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水读 >  天涯 >  莲蓬鬼话 >  孟家村

孟家村

楼主:下里巴大人  时间:2020-06-07 08:31:25
老朱跟着老王的车回来休假了,在厂里看见了我说:这些日子没看见你还真挺想你的,别看平时你这小子有点嘎咕,弯着心眼儿冒坏水。对了,老马还叫我给你带好呢!我嘿嘿一乐:朱爷您这可是高抬我了啊,我跟谁也不敢跟您犯坏啊。老朱说:你还嘴硬,跟你一趟车把我头一次穿的新裤子也叫狗给撕了,大晚上的还尽挑害怕的事儿说吓唬我,这不都是你干的啊,我回家都告诉你嫂子了,等着她看见还说得找你说说呢。老朱说着话忽然又想起来个事问我:诶,你吃狗肉吗?我说吃啊,哪有啊?老朱说现在山东那边打狗,因为最近狗咬了不少人,政府布置下来了,家家户户都得打,以后就不让养了,老王他们那也热闹着呢,人家老乡自己养的吃不下去,有偷着藏呢,还有送远处亲戚家的,你要吃就好办了,我们亲戚家也有条大狗,那个大啊,我回来给你弄来。老朱在山东分厂附近有个什么亲戚,他刚去的时候还打听过怎么走来着。老朱这个人不是坏人,没有什么琢磨人的坏心眼,就是有的时候有点儿小性,但是说过去就完,从来也不记仇,当然除了那个志文以外啊,志文偷了他鸽子还给卖了,老朱是记他一辈子了。正说着食堂的小胡过来了,这个小胡也就1米6多点的个头,可是一身的腱子肉,他是从粮库调来的,过去是干装卸的出身,粮库的装卸工可不是闹着玩的,200斤的大麻包抗起来就走,还是拿立肩呢!所以这个小胡跟个秤砣似的结实。小胡过去是我们厂供应科的采购员,那时采购员是个肥活,有油水,人家原来的两个采购员老钱和小纪护食,硬是把小胡给挤兑出来了,小胡是贾厂长的铁杆儿,食堂一承包就包给小胡了,这小胡一听老朱说有狗肉,立刻来了精神,死活央求我给他也弄条回来。我说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你等我去了看看再说啊,只要有我准给你弄条回来。小胡说你放心啊,该多少钱是多少钱。这个小胡平时跟我不错,也是个嘻嘻哈哈的主,就是有的时候办起事来有点不着调,所以人送外号:胡半拉(拉,读三声)。小胡咋呼了半天,食堂里叫他做饭去了,老朱说可能过两天你还得去山东,顺便我也跟着回去。我说谁爱去谁去吧,我这还有好几张罚款单不给报呢,我可没有闲钱补笊篱。老朱说回来我跟老王说说给你都报了,反正现在也没人罚款了,那帮人都撤了,该回家种地的都滚蛋了。我说那是钱罚够了?老朱说哪是罚够了,差点把他们自己都罚进去!原来有上边给撑腰,这帮人有恃无恐,整天瞎折腾,过路的没有不罚的,那天过来一辆小车,没含糊照旧要罚,人家车里的人说是什么军区的人,这帮小子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位,说别说你是什么军区的,打俺们这过就是天王老子也得交钱!这可捅了马蜂眼了,人家回去就不干,找了省里的大衙门,一家伙查下来了,这帮人原来都是什么合同警察,真正在编的没几个,这下可好了,都哄回家又当庄稼佬去了,现在可好了,解放区的天晴朗的天了,一个罚款的也见不着了。其实这样的事绝不是绝无仅有的,河北某地有个人造的景点叫什么第一城,挺宽的大马路上修了一个收费站,一辆车一次收10块钱,那天来了一溜小车,人家说是什么什么地方的,收费站的是徐聋子宰猪——满不听哼哼,还说:皇上打这过也得交钱!哪知道就叫这个乌鸦嘴给说准了,没几天这附近的几个收费站都撤了。老百姓爱看《七品芝麻官》,为什么?因为老百姓没有权,有理没人理,只能在戏里找平衡。就这样,我又恢复了跑山东的活,不过还加上了兼顾着跑南皮陈金龙的活,
小陈那里的活不多,好长时间才凑够一车,不过越是不常去,去了越当回事,他们村条件不是特别的好,尤其是喝水,那水有股淡淡咸味,也别说,这华北平原都是黄河冲击平原,黄河的多次改道,造就了这万里无垠的良田,据说远古的时候这里都是退海之地,历史上黄河曾经夺海河入海,天津至今还有七十二沽的地名,今天的天津也是退海地,也是黄河的杰作。听说直到现在的黄河入海口每年还能造出两万多亩土地,照此推断,若干年以后渤海大有填平的趋势,要不怎么把黄河叫作母亲河呢!我这个人爱瞎想,可不是遐想啊,我常常地想照这样下去,黄河有朝一日把渤海填平以后又会继续填哪呢?我这纯粹是撑得难受,胡思乱想,我老娘曾经说过我:你这个脑袋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成天的一点儿正文都没有!南皮是个历史悠久的地方,三国时期就有袁绍的儿子袁谭守南皮的记载,到了近现代,特别是晚清时期洋务重臣张之洞就是南皮人士,他还有个堂兄叫张之万的,也是赫赫有名的大臣。我曾经在报纸上看见过一篇文章,说的是文革时期南皮的小将们把张之洞的坟也给刨了,据说张之洞当时还没腐烂,一身朝服,海下银鬚飘然,叫小将们给扔在大树底下,过往的行人无不骇然!小陈对我极热情,特地跑到他们村口感最好的那口井挑来的水,还在水里放了些白糖,让我实在是诚惶诚恐,不过那水倒成了甜咸味的了。那次小陈还特地给了我一袋子棉花,那棉絮得有四、五寸长,真没见过这么好的棉花,不过家里用不上,至今还在一边放着。