。”白墨渊心性坚定,认定一事便不会更改,老者微微叹气,这个孩子,着实可惜啊。

“师父,慈不掌兵,更何况九五之尊。”

“渊儿,龙庭易主这因果滔天,你当真要背?就不怕遗臭万年吗?”

白墨渊长揖到底,“徒儿心意已决。”

“唉… 但愿你心中所选不负你所愿吧。”这三年从白墨渊的书信中他也知晓一些宫里那人的事,他这个外热内冷的徒儿,每每收到来自宫中信时,面上才会展露出一些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神情,白墨渊自小待人纯厚但却疏离,他曾担心这孩子是孤老一生的命,可如今看来…唉,只是不知是福是祸啊。

白墨渊想起宫里的那个人,会自己做弹弓,不信神佛,喜欢问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明明不舍却满脸不在乎,那个别扭的小孩,不由嘴角扬起,连自己都未注意到,“师傅若见过他,定然也会喜欢他。”

若不是出身皇宫,赵云笙定然很快乐,若他没有那样的母亲,他也不至于执迷帝位…一切,大概都是命中注定,自己改变不了太多。

“或许有一日吧。”长者捋了一把胡须,此时他们谁都不知,待赵云笙与长者再见时,却是

诀别托孤,“好了,早些走吧,晚了找不到店家投宿。”

白墨渊一撩衣袍双膝跪地,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不肖弟子白墨渊,就此拜别师傅。”

楼主:秦娆i  时间:2019-01-10 22:40:54
一路日夜兼程赶回盛京,白墨渊心中期盼,记挂的人,终于就要见到了。早先离开时皇帝便已许诺他,三年后白墨渊可直接入宫,还是入住“玉竹”书斋,还是两位殿下的老师。

白墨渊的马在宫门口徘徊了会儿,果然那个小孩还是这么没良心,他明明在信中提及自己归来的日子,他竟也不来迎他,难道三年时间,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这个师傅了?直到黄昏日落,白墨渊断定已经等不到那个小孩儿了才自行进宫。

“玉竹”书斋并没有荒废,周遭树植被打理修剪的很好,好似三年前一般,白墨渊没有离开。

踏进书斋那一刻脑后便有一股劲风袭来,白墨渊错身躲过,来人手持长剑,一个旋身朝白墨渊攻来,白墨渊退后两步,长臂一伸去擒来者手腕,被人灵巧躲开,他无奈的看着赵云笙,“你这可真是一份大礼。”

“废话少说,看招!”赵云笙抬腿朝白墨渊踢去,又再次被人用手臂弹开。

白墨渊注意到赵云笙并非只有架势,他的基本功很扎实,内力修为也很好,看来这几年没有偷懒,但赵云笙经验不足,有些地方喜欢用蛮劲,这一身功夫在宫中足够自保,但若与高手一对一对决便很难讨好。

白墨渊不愿与人久战,看准时机敲在赵云笙的曲池穴上,赵云笙顿觉手臂一麻,连剑都握不住。

“你这是什么招数!”赵云笙捂着手臂瞪着白墨渊,“一点都不光明正大!”

白墨渊摇摇头,伸手想替赵云笙揉一揉,却被人躲开,只好笑着同人解释,“这是曲池穴,就是我们俗说的麻筋,没有师傅教过你吗?我这哪里是不光明正大了,我这是出其不意。”

赵云笙心生恼怒,半晌不说话,突然抬脚扫向白墨渊下身,另一只手拿住他的肩膀往自己这边带,白墨渊没料到他这样毫无章法的打法,一时不稳向前载倒,他原就站在台阶上,又比赵云笙高,整个人压下来赵云笙一只手拦不住,纠缠间两人双双倒地,白墨渊怕摔着他,自己垫在地上。

“我的殿下,这是小孩子的打法。”白墨渊无奈地看着赵云笙。赵云笙跨坐在白墨渊身上,一手握拳高举,“赢了就行,管它什么打法。”赵云笙舞拳向下,白墨渊眼疾手快,擒住赵云笙手腕,翻身将其压在身下,赵云笙毕竟还只是身量未成的少年,可白墨渊已近成年,两人之间单凭纯力量的压制赵云笙不是他的对手,白墨渊将赵云笙的手反剪身后,大腿压着他另一条大腿,全身紧贴,双唇相隔不足一寸,互相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白墨渊看着赵云笙清澈明亮的眼睛,整个人似乎都要被吸进去,不自觉的向他靠近…

“先生…”赵云笒赶来时便见得这一番情景,他愣了一瞬,又恢复了仪态,“先生,你们…”

赵云笙被这声叫回了神,恶狠狠地推开身上的白墨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白墨渊咳了声,方才他怎么会…理了理衣襟,拱手对人一礼,“云笒殿下,云笙殿下。”

赵云笙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自己被排在赵云笒后面。白墨渊笑了笑,和以前一样,他伸手在赵云笙肩上拍了三下,“云笙殿下武艺精进不少。”

赵云笙躲开不看人。

“先生,你终于回来了。”赵云笒一瞬不瞬地盯着白墨渊,他一知道白墨渊进宫的消息便立马赶了过来,只是,还是落在了赵云笙的后面。这三年他也给白墨渊写过信,得到的却只有寥寥平安几句,只是看来,赵云笙比他先得知白墨渊回来的消息。

“白某说过,三年后必归。”

赵云笙受不了两人这客客气气的来往,不耐烦的扫了扫衣摆,分明是他先来了,此刻白墨渊却和赵云笒聊上了,“我先走了。”

赵云笙头也不回的离开,白墨渊看着他的背影,他比三年前高了不少,也精瘦了些,棱角分明,声音有些沙哑,想必正在变声,有些可惜,白墨渊觉得他以前的声音好听,有些软糯,不过与他面貌不太符,赵云笙自己也不喜欢,说话的时候总喜欢学大人压低声音。真想…仔细看看他…

“先生,先生?”

