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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盏火(长篇小说连载)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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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安,我以为现在给运动定性只是一个权力的定性。历史的定性才是最终的定性,但这需要时间。”

甘亦安想,中国的改革是新事物,有许多不完善的地方,导致了一部分人非正常致富、暴富,更有一些官员利用权力获利,也致暴富。他们实际上损害了老百姓的利益,骂一骂有何不对?现在又出现一种委婉的说法,叫作“仇富心理”,这种说法很成问题,似是而非的,有点“不许百姓点灯”的味道。大千世界啥人都会有,当然会有人有“仇富”这种心理,但多数老百姓都不会如此,老百姓不满意的是社会的不公,换句话说,老百姓仇的是他们的“富”来路不正。老百姓的骂娘,实质上就是希望改变现存的资源占用形式和利益分配形式。想到这里,回答任可骏:
“任叔叔,你说得对。这事已经成为历史,历史早晚会有定论。”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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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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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们个人的一些遭遇也算不了啥,我跟你父亲比,我还幸运得多。但一个民族面对一场一场的劫难,如果不能正视自身的问题,那是很可悲的!一个民族如不反思自身的问题,那历史就会注定这个民族还会遭受磨难!

甘亦安说,是这样。任何后来人都有权利重新审视历史,但任何人都无权利篡改历史,只有正视历史后的重新审视才有价值。

任鸣凤在一旁陪古明琚摆龙门阵,一边却听着父亲和甘亦安议论那些事,心头想,自己的丈夫不关心这些事,只想咋个多挣钱,咋个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父亲跟他摆过几次龙门阵,他都没啥兴趣,说国家大事不是小民百姓操心得了的,让关心的人去关心吧。以后父亲也就不跟他摆这些龙门阵了。

当年母亲的话真是说得准,甘亦安和父亲他们都是一类的人,关心国家的事,喜欢发议论,哪怕吃了再多的苦头也改不了这种毛病。

一直到关禾做好饭,叫大家吃饭,才停止了摆龙门阵。

(第八章 第二节   吃肉 完)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第八章 第三节   石舫

甘亦安陪任可骏父女俩到了颐和园。他们这次来北京,任鸣凤的先生是公事,协作方安排他们已经游览了长城等景点。任可骏说想到颐和园转转,甘亦安说我陪客人去过多次,比较熟悉,陪你们去转转。

秋日,天高云淡,是北京最适合游玩的时候,颐和园的游客熙熙攘攘。长廊上的人,很缓慢地移动,他们从佛香阁下来,经过长廊到石舫。石舫处,游客很多,这也是园内一个热门景点,隔着汉白玉的栏杆,任可骏望着那巨石打造的船,久久没有说话。

任鸣凤说,用石头建船有点意思,亦安哥,陪我到上面去留个影。甘亦安和任鸣凤照完相回来,看着伫立的任可骏,心想这个以学历史自居的父辈,又在回忆过往了,就问:

“任叔叔,想啥?是在想中日海战……”

甘亦安一边说,一边往旁边的一群人指指,带领那群人的导游正在讲慈禧太后挪用海军经费修颐和园的故事。他以为任可骏也在想这事,甚至在想历史上甲午海战的事。

任可骏确实在想,一个腐败没落的国家跟一个正兴起的国家交战,失败是必然的,跟慈禧挪用海军经费没啥关系。

听到甘亦安的问话,任可骏却说起了另一件事。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这石舫最早是乾隆修的,是让子孙记着“水能载舟也能覆舟”这个古训。到了英法联军入侵时,船上的木质舱楼被烧毁。现在看到的这石质舱楼,就是慈禧后来修的,其时大清国已风雨飘摇了,还为这石头船起名“清晏舫”,意思是说河清海晏,天下太平。这不是做白日梦吗?