小陈有几个好朋友,那次给他拉活回我们厂,走到沧州火车编组站附近,看见一个小伙子骑着辆摩托车,一前一后的驮着俩闺女,一看就都是好孩子,小陈这个朋友来了精神,探出脖子吹了一个长长的口哨,那个小子可不干了,玩命的追我的车,冤家路窄,前面不远处的铁道过火车,过不去了,人家上来就抓他打架,我一看不好,只好下去跟人家解释,说我们三个在车上聊天,聊得高兴了,他吹了个口哨,不是对你们,你误会了,其实谁心里都清楚。人家看我岁数大,又满客气,骂骂咧咧的走了。小陈把他那个朋友这顿数落。沧州这个地方民风彪悍,爱打架,都说是因为北宋时期发配的原因,不少人都会点花拳绣腿的,一般最好别惹。我有个同事,老家也是南皮的,一次他老乡去沧州办事,和人家吵起来了,人家来了一堆人,他就自己,叫人家一顿老拳,打得鼻青脸肿的,回来村里人看见了就问怎么回事,他一说,村里人说:你不是会武术吗,怎么叫人打成这个熊样了?他一想:对呀,我咋把这个给忘了!马上回去找人家,那帮人还没散呢,一看就他自己又回来了,这是还没打痛快啊,有要求好啊,还得满足他啊,打吧!哪知道这次跟换了个人一样,功夫不大全打躺下了。这件事从此成为他们村的美谈,关于我这个同事还有不少的故事,这是后话,这里不再赘述。陆游有一首词中曾有这样一句: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这里的沧州固然不是现在的沧州,说的是靠近水的地方,但是河北的沧州确实不是等闲之地。其实出门在外,最好不要惹事,这也是司机应该特别注意的,吃亏是福嘛。
楼主:下里巴大人  时间:2020-06-07 08:31:25
我再到分厂,老朱的亲戚果然给送了一条大黑狗来,在墙根拴着呢。那个头跟那次咬老朱的那条狗差不多,油光锃亮的皮毛,一根杂毛也没有,黑缎子似的,老朱跟我说过:吃狗肉最好就是吃黑狗,也不知道他听谁说的。副厂长小冯告诉我:那天老朱的亲戚来,说是专门给于师傅送来的,你要这个干什么啊,你们城里还让养这个啊,现在你要是想要狗还用找他,俺们村有的是,你要是早说俺给你挑一条好的来。我说我是吃啊,你们不吃吗?小冯摆了摆手,哪有大夏天吃狗肉的啊,勾老病啊!我说我可没有老病,就是有馋病,不过这个活的谁敢宰啊,弄不好再叫它给叼上可就麻烦了。小冯哈哈大笑:你算找对人了,俺就会宰啊,俺爹是这一片专门宰活物的,宰了一辈子了,俺打小就跟着学,你交给我就擎好吧,你等着,俺回家拿家伙去。不大功夫,小冯就回来了:两把刀,一把像锥子一样,极尖的刀尖,一把平刃的,都闪着寒光,一个大铁钩子,像个大秤钩,也是极尖的尖,还有一根手指粗细的麻绳。我说怎么宰啊?我可帮不上手啊。小冯说,不行,俺自己也不行,得你帮忙。我心里想:看来想吃狗肉得先玩命啊。这个分厂前身是乡里的锻压厂,说白了就是铁匠炉,不过可不是小土炉,是机械锻打,成型用的是摩擦压力机,锻打靠的是夹板锤,过去生产的产品是农具,铁锨头啊,犁头啊还有三齿、五齿、锄头什么的,可别小看农具,真正的好农具,都是正经好钢千锤百炼锻打出来的,要不到了和平年代怎么叫铸剑为犁呢,当年老一辈闹革命不都是唱着梭镖亮堂堂,农友来武装打天下的吗!哦,有些跑题了。分厂里还有不少当年锻造时用过的工具,小冯找了一把夹锻件的长把子大铁钳来,还有一根80吨摩擦压力机上面的脱料杆,都有一米多长,他把脱料杆递给我说:我看了,没有大锤了,你就使这个将就吧。我看了看说这是干什么?小冯说打狗啊,一会儿我夹住狗脖子,你就往死里擂它,什么时候停听我招呼,明白吗?哦,对了,你下得去手吗?我一抻脖子:没问题!小冯说咱们先得把它绑住了,要不一打真架不住就得跑了,那要是咬上了非疯了不可。我们俩把手里的家伙放下,走到大黑狗旁边,小冯把拴狗的绳子一点点地拉短了,在上面绑了个扣,狗脖子高高的扬起来了,然后拿那根麻绳利落的把两条后腿绑死,狗是有灵性的,这一绑就不停地躲,只是脖子高高的扬着也跑不了,想咬人也够不着,瞪着两只惊恐的眼睛。后腿一绑住前腿自然不在话下了,立刻缚作了一团,小冯把吊狗的绳子松了下来,大黑狗立刻躺在了地上,小冯操起火钳,用火钳像剪子一样的长把紧紧地夹住狗脖子喊我:于师傅拿脱料杆啊!我抡起铁锹把粗细的大铁棍问:打哪啊?脑袋!一顿雨点般的铁棍,那狗不动了,小冯说:再等等,别一会儿缓过来就麻烦了。小冯把两把刀拿起来,在水管边的磨刀石上仔细的磨起来。大约一袋烟的功夫吧,小冯把那个大钩子挂在了树上的钉子上,掰开狗嘴挂上去,用平刃刀在狗脖子底下划出一圈口子,然后像脱毛衣一样用尖刀一点点地往外卷着剥皮,一边剥还一边告诉我:剥皮有个讲究:不能让毛沾在肉上,如果沾上了洗都洗不掉。小冯确实是行家,连狗腿都是卷着整个剥下来的,除了狗头,以下是一个完完整整的筒子,要不过去老人们怎么都管皮货叫皮筒子呢,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小冯把整张皮剥下来,去了内脏,才把狗头割了下来,那狗头还牢牢地钩在铁钩的尖上呢。小冯问我:于师傅这个狗皮你要不要?我说一会儿我都埋了吧,小冯说那我就拿走了啊。我给他狗肉他说什么也不要,还说你回去吃也留神点儿啊,真的勾老病啊!