“哦,殿下。”白墨渊回过神看着面前的赵云笒。

赵云笒有些失落,却还是笑了笑,“父皇得知先生回来,特设了明日的宴席为先生接风洗尘。”

“承蒙陛下厚爱,是墨渊不识礼数,理应先去拜见陛下。”

“父皇知道你一路风尘,已经特许你明日再去拜见了。”

“如此,墨渊知道了。”白墨渊清咳了几声,“一路回来,确实累了。”

赵云笒听出了白墨渊言外之意,也不再自讨没趣,“那…我就不打扰先生休息了,我先走了。”

“殿下,墨渊自山里回来,也没什么贵重之物,”白墨渊从包袱里取出一枚砚台,“这是端砚,师傅友人相赠,师傅又赠予墨渊,墨渊想,此物配云笒殿下,若殿下不弃…”

“我自是不弃,”赵云笒面上多了几分欢喜,将那砚台接下,似是珍宝,“多谢你,墨渊。”

白墨渊愣了愣,只笑了笑便将人送走。

楼主:秦娆i  时间:2019-01-10 22:40:54
夜入三更,本应宵禁,“玉竹”书斋屋顶上竟坐着两人,一人手中捧着只烤鸡。

“你这三年,烤鸡的手艺倒是精进不少。”其中一人竟是白日负气而去赵云笙,手中一只撕开的鸡腿,吃的正香。

“你慢些。”白墨渊见他吃的满手满嘴都是油,一点皇子的仪态都没有,听小路子说,因赵云笙今日逃了国子监的课,被敏妃罚不许用膳,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而赵云笙逃学,也是因为在书斋等了他一天。他们二人,一人等在宫门口,一人等在书斋,明明互相等着,却错过了一天。

赵云笙朝人伸手,“礼物呢?”他知道赵云笒从白墨渊这里得了块砚,也不是他故意想打听,就赵云笒对那块砚台的宝贝样,想不知道都难。 白墨渊拍了拍他的手,“怎么会没有你的。”他从靴筒抽出把匕首,匕首鞘很是朴实,但匕首一出鞘便有股寒意,月光下泛着森森寒光,薄如蝉翼,手指一弹,声音脆响,“这把匕首吹毛立断,是寒铁所打造的。”他这次回去时大伯给他的,说是他爹当年花了三个月为他娘打造的,“你那把匕首落在熊肚子里了,这把给你,看看称不称手。”

赵云笙接过匕首舞了两下,过风无声,果然是好东西,“不错,我喜欢。”

月光下少年的面庞露出难得的笑容,真好,白墨渊想,他又回到了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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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赵云笙过了十六岁生辰便可得准许开牙建府了,事实上赵云笒比他年长一岁,应当比他早一年建府的,但陛下疼惜他年纪尚小,又不想宸贵妃与他父子分离,是以晚了一年,与赵云笙同年封王,同年赐府。一个“贤”,一个“安”,意图何为已经再是清楚不过了。

朝中风向一直变幻的快,当今bixia对贤王的宠爱昭然若揭,之前对二皇子三分礼待完全是看在蒋氏一族的面子上,只是如今再看,蒋氏如何,哪比得上陛下的心意,自然,风也就不往赵云笙那里吹了。

赵云笙本人对此倒是毫不在意,他父皇那颗心近年来是越长越偏,都快偏到胳肢窝了,这些年他也习惯了。至于他母妃,当年西郊猎场一时让她彻底失去了赵秉林对她的耐心,四年间踏进永宁宫的次数屈指可数,敏妃即使有心,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最多去那冰凉的地砖上跪上几个时辰,或是几个时辰不吃饭,不过这些随着他年岁渐长,也罚的少了。所以于此事上,敏妃除了发了好大一通火,也没什么办法,而赵云笙,他就要离开这个笼子了,他还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墨渊哥哥,父皇和我说过,天下灵秀三分,你已得其二,非真龙天子不能驭。是不是等我当了皇帝,你就能陪我了…" 赵云笒一身红衣,他在“玉竹”书斋已经待了很久,从那日白墨渊顺他穿红衣好看后,他便经常穿这颜色,其实他并不喜欢红色,太艳丽,太刺眼。今日是赵云笒离宫之日,那么多东西,他没有一丝不舍,唯独…对白墨渊放不下。

今日后他们便不在国子监受学,白墨渊没有接受陛下的赐官,也没有要提出离开盛京,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已经决定好择一主而奉,赵云笒多想他选择效忠和辅佐的人是自己。

