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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盏火(长篇小说连载)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让甘亦康意外的是寒假回老家,古明琚告诉他,尤晓桂结婚了。

亦康气懵了,缓过神后非常愤懑,说死也不相信,说咋可能呢。暑假回家我们还好得很嘛,还一起商量说一年后就可以结婚了。她已经等我三年,就差一年的时间,她就不能等我了?好好的未婚妻,眨眼功夫成了别人的老婆。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吗,这究竟是咋个一回事!我得去问她!

古明琚等他稍为平静后才说,我刚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相信,你跟晓桂好得如胶似漆的。我也是这几天才听孔老师说的,孔老师说尤如君是故意要瞒着我们家的。所以我还来不及告诉你。事情都这样了,你也不用着急去问,问得明白问不明白都是这个结果了。既然她先负你,也怪不着你让她等了几年。好姑娘有得是,你条件好,还愁找不到好的。

古明琚后面这一句话是有所指的。就在她晓得尤晓桂嫁人后,刚好古明琪来找她,提出霍然和甘亦康的事,她觉得这是老天成全亦康,走了一个好的,来了一个更好的。就等甘亦康寒假回来,把旧情了了,重开新缘。

甘亦康心头烦得要死,嫌母亲唠叨,吼了一声:“除了晓桂,我哪个都不要!”话说完,自己倒先愣了,都成别人老婆了,说这话不可笑吗?就对母亲摆摆手,“妈,让我一个人先静静。”

第二天,甘亦康要直接去常家,常家两年前搬家到另外一处。古明琚给亦康一个晓桂家地址,说是孔老师转交的。他想晓桂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肯定是有原因的。见面就知晓了。

及至见面,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晓桂先开口:

“五哥,我晓得你想问是啥原因?原因,也许以后我会告诉你,但我现在不愿意告诉你。让你失望了,另外找个人吧。”

昨晚,甘亦康想了一晚上,相信晓桂有她的苦衷。今天一听,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他从那双含着泪水的眼里,看到真诚和眷念,既然如此,再问啥都没有意义了。

他转身离去。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过了好些天,看甘亦康情绪好多了,古明琚说带他去古明琪姨妈家串门。

甘亦康说不去,你自己去吧,拽上我干啥。这些亲戚只是近年来才听母亲说起,过去就没咋往来,没啥印象。

古明琚说,人家主要是想看看你。

甘亦康一下反应过来,这是老母亲在跟自己找对象。前两天母亲跟他提过一句,他正在心情低落,没往心里去,马上说,我不去那个官家大院。亦康说的官家大院是指地委的宿舍大院,古明琪一家住在里面。

古明琚很为难地说,我们这个家太打挤,客人来都没有一个像样的坐处。还是我们去看她们好一些。

甘亦康说,反正我不去,她们来不来,我管不着。他没有见过霍然,却对这个表妹有成见,心想官家小姐不好相处。

一周后,甘亦康和霍然见面,在甘家。

古明琚原来虽然对这门亲事很满意,却一直担心亦康性格倔犟,不愿意见霍然。亦康性子比亦安还率直,弄不好当面就会说点不愉快的话,到时会让古明琪脸面上过不去。其实她的顾虑是多余的,亦康只是不愿意去,不会说出格的话。果然她一提出,甘亦康就只表示不去霍家。

古明琚把这个意思婉转告诉堂妹,古明琪是官家人,见得多了,微笑着说,亦康不愿来,我们去三姐家。果然,没隔几天,古明琪和霍然就来甘家。

古明琚还有一点担心,没料到事情很顺利,甘亦康和霍然见面后,两个人都满意,这下古明琚才放下心来。这事情就成了,双方家长、子女都满意,皆大欢喜。

甘亦康毕业以后,就跟霍然结婚了。

民间有语: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古明琚对这门婚事很满意,用她自己的话说,是亲上加亲。

(第六章 成家 第一节   亲上加亲    完)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第六章  第二节   兑现承诺

1985年元旦,甘亦安和妻子关禾回老家。归途时去重庆看望程子玥夫妇。甘亦安原本还想看望鸣凤,关禾说,我也想见见你这个漂亮的小妹。任鸣凤却因照顾夫妻关系已经调离重庆。

那年头不用说手机,一般家庭里也没电话,联络不便。丘蔚林怕亦安他们找不到,老早就在车站等候。甘亦安没有见过丘蔚林,他的恋爱经历有些耳闻,觉得很有意思。

那是亦安第一次见到丘蔚林,重庆的冬日也是阴冷阴冷的,他白净的脸上有一对酒窝,始终盛着那种童真般的笑容。亦安觉得这种笑容像带着一丝暖意,很容易打动人。

当年的程子玥是否有这种感觉?亦安心下想,他是否就是凭借着这种微笑赢得她的芳心?