老朱没跟我的车回来,是因为他家出了事,那次老朱休假是借着机会请客,自从老朱到了山东以后还没有正式请过领导们呢。老朱这个人哪都好,就是嘴上没有个把门的,春风得意的时候就忘乎所以了,什么都往出倒,也不分个时间、场合、人物。他来我们厂的时候正赶上他家住的房子拆迁,他媳妇就偷偷地找老栾临时借了一处周转房,老栾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给他们钥匙临时住进去不就完了吗,谁知道连房本也给了他们,毕竟老栾和老朱的媳妇过去是多年的老同事了,可能也没拿他们当外人,那个房本上的户主一栏写得是老栾的名字。当时不像现在户主都是实名制,那时候随便有个人名填上就可以了,也没有什么过户费一说,因为房子都是公产,等真分到个人手里自己去房管部门改一下就行了,最多单位出个介绍信。这老朱聊天的时候无意间把这事告诉了老马,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当时都是福利分房,没有房的人都红了眼似的打听着厂里有关房子的消息,老马知道以后,就找老栾要房子去了,把老栾问得一愣,绝口说没有这个事!老马就把老朱给供出来了,没把老栾气死:这个老朱,我这是拿他当自己人,才把房子借给他了,他倒好把我给卖了!纸里包不住火,自打老马要房以后,后面又有好几个找老栾的,弄得老栾很被动。等到老朱媳妇知道了这个事为时已晚,老朱回家休假,他媳妇就是一顿臭数落:你是个爷们儿吗?啊!就你这个臭嘴还没有裤腰带紧呢,你怎么不上会上说去啊!这个事要是真把老栾得罪了,你以后还怎么混!好在家里有二老在眼前,老朱媳妇没好意思再往甚了再说。带着老朱硬着头皮去了趟老栾家负荆请罪,两口子一通磕头作揖,人家老栾老婆那张大脸,吊得跟死面饼一样,老栾倒是没再说什么。仗着老朱媳妇一张能把死人说翻身的巧嘴,总算是把这个事敷衍过去了,最后还请了老栾两口子到家里吃饭。那时候还不像现在,请客到饭馆一通点就完事了,那时候饭馆少,请客一般都是在家里,也是为得说话方便不是,于是又邀请了贾厂长、山东的老王还有老马,老朱也让我也去,我一听老栾两口子也去,就没敢答应,别人不说,老栾那个老婆子是个出了名的母老虎,穷事还特别多,还是躲着点好。这些事是后来老马告诉我的,我真佩服自己当时的决断。请客那天,因为老栾两口子和老马都是回民,所以就侧重于牛羊肉,菜都差不多了,老朱的老娘焖了一锅米饭,老太太把一大碟子的酱牛肉架在了米饭上面,想是一起热一下,这是老朱父亲特地提前酱好的,哪知道这老太太可能是把牛肉盛得太满了,把高压锅的放气阀给堵上了,好半天也没听见放气,老朱还说他老娘:您又没开火吧。老太太上了年纪,平时经常是坐上了锅忘了开火。老太太嘴里还说着:不会啊,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开的是小火啊。转身去厨房看锅,刚要进厨房,就听“轰隆”一声巨响,接着就是老太太的叫声。把屋里的人吓得都差点趴在地上,赶紧跑出去一看,高压锅爆炸了!厨房里里外外的玻璃、碟子、碗都给崩得粉粉碎!再看老太太坐在地上,一条胳膊都是泡,万幸的是只差一步进厨房,真要是进去了,那后果不堪设想!那时候的煤气炉都是第一代铸铁的炉架子,崩得到处都是碎铁块。老朱吓得是目瞪口呆,老马赶紧跑进厨房去,把煤气的总节门给关死了。这还吃什么饭啊,七手八脚地抬着老太太去医院吧!唉,尴尬人偏遇尴尬事,本来老朱两口子想吃个饭缓和一下和老栾的关系,没想到心强命不强!后来山东老王跟我说:你知道那天是啥动静吗?我以为他们家里有炸药呢!当时吓得我腿都软了,我一想:俺的娘诶!俺这是看不见俺的儿哩!