这几年他们渐渐大了,白墨渊眼里对赵云笙的情意,赵云笒如何看不出呢,只是他一直以为,只要他足够有耐心,只要他一直不放弃,白墨渊总有一日能看到他,云笙对情事上懵懂,他的心中只有杀伐权力,或许有一日白墨渊就倦了。直到那日父皇的一番话,让赵云笒醒悟过来,白墨渊是什么样的人,普通人岂能降他,如那日西郊猎熊,若没有赵云笙先被伤,难道白墨渊会放过那个绝佳证明自己的机会?他的心中同样有一团火,只是赵云笙燃起他的火。赵云笒无心帝位,这么多年,他看了太多父皇的无奈和寒凉,父亲的忍让和孤寂,这不是他要的生活,可若是为了白墨渊,他却想争上一争。

白墨渊对赵云笒今日之举不解后多了几分了然,他微微一怔,目光躲闪,无力细品眼前人眸中的潋滟水光,思索到底包含着几分城府权谋,“若有朝一日你当了皇帝,就不再需要我陪了。”

"就要…"

白墨渊回神之时,身体已被眼前人张开的双臂箍得死紧,推拒的掌心有些无力,“云笒,你…”

“白墨渊,父皇赐我的府邸已经修缮好了,我约了小郡王和几个公子一起跑马,你也一起吧。”赵云笙一身骑装闯进白墨渊的院子,他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些年两人亦师亦友,赵云笙将他视作自己的朋友,也是自己的盟友,早已对他没了对老师的敬重,“快点儿,都等着……”赵云笙没想着会撞见赵云笒在这里,还与白墨渊搂搂抱抱,他方才在外面也没看到守着的人,一时有些不悦,这两人何时私交也如此好了。

身上的力度陡然松开,白墨渊长舒口气,“云笒殿下…”

“我,我还有事,先生,我们改日再谈。”赵云笒被赵云笙惊得撒了手,急急忙忙要走,连看都没看赵云笙一眼。

白墨渊终究不忍看那个匆匆离去的背影,转而对赵云笙,“走吧,你的骑装借我。”

“墨渊?学生不知,老师和兄长何时如此亲密了。”赵云笙冷眼看着赵云笒匆匆跑开的背影,他厌极了赵云笒表面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实际上什么都喜欢跟他争,读书时便要一争高低,如今因为父皇赏识,便向白墨渊殷勤讨好,“兄长欣赏先生,先生想要什么有什么,何须向我借。”举步朝外走,忽又转过头,“快点儿吧,都等着呢。”

白墨渊方才紧绷的心一下子因赵云笙的话松快了,笑着追上人,“对了,你府邸正堂两侧的暖阁要改制为书房,内堂正中的那间寝室归我…”

两侧暖阁改为书房,内堂正中的归他,诶,那他赵云笙岂不是要住偏堂,他如今好歹也是个堂堂的王爷了,“凭什么,正中那间是我的!”赵云笙挑眉,“还是说先生想与本王共寝,怕是你的云笒知晓了,要伤心呢。”仔细想想这样也好,终有一物是他赵云笒求而不得的。

“既然知道我是先生,尊师重道都忘了不成?以后每日卯时请安,逢一三五向我口述书评策论及每日读书所得,逢二四六与我谈用兵之道及布阵之术,月末沐休,你可明白了?”白墨渊揉了一把赵云笙头发,被赵云笙一手打开,两人又是一路打闹,根本看不出一位已封王,一位将成谋士。白墨渊不由自主唇角上扬,到底是王爷的头发,摸起来果然与众不同。

楼主:秦娆i  时间:2019-01-10 22:40:54
秋风渐起,安分了几年的边境又开始有蛮夷屡次犯境,起先是有人抢夺老百姓粮食,几次后便有小队的军队袭击边境,再到后来竟明目张胆的闯入边城,其中便以戎狄为首。

陛下身体日渐衰微,又因戎狄来犯一事头疼不已,赵云笙下了朝往白墨渊房里去,“本王已经决定了,明日便去禀明父皇,我要随军出征,去卓将军手下投个先锋。”戎狄乃是大患,若他此番能立得军功,手中便又多一筹码,“府中的事还劳先生代我费心操持。”

“也好,你如今在朝中无势力,除了你舅父,没有其他重臣可倚重,立军功确实是一条可行之路。”不管赵云笙的出发点是为了安平边境,还是为了立自己的威名,想与赵云笒分权,这算是赵云笙唯一能走的路,只是,“只是殿下,殿下可想过,秋冬将至,边境黄沙漫天,寒风刺骨,殿下可已准备好吃这些苦头?战场凶险,没有皇子士兵之分,殿下可想过了?战场厮杀,刀剑无眼,或许…你根本没命回来,云笙,你可想过了?”

赵云笙一腔热水被白墨渊的几盆冷水几乎浇了个干净,残存的小火苗扑腾着,白墨渊所提之事他确实没想过,不过现在一番思索下来,“我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有。”白墨渊温柔地看着赵云笙,“当个闲散王爷,云笒殿下心地善良,定不会伤王爷性命,若能赐一丰饶的封地,一辈子锦衣玉食,不好吗?”

