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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村

楼主:下里巴大人  时间:2020-06-07 08:31:25
在唐山(一)
在中国近现代的历史上,唐山是个举足轻重的著名城市,据我所知,这里是中国最早的现代煤矿的所在地,也是早期拥有铁路的城市之一,这条铁路就是著名的唐胥铁路。看过一篇文章,说当年李鸿章建议建设这条铁路的时候,还引起不小的争议,有人说修铁路是破了龙脉,据说一直闹到了慈禧那里,不过最后还是建了。因此著名的开滦煤矿从此登上了中国历史,我在唐山打了四年工,看见过唐胥路边的煤矿纪念馆描绘当年铁路的塑像:一节极小的平板车上站着一群戴着礼帽、穿着燕尾服的人,这也许就是当年的写照。说到慈禧又想起了另一篇文章,说中国最早的一辆汽车是外国人送给老佛爷的,中国人当时都没见过这玩意儿,更别说开了,所以专门选了一个太监学开车,学会了以后,拉着老佛爷兜了一圈儿,老佛爷却并不感冒,其中一个原因是开车的太监坐在了她的前面,而她却坐在后面,这不成了平起平坐了吗!她要求起码开车的要跪着开。看了这片文章我是极反感的,稍微有一点儿历史常识的人就知道,自战国时期就有了马车,当时衡量国家的强盛是以战车千乘来比喻的,当时的战车就如同现代的主战坦克。现代战争还有空军、还有反坦克导弹等等,而当时仅仅只有战车,但驾车的驭手自古以来就是在最前面的,慈禧再愚昧这个道理也不会不明白,赶车的在后面?连老佛爷一起赶?我理解文章作者的意思是说慈禧的专横跋扈,可是写文章最基本的要素就是真实,抛开这一点,其它的都是乏味的了,是媚俗。清自康乾以后就进入了没落的时代,这与乾隆皇帝的夜郎自大是密不可分的,据说直到八国联军攻陷了北京,列强们惊奇的看到,当年西方人送给乾隆的枪支、火药还原封不动地存在仓库里。说句迷信的话,自同治以后满清的皇帝连个子赐都没有了。说这些绝不是想给慈禧洗脸。
过去在厂里开车时唐山我曾经去过多次,那时候还是计划经济时期,天津是六类工资区,而河北省比天津低,所以无论是收入还是生活,那时的唐山给我的印象都是落后的,到处都是灰蒙蒙的,还有些土气。记得第一次是路过唐山去迁安,迁安是我们厂贾厂长老丈人的家,他丈人老两口子早就不在了,只有他的大舅子、小姨子两家人,那地方过了古冶的矸石山就进了半山区,一路上看见路边的房子都是用石头片子垒的,当时我想在这样的房子在地震中有多危险啊!那时候的迁安更贫穷,贾厂长的大舅子说了一段顺口溜,我仅仅记住了一句:酸菜几大缸......,小鸡儿的屁股是银行。就是说当年他们的零花钱全是靠着家里的鸡蛋换来的。那几天在迁安吃得我脑袋都是酸的了,我们平时吃酸菜都是煮白肉,酸菜是点缀,是为了解油腻,这家伙光吃酸菜谁受得了!还有一次是去滦县拉水泥,也是路过唐山,在小山公园那里有个人摆了个书摊儿,卖的都是金庸、梁羽生还有古龙的武侠小说,这类的书我不喜欢,总觉得是些驴不绿马不马的四不像,那雪山飞狐,在冰天雪地里练功,靠什么活着,不食人间烟火?我喜欢三侠五义之类的传统的东西,不爱看那些胡说八道,没有生活基础的空穴来风,再不行就是戏不够爱情凑的玩意儿。可是当时是武侠热,年轻人差不多都是捧着本武侠书。桑木成当时就开始倒腾书了,死乞白赖地硬塞给我两本《碧血剑》,我说我不看,他还不干,说这是专门给你留的,好多人都在抢,我还不给呢!盛情难却,我只好留下了,但是确实看不进去。和我不一样,我们一起的小董是个武侠迷,如数家珍般的能把所有武侠小说倒背如流,只恨买不到,路过小山公园的时候,小董买了一大堆,把那个卖书的都乐晕菜了!小董还说这些书将来都是有收藏价值的,以后肯定会升值的,还劝我也买,我说我可不买,看不懂。多少年以后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不说别的,自从《鬼吹灯》、《盗墓笔记》之类的玄幻小说上来以后,真是把武侠小说甩出去老远,现在还有几个人看那东西?哼,还收藏,等着长虫子吧!