专制王朝统治者只关注自己的龙椅稳不稳当,从朱元璋开始就实行禁海,所谓片板不许下海,闭关锁国。有清一代就更不行了,当满清皇帝仍在关起门做“天朝上国”的美梦时,英国早已取得海上霸权,让他们的皇家军舰,在四大洋上恣意横行。我们的邻居俄国也正在崛起,在彼得大帝率领下,开始国家的近代化。

清朝在忙啥?在颁布《禁海令》,不许民众向海外开拓。所谓的康乾盛世,我看就是井底之蛙,看不到世界大势。当西方国家从中世纪走出来后,成为近代文明国家,其资本、商品必然要向海外寻求市场,向外殖民,而还停留在古老文明国家的,如中国,必然成为他们菜板上的肉,由他们宰割。

整个清朝外交就体现了世界上弱肉强食的过程,清朝在海上不发展,在陆地上不断后退。从造这个石舫的乾隆他爷爷康熙开始,在《尼布楚条约》中就妥协退让。到他后辈子孙手上,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丢失大片土地,割地赔款成了家常便饭。让人想起就愤愤不已,天大的国耻。

让人更愤怒的是,本来是天下的事,专权的统治者却不让天下百姓知晓。

这时,他们离开石舫,沿着长廊往回走。看着侃侃而谈的任可骏,甘亦安想起现在社会上流行的一个词“愤青”,与之相比,任可骏以天下事为己任的情怀一点不逊色。就说:

任叔叔,清朝已是一条破船,哪个来掌舵都避免不了沉没的命运。一个国家最终还得以实力说话,去年五六月间我去了一趟美国,感触很深。它的实力摆在那里,充当世界“警察”,也只有它能做到。中国要赶上它,恐怕还得要好些年头,但与过去比,国家实力增强了不少,去年香港主权收回靠的就是国家有实力了。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任可骏走走停停,一边看长廊上那些彩绘,一边对甘亦安说:

“也许现在的事,我们看不好。但历史上的事却是明摆在那里,专制王朝,民不聊生,垮台是早晚的事。中国这些朝代,从秦始皇开始,除汉朝长点,都不到三百年就垮台了。要想长治久安那都是一厢情愿,你看这园子修复没几年,大清国就寿终正寝了。”

“爸,你又扯那些不着边际的事。当景点看,当故事听,发啥议论嘛。亦安哥,我们到另外的景点看看。”任鸣凤催她爸快走,她还想看其他景点。

“基本上都看完了,十七孔桥那方也看了。仍从东门出吧,那里还有一个德和园可以看一看,主要是一个大戏楼。”甘亦安说。

在大戏楼前,任鸣凤很是赞叹,连任可骏都连连说好。三层楼的大戏楼巍峨耸立,飞角重檐、雕梁画栋、古香古色,称得上是建筑上的杰作。

任鸣凤说,这太壮观了。亦安哥,我还记得那年你去我们家,我还要带你去看镇上那戏楼子,跟这真没法比啊!那简直就是破楼子一个。

任可骏说,丫头,你就只看到外表,论规模、论奢华、论工艺,两者当然没法比,老家那戏楼不过是乡绅所建,而眼前这戏楼是皇家之物啊!话说回来,要论历史,那小戏楼一点不输这大戏楼,那小戏楼早于这大戏楼一百多年啊,承载的东西不少啊!可惜保护得不好。

任鸣凤转头看甘亦安,那意思是问他父亲的话对吗?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他一笑,没说话,心想任可骏学历史的,凡事爱从历史角度论。其实有些东西的价值跟历史长短无关,跟稀缺性有关,像秦砖汉瓦,年头虽久,但遍地都是,就不那么珍贵了。而宋代瓷器存世少,破瓷片也值钱。

想到这里,他就说,虽然都是古建筑,区别是很大的。封建社会等级森严,就拿这建筑来说吧,从形制规格上、颜色上、材料上都是有严格规定的。皇家建筑专用的,其他人包括王公大臣都不能用,用了就算违规,就算犯罪。和坤修的房子材料中用了金丝楠木,而且是按照皇家规格,这就成了他的一条罪状。

“这也太霸道了,用了楠木就算犯罪!”任鸣凤感到太惊奇了,不可理解。

“楠木很稀少,尤其是金丝楠木非常稀缺,做家具尤其是做房屋材料最好。明清两代被称作‘皇木’,这两个字能体现它的分量。所以设有专门采办楠木的机构,负责从四川等地采取,史书上有记载,在你老家高城、屏山等地的大山里采伐过。”甘亦安解释道。

“嗨,这还是专制制度下的产物嘛,连木头都要垄断。皇帝认为凡事都要高人一等,处处体现他的尊贵,唯我独尊嘛。”任可骏摇摇他那硕大的脑壳说。

任鸣凤听任可骏一说,就笑了,说我爸又把用根木头跟专制扯在一起了。

出东宫门,甘亦安问任可骏累不累,说这里离圆明园不远,要不要去转一圈?