丘蔚林是一个文静的人,谈吐温文尔雅,无论谈到啥,有自己的想法,却并不与人争辩。亦安感到他确实有一种仁厚长兄的风度。他们两口子担心关禾适应不了南方潮湿阴冷的冬天,坚持要把电热毯让关禾用。他的细心也跟甘亦安两口子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大家坐在一起摆龙门阵时,甘亦安由衷地说:“丘哥,你脾气真好。我很羡慕你这种性格的人,总想学,就是修炼不成。”

“我也不成,其实我原来性格不像现在,也是后来慢慢地学得温和了,宽容了。还真得靠时间慢慢磨,也是岁数增长的结果。”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丘蔚林说,小时候我也是很自卑的,你想小娃儿些懂啥子嘛。在一起玩时,像我这种身体有缺陷的娃儿,往往就成了别人捉弄、欺负的对象。经常碰上的事,晓得你腿脚不方便,就故意抢你的书包、文具等东西,让你去追他,说追上就还你东西。那时我就感到特别的自卑,总觉得啥倒霉事儿都让我碰上了。

到了青少年时,就连在家里也有这种心情,觉得兄弟姊妹间,别人都好好的,就是自己一个人赶上了。有时候特别多疑,总觉得别人在自己背后嘲笑自己,有时别人好心帮助自己,自己也不识好歹,认为别人是借机让我难堪。

后来,人慢慢大了,就明白过来了,年幼时,儿童间的恶作剧,只不过是少不更事罢了。青少年时,纯粹是自己心态不好之故,当然社会上有人对残疾人歧视,却往往又被本人把这种歧视放大了。到大学以后,我就逐渐能正视这些事了。

人哪有事事顺的,没有碰上这方面的事,可能就碰上另一方面的事。不管啥事,既然都碰上了,天天摆个苦瓜脸有啥用,还不如不去想它,专心做好自己的事。再说,境遇不如我的人多得很啊,我应该知足。

成人以后,特别是工作以后,我就更明白了一个道理:你在业务上行,同事也是很尊重你的,你为人正派,同事也是很尊重你的。说到头就是自己自重了,别人才会尊重你。你看我最终不也找到像子玥这样好的人嘛。

丘蔚林的话让甘亦安很感动,俗话说有情人终成眷属,真是如此,他们也是走过一段漫漫长路,才组建了自己的家庭。如今,他们的孩子已经上小学了,三口之家充满温馨,是一个让人羡慕的家庭。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看着坐在一旁,面带微笑的程子玥,甘亦安心头很有感慨,对姐姐的这个好朋友,他是很佩服的。她能听从自己内心的召唤,在关键时候做出自己的选择,说得上是大事不糊涂。他说:

“程姐,看到你们一家,我就感到姐姐在个人问题上是特别失败的。我有时想,你和我姐都是面临着内心的折磨,面临着两难的选择,你能迈出这一步,她为啥就迈不出去?”

“你不晓得,你姐心气高,性子犟。不像我随和一些。”

“心气高?年青人有几个心气不高。怕就怕这种心气高,对一个人有一点看不惯,就连其余的也不接受了。这不是钻牛角尖吗?”

甘家姊妹对甘亦平都很尊敬,因为姐姐比他们大好几岁,在他们还不懂事时,姐姐已经在为母亲分忧了。甘亦安也是如此,尽管过去对姐姐的一些观念不赞同,也不好当面指出,觉得她都明白,轮不到自己来说。怕伤她的自尊,如今也只是背后才说得尖锐一些。

“你姐对人对事都有自己的想法,只追求她自己认可的东西。这应该说是坚持信念的好品行,有啥错呢?在找朋友上是有点心高气傲,话说回来,哪个不想找一个满意的人?”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甘亦安看着房间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的室内,能察觉到,这个家被主人经营得很好,也维护得很好。现实往往不随人意,需要人去适应它。像这小房子,乱堆乱放会更拥挤,收拾收拾会腾出一些空间。

甘亦安在心头苦笑,过去的一些所谓“信念”“理想”之类的东西,像杂物一样塞满了年青人的脑壳,没有留出起码的空间,让人思索,让人放松,很误了不少人,姐姐只是其中一个罢了。人生悲剧,对社会而言,根本就算不了啥,而对个人来说,恐怕就得以一生来遗憾了。

“程姐,哪有那么多信念啊,我看是不顾现实。一个人咋个就不能退后一步想?”