那次去唐山还遇到个别扭的事儿,唐山出瓷器,刚刚拐上唐山去古冶的路,就看见路边摆了一大溜的瓷器,我们都下车去看,当时是初冬季节了,我穿着个棉大衣,一抬手的功夫袖子挂倒了一个小酒壶,那酒壶盖儿上的钮给摔掉了,卖家非得把那一套酒壶、酒杯都卖给我,那东西实在是太糙了,买家要价15,而且还是一分也不能少,没办法,出门在外只能给他,明摆着是讹人!小董趁着我们矫情的时候,买了一堆碟子,那碟子样式是一样的,可是价钱不一样,掌柜的说质量不一样。小董就在那里挑,等我们半道吃饭的时候,小董说别看你吃亏了,你看看咱,这堆碟子里有三个是从贵的那堆儿里顺的,哈哈,我得谢谢你啊!回来的时候天黑了,过了胥各庄,都是标准的三块板儿的水泥路,特别的平,好跑,只不过胥各庄路口在修道,正好有个坑,我的车在前面,小董在后面,我过去了,他没躲开那个坑,到家一看,他那堆碟子碎了好几个,仔细一看,其中就有那三个,气得小董直翻白眼儿,不但没沾了便宜,还白白陪了好几个的钱。这是我对唐山最早的印象,有些人不那么厚的。在天津对外地人都是高看一眼的,一般没有人会欺负外地人的,都觉得出门在外不容易。
2011年的春天真是艳阳高照,刚刚过了春节,天气暖和得却像阳春三月,真有些暖风吹的游人醉的感觉。列车沿着津山铁路一直向东,正好从供暖站后面过去,放眼望去,供暖站那里飘起了阵阵青烟,我知道那是我那帮兄弟们又在烧荒了。虽然仅仅在一起只有19天,在一生中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情,但是这些人留给我的印象却是挥之不去的。不知道后面等着我的又是什么样的经历,可是那诱人的3500块给了无限的动力。来的的时候老刘告诉我说下车会有人接我,给了我他妹夫的电话,叫我下车就联系,还说有什么事情就给他打电话。到唐山我给他妹夫打了个电话,他妹夫说今天车不凑巧,叫我自己坐84路车去,在马庄下车就到了。老刘的妹夫也姓刘,见到我绷着脸,说了一大堆的制度,俨然就是一个大领导的气派,不像我朋友老刘那么热情。我觉得就是冲着老刘的面子,他也不能这样啊,可是一想想3500,一切都是浮云喽。领了被褥,找到宿舍,安顿下来以后,觉得环境还不错。二层的活动房,地下是地板,屋里连我住着三个人,挺干净,不像我想像中的工棚那样简陋。老刘的妹夫告诉我说,现在的食堂是由他管理,我的任务是过几天第二项目部成立以后,去管理那边的食堂。我心里想,上帝保佑啊,趁早儿离开你老人家,看这意思,这个人不好相处。他又说这些天你就在这边的食堂先跟着忙和忙和,等那边弄好了你就走。他是项目部的后勤部门的负责人,人家都叫他刘部长,我看他挺得意,就也部长长,部长短地跟着叫,只要他受用,就是叫皇上又有什么!