转了大半天,鸣凤有点累了,不等父亲回答,她先问:

“有啥可看的?”

“你要想看景物,那里除了几根石柱子,其余荒野一片。听说以后要修,目前可看的不多。”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任可骏一听,又来精神了。说我看过一些是否要重建的报道,要依我说,既然毁都毁了,就根本没必要再修,修好了也是新古董。最好就是保持那些废墟,作为一个国耻公园,让后人铭记历史,毋忘国耻。再说,真要有钱,用在保护现有的文物和古建筑更有价值,今天在颐和园就看到一些建筑已经损毁,开裂、剥落的地方更多,有钱就该保护真的,少搞假的。

这些年出差之余,甘亦安见过不少新古董之类的建筑。曾经就在一个地方见到复制的天安门等建筑,占用不少地,其实是利用这些“新古董”来谋利的,一种畸形的经济和文化现象。

任可骏的话让他想起一些地方打起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旗子,成就了一些人,也毁掉一些人。一个文友,沿海一个县文化馆的馆员,经自身努力,又踩在点上,一路高歌,升馆长、升文化局局长、升副县长。当上县太爷,新官上任为出政绩,甫抓文化搭台经济唱戏,搞了一个元宵灯会,不料出了安全事故,造成人员死伤,结果锒铛入狱。

回去的途中,甘亦安问他们还想到哪些地方转转。

任可骏说,该看的都差不多了,今晚就回去住。任鸣凤却说还不想走,她说你家附近有一个大观园,当年电视剧红楼梦就在那里拍的,我想去看看。

甘亦安说,那里真没有啥看头,用不了半个钟头就可以转完。用你爸的话说,那些楼台亭阁就是新古董。任可骏说,那好,我先回去。鸣凤,明天让亦安陪你去。

分手时,甘亦安握着任可骏的手说,任叔叔,保重。任可骏摇晃着甘亦安的手,很动感情地说,你也保重。转告你母亲,也多保重。

(第八章 第三节   石舫    完)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第八章 第四节  命运

一早起来,天变阴了,甘亦安陪任鸣凤到了大观园。大观园平日游人就不多,天气不好,显得更冷清。一进大观园,走到沁芳亭时,任鸣凤就坐下不走了,说我其实也不是真要到这里来看看。我是想和你单独待一会儿,说说话。

甘亦安晓得她想说啥,她是想跟他摆家里的事,但他却并不想摆。已经疲惫的心,再次被刺激得敏锐起来,又得经历一次剧痛,像包扎上的伤口,又打开看见那血淋淋的创面。

八九年五六月间,上幼儿园的儿子甘北风腿上出现几处紫斑,到医院检查,检查结果出来后立即确诊为急性白血病。甘亦安顿时感到天塌地陷一般,咋个这天下最不幸的事情会降临到自己脑壳上。

儿子立即住院,病危通知也出了。关禾已经去国外出差一段时间了,他担心关禾见不到风儿了,立即赶到关禾单位,请求单位协助让关禾迅速赶回。前几天为儿子的事马不停蹄地奔走,顾不上悲痛,此时当着关禾同事的面,他才号啕大哭,像堤坝垮塌,心中悲苦奔涌而出。

二十三年前,二哥亦和去世时,他也是这样号啕大哭,像眼泪流干一样,他以后没再哭过。今天的悲痛已超过了失兄之痛,儿子才三岁啊!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几天后,关禾风尘仆仆地赶回。

当天是周一,周二下午才是医院探视日。关禾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家里焦急地等着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好不容易熬到周二下午,早早赶到医院,一放人,她就立即奔向病房。

每间病房的患儿都簇拥在门口,盼望着亲人,儿子也早已等在门前,他在等爸爸。站在儿子面前,关禾看着他穿着条纹病人服,原来油墨的头发一根不剩,鼻子一酸,好不容易才忍着眼泪没掉下来。她蹲下身子,轻轻扶着儿子的双臂,一见儿子没有叫她,就轻声问:

“风儿,我是谁?”