“你说‘现实’,倒让我想起,亦平给我来信中有时也提到,哪个哪个人不咋样,却找到一个好老公。你看她不是不了解现实的人,事到临头,她又弯不下自己的腰,拉不下自己的脸。”

“姐姐始终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尽管她嘴上不承认,行事一直是由“理想”指引着。已经是过四十的人了,还是转不过弯来。我看她在其他事情上都比过去务实了,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一点变化,反而更固执了,把老母亲愁得睡不好觉。”

“亦平没有啥错的,就是命不好罢了。我就是命好,遇上子玥了。”丘蔚林在一旁微笑着说。

“要说‘命’这玩艺,谁能说得清?”一直没有说话的关禾看了甘亦安一眼,插了一句。她和亦安从认识到结婚也就三个月时间。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甘亦安和关禾离开重庆回到戎州。古明琚很开心,老三的个人问题解决了,她就又少了一件操心的事。她说:你们都好了,就剩下你姐姐一个人了。

听说亦安去了重庆,她又问起程子玥的情况,由程子玥又摆到甘亦平的个人问题,摆到这个问题,她就摇头叹气。

古明琚将亦平和子玥作比较,说你姐和程子玥在选择对象时,是完全不同的脑筋,程子玥在选择丘蔚林时,开始也很在意丘的外在体貌,后来还是更多考虑丘的方方面面,看中了丘为人聪明厚道方面,降低了对体貌的要求。你姐在选择时,刚好是相反的,首先就要对方过外在条件这一关,看不顺眼,就不往下谈。你说这样哪行嘛,人好不好,还是要接触才行。程子玥是活脑筋,你姐是死脑筋。

甘亦安觉得老母亲的话有道理,整个事情上姐姐就坚持同一想法,没有灵活的态度。姐姐当初并不看好程子玥的选择,后来也认为她们的婚姻不错。他想假如姐姐也遇到一个丘蔚林那样的人,姐姐会像子玥那样迈出决定性的一步吗?亦安想,不太可能。

从自身的一些经历看,甘亦安认为姐姐在中学时的那些想法和行为都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再咋个说,学生时代毕竟是单纯的时代,是理想化成分最重的一个时代。但姐姐后来的情况让他不安,追求理想化的意识已经成了亦平性格中的一部分。她不愿意别人,包括亲人干涉她的婚姻,却不能处理好自己的事,这让她后来成了婚姻的失败者。

这也是古明琚始料不及的。

(第六章  第二节   兑现承诺    完)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第六章 第三节  床前明月

甘亦安最后仍然选择到北京也是有这个因素在内,不愿意母亲“干涉”他的事。他说,我都三十几的人了,你咋还不放心,跟着添乱,难道就不会尊重我的选择?最后他一走了之,让老太太鞭长莫及。

甘亦安想起自己当初找女朋友时,和关禾的交往,实在很简单。用不着考虑太多的东西。当初,甘亦安找关禾时,就是一种感觉,就是凭一句话。

甘亦安和关禾是经人介绍的。用甘亦安的话说,这人是关禾的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凑巧也是甘亦安的同事,一个热心的好人,把他们两个人拽到一起。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发现都见过,原来早上两个人都在体育场跑道上跑步,天天见着,脸熟。

应了那句话: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认识不久,有一次摆龙门阵时,甘亦安随口提到,老母亲是奔七十的人啦,自己很想在老母亲康健时,接她到北京来转转。可是自己光棍一条,住在集体宿舍,不方便接老母亲来,而整个一条街上没有一家招待所。关禾很热情地说:

“我们宿舍有空床位,住宿不成问题,你母亲哪个时候来都行。”说完又补了一句:“即便以后我们吹了,我也能帮这个忙。”

甘亦安想古人说得好,百善孝为先。能尊重老人,能体谅别人的难处,这种人不找,还找啥样的人?庆幸自己运气不错,认定关禾是自己要找的人,事情就顺利地进行下去了。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80年代中期,北京各机关的住房普遍紧张得要命。很多人的工作走向就是根据能否解决住房而定的,亦安的几位年青同事,先后都奔房去了。亦安是光棍,住集体宿舍,就是结了婚的人,如没有分到房,照样在集体宿舍中呆着。更麻烦的是配偶户口不在北京者,干脆就没有分房资格,得长期住单身宿舍了。