“先生,先生知我心的。”赵云笙同样坚定地回望过去。

白墨渊满意地看着赵云笙,他从不阻止赵云笙走任何一条路,左右每条路,他们都同行,“好,那便去准备吧,将我的戎装也备好,这一仗我同你一起打。排兵布阵你只会了不足五成,外强中干徒有其表,若你做先锋,无非是拿百姓的枯骨换自家战功。不过这也不能怪你,自古便无书斋内校场外的将军。”

赵云笙替人倒了杯热茶,“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何必去冒这个风险,我若战死了,你便去投靠赵云笒好了,他对你可是垂涎已久。”赵云笙目中坚定,他不会死在那片荒漠里,他要回来,荣登那九五之位。

“我已择主,此生不会更改,主活我存,主死我亡,这才是谋士。”白墨渊接过热茶,“卓将军是个好将领,此次你我,有的事要东西要学。”

三军阵前,端坐马上的雄姿英发在白墨渊脑海中久久回荡,将男儿热血激荡得如怒海翻浆惊涛骇浪,赵云笙天生该被万众瞩目,即便此刻身姿不如一旁成年人壮硕,却是一副顶天立地压不到的筋骨。

楼主:秦娆i  时间:2019-01-10 22:40:54
第十三章
赵云笙继位虽已近一年,但他登基后出战戎狄,废除蒋氏一族,花费了太多时日,如今政事积压,每日奏折垒得比人还高,倒也不见太多重事,多的是谁家占了谁家的地,谁家抢了谁家的粮这种家长里短的小事。

“**!”赵云笙将一封奏折扔在地上,闷着一口气发不出来,先帝和赵云笒在位时亲世族,致使许多有识之士无法尽抒其志,地方官吏在派任下属时更是任人唯亲,乡亲邻里为了一亩三分地争得不可开交,这样的折子也能送到他手里,那些官员是干什么吃的!

赵云笙翻看着,又将另一本扔了出去,却不想那本奏折没落地,而是落入一人手中。

“臣白墨渊,拜见陛下。”

白墨渊回宫时便得赵云笙特许可随意出入蟠龙殿,是以方才进来时并未通禀,这才看到赵云笙乱扔折子。白墨渊将地上那封也捡起来,翻开看过,便知赵云笙气的是什么,其实这样的折子,赵云笒在位时他也看过,只是赵云笒脾气比赵云笙要好许多,还能细细的注明如何调解,白墨渊摇了摇头,先帝勤勉,赵云笒事必躬亲,只是二人都不从源头解决问题。

“先生来了。”赵云笙从座位上起来,接过白墨渊手上的折子,“先生看到了,那帮地方官都是只吃皇粮不干事,早晚有一日,朕要他们连本带利还回来。”

“陛下不值得为此生气,”赵云笙面色紧绷,白墨渊怕他气出个好歹来,“臣来,正是有一策想奏告陛下。”

“如今我朝科举,是遵循先圣主所留律例,举孝廉入太学,太学期满再量才定位。圣主时期,我朝刚入主华夏,原住民人数众多,民心难服,才有了这孝廉制。如今,我朝已基业三百余年,原住民与皇室血脉融合交汇,改革势在必行。臣建议,改孝廉制为科考制,分文武与杂学三科,广择有能者入太学深造… 自然,这太学也得跟着改…”

白墨渊句句说在点上,也正如赵云笙所想,兴致起来,便与人相对而坐,“先生所言正如朕所想,此次绞杀也清楚不少位子,正好将秋招一事重新提起,今次好不容易肃清了那些官家大户,再不可让世家大族有翻身之机。科举一事,朕势在必行,只是这推行人选…”

原本此事由白墨渊提出,他又对科举一事见地颇深,若能由他推行是再好不过,只是…一来白墨渊并非宗室血统,且常年居于山野之间,由他主管只怕宗室难服;二来,白墨渊是朝廷重臣。纵使白墨渊无心结党,难免经年以后,由他选拔的才子们不以白墨渊之名行营私之事。况且,白墨渊此次回朝已是掀起轩然大波,纵使他有心相助,自己也不能再将他推至风口浪尖。

“左右秋招也还有些时日,人选一事还可多听多看,宁愿迟晚,也不可操之过急。”

赵云笙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折子,即便秋招一事顺利推行,选拔人才,培养人才也需时日,不是一时半刻便可解决的,现在还是着眼眼前比较好。

白墨渊看着赵云笙不情愿的样子有些想笑,好心开口,“若陛下不嫌弃,臣愿为陛下分担一些…”

话音未落,便见面前推过了一摞奏折,赵云笙连内容都没看过便推给了白墨渊,丝毫没有避忌。白墨渊笑着摇头,从上抽出一本翻开,提笔在一旁坐着批注,兄弟俩难得在此事上一模一样…

楼主:秦娆i  时间:2019-01-10 22:40:54
两人对坐,若遇上大事便互相商论,若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便由白墨渊决断,不知不觉,外面天色都暗了。

“陛下。”小路子端了汤药送来,浓苦的药味还没靠近就见赵云笙皱起了眉,小路子看白墨渊也在便松了口气,有白大人在,陛下的脾气应该会好些吧。

赵云笙看了眼送到手边的药,按着鼻子低声道,“先搁着吧,待会儿再喝。”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手中奏折上。