“阿姨。”他看了一眼,立即回答,没有犹豫。

已经半年不见关禾的风儿,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不知是没有想到她回来,还是已经认不出她,眼睛在寻找爸爸。关禾泪水夺眶而出,顾不得擦去泪水,抱紧起儿子说:

“风儿,我是妈妈。”

“妈妈。”

这下,风儿才认出关禾,搂紧了她的脖子。

三个月后,儿子出院,开始了为期三年的治疗,放疗、化疗,一个疗程接一个疗程。三年后医生说可以停止用药,定期复查。三年间,同期治疗的小伙伴走了十之七八。

当初专家告诉他们,即便放疗、化疗后,病人长期存活的机率很小,会因其他并发症而死亡。还是骨髓移植能够根治,国内已经开展这个技术了。你们父母配型都不行,再要一个孩子吧,可以搞骨髓移植,存活概率大。纵然不行,不是还有一个吗?他们觉得专家的话言之有理,是真心为他们考虑的。双方的老人也认为医生的建议有道理,劝他们再要一个。

小儿子出生时,风儿正准备上小学,因为治病已经晚了一年。关禾说:“风儿,你原来说喜欢妹妹,现在是一个弟弟,喜欢吗?”

“喜欢。”

“那你给弟弟起个小名,好吗?”

“叫‘毛毛’,行吗?”

“行。”

岂料人算不如天算。毛毛一岁不到查出脑瘫。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风风得病时,甘亦安放声悲嚎,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当毛毛确诊为脑瘫时,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出来。这一下,他才明白,这世上幸福有岸,苦难无边。

普天之下,各种苦难落在一个人脑壳上的,又何止万千,跟更恼火的人相比,自己的遭遇也许就算不上啥了。一个人家中的事,再大再难,对别人来说,也就万千事中的一件而已。自己的梦,自己圆吧。

从1989年开始,到如今这九年间,甘亦安和关禾先是带着大儿子,后来是带着小儿子跑北京的医院,跑外地的医院,跑大的医院,跑小的医院,试西医、中医、气功、训练诸法,效果寥寥。此中悲苦,就只有他和关禾两心知了。

夜深人静时,关禾对甘亦安说,我当年插队下乡的地方,农民穷得不得了,啥条件都没有,家家农民都生一堆娃儿,都没有遇到过这些怪病。我们现在的卫生条件、医疗条件、经济条件不知比他们好多少倍,却遇上这样倒霉的事。

甘亦安说,你下过乡,遇到机会不就改变了。所以你说那些都不重要,是可以改变的。重要的是你的命比他们差了好几倍,而这一条,没机会也没人能改变。

关禾问亦安,我就想不明白,事前身体检查,连基因都查了一个遍,事后也在查,都没有问题,为啥到头来大儿子不行,小儿子也不行?这到底是为啥?为啥我们运气就这样不好?莫非真有命这玩艺?我这辈子命咋这样苦?

甘亦安无言以对,因为他也想不明白,就懒得想,连医生都说不清的事,自己又岂能说清。归之于命是最合适的。他自嘲地说,本人虽无大的德能,自问好人一个,从哪里找原因?只能从上辈子去找,上辈子我肯定就是坏人,所以这辈子才遭此劫难,把你也连累了。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家中事他从不对外人说,有朋友晓得后也宽慰他,他也就听听,心头明白这些都没有一点用,只不过是朋友间的关心罢了,心领了就行了。这次鸣凤到家一看,自然啥都明白了,她想劝慰他,他不感到意外。

任鸣凤看着眼前那小湖,湖水清澈,一眼就能看到底,连那几条在浅水中嬉戏的小鱼都能数清楚,这多好啊!而人的命运却像头顶上的天空,深邃莫测,哪个也说不好下一刻会是咋样变化。从自己认识亦安哥到后来的两人相爱,到后来的各自东西,亦安哥曾说是缘分,是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如今自己是一马平川,而亦安哥却是一路坎坷,这就是命运?