楼主:下里巴大人  时间:2020-06-07 08:31:25
我们厂开了个运动会,全厂除了销售科的人基本都参加了,为什么这么踊跃呢?给奖品啊!别看就是几百号人,也是轰轰烈烈,只要有奖品,拼命的就大有人在,比赛分车间、班组还可以自由结合。奖品小到手绢大到铝锅、铝盆、洗脸盆、毛巾、洗发水、沐浴香波、吃饭的盆碗,饭盒,只要参加的都给一个纪念奖——一个大茶缸子。我是个及不爱运动的人,最多打个乒乓球也不想拿名次,第一技不如人,第二也太累,弄一身臭汗还得开车,还不如看看热闹的好,跟着起哄玩。比赛的项目也是五花八门,大部分都是田径竞技类的运动,也有台球、象棋、军棋,对了还有飞行棋,再就是扑克牌,老栾他们几个领导都打扑克去了。本来我是想一概都不参加的,工会的小赵不干:每个人都得参加,最少两項,我就随便报了个羽毛球还有个台球,应付一下吧。这些项目好歹一比划就算参加了。工人们可是真杀实砍的玩命,重型车间的大胖刘领着一帮人到哪都参合,还真拿了不少的锅碗瓢盆。最有意思的是两个人把两条腿绑在一起的折返跑,绑成了两个人三条腿,技术科的老徐和小关绑在了一起,跟重型车间的小林子和瞎郭比赛,老徐和小关都是个大膘肥的主,大家都看好他们俩了,都说他们准能赢。再看那俩对手,小林子也就一米七来的个头,再看瞎郭:一米五出头的小个,戴着一付瓶子底似的眼镜,人人看了都笑,你们俩这不是出洋相吗!哨声一响,老徐和小关就冲出去了,可是两个人都是身大力不亏的主,谁也顾不上谁,没两步就差点弄个跟头,一边看热闹的来了劲,都跟着起哄;再看小林子他们俩,小林子的右手从后面死死的抓住了瞎郭的裤腰带,使劲儿提着,嘴里还不停地喊着:1、2,1、2。原来小林子喊1的时候自己就迈右腿,瞎郭就迈左腿,一点儿不乱,别看开始老徐他们在前头,几个1、2,1、2就赶上来了。大伙儿一看都给他们俩加油,到了折返点,小林子右手一使劲把瞎郭抡起来一甩,还是踩着点超过了老徐他们。再看老徐他们一转身,就听咕咚一声趴在地上了,看的人就等看这个呢,这个乐啊。两个人从地上爬起来人家早到头了。老徐还把小关给砸在底下了,摔的小关脸都白了。我正跟着起哄呢,食堂小胡找我来了,叫我和他们去拔河,我一看他找这帮人:除了他们食堂里的几个人,还有财务的朱会计,这个朱会计过去也是干过粮库的装卸,那时候号称铁姑娘队,也是能扛大麻包的主,不过到了我们厂以后做了会计,就开始减肥,一顿就喝一饭盒稀饭,那稀饭啊能数出几颗米粒来,说句夸张点儿的话还没有食堂的刷锅水里的米多呢,还愣说不饿,减了一溜招,上称一过:又涨了!本来嘛,就她那大坯子,还想减成林黛玉?做梦去吧。今天朱会计不知道是哪股劲上来了,非攒的着小胡组队拔河不可,这小胡一眼看见我了,就把我弄过来了,又把司机小郭也叫来了,散鸡毛凑掸子,张罗了来了十几个人,对面是包装车间的人,裁判是工会的小赵,小旗一挥,哨子一响,两面就拼了命了,小胡怪叫着:1、2、3!大伙儿也一个劲儿的拉绳子,人家对面有了高人,我们这边喊着号拔,人家在我们空隙当中也喊:1、2、3!这可乱套了,我们是先使劲,人家后使劲,没几个回合就给拔过去了。三局两胜制,换个再来。这个拔河也有学问,得找两个力量差不多的人对脸站着,一对一对的,力量好平均,要不那绳子就不直了,力不作用在一条线上就吃亏,这时候小董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把食堂的张姐给扒拉下去了,人家对面喊:赖皮,赖皮!不能换人!小胡一瞪眼:我们张姐把腰扭了!对面喊:男的换女的赖皮!小董说我看谁说的赖皮?以后不想用叉车啦!包装车间的人不咋呼了。小董说:小胡你就一个棒槌,你那么壮站在旁边喊号子,你会拔河吗,像你这样跟个秤砣似得就应该在最后头压着,撑住了知道吗?小胡还真听话,走到最后把大绳缠在了身上,第二局我们赢了。小董这个吹啊,你看看没我行吗?接着来!人家一看输了,也偷着换了男的,第三局真是势均力敌,僵持了半天,我们这边就有点顶不住了,绳子一寸一寸地往人家那边挪,小董喊:坚持,坚持就是胜利!小胡也在后面喊:都使劲啊!突然间我们这边有人滑倒了,绳子这一溜这可坏了,对面看准机会来了个猛劲,连绳子带人都叫人家拉过去了,我和小郭一看不好,去他地吧,一松手,我就看见朱会计躺在地上像拖死狗一样叫人家拉过去了,朱会计的两眼还直勾勾的看着我呢,最倒霉的是小胡,绳子缠在腰上,撒手也没用,嘴里还骂着:这他妈都是什么玩意儿啊,撒手干什么啊!连拔河的带看热闹的笑倒了一大片。张姐提着一只鞋给朱会计送过去,快穿上吧,原来刚才是朱会计滑倒了,鞋也掉了。朱会计说,我都躺下了还没撒手呢,你瞧瞧你们几个大老爷们,不行就撒手啊!整整折腾了一上午,最后重型车间和包装车间分获集体冠亚军,中午厂里会餐,运动会圆满结束。那时候是我们厂最鼎盛的时期。还有就是第二天一上班,看见国邦一瘸一拐的,一问才知道是昨天打羽毛球累的,本想弄个奖品,没想到机修车间的几个技校毕业生三下五除二把他搭了罐,白忙和了一通,最后和我一样,一个大茶缸子了事。都知道拿破仑有句名言: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其实工人也是一样,倒不是不想当厂长的工人都不是好工人,工人就是工人,不是士兵,但是他们爱他们的厂,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工厂是他们唯一的依靠,这里有他们的希望和梦想,有他们终生都挥之不去的记忆,有他们的青春和心血。谁又能想得到仅仅几年之后,这个曾经养育了我们的厂子会灰飞烟灭!