实际上是中国长期以来搞计划经济,“消费”成为带贬义的字眼,领导人的心目中民生的分量很轻。观念转变后,许多问题也不难解决,后来一位新部长上台说要解决机关的住房问题,果然就稀里哗啦地建一些,买一些,大体解决了。

当初听了关禾说了那句话后,甘亦安内心很是感动,心想这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懂得宽容,能为他人着想的人。后来,甘亦安才发现关禾远不是那种宽容大度的人。有时跟关禾开玩笑时说:

“当初就是你那句话救了你,不然我就收留别人去了。”

关禾一本正经地否认:“不记得说过这话了。即便有,还不晓得谁收留谁呢?”

甘亦安想,事情可能真是这样,关禾就是随口一说,因为这事对她不算一个难事。而甘亦安是真感动了,很快两个人的事就成了。

关禾原来听甘亦安说过,老家房子很狭小,及至亲眼看到,才相信确实如此。

甘亦安说,你看到的这还不是最窄的时候,是已经改善过后的了。也不是一大家子住的时候,如今只有老母亲一人住了。质量固然说不上,但已经是很好了。这样说,你不用大惊小怪,还有比我们不如的人家,哪像你家住着三居室嘛。

关禾说,我们全家下放时,也是租农民的房子住,条件也是很差的,能理解。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没结婚前,甘亦安曾和母亲、姐姐聊到房子事。

当初甘家刚搬到院子时,楼上的好些房子都没人住,到困难时期口粮改为供应红苕,把家里的红苕都摊在楼上空房的地板上,以防霉烂。

那时房子都还空着在,亦安很奇怪老母亲刚到大院时,为啥只要一间房,问:

“妈,当初院里都是空房,你咋没有向学校提出多要一间房?以至到后来去争屋后那一小块地方。”

古明琚没有回答他。

甘亦安这样问是有原因的,他的不少同学家,家境也不好,但住房却并不困难,房子虽不好,但至少有三四间。有两个同学家还是独立的小院,有厕所、有厨房、有天井、有庭院。庭院中还种有几丛楠竹,房屋虽是旧的,却很是宽敞。甘亦安特别羡慕。有的同学家里因为房子多,还被政府作为经租房租出去。

亦安还向亦平埋怨古明琚:

“姐,老母亲这人就是太本分,胆小怕事。这个院子里空房多得是,当初多要一间房子,也不至于现在不够住。”

“老母亲是胆小,但也怪不得她。赶上那个时候,她即便敢去要房,学校也不会给的。当初老头子从川戎中学调高城时,人一走房子就被学校收回了。我们都随老头子到高城去了,老母亲自己一个人住到这院子里来,这间房算是集体宿舍,并不是一个人单独住的,是与另一个老师同住的。我先从高城回来,也是和老母亲住在这间集体宿舍里,直到你们都回来时,另一个老师才搬走,算是由我们家独住这间房了。要是我们一大家人不回来,说不定老母亲仍在住单身宿舍也未可知。”

“我听母亲说父亲没有出事前,家中经济条件还是可以的,何以连安身的窝都没能找好一个?”

“过去有一句话,叫穷不习武,富不教书。父母都是教书匠,小城市的两个教书匠能挣多少钱?能买得起房子?也就是吃饭没问题罢了。我们认识的教师不在少数吧,你看有哪个是买得起房的?那些有私房的人或住得宽敞点的人,多是有点积蓄的或另有原因的。”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后来,这间屋檐下的“偏偏房”修好后,在灶和床之间用木板简单隔了一下,四分之一成了厨房,四分之三就成了亦安的卧室兼书房。亦安在这里住了十二年之久,直到离开老家。

这间房虽然只有几平方米,却也算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成了亦安同学、朋友经常光顾的“雅室”。那时亦安常想,刘禹锡说得不错,室雅何须大。但也不能太小吧?刘禹锡的陋室可能不止一间,一间至少能坐下四五人吧。人要挤得水泄不通的,也就雅不了啦。

到甘亦安结婚回老家,和妻子关禾就住在这“偏偏房”里。
古明琚坚持要让他们住在里面房间,她说:

“外间上面敞着,透风,冷。关禾是北方人,住惯了有暖气的房子,恐怕受不了,再说那床是一张单人床,也窄点。”

亦安说:“老母亲,就两三天,别麻烦了。我们住在外间,省点事。冷点多盖一床被子,窄了拼两块板就行了。”