待了几天,有些适应了,这地方倒不错,除了三顿饭,其它时间就可以随便支配了,下午还能睡一觉。不过刘部长也不断地在给我增加任务,他身边还有一个姓田的,年纪和我差不多,刘部长叫他老四。这个老四看见我也是不冷不热的,我不知道他们这些人怎么都这么阴阳怪气的。刘部长那天跟我说,早晨起来还要跟着做卫生,扫大院。我靠,这厨子怎么又改杂役了?!没办法,端谁的碗就得归谁管啊。至于那个老四也不知道他管什么,只知道他和刘部长在一个办公室,刘部长不在他就说了算,那天老四看见我就问,于师傅过去在哪干啊?我说卖报纸的。他说以前就是干这个的?我说失业以后朋友给找的,凑合混口饭吃吧。后来才知道,老四是刘部长的邻居,过去在前一个工地也跟着干,后来跟刘部长闹翻了,自己回家了。这次唐山的工地开工,刘部长觉得他们家里的条件不好,动了恻隐之心,就又把他请回来了,工资2600,是这里最低的,我属于次之,除了食堂做饭的两个大姐,就数我们俩低了。我是唯一在老田面前有些优越感,听说本来老田想干我这个差事,可是刘部长死活不干,所以老田把我看成了他的绊脚石,就好像情敌一样的恨着我的出现,呵呵。老田说他过去在房建干过,那次聊天我说我也干过瓦工。老田有些意外,问我是几级,我说3级。他就不吭气了。干过房建的人都知道,房建选工种都是领导面试,看着顺眼的才让干技术工种,筛下去的都是干小工,就老田这将够一米六的个头,估计也就是个打杂的,所以老田再也不提房建的事儿了。刘部长有个瘾头儿,就是每天上灶炒菜,据他自己说他在家开过饭馆,只有刘部长不在的时候,才轮到老田上灶。
食伙的标准每顿是四菜一汤,要求两荤两素,但是说得好听,所谓荤菜也是几片肉的水平,最好的是白菜烩肉,而且盛菜的时候都是由刘部长掌勺,烩肉一盘见不到几块儿。老田有自己的门道,就是肉炖出来以后偷偷地先把自己的饭盆儿放在架眼儿上,做饭的大姐偷偷地先给他盛出来一些,老田瞅眼不见就端回自己屋里去了,留着晚上喝酒。刘部长知道了以后就坚决不让他去二项目部管食堂了,这每天看着他还这样,要是归了他管那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这就是哲学,眼光太近的人看着是没吃亏,可是吃的是大亏。像老田这样的人,充其量就是个小市民,也就是个如同河沟子里的小鱼小虾。老田炒菜出锅的时候是拿着一个铲子和一个炊帚往菜盆里倒,做饭的大姐给他端着锅,看起来像挺专业,其实细想起来就经不起推敲了,那个刷锅的炊帚,油腻腻的就从来就没干净过,刷锅就那么大回事儿,所以我看着挺别扭,这是给人吃的,不是熬猪食,这要是所有的人一起窜稀,非乱套不可。好在将就几天我就躲开了,他们怎么干随他们去吧。老田只要跟那个做饭的周姐凑在一起,就嘀嘀咕咕地叨咕刘部长,说刘部长做饭就是瞎霍霍,特别是吃面条的时候,那卤子就是剩菜的大杂烩,实在不够吃了就靠盐招呼。呵呵,这两个人啊说得是有来道去,每当这时候我就赶紧躲开,三个人在一起就有证人了,我是来混钱的,儿子结婚时拉了一屁股的账,好不容易才找了个赚钱的地方,绝对不能瞎掺和!