楼主:下里巴大人  时间:2020-06-07 08:31:25
沙发作为一种日常用品,在现在看来是司空见惯的物件了,也可以说没有沙发的家庭是凤毛麟角了,但是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之前有沙发的家庭的极为稀少的,那时候的沙发可是个稀罕物,甚至是略带小资情调的奢饰品。我最早看见家庭里有沙发的是在我们老师家里,我们老师是在文革中处理查抄物资时买了一个破沙发,回来自己拆了,重新翻新,又自己缝制了沙发套,那个沙发在现在看来也就是一个软座长椅,连扶手也没有,因为据说扶手已经坏了,我们老师只好凑合着给弄上了。不过坐上去还是比椅子舒服多了,当时真的好羡慕。沙发真正走进寻常百姓家,那还是到了八十年代以后的事,犹如一夜的春风,千树万树梨花开般的迅速蔓延开了。我们厂买沙发的热潮,是宝坻县北坛供销社有个叫于小勇的业务员,去我们厂办事时,说起了他们那里盛产沙发,于是领导派我和国邦去那里拉,之所以派国邦去是因为他是出了名的仔细,买东西从来不吃亏,就好像传统相声里那个买棺材的人似得,还能套个小的回来,也是人尽其才吧。
到了北坛,于小勇把我们领到沙发厂,到处都是刚砍下来的圆木,杨柳树居多,满地的碎木头,说是沙发厂其实就是个农家院,院子里的鸡跑来跑去,几个拿着榔头的人各自叮叮当当的钉着木头框子,再看那些沙发就跟脏土箱子差不多,也没有弹簧,就是泡沫塑料外面蒙上一层人造革当坐垫,拐角的地方垫上点造革的碎头。老板叫刘永红,一听我们要买不少,说什么也得让我们先吃饭,来到永红家,炕上地下都是海绵块,还有坐垫套,好几个女人在忙和着,地下两个不大的小孩在玩。永红打发他媳妇去买鱼,说他们村有个专门卖鱼的,是从水库拉来的鱼,特别鲜。不大一会他老婆弄了一大兜子回来,说中午叫我们尝尝她的手艺——粘卷子鳌鱼。不大功夫果然飘来了鱼的香味。就在这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个老太太,进门就喊:快啊,赶紧的,小分队又来了!挨家挨户的找人敲呢!我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个小分队是干什么的,敲又是什么?几个女人一听,立刻扔下手里的活计都跑了,永红他老婆说我不管了啊,我走了啊。老太太说快走,快走,孩子有我呢。那两个孩子一听立刻喊着要跟着,原来老太太是永红的娘,这两个孩子都是永红的。老太太从兜里掏出几块糖来哄着俩孩子,永红的老婆扭头跑了。一问永红才知道,来的是乡里的计划生育小分队,来督促育龄妇女去做结扎手术,当地管结扎叫敲,是从给猪做绝育那引申来的。群众有抵触情绪,好说好道的没人听,只能抓住一个是一个。永红的老婆已经生了第三胎了,前两个都是女孩,就是地下玩的那俩孩子,第三胎是个男孩,这绝对是超生,是典型,抓住不单是结扎,还得办学习班。据永红娘说:永红家里三辈男丁单传,姑娘倒是不少,到了永红这辈还是一个,他老婆连着生了俩闺女,一家人不死心,顶着风又生了个老三,还真争气,是个男孩,不过他媳妇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七个多月了小分队还满世界抓她呢,最后实在没辙了,躲到外地远房亲戚家到了生了!他媳妇也成了反面教员,那一时期,永红他们家人出门都有人盯梢,呵呵,怎么越说越像电影了呢。永红抬起手指着房顶:这不是,逮不着人小分队就把我们家的房檩都拔走了。我抬头一看:哎呀,果然房檩隔一根给拔走两根,全靠着秫秸把撑着顶子呢,这可是太危险了啊,华北农村的房子的结构是:檩条上面是秫秸杆捆成的把子,然后上大泥,再上面坐瓦,老百姓用不起土板子,厚厚地一层大泥再坐上一层陶瓦,那分量可不轻,一旦赶上个漏雨、地震非出大事不可。老太太在一旁没少叨叨,这里不再赘述。 好在永红也是久经考验的了,也不拿这个事当事了,反正他有儿子了,虽然依旧是单传,必定有传人了。不能怪老百姓落后,在农村男人是主要劳动力,姑娘嫁出去就是人家的人了,顾不上娘家的事了,这是事实。永红的儿子一直是藏在媳妇的娘家,不敢弄回来,也没有户口。其实有些人就是好大喜功,老百姓的苦衷他们不是不知道,就是一味的折腾。这又让我想起了山东罚款的事,不就是以小集团的利益坑害更多的人,自己捞政绩,说白了就是放大了的个人主义,解放初期轰动全国的刘青山、张子善案,刘、张二人开始时不也是打着为集体牟福利的旗号,坑害百姓的。
永红盛了一大盆子鱼上来,还有一大碟子卷子,鱼是清炖的,卷子底下都是黄嘎,一半是泡在鱼汤里炜出来的,我咬了一口卷子,靠!奇腥无比!原来鱼没有过油,鱼的腥味全跑卷子里去了,我强把那个卷子吃了。打这以后再有人在饭馆里点沾卷子熬鱼,我准是要碗米饭或者一个馒头,我这个人吃饭很少挑剔,不过这个味实在吃不好。装了一满车的沙发,永红还特地多给了我们俩每人一块海绵,至于价格嘛,定价是240块,优惠我们只收220块,老栾几个领导的按200算,我和国邦的180,。回来的路上国邦说:别开太快了啊。我不明白什么意思,还说都绑好了,怕什么?国邦说你不想想拉回去还没下班,人们一块抢,给头们最后不是都是剩下的了吗!这个国邦,果然不是凡人!