小路子递了个请求的眼神给白墨渊,白墨渊领会,去抽赵云笙手上的奏折,“陛下,龙体为重,请先进药吧。”

赵云笙瞥了眼案台上的药,闷声道,“药苦。”他原也不是个怕苦的人,只是有了孩子后挑嘴很多,药若太苦,喝下去也会吐,反倒不舒服,“批完折子,朕自会喝的。”大男人怕吃药,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赵云笙赶紧将话岔开。

批完折子?白墨渊瞧了眼案台上的折子,等批完,怕是天都不知光几回了,按下赵云笙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包纸包的蜜饯,是夏天的海棠腌制的,“陛下用药,便有甜点吃。”

这是在哄孩子吗?赵云笙望着白墨渊,或许是灯暗,他的眼睛看起来格外黑,以前没注意,赵云笙现在才发现白墨渊的眼睛也十分好看,眼睛很长,但不小,双眼皮深,眼尾微微下垂,睫毛又浓又长,看起来格外亮。

手腕被握着的地方渐渐发烫,白墨渊被赵云笙这样盯着觉得自己耳垂也烫了起来,他看见赵云笙勾起了嘴角,像一个想使坏的小孩子,“你这样握着朕的手,朕怎么吃药?”

白墨渊抽回了手,咳了几声,看赵云笙肯吃药了,便把那包海棠果脯打开。赵云笙苦得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赶紧去拿果脯,“你身上怎么会带这样的东西。”

“云笒既怕药苦,又怕果酸,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子哄他吃药。”白墨渊状作无意提起。

赵云笙的手顿在半空,收回来攥成了拳,药物的苦涩盈满口腔,赵云笙有些恶心,他甚至怀疑白墨渊是不是故意的,每次他以为尝到的甜枣,裹着的蜜糖化开后,却苦得他话都说不出,苦得他,恨不得从没尝过这个甜枣。

两人之间的气氛异常诡异,小路子踌躇半晌,开口问道,“陛下,天色已晚,是否传膳?”小路子觑了眼赵云笙的神色,“前时陛下让奴才找的岭南的厨子已经进宫了,陛下可要传召?”

“哦?找到了,那今日晚膳便由他掌厨看看。”赵云笙看着白墨渊,似乎不是很在意的开口问,“先生也留下来一起吧。”

“多谢陛下垂青赐饭,做臣子的本却之不恭。只是,今日臣确有家事,恐不能侍奉御前。臣谢过陛下。”

赵云笙攥笔的手紧了紧,也不愿多说,“那便算了。”等白墨渊退下后赵云笙又召来暗卫,“去看看他在做什么。”

白墨渊兀自回了“玉竹”书斋,对身后隐在暗中的人也毫不在意,进屋后铺开信纸,提笔编写,“新婚发妻入族谱之前,本应夫妻二人同吃七色米饭,我今日也帮你备下了。好吃吗?不好吃。我知道不好吃,又苦又涩,又硬又酸,还用灯油炒过。你可知为何?我们白家,是嫁是娶都要从一而终。这七色米饭,也叫花米饭,意思是花心,也是这花花世界。祖宗传下来这个规矩,是要告诉后生晚辈,大千世界看着繁华,但入口就是这个苦涩的滋味。夫人,我们同吃,都多吃几口。等我尽忠守信之后,便去和你团聚。”

桌上摆了两碗花米饭,白墨渊坐在一边,道了声“请”,便提箸将一大碗难以下咽的花米饭扒尽嘴里,眼前微微有些模糊,当真难吃。

“写了什么?”赵云笙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

“奴才也不知,只是看大人房中摆了两碗米饭,瞧着五颜六色的很好看就是了。也是奇怪,书斋中就白大人一人,也未听说他要宴请何人,怎就摆了不止一副碗筷。”

赵云笙被入口的酸辣呛的直咳嗽,咳的面红耳赤,离开不到一年,他已吃不惯那里的饭菜了。放下筷箸,“撤了吧,朕出去走走,你们不许跟着。”

赵云笙在外面绕了会儿,不知该去哪儿,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国子监的学堂,那时,便是在这个地方,他和赵云笒听白墨渊说他们族中的规矩,说是新婚妻子若要入族谱,是要夫妻二人共用七色米饭,那时赵云笙还笑,这是什么奇怪的规矩,如今,这规矩却用上了,果真是“家”事。当年,他怎么也想不到,白墨渊和赵云笒会羁绊一生。

楼主:秦娆i  时间:2019-01-10 22:40:54
第十四章
行军不比在宫中,绕是赵云笙在皇室子弟中已经是不娇气的,也被这日夜赶路弄的灰头土脸,每日沾枕就睡,甚至洗漱都管不上,实在受不了了,和军中将士找个干净点的河,跳进去滚两圈就起来了。

赵云笙生的白,即便这样风餐露宿的也没比之前黑多少,因此在一群人中格外显眼,白墨渊看过两次,便不许赵云笙再跟军中将士一起洗,说是什么有失仪态,夜深了便拉着他单独去洗,惹得赵云笙抱怨了好几次,要亲民的是他,不能有失仪态的也是他,大男人洗个澡那么麻烦,什么毛病。

安营扎寨,白墨渊与赵云笙一个营帐,他取出地图摊在桌上,"现今我军日行多少?"