亦安跟关禾商量:“别让老人睡外面,还是我们在外面凑合两天吧。”

关禾这方面最通情达理,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对这“偏偏房”,二十多年后关禾还记得清楚,说躺在床上就能看见满天星星。

这话一点不夸张,这间“偏偏房”上面是敞着的。屋檐覆盖着一、二楼,屋檐以下的空间有近10米高,这“偏偏房”的三面墙只修了3米高,以上部分都是空着的,透过那五六米高的空间,看天上的星星太容易了。那是冬季,天空清朗,寒星点点。在这偏偏房住过十多年的甘亦安见惯不惊,说这也可算一种情趣了。月圆之夜,不用出门,躺在床上就可观赏到天上的一轮明月。

关禾则揶揄道:“这也算是房子?四面透风,没有暖气,冻得要命”。

甘亦安回答:“别小看这间房,当年也来之不易啊!为了它,老母亲没少操心啊!”

(第六章 第三节  床前明月    完)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第六章 第四节  女承母业

甘亦宁是甘家姊妹中最先成家的人,也是甘家姊妹中唯一与教师职业厮守一生的人。
父母都是教书匠,除了甘亦宁之外,其他姊妹都选择离这个行当远点。

甘亦平,参加工作时,被招进师资班,原本是要当教师的,后来像躲瘟神似的摆脱了当教师的命运,直接选择当工人。

甘亦安也有机会当教师,古明琚退休时,开初是希望甘亦安顶替的。上世纪70年代初,年轻人就业无门,下乡的知青要想回城,没有关系,比登天还难。幸亏当时实行的退休顶替政策,父母退休,子女可以顶替上班,造成了全国性的“子承父业”现象。那时绝大多数员工都没有权力或能力为子女找个工作,顶替政策是他们能抓住的唯一“救命稻草”。当时为了顶替参加工作,一家之中姊妹反目的大有人在。

甘亦安一个要好的同学家,四姊妹都下乡了,父亲一退休,四姊妹都想要顶替回城工作。按中国的传统习惯是重男轻女,让儿子回来顺理成章。但让女儿继续呆在农村,那恼火的程度就更大了。大家都要争那唯一的名额,当父亲的很为难,最后父亲无奈地说,我也不偏向哪个,你们抓阄吧。

甘亦安没有顶替母亲,由甘亦康顶替了。旁人说他风格高,让给兄弟了。他说,我哪里是风格高,我是不愿意当教师罢了。再说,我当初之所以不下乡,就是因为晓得农村恼火。不能让兄弟继续呆在恼火的地方。

甘亦康虽然顶替母亲当了教师,却是心不在此,希望有机会变换工作。恢复高考后他就参加高考,为稳定教师队伍,当时的招生简章明确规定,在职教师填报志愿,必须填师范院校。

甘亦康想离开老师岗位,没有填报师范院校,因为没有填报师范院校,未被录取。第二年只能报考师范院校,毕业后,以调动工作的方式离开教师行当。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甘亦宁60年代小学毕业考初中时也没有被录取,虽然小,但也大致明白这是咋个一回事了。

50年代时大姐、二哥同一年考初中也是没有被录取,大姐缠着问母亲是为啥?到甘亦宁考初中时,已经是大讲特讲阶级斗争,大讲家庭成分的时候了,考不上不奇怪。

亦宁不再像姐姐当年缠着母亲问为啥了。如果上了中学,也属老三届,就该下乡了。到上山下乡运动开始时,反倒不用下乡了,坏事反而成好事。

70年代有两部分教师子女进入了教师这个行当。第一部分是顶替上岗的子女。第二部分是教育部门70年代后期面向全社会考试招人,其中又有一部分教师子女被录用。这两种渠道,让那一代教师的子女不管愿意不愿意,都有人走上了这个行当。说白了是为了解决就业问题。甘亦宁是属于第二部分这类进入教师行当的。

之前,甘亦宁参加工作是靠自己创业,和几个朋友搞了一个汽车充电站。见到效益后,被纳入街道集体生产系统,算是街道安排了就业人员。教育部门招人,招的是正式教师,所以求职的人趋之若鹜,教师子女也有不少人参加,她自然报名参加考试。

考试成绩统计出来后,文秀青到古明琚家报告消息,说甘亦宁在市里所有参加考试的人员中,成绩是第一名。

文秀青退休后,被聘用到教师进修学校,这类考试都是由进修校组织的,她自然了解情况。文秀青很高兴地对古明琚说:

“亦宁考得不错,考了第一。就算只有一个名额,也应该是她。”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古明琚没有她那样乐观,这些年只要是招工招生,都是内部人在操作,根本无公正可言,不无忧虑地说:“成绩不公布,外面的人都不晓得。亦宁能不能被录取,难说啊!”