楼主:下里巴大人  时间:2020-06-07 08:31:25
给小胡从山东弄了三条狗回来,两条活的,半道死了一条,因为那条狗实在是不好弄,它竟然会解扣,在车上拴着一会儿就解开了,看来狗这个东西智商也不一样,那两条就不会,老老实实的拴着,这条拴不住可不行,一开车说跑就跑了,小冯找了个生丝袋子给装里面了,它可不干了,不停地乱动还怪叫,我上去就是一脚,老实多了,等第二天早上给小胡的时候,已经死了。死的倒是好办,小胡他们七手八脚的就给扒了皮,剩了两条活的谁也不敢宰,最后还是把包装车间的瘸三哥给请来了。这个瘸三哥在我们厂也是个人物,别人瘸都是一条腿有毛病,三哥是两条腿都伸不直,成天拄着根歪七扭的树棍,左一摇右一晃的拐来拐去,三哥最绝的是解手,拉出来的橛子比一号电池还粗,谁都纳闷这东西是怎么弄出来的,扔在便池里是任凭风吹浪打,就是岿然不动,扫厕所的小乐老是偷偷地叨叨:这一尺来长的橛子在肚子里就不支得慌吗!三哥的人缘极好,男女老少没有上不来的,三哥确实有长者风范。小胡把三哥请来了,三哥说这个宰狗嘛都是灌死,指挥着人们把狗吊起来了,这帮小子也不知道从哪弄了条破绳子来,把狗高高地吊在伙房的檩条上,三哥个头本来就矮,刚够到狗肚子,这帮人也有办法,找了个凳子来把三哥扶上去了,三哥摇摇晃晃地站在凳子上,手里提着一壶凉水就往狗嘴里灌,那狗张着嘴就喝,一壶下去没有反应,连着就下去了三壶,那狗还是瞪着眼珠子,这帮人就问三哥你到底是会不会啊,三哥也奇怪了:我看见我们家门口的灌狗,两口就死了啊,这怎么三壶还没事?大伙儿说闹了半天合着你是看别人灌的啊。三哥说都别闹,再来一壶!这第四壶刚灌一半,就听那绳子“哧溜”一声就断了,满屋子的人呼啦一下瞬间全跑光了,三哥一个没站稳打凳子就掉下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旁边就是那条半死不活的狗,三哥连滚带爬地出了伙房,看热闹的人都乐坏了,三哥也是乐:你瞅瞅你们一个个的那个怂样,仗着腿脚好跑得比兔子还快,连个人管我的都没有啊!后来还是我们车队的王建来了,拿着榔头把狗砸死了。三哥说,你这不是宰狗,这简直是暴徒!中午小胡的食堂里炖了一大锅的狗肉,然后就卖,又把贾厂长给请来了,还有一帮平时和他不错的,在食堂里开了狗肉宴,车间里买了狗肉的人们知道了,都骂小胡不是东西:你们白吃倒卖给我们赚钱?!
小胡挨骂可不是一回了,上次副食公司处理榨菜,不少都是破坛的,价格便宜,小胡弄了不少来,这个小胡把整坛子的都挑出来放在一边,把车间的人们都忽悠来买处理榨菜,都是破坛的,然后把整坛的偷偷地卖给楼上的干部们,价格都是一样,人家车间的人知道了,都骂他俩眼长在了脑门上了,一叽咕不要紧,全不买了,逼得小胡没办法,弄了个三轮拉市场上卖去了,可是这个榨菜哪有那么多人买啊,剩下了好多啊,小胡也有办法,领着食堂的几个人,把所有的榨菜都洗了,然后上锅蒸,又买了不少盐和辣椒面回来,往食堂的大水缸里码,一层盐一层辣椒面,整整码了满满的两缸,小胡说:等着吧,等到了冬天没有菜的时候,天天炒肉片榨菜,你们不是不买吗,到时候看你们吃不吃!眼看就要到十、一了,到处都搞爱国卫生运动,我们厂是贾厂长亲自挂帅,犄角旮旯都清了个遍,那天贾厂长忽然看见食堂门口的两口大缸,随手一掀盖子,一股恶臭随之而来,比化粪井还臭!贾厂长往后退了两步一看,一层厚厚的白沫子,就喊小胡:你这里是什么玩意儿啊!小胡一看也晕菜了:我腌的榨菜啊,哎呀!还放了那么多的盐啊!人家会腌咸菜的都知道,这咸菜是经常要不停地倒缸的,一方面去水气,还有就是防止腐烂,再者说也没有蒸熟了腌的啊,这小胡不懂,腌上就不管了,要不怎么叫胡半拉呢。贾厂长气得就闹:你还真是个胡半拉啊!我说怎么老闻着这块地方有怪味呢,赶紧倒了去!小胡立刻找到我,两口大缸滚瓜溜圆的,再装满了榨菜,人是搬不动了,我又开来叉车,好几个人跟着弄到我车上去了。到处都在搞卫生,这么臭的东西往哪倒啊!小胡出主意:往市外拉啊,到了农村的地边上,倒完咱们就跑!好在我们厂就在城乡结合部,离农村不远,我开着车就去了,小胡在车上扶着缸,刚到市边上,我就觉得头上老是有什么东西飞过去,开着车也看不清楚,我回头一看,这个小胡,一手攥着一块的臭榨菜正往我车头里扔呢,可不是一晃就不见了,小胡那圆圆的笑脸正冲我灿烂地笑着呢,我没理他,可头上的榨菜飞的频率却明显的加快了,这城郊的大马路上没车也没人,就看他欢了,我告诉驾驶室里跟车的人,坐住了!然后一点刹车,就听见后面“咚”地一声,再回头我的眼泪都下来了,小胡上半身整个趴缸里了!咧着嘴在骂我呢。正好不远处有个交警,一抬手把我给拦住了。那时候为了防止农用车和外地车白天进市里,城乡结合部都有交警执勤,刚才光乐了,没注意。交警问我:你们这是干什么呢?老远就看见你车上的人砍东西,怎么开着车你们还逗啊!我说不是,他在后面受不了了。交警还没说话,小胡就下来了,那个臭啊,两条胳膊都是黏黏糊糊的臭水,交警直躲他,小胡还紧往前凑合。交警说:你往后点,别离我这么近!小胡嬉皮笑脸的说我是跟您介绍情况啊!交警捂着鼻子:你说吧,我不聋。小胡就啰里啰嗦的叨叨开了,从买榨菜说起,一直到为什么去倒榨菜 。我知道这小子又玩坏了,就是要熏人家。交警说行了,行了,你们快走吧,这个味谁受得了啊。上了车我看见交警也在乐。小胡不怕交警,他老丈人就是交警,回来以后还跟我吹呢:他要是真不叫咱们走,我就上去搂他会儿你信不信。回来叫贾厂长结结实实的骂了我们俩一顿:就你们俩就不能到一块,到一块准出乱子!因为大缸咧了。