楼主:下里巴大人  时间:2020-06-07 08:31:25
在唐山(二)
食堂里有两个大姐,都是附近村子里找来的,除了周姐还有一个姓李的,李姐比周姐年轻些,四方大脸,大鼻子大眼大嘴,说起话来干脆利落,一看就是个痛快人。不过老娘们儿到一起事儿就多,我去的时候两个人两个人正打得不可开交,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好像一个是太阳,一个是月亮一样不见面儿,一对一天地上班。刘部长哪个也管不了,按下葫芦起来瓢,都说不干了,可是又都舍不得真走,老刘夹在当中哄了这个又哄那个。倒霉是我,他们俩每天打架,钱一个也不少挣,我倒成了伙计,顶了缺,他NN的,要搁我这个脾气,早就哄滚蛋了,可是刘部长不行,低三下四的求他们。后来周姐跟我嘀咕,李姐是个离了婚的人,自己带着个闺女过,风言风语的说她爱招人眼,还说李姐仗着年轻,在刘部长眼前老装小孩,刘部长就偏着她。可是到了李姐嘴里又是一种说法,说这个周姐别看年纪大,在家里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老头子不敢惹他,两个儿子一个在部队上,一个复原以后在靠近天津的地方承包了几个蔬菜大棚,带着老婆孩子还有他爹都去了,唯独甩了周姐在家,用李姐的话说,周姐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李姐还说周姐在外面有个不错的,老头子不在眼前,她是自由了,过得是风流快活。老娘们儿的话就是那么大回事儿,他们俩说是他们说,我是一个字都不敢吭气,真传过去,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有人群的地方就是这样,到哪儿都少不了斗气。后来刘部长说你们俩天天地打,过几天二项目部的食堂开了,你们俩想在一块儿也不行了,以老带新,得过去一个。周姐听了就偷偷跟我嘀咕,说老于啊,我跟着你走吧,我岁数大了,在这儿也不招人家待见,趁早自己挪个地方。其实这两个娘们儿我的印象都不好,出来就是为了赚钱的,混一天拿一天的钱,哪来的那么多穷事儿!特别是这个周姐,她不是唐山的本地人,听口音是沧州那边的,那天我一问还真是的,虽然她一直在刻意地在模仿,但后音还是有戛、戛、戛的底蕴。沧州人我没少打交道,但是印象并不太好,过于精明,用得着你的时候甜哥们儿蜜姐们儿的,穿一条裤子都嫌肥,等用不着你了,走对面都想不起来你是谁。
那天刘部长特别高兴,说他儿子马上就来了,是当二项目部的办公室主任,也就是我的顶头上司,过去也在邮局干,这次是投奔他姑父来了,索性把工作也辞了,说以后就在这里发展了。刘部长问我,你儿子多大了,在哪儿工作啊?我说大学毕业以后留在外地工作了。刘部长有些失落,他没想到我儿子是大学毕业,而且还结了婚。据他说他儿子比我儿子还大一岁,可是至今还没有个对象呢。我也感觉有些尴尬,赶紧岔开话题说这不是吗,要不我也不会跑这么远来打工,儿子结婚我连房子都卖了,还拉了一屁股的账!这样说刘部长似乎是可以接受了,我心里明白,人只能比别人强,就是一句话也是极在乎的,其实当时的我还沉浸在邮局时与大家和平共处的范围里,现在想起来是很不成熟的。
刘部长的儿子来的那天晚上,那天正好赶上改善伙食,每个桌上都是8个菜,而且都是肉菜,一桌坐8个人,两瓶酒,女同事基本上是不喝酒的,所以就都便宜了这帮男的,开始还都矜持,有些拘谨,几杯酒下肚嗓门也大了起来,后来意犹未尽的人们索性把菜和酒都端走了,回宿舍继续干去了。干工程的人们赚得多,最少的都是4000以上,每个人平时都常备着酒和菜,于是各个宿舍都成了雅间,幺五幺六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们屋的三个人,平时只有我买了一瓶酒,还有几根最便宜的儿童肠,高兴了就弄一口儿。老夏每天只喝一小盅自己泡的补酒,老朱是根本不喝酒,于是我们宿舍里是最安静的了。吃完饭在宿舍里聊天,三个人都是头一次住在唐山,自然就聊起了唐山地震的事 。我们住的地方离南湖公园很近,这南湖公园有个土山,听说是垃圾山,山上最高的地方有个亭子,唐山有个别名叫凤凰城,所以这个土山上的亭子起名叫凤凰台。聊地震,也聊到了逝去人们,老夏的一个同事正好进来,说你们知道吗,我听说那土山下面就埋着人呢!这句话一下子激起兴趣,我是个喜爱灵异的人,说到这地方马上吸引上了我,我说倒不如咱们去那看看。其他的人也随声附和着,都是离家的光棍汉,四个立刻就溜达着去了。那土山在下面看着并不高,可是真爬起来也不矮,好在有一条盘山的马路,是可以走汽车的那种,漫步而上。只是路灯都是太阳能的,而且还是淡青色的,发着幽暗的光,更增加了神秘的色彩,让人感觉有些发冷。爬到最高点,极目远眺,山下的唐胥路尽收眼底。人们平时大都生活在二维空间里,基本上接触的是前后左右,从高处往下看,好像是进入了三维空间。初春清冷的天空里,繁星点点,人像在天上。脚下,那流光溢彩的车灯,由远而近,雪白的、乳白的、微黄的,汇成一条川流不息的河,直到变成了模模糊糊的星光,真好像流进了银河里去了。南湖里面的路灯,映在水里,成了无数的星星,一幅画卷,美不胜收!我尽情地望着,心里在想,如果是诗人来到这里触景生情,弄不好又要写出一篇佳作来。不需要多么华丽的辞藻,就好像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那样自然,那样洒脱,娓娓道来,回味无穷。不成想这唐山的夜晚竟是这么的迷人!