古明琚的猜测还差点成了事实。

事情原本没有一点悬念,初选、终选甘亦宁都在榜上,当录取名单送到领导小组组长桌前时,麻烦出现了。原来负责录取工作的是葛功锋,这时的葛功锋是本市的文教局副局长。

当年葛功锋在甘亦平学校搞“四清”,因所谓的成绩突出,运动结束后当了学校的一把手。好景不长,接踵而来的“文革”运动把他打翻在地,还被“踏上一只脚”,幸运的是他挺过来了。“文革”结束后,他重新坐上了校长的椅子,没多久,又坐到市文教局副局长的椅子上。这得感谢高城文教局的黄副局长,调到市文教局长位子上后,没忘记拉他一把。

葛功锋晓得甘亦宁是甘行俭的小女儿后,在研究会上,坚决反对录取甘亦宁,理由还是老一套: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要有阶级观念,要注意家庭出身,这是一个大的政治问题。也是大是大非的问题。

听他调子拔得这样高,房间里参加会议的人都不好说啥了,埋下脑壳喝茶。

沉默一阵,一位姓李的科长提醒他:葛副局长,判卷、统分都是进修校老师负责的,成绩虽然没有正式公布,但早就传出去了。有不少教师子女参加了考试,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消息也瞒不住人,择优录取是基本原则,放着第一名不录取,传出去恐怕不妥吧。

葛功锋正色道:择优录取这个“优”,不单是指成绩的优,是指各方面的优,首先是政治上的优。我们是为国家选拔人才,教育事业是教书育人,教师是培养人才的人才,从事为国家培养下一代红色接班人的崇高事业,所以到我们教师岗位的必须是政治绝对可靠的人,政治上不“优”的人就不能录取,要坚持宁缺毋滥的标准。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此话一出,办公室里的气氛更凝重了,抬起的脑壳又埋下喝茶,葛功锋显然是不愿意大家再讨论。

李科长在教育系统已经干了三十多年,他并不晓得甘亦宁的情况,更不晓得葛功锋是在假公济私,但他觉得为国家选拔人才就应该择优录取。他过两年就该退休,不愿意再看葛功锋的脸色行事,还是不放弃自己的意见,不过话说得更婉转:

家庭出身优不优,跟政治上优不优也不能划等号嘛。再说都是红旗下生,红旗下长的人,都是受党教育的人,政治上不都是跟党走的吗?葛副局长,是不是再考虑考虑,可不可以改变一下?

葛功锋心头不悦,心想自己都把话说得很明白了,这姓李的仗着资格老,居然还敢跟我唱反调,声调陡然变得凌厉:

不是我姓葛的决定变不变,是上头的政策变不变的问题,上头的政策不变,我们下头的人就要无条件服从和执行。所以,这事不再讨论,就这样定了。最后我再重申一遍,会上的事到此为止,会上的事一个字也不许往外传,这是组织纪律。哪个传的,出了问题,哪个负责任!

“文革”虽然结束,但还在所谓的两个“凡是”岁月,个别组员们虽有不同意见,奈何也抗不过组长的命令,甘亦宁的名字从名单上被勾掉。

幸运的是转机出现了,还是有见不惯葛功锋跋扈的人,把事情捅到黄局长那里,黄局长听说这事后,进行了干预。他把葛功锋叫到办公室,关上门说起这事。

葛功锋迫不及待地问:

“黄局长,是哪个告我的状?是不是老李?”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黄局长没有理他的问题,冲他一摆手,让他坐下,然后才不慌不忙地说:

“老葛啊,这都啥年头了,看不出形势要变嘛,你咋还抱着过去那一套啊?要说论公,别忘了我们都是运动的受害者,对过去的事也应该反思反思。关牛棚的那些年,我也想过很多事,整我们的运动是错的,之前整别人的那些运动就都对吗?不见得吧?要说论私,老甘的事对不对我们先不管它,都过去二十年了,再牵连子女说不过去啊!”稍微停顿了一阵,又接下去,“老葛啊,做事做人都留点余地吧!”