身旁的甘亦安一直没说话,她憋不住,终于开口:

亦安哥,这样多年没见到你了,这次来原本是非常高兴的,我跟我先生说了,一定要留出两天时间来看你。真没有想到你会遭遇到这种不幸,我心很痛。这两天我就是想劝劝你,都没有心思耍了,很替你发愁,没机会跟你单独说话。

我爸也晓得你的情况,说你家事情多,所以不愿意再待下去,怕跟你添麻烦。走前让我一定好好劝劝你,当你面我又不晓得该说啥了。我爸说你是一个豁达的人,能挺住。我晓得你性格倔犟,也轮不到我来劝。

两个娃儿病的事我都听嫂子说了。换了别人,赶上一个就该拖垮了,你还能撑住。风风我看身体很好,过去九年了,应该是痊愈了吧。毛毛不是还在治吗?应该越来越好吧。亦安哥,我看嫂子人挺好、很坚强,要是换了我,恐怕就不行了。你们都是好人,为啥好人偏这样命苦?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甘亦安听她说,没插嘴,没接话。

大儿子的病要按医生说,三年期过就算痊愈了,但他心内明白,那只是一种医学的说法。没病的人尚且会有病,有过病的人那就更难说了,不过他也从不表示出来。表示过多的担忧,只能增强关禾的压力。

至于小儿子,那是终身残疾,专家早说过从西医角度是无能为力的。今后变数更多,趋势是越变越糟,因为父母早晚会衰老,终有无法照管他的那一天。这,他也不对关禾说,许多事没法提前做,那就过一天算一天吧。

关禾有时感叹命苦,他劝慰她说:真正命苦的是两个娃儿,尤其是毛毛,不是他们拖累了我们,而是我们对不起他们。把他们带到这个世上来,却没有一个好身体。他们身体、精神上承受的痛苦远远超过我们。

看着阴乎乎的天,听着鸣凤说话,甘亦安还是没有接话,心想都说天有不测风云,人事更难料啊!自己豁达吗?他不觉得自己豁达,只是一种无奈罢。


(第八章 第四节  命运    完)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第八章  第五节   个性

一直阴着的天开始飘起小雨,深秋的雨伴着寒意袭来。风斜着刮,任鸣凤坐在栏杆处,也被从檐口潲进的雨点浇着。甘亦安看着穿得单薄的鸣凤一边说话一边微微发抖,脱下外衣给她披上,说坐着凉,走走吧。你还在园内转一圈吗?

任鸣凤站起身,把衣服拽紧,对他说,亦安哥,不说我心里难过,说了心里更难过。走吧,不转了,回去收拾好行李我也走。这时,甘亦安的手机响了,通知他下午开会。就说,也好,我下午有点事。回吧。

午饭后,甘亦安对任鸣凤说,降温了,多穿点,带衣服了吗?需要关禾给你找一件吗?任鸣凤从行李箱中拿出一件米色的风衣穿上,甘亦安说我不送你了,让关禾送你去车站。

任鸣凤给古明琚告别时,古明琚对她说,我的新房就该到手了,到时候,请你和你父亲来耍。任鸣凤说,没得问题,这次就是我拽着他出来散散心的。

一周后,任鸣凤寄来一信:亦安哥,见你瘦成那样,我好心痛。多年不见,一见却是伤感,真不如不见。我晓得帮不上你,多说无益,还是得说一句,你和嫂子多保重吧。你们在一天,毛毛会多幸福一天,你们若不在,他靠谁呢?信里附有一份医疗信息。

关禾问:“谁的信?”

甘亦安没说话,把信递给她。关禾看后半晌不作声。

他有一点诧异,关禾是一个藏不住话的人,就问:咋了?

她把信又递给他说:鸣凤长得真好,四十的人了,还那样年青漂亮。

他明白她咋一下扯到这上面,回答说:

“她一生大体顺畅,日子安逸,不像你赶上这样多的烂事。人跟人,没必要比,也没法比。她若换到你的位置,说不定还不如你。”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关禾是77级那届大学生,毕业后他们班同学分了几个到北京。她说他们学校都是最优秀的学生才分到北京。

甘亦安说,我们跟你们不一样,优秀的学生不愿意来,只有像我这种非优秀学生才被打发到北京来。

后来关禾的这些同学都先后当了官,关禾常感叹,要不是小孩的拖累,自己早就提拔了,理由是那些人专业上还不如她,她是多项国家专利的发明人。

甘亦安说,看不出你还是一个小官迷。

关禾说,我们同学和周围的人中,谁要是当官了,别人都说是有本事,这是一种能力的体现。

甘亦安一笑,你也太没自信了,若干项国家专利获得者,还不能证明你的水平吗?我看你还是官迷,说实话,你这种性格根本当不了官,就算当了也当不好。当官是一门“学问”,不是课堂上能学到的。