"大概五十里,不足六十吧,怎么了?"案上烛光点点,赵云笙凑到白墨渊身边看他的那张图,为了看清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他离的格外近。青草香入鼻,白墨渊身体有一丝僵硬,那个药草包是他替赵云笙准备的,赵云笙皮娇肉嫩,常惹得蚊虫叮咬,军医说药草可驱赶蚊虫,赵云笙一开始觉得味道不好不愿意戴,被咬了几次后便也不介意了,日日贴身戴着,其实白墨渊觉得,明明很好闻。

“怎么了?”赵云笙察觉到白墨渊的不对劲,抬头看他,微弱的萤火映在赵云笙的眼睛里,丝丝发亮,如一汪深潭,令人沉溺。

白墨渊偏过头,咳了两声,他怎么就出神了,过滤到脑子里的杂念,将注意力放回到面前的地图上,"没事,前朝巨阙一战,你可还记得。"

“你的意思是…”赵云笙算了算日子又看了看行程,“你觉得我们走得太慢了。”

“嗯。”巨阙一战,前朝上司马引骠骑二十万,投鞭断流欲与戎狄主部决战巨阙。戎狄单于弃老弱妇孺引部队粮草于黄沙中奔逃,避而不战,只在沿途水洼投疫病牛羊。不出三月,前朝军中疫病肆虐,人马损失过半,终铩羽而归…

“塞北只有干雨两季,若不赶在干季之前将水窖挖好蓄水,一旦戎狄故技重施,我们的兵马就只能或者渴死,或者喝疫病牲畜的洗澡水了。”白墨渊点点牛皮图纸,“我猜,这几日便会下令要加急前进了。”

果然,在白墨渊所言后的第三日,卓庭将军便下令先锋军极速前进,“先锋军听令,将仪仗全数扔了,加速行军,贻误者以怯战论处。"

赵云笙和白墨渊身为左右前锋自在其列,军令已下,便只能日夜兼程。行军打仗不比宫中习文练武,他们进入西北以来便连连大雨,为了不耽误行程,也只能冒雨前进,底下士兵都多了不少埋怨,却没听赵云笙喊一声苦,白墨渊看着他日间棱角分明的脸庞,心里赞了句好,又不时有些心疼,不过是十六岁半大的孩子,却没有半分依仗。

“手过来。”白墨渊从外面走了一遭进营帐,外面的雨实在太大,泥湿地滑难以前行,他们不得不在此稍作停留,以免途中不测,白墨渊方才抚慰了士兵,回来见檐下赵云笙的马缰绳

上沁了不少红色,一进营帐便拉过赵云笙的手,果然磨破了,“怎么不说?”

“这又没什么。”赵云笙满不在乎。

白墨渊眉头皱着,赵云笙轻喊了声疼,白墨渊赶紧松开捏紧了的手,他知道这点伤算不了什么,但是他看不惯,看不惯赵云笙受伤,更看不惯赵云笙对伤处满不在乎,“看这雨势,恐怕一两会儿停不了。”从行囊中取出药膏替赵云笙上药,“早同你说了叫你换兽皮护手,不受伤便不听劝,你这是什么脾气?”

赵云笙挑了挑眉,“又不是七老八十,怎么这么啰嗦。”

“尊师重道!”白墨渊弓起手指在白墨渊额头上敲了一下,“还疼吗?”

“不疼了,先生!”赵云笙有意将“先生”二字拖长音,手疼还没他敲得疼呢。

白墨渊将自己的兽皮护手套在赵云笙手上,大小还算合适,“以后就用这副吧。”

“那你呢?”

“我还有得用。”赵云笙身边没人懂得这些,白墨渊暗悔自己出门时忘了替赵云笙准备,此事着实不该太责怪赵云笙。

几乎是日夜赶路,终是抵达塞北驻军之地,越往边界去风土人情越与京城不同,没了那些腻腻歪歪勾心斗角,心胸都要开阔许多,再加上军中汉子都是爽快的性子,反倒和让赵云笙更中意。