黄局长的话点醒了葛功锋,他明白黄比自己更老于世故,也是实心为自己好,才跟自己说这番话的。但他心头还是有些坎翻不过去,回去后,他把甘亦宁的名字又添上了,按成绩甘亦宁本该进入正式教师编制,却被他划进“大集体”编制。

这些事古明琚和甘亦宁当时都不晓得,后来甘亦宁去教育学院读书时才听说的,是教育学院乐院长告诉她的。

乐院长是当年甘行俭的好友,从川戎中学发配到高城师范的,那时甘亦宁还小得很,根本不认识葛局长、黄局长、乐院长诸人,长辈们同样不认识已经长大的她,但长辈们能从档案中晓得是故人之女,因而有不同的态度。

古明琚晓得这个情况后,没说啥。她见惯了这类事情,当官的总是假公济私。过了两年,甘亦宁才正式转入公办老师序列。

甘亦宁那批参加考试的人,外语成绩都不好,相比之下,亦宁算是其中佼佼者。那些年月,不要说外语,连其他文化内容都不被重视。领导一看,就让亦宁教外语,亦宁外语主要靠自学。

古明琚说你要当老师的话,就不比自己当学生,不能误人子弟,不能一碗水盖一碗水,还得提高才行。她找过去一些教外语的朋友来为亦宁指导,亦宁的外语水平得到很大提高。

后来亦宁一直在中学教外语,教龄比古明琚还长。古明琚常感慨,一家几姊妹,只有亦宁从教。

(第六章 第四节  女承母业    完)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第六章 第五节  闭眼嫁人

古明琚一生,最愤懑的事,是丈夫被打成右派。因为是环境造成的,她自己没有一点责任,愤懑了二十二年。最痛心的事,是大儿子去世,虽说是他的命,她觉得自己有责任,没有照顾好他。最揪心的事,是大女儿的个人问题。这既怪不得环境,自己也尽到了责任,但大女儿的个人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好。

甘亦平烧伤后不久,中国大陆的高考又恢复了,弟妹们先后都上了大学,奔自己的生活去了。社会的风向又一次发生了转变,“文凭”成了社会上炙手可热的东西。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盛况出现了,一纸文凭就能改变一个普通人的命运。不仅如此,提拔干部,除了其他条件外,文凭也成了硬杠杠,遂使党政干部也加入到“混”文凭的行列中。

古明琚原来的一个学生,已是厅级干部了,还在攻读博士。她心头有数,他不要说静下来读博士,连读硕士都是鬼扯火的事。但毕竟折射出社会对知识的重新评价,尽管其中有许多走火入魔的地方。

甘亦平也找到了一个逃避现实生活的办法,参加成人自学高考。

重新开始翻书本,不断地学,不断地考,让甘亦平找到了早年当学生的感觉。对她来说,现在的学习,已经没有当年读书时的压力,只是圆自己当年的一个大学梦而已。一拿起书,她感到一种活力从内心复苏,三四十岁的人,记忆力虽然差点,但对知识的理解还是那样敏捷,考试都能一考而过。

三年时间,她顺利地拿到成人自学高考的文凭。她还不愿停下来,又考会计师、考注册会计师。这些资格考试都顺利地通过,取得相应的证书。到了50岁后还在考资产评估师,已经过了三门,还差两门。

甘亦平找到了新的平衡。学习对她来说,不是负担,那些知识,那些文凭,对她来说,都不是主要的目标,只不过是表面的理由。学习本身让她有理由不去理睬外面纷繁的社会,让她躲开了一直纠缠着自己的个人问题,让她找回了自信的能力。

(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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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前)

刚开始,对大女儿的学习,古明琚是非常支持的。

她从来就认为几个娃儿中,唯有大女儿最是读书的料,是最应该读大学的人。阴错阳差间,其他儿女都成了大学生,大女儿反而被关在大学的校门外。她对甘亦平说当初家里的几个娃儿中,就数你学习最好,现在他们都成大学生了,你反倒啥都不是。

甘亦平一听,说要张文凭这还不容易嘛!只要让考,我就能拿到。到后来,看着女儿不停地参加各种学习考试,古明琚急了,学习哪有头啊?个人问题还得解决呀。她也明白亦平是有意识地回避自己的终身大事。

古明琚给甘亦安写信,让他劝劝甘亦平赶快解决个人问题。

“你姐已是过四十的人了,读书哪有完的时候?赶紧劝她解决个人问题吧,老了好有一个伴儿啊。”

“现在,只要我一开口,你姐就和我急,嫌我唠叨,嫌我老糊涂。你们帮着劝劝,说不定你们的话她听得进去。”