在那种塘子里混的人,刚开始还想干点事,久而久之,就身不由己,说的是言不由衷的话,做的是应付上头的事。到头来,口碑大多不好,有啥值得羡慕的。还是老老实实当“兵”好。而就家庭来说,我还是那句话,不是娃儿拖累我们,是我们对不起他们。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年底,古明琚听说房子可以拿钥匙了,不顾甘亦安的挽留,坚决要回去。因为她跟关禾相处得不愉快,她和关禾的生活理念、生活习惯完全是南辕北辙。

古明琚是一个个性很强的人,而关禾的个性同样是极强的。

在古明琚看来,关禾把钱抠得太死。她说钱就是用来用的,该用就得用,留着干啥?人要没了,钱还有啥用?

一天,她对关禾说,你看亦安十多年前的衣服咋还在穿?难道连买一件衣服的钱都没有了?关禾说亦安自己不愿意买衣服。古明琚反问,你是干啥的?你既然要把钱把着,就应该主动给他买,还要等他提出来吗?关禾说,不是我要把着,亦安从来就不管钱这些事。

事后,关禾对亦安说,我看你妈是忘本了,当年你们家这样穷,是咋个过来的?就忘了?

对于她们的争执,他从不评判。背地里对古明琚说,老母亲,关禾从小跟随父母走五七干校的道路,下放到农村去了,后来又插队当知青,那些地方穷得要死,她养成了非常节俭的生活习惯。可能超出了你的想象,每个人生活的想法不一样,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古明琚说,我一生节俭,也不像她这样,她这不叫节俭,叫认钱不认人。过去不掰着手指头算计,日子就过不下去,现在已经不是那种时候了,再这样做就不合适。说起来你在北京工作,哪里有一个在北京工作的样子。娃儿重要,大人也重要,娃儿还需要大人来管嘛。人要没了,留钱有啥用?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甘亦安一听笑了,说要啥样子?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从来都是这个样子,不是为别人穿衣服,我不在意别人咋个看。至于伙食那就是习惯问题。

古明琚说你不管钱,在家里说话不管用,都是关禾说了算,才有这种状况,啥事都由着她来。古明琚说这话也是有所指的,关禾在家就总说,谁当家,谁做主。有时就是故意说给古明琚听的,让古明琚更是不满。

每逢这时,他还得打圆场,劝老母亲,你又不需要我给你钱,就不要为钱的事烦心,至于我家哪个管钱,咋个用钱的事就不劳你操心。我家里需要操心的事已经够多的了,你就不要添乱了。你这样想吧,你关心我,是心疼儿子,她关心娃儿,也是在心疼儿子。当妈的都一样,你就不必介意了。

古明琚嘴上不介意,心头还是介意的,在她心目中,没权的人总得被有权的人宰割,而她的儿子正在受宰割,对此,她看着不顺眼。

甘亦安心头也明白,站在老母亲的角度,说得是有些道理的。平时他也劝过关禾,以我们的经济状况,比许多人家都好多了,别人都能过得去,我们更应该过得去。不必把钱算计得那样紧巴巴的。关禾爱说她妈教的一句话: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而且还总说,我们家情况特殊,两个儿子都有病,用钱的地方多得很。到时没钱,咋办?

他一听,也只得摇脑壳,懒得再说。关禾总埋怨他站在母亲一边,不分是非曲折,不理解她的委屈和苦恼。

他对关禾说,不管你咋个想,你和老母亲争论,我肯定站在老母亲一边。你不能跟老母亲争论,她见不惯你,你也见不惯她,矛盾岂能少?但她是长辈,说对说错你听着就行了。在家你还非要争输赢,我就不明白,家里事有啥是非?有啥好争的?况且她说的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嘛。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甘亦安话是这样说,心头也明白关禾改不了,一句话,本性难移。

关禾小学一年级时,老师给她下的评语:好说、好动、好管闲事。她一看有三个“好”字,以为自己是三好学生了,兴冲冲地拿回家报喜。她妈一看,顺手给她一巴掌。她蒙了一阵,才明白过来不是啥好事。