楼主:秦娆i  时间:2019-01-10 22:40:54
前锋军一到塞北便开始挖渠蓄水,期间还阻挡了几次敌方小型的进攻。水利一事赵云笙不在行,但军中有在行的人,叶子楣是叶家第三代孙,叶家世代以水利著名,赵云笙跟着叶子楣学了不少,白墨渊虽然精读各种书籍,可实际上手也是第一回,叶子楣倒是挺看好这两个生瓜蛋子,也不介意他们俩问东问西的惹人烦,一个是王爷,贵而不娇,一个世家公子,智而不迂,很好。
卓庭随后一路大军也很快与赵云笙他们汇合,他有意给赵云笙独立一帐,赵云笙记着他家先生的教诲,只道与普通士兵一样便好,卓将军索性就让他与白墨渊二人同帐,也好有个照应。
“若是你挂帅,此战该如何打?”白墨渊放下口中嚼着的半块军粮示意赵云笙走近,微蹙的双眸没从行军沙盘上移开,“若你为君主,此战又该如何打?”
他们来之前边城屡遭骚扰,行军途中边城便已被占据,全靠多年镇守边境的许褚死守虎龙关才得以守住边境线,如今形式的确算不上乐观。
“蛮夷之族,野蛮粗暴,但精于骑射,依水而居,想来也是这几年旱年,他们才又开始兴兵作乱,既然是旱年……必定缺粮草,只是,他们粮草藏于何处……”赵云笙一心盯着桌上沙盘,心中随其勾勒出山地形式。
赵云笙的习惯,一旦想事情便会沉溺其中,不受旁的事侵扰,白墨渊看蜡烛快燃尽了,但赵云笙丝毫没有想休息的意愿,白墨渊换了支蜡烛点上,替他拨亮了烛火,怕他坏了眼睛,靠在一边守着赵云笙。
几番思虑被一一推翻,赵云笙咬着手指,“他们会选那一条路线进攻呢?你帮我看看……”赵云笙转头,却见白墨渊已经靠着睡着了,透着布窗看出去才觉已是深夜,赵云笙将自己的毛毡给人盖上,重新盯着那沙盘,也不晓得何时趴在桌上睡去。
白墨渊醒的早,看着身上的毛毡微微一怔,唇角泛起一丝笑。悄悄起身,掌心在伏案睡着的人头顶犹豫片刻,终究轻叹口气未曾落下,后撤半步轻咳,看着赵云笙的写写画画,“你这一计已有所进益,筹划到了天时地利,只是在人和之处略显欠缺。戎狄人的骑兵与我们不同,无粮草辎重,随部队而行的牲畜是军粮,受伤战死的马匹是军粮,甚至草原上的野物也都是军粮。黄沙莽莽,此战重中之重得先知道戎狄人在哪。我们便可从此处筹谋…”
初出茅庐的两人当机立断,向将军提策单刀直入,奇袭戎狄人的圣地白狼城。首战告捷,一时轰动三军。天子的嘉奖万里而至,辎重,银饷,竟还有几包润肺的海棠果梨膏糖。
白墨渊捡了那果脯,“他还记得这个。”心中叹了口气,痴儿,何苦执念,将那果脯放下,转而对赵云笙道,“对了,你昨儿战策卓将军看了,可行,你带兵奇袭,我在后方策应,但务必记得,万不可越过野驴河…”
“兄长对先生,可真是有心了。”赵云笙盯着一车车运下来的军粮物资,还有那几包梨膏糖,不想也知道是谁送来的,一甩战袍,转身离去,“用不着你管。”
白墨渊看着赵云笙离开的背影,有些不解,“又是发的哪门子脾气。”
或许这里天高云阔,他觉得赵云笙的性子要舒朗了些,这是好事,只是这脾气也大了不少,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哪儿又得罪了这小祖宗,晚上睡觉,指不定又要被他抢了被子去。

楼主:秦娆i  时间:2019-01-10 22:40:54
第十五章
前日探子回报,有在野驴河附近发现戎狄人的踪迹,绕过雪女峰,几大车的东西,卓将军他们猜测是粮草,赵云笙请命前去追踪,卓将军拨了两小队人给他。因之前白狼城小胜,赵云笙想着乘胜追击,若能断了他们的粮草,便可以早日结束了这场战役。

冬日来临,塞北越发寒冷,风沙又大,有好几个将士都冻病了,戎狄一族常年居漠北,早已受惯了这里的阴冷气候,可赵云笙他们不同,天气一阴起来,骨头里都是寒风。再这样下去与他们一方不利,卓将军也有此打算,若这次野驴河一役能胜,或许他们能在年关前赶回盛京。

“记住,不能过野驴河。”临行前白墨渊再次同赵云笙强调,以往出战他二人都是一起,这次不知卓将军作何打算,叫两人分开,由赵云笙打头阵,白墨渊后方策应。

赵云笙一行人摸黑到野驴河附近,隐藏在暗处,但只发现一两个营帐,赵云笙不敢轻举妄动,带几个人偷摸溜过去,将营帐中的人都灭了口,尸体藏好。

“换上衣服。”几人换上戎狄人的战袍,在营帐中等着,另有一队中的几人去探查其他线索。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便有人来了,是戎狄人,那人多的话没说,只叫赵云笙他们跟着走。赵云笙这才知晓,其戎狄人在他们来之前往野驴河边迁移,剩下的这几个是留守观察动向的,幸好先前没有冒进。

待看到真正的大营时,赵云笙手势为指令,两队人成翼形两边夹击,戎狄人边打边退,他们两方的目的都只是那些军粮,尤其是戎狄一方,并无心恋战,只是双方都深知这是一场不可输之战,戎狄人拼死相护,大晟的战士更是紧追不舍。

难得的好机会,赵云笙怎会错过!他由三人紧护身边,一路冲向人群中的粮草车,火油泼在粮草上,身后带着火把的箭射向那堆粮食,一车连着一车,烈火迅速的将粮草车烧成一条火海,火光冲天,将此处映照得犹如白昼,赵云笙眼中火光闪耀,为这一刻的胜利,或许,他们很快就能回家了。他会成为父皇眼中成功的皇子,比赵云笒强,他会守护这个国家,他会得到想要的一切。

救粮已是无望,眼见剩余戎狄人要撤退到野驴河对岸,有人求胜心切竟跟了过去。

“大人,大人,宋小将及其余六人不见了!”一仗初平,赵云笙清点人数欲回营,但此时却少了几人。

“哪个宋小将?”