甘亦安收到母亲信后,感到为难。他不是感到不好说,而是感到说不好。过去也劝过姐姐,不要太挑剔,现实点,差不多就成。姐姐也表示听从大家意见,但从来没有做到过。回头看姐姐找男朋友的经历,不能说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却总是生活在各种不幸的阴影中,缺乏程子玥那种一步迈出去的勇气。

如今,已是过四十的女人,以她的性格和生活圈子里,还能找哪个呢?无非就是找个二婚头。以她的性格,这种结局她能接受吗?自己都替姐姐感到委屈。

令亦安担心的是,她已经透露出那种与其凑合,不如独身的想法。有时又是另一种想法,随便找一个就算了,眼睛一闭就嫁了,免得大家总为她操心,倒成了不是为自己嫁人,是为家人嫁人了。

亦安想,这咋个从一个极端又跑到另一个极端?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古明琚是坚决反对甘亦平独身的。在她看来,女人就应该嫁人,找到自己的归宿,老了能有一个相互照应。她从自己的生活经历中悟出一点,儿女再好,不如老伴好。自己中年就守寡,为了子女,没再结婚,吃尽苦头。

她还用二姨妈古明瑾的事开导甘亦平。说二姨妈要貌有貌,要才有才,要能力有能力,后来找一个照相的,要说条件,舒虎哪方面都配不上她,她却选择舒虎对她的照顾。所以,她告诫甘亦平:

“你不成家,你老了靠哪个?靠兄弟姊妹你能靠得住?我这个当妈的都不敢指望他们,你还能指望他们。”

这次甘亦平没有再固执,很配合,甚至告诉古明琚,结过婚的,只要没有孩子就可以考虑,虽然放宽了条件,仍然不愿意去给别人当后妈。很快,经同事撮合,公司里的一个男士成了甘亦平的男友。此人是离过婚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古明琚说,当年你外婆就说过男人结过婚没关系,人本分就好,对你好就行。

甘亦平说,以我现在的条件,还能去要求别人咋样,看着顺眼就行了。此人能说会道,很会琢磨女人的心思,最会哄女人那一套。而甘亦平已经无所谓了,大家都要我结婚,我就结吧。结了就天下太平了。甘亦平越是想一了百了,越是了不了。更大的屈辱在等着她。

婚后男方的本来嘴脸很快就暴露出来,又与原来的女人搞在一起,不仅如此,还和另一些女人搞在一起。这对一直追求美好生活的甘亦平是一个致命打击。她这才晓得自己不是找到了一个丈夫,而是找到了一个无赖。

心底仍保持几分高傲的她,为了保持颜面,对丈夫提出了唯一的条件,只要痛改前非,自己既往不咎。对方无视亦平的婚姻底线,继续在外面乱搞,而且以家庭暴力威迫,妄图使她顺从他。她原本就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更不能忍受这种屈辱,马上就与这个无赖离婚。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甘亦安对母亲在儿女的婚恋问题上发挥的作用评价极低,认为是帮倒忙。

老人当然是好心,巴望儿子、女儿都能有一个好归宿,所以在很多事情上,表现得过于着急、认真,反而干扰了子女的判断和选择。在姐姐找男朋友的问题上,他觉得姐姐是太消极,而母亲是过于积极。

一消一长之间,姐姐是特别心烦意乱,以至到后来,她就想,不是为自己找对象,是为老太太找对象了,不管萝卜青菜,抓到筐里就是菜了。有啥难的?眼睛一闭就嫁了。

对此,甘亦安也是能理解姐姐的心情的,但是他也能感觉这种心情后面的那份自弃的潜意识,很不赞成,他觉得她是自误了。

三十多年后。一次甘亦安从北京回来看老母亲,古明琚照例问道:“你姐好吗?”

“好。有啥不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晓得老母亲一直惦记着姐姐,姐姐的个人问题是老太太后半生中最愁的事,一个很沉重的话题,他得把事情往轻松处说。

“唉,你姐老了咋个办呀?哪个管她?”

“妈,你看你,又来了。姐都不着急,你着那门急?”他本想说我在北京,可以照顾她。话到嘴边却变了。

“她哪是不着急。她是没办法。”

“车到山前自有路,到时都有办法。以后就一个娃儿管几个老人,管哪个不管哪个呀,最后都得上……”

甘亦安不敢把“都得上养老院”这个话说完。老太太是一听“养老院”三个字就要跳起来的人。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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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8-04-24 22:48:40

更新时间:2021-04-05 12: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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