回到宿舍时,人们酒意正酣,食堂里老板夫妇、刘老板、刘部长父子,还有老田和他的老婆、儿子(也是刚刚跟小刘一起来的),再加上刘部长的外甥和那帮平时在老板身边的人们,还在畅饮。匆匆洗漱后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站在一座山上,山下是一汪巨大的湖一样的水,水面上浮着许多巨大的鱼,都是白色的,硕大的嘴一张一合的来回游动着。我惊奇地看着,那些大鱼张口的嘴里竟然是空的!一直能看到肚子里面去,再定睛,那些鱼好像是纸做的,就像小时候用纸叠的纸船,我觉得失落,这么大的纸鱼就是逮住了又有什么用呢,既不能吃也没地方养啊!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我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这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在喊,老于,我跟你没完!又听见人声嘈杂,有人在喊,算了,算啦,回去睡觉吧,都喝多了。我迷迷糊糊的想,我没得罪人啊,谁跟我没完?又听见老夏的声音,说好像是老刘。我睁开惺忪的睡眼,屋里黑着灯,但是门却开着,老朱站在门口往楼下看着,老夏躺在床上说,你说这喝酒有什么好处,喝多了就撒酒疯,我看还是咱们仨最好了,早早地躺下,就是睡不着也不惹事。老朱进了屋关上门说,好像是刘部长跟于总打起了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底下一堆人围着劝呢。老夏说别管,那个刘部长可不好惹,手底下还拢着一帮小子,刚才他们跟老板在喝酒,可能是都喝大了,没咱们的事儿,睡觉。我这才明白刚才为什么在喊老于,原来喊的不是我,是那个项目经理于总。这是怎么说的,好好的一个梦叫他们给搅了,又忽然想起来,我好像去过梦里的地方,那是哪儿呢?这回再想睡就不容易了,脑子里一直在回忆着梦境。直到第二天早上,突然想起来了这个梦我好像做过!要不然怎么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呢!可能是爬凤凰台又勾起了联想,人家说梦里去过的地方很神奇,不知道哪天就会真的身临其境呢!唉,怎么就没做完呢!下次再去那里一定要看个究竟!