“就是宋庄宋将军的孙子,宋庄将军一门忠烈,其子宋琰岐镇守边关十数载,就剩这么一根独苗苗,宋氏一门为国抛颅洒血,咱们不能就这么让他们家断了血脉啊,大人!”规劝赵云笙的人是为中年长者,他原是边城守将许诸的手下,许诸为国捐躯后便重新编入卓庭麾下,此次也是因他熟知野驴河附近的地形才将他派于赵云笙。

赵云笙本记着白墨渊的话不可度过野驴河,但一来听说那人是宋老将军三世单传的孙子,家里就这么个独苗;二来他也想知道,野驴河那头到底有什么,于是竟带着人马不尊军令,偷偷越过了野驴河。

楼主:秦娆i  时间:2019-01-10 22:40:54
"公子,公子,大事不好,王爷…" 前来回信的第一批探报话音未落,就已见到一袭战马飞奔而回,搅动得沿途寒风如刀,“王爷带人过了野驴河了!”

军中的战士们呆愣了半晌,才想起先前白墨渊已做过部署,纷纷上马追随而去。寒风吹得白墨渊有些冷,冷得似乎口头的血气还未溢出就已凝结成冰,堵得胸口气息不畅。他的所有部署都防着赵云笙胆大妄为,违抗军令,分明早有预料,分明部署严密,但为何此时还如此心惊肉跳。

赵云笙带人度过野驴河时河岸竟没有一丝声音,静的让人害怕,前夜刚下过雨,此时无月无星,格外黑沉。赵云笙比了个收拾示意身边的人安静,即便是方才的戎狄人撤退,此刻也不至于鸦雀无声。

斜里射出一支冷箭,离赵云笙最近的人没躲过,膝盖中了一箭,赵云笙反应极快的向箭来的投去一箭。有人举着火把走出来,原来宋小将和其余几人已经被抓了。

寒风呼啸,刀戈斧劈,赵云笙清晰的感受到那箭刺进他肩头的感受,也知道刀从肉上滑过有多疼,铠甲上的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身边有人倒了下去,赵云笙如今知道为何野驴河不能渡,渡过来,便是烈火地狱,可他既然已经过了,便不会轻易倒下,他一定要回去,还要将他的人带回去!

来自地狱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边,赵云笙快要拿不住手里的刀,这刀还是他从别人的手里夺来的,来自自己营队的欢呼声让他心头一震,白墨渊身骑战马朝他奔来,他的身后带来的不止是希望。

白墨渊只记得寒风如箭吹刮铁甲和戎狄人的羽箭没有区别,他还记得胯下战马曾倒下两次,战马成了尸体,便将擦肩而过的戎狄骑兵拉下马背,重新上马…

这条路太长,长到他未望见赵云笙的身影,野驴河的河水太凉,是不是方才,赵云笙也是从这条河过去的。

再见到赵云笙时,白墨渊只觉恍若隔世,心头稍松了口气,随即染红的手掌便狠狠扇去,在赵云笙脸颊印上血痕,“你死了,我如何…”话音未落,白墨渊突然将赵云笙推开,冷箭入心,天地颠倒,模糊涣然,淤积在胸口的冰血瞬间融化,喷薄而出。

那一掌掴在面上已无感觉,真正让赵云笙心惊的是那抹血红,“白墨渊!”赵云笙扶住他,搂人一把跃上马,“撤!”

回去的路仿佛比来时长数倍,赵云笙斩断白墨渊胸口露出的箭尾,他用下摆撕下来的布条将两人紧捆在一起防止白墨渊跌落,一路狂奔,背心被温热的液体浸润,赵云笙知道那是什么,他从未有过如今的惊慌,哪怕是方才置身炼狱,也不如现在这般…不知所措。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替他挡这一箭!

“白墨渊,白墨渊,别睡,不能死!”背上的身体越来越沉,赵云笙心感不妙,也不管策马狂奔下寒风灌入口中,扯着嗓子跟白墨渊说话。呼啸寒风从耳边刮过,也吹散了白墨渊呢喃的“笙儿”二字。

马停在军营前,赵云笙抱着白墨渊从马上下来时踉跄了一下,却还是将人架起,“军医,军医!”

白墨渊已经失去了神智,两个士兵前来搭手将白墨渊抬进营帐,赵云笙扒着人不肯送开,连军医来了也不肯松手。

卓将军听闻白墨渊受重伤赶紧赶来,将赵云笙从床榻提开,给军医让出位子诊治。残破的铁甲被扒开,露出半截箭头,雪白的里衣大半边都染红了,那箭的位置正中心肺处,赵云笙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问道,“他会死吗?”

楼主:秦娆i  时间:2019-01-10 22:40:54
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战争方面描写辣鸡的要死,还非要写这个

楼主:秦娆i

字数:101312

帖子分类:十世

发表时间:2018-02-28 20:40:00

更新时间:2019-01-10 22:4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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