若干年后,她把这事告诉亦安,亦安听得哈哈大笑。

于今,四十出头的人了,她仍旧要强,在单位和在家里都爱臧否人物,遇事还是非要论个输赢。在单位审图时,总挑毛病,得罪不少人。有时回到家中还在生气。甘亦安劝她不必太认真,说如果在规范以内就不必精益求精。他说我不懂你们那行的工程,但我懂允许误差存在才是合理的,不允许误差存在才是不合理的这个道理。

关禾在家有时跟古明琚也如此,遇事要争执。亦安劝她不必争,她依旧。

他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对她说,当初谈恋爱时,你一句“你母亲哪个时候来都行。即便以后我们吹了,我也能帮这个忙”打动了我,觉得你是一个对老人好的人,才决定跟你好下去的。

过去是不晓得,如今才晓得,你就是有那“好说、好动、好管闲事”的底蕴。当初你不过是随口一说,我听进心里去了,应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俗话。今天才晓得不是那回事。

对他的话,关禾一撇嘴说不记得讲过这话。甘亦安说记得记不得都不重要了。关禾不掩饰她对古明琚的不满,她坚持认为是婆婆影响了她们两口子的感情。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古明琚私下对甘亦安说,关禾还是大学生,没有多少教养。

甘亦安苦笑一下说,工作上的事就不说了,你看她现在面对的都是伤脑筋的事,管小孩、管大人、还要管保姆,没有一件省心的,一肚皮的恼火,哪里还顾得过来教养不教养的事。

好在关禾和母亲之间,矛盾也仅限于相互不满而已。甘亦安从不去断是非,本来就说不上是多大的是非,越断就会越乱。以母亲的个性,根本不会长住在这里,一旦有房,就会立即走人,人一走矛盾自然没有了。

古明琚遇到这样的儿媳妇,心里的不痛快自然不用说了。过去岁月,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也不得不憋屈自己。如今她觉得束缚自己的枷锁没有了,自然不愿意为了关禾而憋屈自己。因为她的个性就是一个要强的人。

所以,当晓得新房下来后,她一天也不多待。她对亦安说,你心里苦,我晓得。妈老了,八十多岁的人了,你家的事我也帮不上忙。我也不给你添乱,回去了,以后也不来了。有空时回来看我,一边说一边抹泪。

甘亦安连忙劝她:你不来了,没关系。我回去看你。

甘亦安送她到机场,进检票口前,她还对他说:有空回来看我。

(第八章  第五节   个性     完)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第九章 婚变

第一节 献计

古明琚85岁后,子女们不顾她的反对,坚持要请保姆照顾她。开始她是坚决不同意,说自己走得、做得、吃得,要保姆干啥?不是花冤枉钱嘛。后来也接受了,说也好,至少有人早上叫我起床了。

古明琚的习惯是晚睡晚起,让保姆小荀上午九点半后再叫醒她。晓得她这个习惯,熟悉的人都在十点后来串门。

尤如君就是十点以后才到的。

她和古明琚、常家和甘家关系经历了好到不好,又由不好到好。尤如君才二十多岁就当上田园小学的校长,精明能干,贯彻上级意图从来都是不折不扣的,是一个很受上面器重的年青干部。尤如君一生追求进步,本来前面的路是很宽敞光明的,却因祸起萧墙,丈夫常光耀出事,她被上级疏远了。先是被调到一个郊区小学当校长,几年后连校长也当不成了。

在外面转了一大圈回到田园小学时,尤如君就只是一个一般老师了。等她回到曾经辉煌过的田园小学时,古明琚已经退休了。那时古明琚一点都不同情她,觉得尤如君就是那种为了自己往上爬,而不惜踩着别人脑壳的人。

原来两家是邻居,关系不错,两家小孩儿都是同学,甘行俭出事,尤如君就让她的孩子和古明琚的孩子保持距离了。

对此古明琚是有想法的,但多少有点理解,人嘛,首先要自保。在学校,尤如君处处表现出后天的革命性和斗争性,她又是领导,对古明琚自然有更大的压力,古明琚只能忍受。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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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8-04-24 22:48:40

更新时间:2021-04-05 12: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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