楼主:下里巴大人  时间:2020-06-07 08:31:25
外贸的下厂员老马是我们厂司机小马的爸爸,小马死随他,精瘦精瘦的,一米八来的大个,头发永远抹得是油光锃亮的,苍蝇落上去都得打滑。老马说他是五十年代公司合营合进的土产公司,过去是单干的皮货商,后来经过反复的机构调整,又进了外贸公司,公私合营的时侯国家实行赎买政策,一部分人是以股份形式加入的,所以工资就叫保留工资,定的级别比净身参加工作的人要高。因为当时有一部分脑子活泛的资本家、小业主怕将来定成分定高了,就耍滑头把自己的资产分给伙计们一部分,以此来摊薄自己的资产,这倒让老马他们这些伙计们占了便宜。老马这个人极艰涩,骨子里带有旧社会买卖人的那种算计劲儿,看见便宜那就是个皮笊篱——滴水不漏。冬天来我们厂临走非说冻得受不了,老栾不敢得罪他,就叫后勤的陈大娘们儿赶紧给他找件棉大衣,他倒好,旧的不要,说是别人穿过的太脏,老栾开始以为他就是嫌冷,这一看闹了半天是拿走就不还了,那也没办法啊,还指着他收货吃饭呢,专门派车拉着他去买。小马要不说是他亲儿子呢,别的不说,就抽烟那架势,两只手指头探进怀里,变戏法一样夹出一根烟来,嘴上一叼,任凭旁边是谁连理都不理。小董看不惯他,就说:你抽烟就抽吧,就你这个掏烟的架势像个老爷们儿吗,有人找你要过烟抽吗?小马是一对孪生兄弟,他哥哥叫小平,小马叫小安,哥俩刚出娘胎就进医院,都是胃切除,小马前几年英年早逝了,这太会算计的人就是没算寿命,这是后话。
自从老马接手我们厂以后,就开始小脚踢球横划了。那时候我还开双排呢,老栾一看实在是应付不了他这张狮盆大口,快过年了老栾耍了个花招,叫我开车拉着贾厂长,接上老马,名义上是考察加工点,实际上是下山抓他一把,直奔孟家村和刘家村。那时候李大爷还是说了算的业务员,到了县城特大号的提篮,满满的弄了两筐烧鸡,好几十斤啊!上好的小磨香油每人两瓶。刘家村的二叔趁人不注意,偷偷地塞给了我4只烧鸡,还特别嘱咐我:于儿啊,这可是二叔和你李大爷专门给你买的啊,他们要是再给你,你也别吭气就拿着,要是不给你也别要,知道你这个人面子矮,人家不给你也不好意思要,这是你李大爷嘱咐的!说着话也不管我,掀开后座就塞进去了。说句题外话,这件事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热乎乎的,我一个穷开车的,不过就是平时给人家拉了点货罢了,车是厂里的,活是公家派的,这也是分内的事,还让二位老人家惦记着,我这个人一辈子没什么大出息,人家给我一点好处我就记着,因为人家不欠我的。那天把老马先送回家的,老马一下车也没让老栾和贾厂长进去坐坐,站在车底下喊我:小于,把鸡递给我。我上车递给他一大提筐,老马又指着另一筐:那个也递给我。然后把两瓶香油一左一右插进防寒服的口袋里,想了想,从框里拿了一只鸡出来,扔给我:这个给你。我已经上车了,我说不要,贾厂长在后面狠狠地捅了我一把:拿着,拿着,干什么不要!老马冲老栾和贾厂长一点头:回见!头也不回地走了。车里的老栾和贾厂长气得直翻白眼啊,老栾平时是很少骂人的,那天也说上了法国话:他妈的,他也不怕噎死!贾厂长是个直脾气:吃去吧,叫鸡骨头卡死他!还觉得不解气又数落我,这个傻瓜也是给还不要!老栾说:就是,就应该说我们仨人分一只啊?我心里话了:你们都是说了算的,谁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我还想一只都不给他呢!两个人一直骂到家,下车的时候我把座子底下的4只鸡拿出来给了他们俩一人两只,我说是二叔叫我给他们俩的,我说二叔说了:老马可能会把鸡都拿走,特地给二位领导买的。
快过年了,老马又开方子了,非要去我们厂西郊的加工点弄点稻米,这次两个领导都没跟着,满满的拉了一车大麻袋,回到天津还挨家挨户的给他们的科长、经理们往家里送,我日他奶奶的,200斤一袋啊,这个老马往一边一站,都是看着老子自己背上去的!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啊,好在也就三、四家。老马自己弄了两麻袋,真是像老栾说的一样:也不怕噎死啊!车里还有不少呢,老马说明天直接送北京去,原来这个天津外贸是分公司,北京才是总公司,这个老小子还知道贿赂上面的人!我一想贾厂长说得对,我干什么这么傻啊,这一车米看来都得我自己背进去,要是赶上个六楼,我非直接去八宝山不可!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拿了条口袋,趁着没人,每个麻袋里下了他两大茶缸子,心里总算平衡了些。
楼主:下里巴大人  时间:2020-06-07 08:31:25