第二天早上是周姐的班儿,周姐一看见我就问,老于啊,昨天晚上刘部跟于永鑫打起了你知道吗?我说,不知道啊,于永鑫是谁啊?周姐说就是那个项目副经理嘛!我说不认识,昨天我跟着夏工、朱工他们爬凤凰台去了,晚上回来挺晚的,躺下就睡着了。周姐挺遗憾,说就在你们楼下打架你愣没看见!然后就绘声绘色地给我讲起了昨天的事:原来这个于总也是个离了婚的,平时就爱和女人逗,昨天是李姐的班,老板一帮人喝酒,李姐等着收拾碗筷。我们这里每天饭后的碗筷都是要洗的。这帮人喝着聊着,没完没了,李姐又不敢走,不是因为别的,是今天早上是周姐的班,要是堆了一堆没刷碗筷,叫周姐抓住了那还了得,所以李姐就得等着。李姐闲得难受,就跑到外面溜达,正赶上于总从前面过来打水,看见李姐两个人就瞎逗,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两个人借着开玩笑就搂在了一起,其他人看见了还跟着起哄。这时候刘部长正好出来撒尿,一看这俩在那搂着,不由得大怒,就跟于总急眼了。于总确实是喝多了,借着酒劲儿,就噎了老刘几句,说我们俩乐意,你管得着吗,又不是你媳妇!旁边的人一看赶紧给拉开了,把于总劝走了。老刘撒完尿又回去接着喝,本来这事儿过去了,谁知道等老板两口子走了以后,老刘是越想越窝火,他是老板的大舅哥,在这里是说一不二的,一般人都惹不起他。都是来赚钱的,没人跟他上吝,背地里可没人不骂他,都说他不讲理。他这人还有个毛病,就是人来疯儿,谁跟他叮当你就算倒了霉了,非跟你拼命不可,昨天又是他儿子刚来,他就火儿更大了。本来他是在我们楼下住,二反堂又跑到前面找于总打架去了。我们这里是三排房子,老于住在最前面,老刘去了就要打老于,人们都给拦着,那能让他打吗?有个小伙子叫大勇的,是老于带来的,据周姐说,大伟的老姨跟老于也有一腿,所以凭这个关系大伟在技术室是个负责人。大勇一拦,老刘抬手就是一个嘴巴子,大勇老实也没敢还手,其实谁还不是看着钱的面子。老刘打完了,也觉得有些过分了,大家一劝也就就坡下驴了。老于可是有些发毛,这事说不清,明天老刘要是再没完就不好弄了。于是老于半夜又爬起来去找老刘,想是给老刘陪个不是。老刘误会了,以为老于没完,找他来了,于是就有了下文。我们几个人去凤凰台了,前面的事情都不知道。我是真佩服这个周姐,所有的事儿都是门儿清,我们住在这里的人都不清楚,她一大早就弄个明明白白,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当然周姐的主要又把李姐又淋漓尽致地骂了一通。

楼主:下里巴大人  时间:2020-06-07 08:31:25
在唐山(三)

那天晚上吃完饭,正在跟老夏他们聊天,我不愿意出去瞎遛,这个地方还不熟悉,再加上老刘穷事儿太多,每天食堂收拾完事就不早了,第二天早晨还得扫院子,一天下来也不轻省,所以我们晚上都是聊天,聊聊谁是哪里的人,各地的风土人情。老夏是湖北人,原来是国家建设部下属的中建某公司的,是抹灰工,唐山大地震以后来到天津援建的,过去在武汉,现在家落在了芦台。天津这样的特大型城市没有特殊的理由,想调入上户口那可是极难的,不过赶上国家需要,一句话他们公司全部都落户天津了,这是国家行为,跟个人行为区别就大了。老夏比我大几岁,已经正式退休了,他赶上了评职称的年代,单位又是正式的建筑公司,所以有施工证,退休以后就跟着同事们到处跑,赚得还多,每个月5000,让我羡慕不已。老夏说什么证啊,那还不是一个章的事儿,就是给大家退休以后留个饭碗钱,现在都是民工干活儿,施工员是白拿钱,只是把住了质量别出问题,叫你干也是一样。现在有的是买个证就拿钱了,真懂的有几个!都说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可是老夏不一样,是个实实在在的工人本色,说话也实在。老夏有一个姑娘一个儿子,姑娘已经结婚了,有个小外孙,老夏的电脑里有照片,虎头虎脑的一个小小子,老夏说是他老伴给看着,快上学了。儿子也上班了,所以家里没有吃闲饭的,条件挺好,看得出来老夏挺满足的。干他们这行的人都是像演员走穴一样,一个人找到了地方,就把不错同事也叫来,一起赚钱,图得有个照顾。老夏是个电脑迷,只要吃完饭就打开电脑,找些片子看,所以我们仨每天都看电视剧,后来混熟了,老夏也不避讳了,就弄些小电影看,呵呵,那时候管的松,什么片都有,亚洲的、欧洲的、连泰国的人yao都有,过去只听说过那玩意儿,真看见了还真惊奇,明明是个女的,其实却是个男的。我们仨每天很少出屋,最多加上那天一起去凤凰台的老头儿,那老头儿好像姓苏,都叫他苏工。我们看电脑的时候老夏比较警惕,都是锁上门,只要有人来老夏立刻关机,所以别的屋的人都不知道。
老朱是公司派来,广西人,据他说他们家离金田村很近,我问他去过吗,其实这句话绝对是废话,人家的故乡能没去过吗!我的意思是想听他说说金田村的模样,老朱似乎兴趣不大,说就那么回事儿,没啥意思。我对各地方的人文历史特别感兴趣,想知道洪秀全当初的干什么的,怎么就造了反呢?老朱说不知道,谁管他是干什么的。老朱他们这个公司的总部在廊坊,前身是工程兵的一个团,大裁军的时候集体转业了,老朱说当官儿都走了,留下的最大的是连级,刚开始的时候上面说他们集体转业,优惠的政策是给他们上北京的户口,可是后来只有北京总部那边的人解决了,他们团在廊坊,户口就落在廊坊了。上面给他们的政策是特级建筑资质,这就厉害了,他们可以承接所有工程项目,而且不少的人都有职称证,所以他们的工资都高,老朱的职称是建筑师,学历是中专,工资7000。听老朱说这里的老板实际上是用他们的照施工,在这个行业不是什么秘密,许多工地都这样,你想有施工资质,就得招聘有相应职称的人当项目经理,人好找,可是这些人里面也是鱼龙混杂,有真正有本事的,也不乏滥竽充数的。可是施工资质却是关键,拿活儿是一回事儿,拿来活儿干也没问题,不过是找些民工,再招些像老夏他们这样的人监工,这工程就干起来了,可是没有资质那是绝对不行的,因此像老朱他们这样的公司就有了进财的机会,凡是愿意打着他们旗号的施工方,都得按照工程总造价的5%给他们交管理费,这样他们公司就坐收渔利了,而他们这些公司的人员也都安插在各个工地,说白了就是替公司养着他们。看起来是双赢,各取所需,但是工程的质量与施工方的素质就是另一回事儿了。曾经有一个轰动全国的例子,四川的彩虹桥坍塌事件,出事后施工的老板给跑了,抓回来一审,原来是个开饭馆的!他是外行,他找的那些施工人员也是外行,发旋的桥竟然是像垒墙一样从一头往对面垒,施工中全靠着旋胎支撑着,那么重的建筑材料就在那顶着,等刚剪完彩桥就塌了。我干过几年房建,也发过拱旋,就是像赵州桥那样的,不过我干的是门上面的小旋,跨度不大,发旋的要领就是从两头往中间垒,最后放中间那块砖,这样的旋越压越紧,靠着弧形的张力支撑,和过梁的作用一样,但是比较经济实用。我们过去是工人,每天都接触这些,又有师傅带着指导,别小看泥瓦匠,这里面的学问大了,工人跟民工绝对是两个意义,民工是给钱就干,干完就走人,为的是工钱,工人虽然也是有工资,但是素质不一样,工人有责任感,民工们没法比。
几个人一边看片子,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忽然有人开门,接着就是老刘在喊,老于,老于!老夏立刻关了电脑,老刘进门问怎么还锁门啊?我说刚才没注意给碰上了。老刘说我来看看你,没出去吧?我说我们几个人晚上都不出去,聊会儿天儿就睡觉了。老刘冲着几个人疵了疵牙,算是打过了招呼,可能是他平时跟谁都绷着脸习惯了,几个人对他也是不冷不热的。老刘说我是来看看你,没事儿晚上可别出去啊,S组团那边打起来了,还动了家伙,伤了人,我是来告诉你千万别去看,回来那帮打红了眼,不知道拿谁出气。我说哪儿是S组团啊?老夏说就是对过小卖部那里。老朱说谁跟谁打起来了?老刘说,嗨!那个S组团的头儿不是叫黄红旗吗,他用的钢筋、混凝土都是佘的,说好了出地面就给结一部分钱,可是现在都干到三层了,一分钱也没给人家,混凝土就给停了。上面本来早就应该拨钱了,可是一直拖着,又紧催着进度,咱们这叫BT项目,就是施工方先垫付一部分施工费用,来的时候老板都挨着个的问他们有钱没有,都拍着胸脯说没问题,等真干上了原来都是一帮穷鬼,最可气的是那个Q组团的老回,当初郭总(老刘的妹夫,也就是承包工程的老板)问的时候数他咋呼的凶,到现在再问他,他说我的钱早都花光了。郭总说你带多少钱来啊?他说我把我们家所有的钱都拿来了,50万呢!郭总差点没气背过气去,合着你就有50万啊,你知道这是干什么吗?这是盖楼!50万连个单元都买不下来,你竟敢跑到这来盖楼?!老回说谁知道该给钱他们不给啊?郭总说早告诉你们的这是BT项目了!老回说什么是BT项目啊?郭总的鼻子都要气歪了,就是垫付前期工程款啊!老回说,不懂,也没听说过,到现在刨基坑的钱还没着落呢,那帮刨基坑的天天跑这儿来要钱。郭总才明白了,这是招来了一帮骗子,都是空手套白狼的高手!还就是T组团的老赵像那么回事儿,人家是干了几年工程的,手里有些钱,其它的都是混混儿。这真是养汉老婆叫狗X啊,言不得语不得!屋里的人们都哈哈大笑。老刘说我是来告诉你们的,谁也别去看热闹啊,黑灯瞎火的谁也不认识谁,叫人家打了都没地方找人去。老夏问,那到底是谁跟谁打架啊?老刘说那个黄红旗不是叫人家把混凝土给停了吗,进度又催得紧,上面指挥部要求5天起一层楼,他就想出个馊主意来,又找了一家供货商,该怎么干还怎么干。后来第一家知道了,就找第二家说这个事儿,结果这两家打起来了,都是本地的人,谁也不含糊谁。老苏说那他们也是,应该找黄红旗啊。老刘说找他?他哪还敢露头儿啊,祸是他惹的,他要是露了头儿人家还不bang了他!还是那句话啊,你们谁也别凑热闹去,特别是老于,你是我找来的人真有了事儿,我都没法跟我舅爷交代。好在都那么大岁数了,也知道好歹了,不像大彪(老刘的外甥)、大涛(老刘的儿子)还有田旭(老田的儿子)小飞、小孙他们那帮,都跑去看去了,我怎么说也不听,唉,年轻人就是没吃过亏啊!得了,我走了,你们也睡吧,记住,晚上要是有人跑到咱们这来,不问清楚别开门啊!老刘走了,老朱说谁去看啊,黄红旗那就归我管,明天不去都不行!老夏说工地打架是常有的事儿,咱们不去看,倒是老刘都看明白了。老苏说就是啊,这也不用去看了,他都说明白了,比咱们去看还清楚呢,睡觉,睡觉。
这个老刘也是闲的无事忙,每天絮絮叨叨地,老是拿自己当中层干部,端着个架子,其实在别人的眼里他和我差不多,就是个杂役。不过我还是不能惹他,毕竟饭碗攥在他手里。邮局的刘师傅临来的时候嘱咐过我:我那妹夫脾气不好,还有得特别注意跟我外甥的关系搞好了,咱们是去赚钱的,有什么到不到的全看着我的面子,别计较。人家刘师傅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拉了我一把,说悬了就是我命中的贵人啊,人家的话绝对是为了我好,没成想过了没几天考验果然来了。

楼主:下里巴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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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莲蓬鬼话

发表时间:2018-08-10 22:49:15

更新时间:2020-06-07 08:3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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