临近过年,北京的天气干凉干凉的,我却满身大汗,风一吹冰凉的贴在身上,老栾这次是派了老卞跟着,这个老卞就跟废人一样,他那瘦小枯干的身体,别说背麻袋,搬都搬不动,好在给送米的这些人家基本都住在一个大院里,可能是单位的宿舍大楼,又都是些当头的人,所以住的没有过三楼的,我往里背,老卞在车上给倒腾麻袋,也是一脑袋的大汗。老马站在一旁叼着烟卷,满脸堆笑地跟人家聊天,我这个来气啊,这是给你孙子帮忙,你倒风凉上了。可是没办法啊,谁让咱是个穷开车的呢, 转念一想:嘿嘿,幸亏老子有先见之明,下了他一袋子米,早知道应该下他两袋子!我不是还能少背点儿吗。想到那袋子米身上好像有了劲,人家都说十个司机九个贼,不偷是棒槌,我开了一辈子的车,凭良心说只顺过这一次,不是我有多高的觉悟,是我们厂里都是铁,谁偷那个干什么啊。这次顺点米其实也真不是从心里想弄,就是看这个老马不是个东西,我这么玩命的干,他连一句:你也弄点米吧。都没说,整个拿我当民工使唤,只是想出口恶气!他这样的人就欠遇到我那帮师兄弟们,我们学车的时候中午休息吃饭,附近就是农贸市场,吃完饭没事干,这一帮就开始扫荡市场,有打掩护的,有下手的,反正瓜果梨桃没少吃,后来人家进城的农民都知道了,看见我们一溜达过来,就有人喊:注意啊,又来了!就那样还是照吃不误,师兄弟给我们师傅顺了个瓜,师傅挺高兴,一边吃一边还让呢:诶,别都看着啊,都吃,都吃啊。大伙儿都乐:这是专门孝敬您的,甜吗?师傅吃着说:甜,真甜,就是有股味。大伙儿都以为是坏了,就问有什么味啊?师傅不紧不慢地说:有股贼腥味。我们师傅是干什么的?专业运输场开了几十年车了,这点雕虫小技还能瞒得住他?这老马要是遇到我那帮师兄弟,非得让麻袋都成多半袋儿不可。
中午是在北京动物园对过的便宜坊吃的烤鸭,伙计端了一平碟片好的鸭肉上来,老马问:这是多少啊,我们可是要的一只啊。伙计说这就是一只鸭子。老马没理他,说叫你们经理来一趟,我找他有事。经理一来老马指着碟子说:经理,这是一只鸭子啊,你叫你的伙计拿只整个的来,就在这片,我看看是几盘。经理眼珠一转:您稍等。一会儿亲自又端来一盘:您先吃着,不够吃再说话啊。还真别说这个老马还真有两下子,也不吵也不闹多吃了一半儿!我在天津正阳春烤鸭店买鸭子,等着现烤的鸭子拿回家自己片,没事干就溜达进操作间看看,原来人家里面是一群人围着个大长桌子片鸭子,然后专门有人拿称过分量,每只鸭子不论大小都是一样多,可是那分量绝对不是一只鸭子的肉,人家是平均值,所以在饭馆吃饭就是上当,这还别提卫生。吃完饭老马说你们俩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明天我坐火车自己回去。这个老小子,准又是晚上拍马屁去了。后来老栾有一回坐我车出去,无意间说起这件事,问我那天中午吃的是什么,我就说了,还说是老马请的客。老栾撇着嘴说:他请客?他是那出血的人吗!那是临走我给了他好几百块钱呢!就这回来也不报账,黑不提白不提的装傻。他这个人啊,就一个算天星。乖乖,好几百啊,在当时是我好几个月的工资啊!老栾还说:你还别说是他,就他过去管焊条厂业务的时候,非把他儿子调进人家厂去,后来焊条厂没办法就答应,把他儿子给安排在厂办工作,专管开会的时候给沏个茶倒个水的,焊条厂是个大厂子,平时会多,上级检查也多,迎来送往不断,招待烟都是好烟,最好的是中华,就他那个儿子,只要一散会,茶杯茶碗的不管收拾,赶紧把打开盒的好烟都敛起来,全留着自己抽,大伙儿都腻歪他。这是我们在外贸开会时人家焊条厂的领导说的。老马找我好几次了,想把他儿子也调咱们厂来,我还没答应呢,他说是连他儿媳妇也一块弄来,你说让我上哪弄指标去啊!诶,这个事到此为止啊,可千万不能跟任何人说啊,传到老马耳朵里就麻烦了,记住没有!我说您放心吧,到我这准打住,我胆子小。那老马他儿子又不在焊条厂干了?老栾摇头说,哪呀,他俩儿子呢,这个是开车的。果然过了不久,小马就来了,还有他那个母老虎般的媳妇。
楼主:下里巴大人  时间:2020-06-07 08:31:25
以我们厂在八十年代的水平,在当时也应该算是个小康企业了,背靠着外贸这棵大树,吃喝不愁,比起有些国有大型企业来说福利待遇并不低,我有个同学的父亲是某国有大型企业的厂长,有一次我看见她父亲,老头儿很骄傲的说他们厂今年效益不错,过年给每个职工发一个金牛,我当时以为是个什么金牛呢,后来发下来一看,原来是个镀金的小牌牌,连个纪念币都不是,上面就是印了个小牛,那年是农历的牛年,那个小破牌啊,连我几岁的儿子都看不上眼。企业太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厂当时是定员4000多人,每人发一个小破牌厂长还觉得下了好大的决心似的。那时候企业的好坏还要看车,我刚调到这个厂的时候,我们厂还有一辆美国的中吉普呢,当时不懂,其实那真是辆好车,据说过去是军用飞机场的消防车,没出过大力,后来辗转就我们厂给买来了,小董跟我说过,那时候开出去,别的厂的司机看见了都说欢迎志愿军凯旋!那时候因为是计划经济时期,车辆是要指标的,所以我们厂这样的集体企业只能买人家淘汰的车。还不光我们厂这样,我爹单位有辆吉普车,是嘎斯——67,现在的人们很少有印象了,我哥跟我说,你知道老爷子他们厂的那辆吉普什么样吗?就跟苏联卫国战争时期斯大林坐的一样!叫我爹给臭骂一顿。我爹他们厂还有一辆抗日战争时期的日本丰田卡车,那就更老了。那些车如果留到现在,估计都值老钱了,可谁会有前后眼呢。后来我们厂发达了,上面也重视了,车也逐步换了代。
有了车就必然得上马路,上马路就得和交警打交道,交警们为了杜绝安全隐患,就把我们这些司机组织起来,成立了不少个学习组,每个礼拜六下午,雷打不动的学习,就一个交警轮流查组检查学习情况,学习什么?不知道,就在一起胡侃,说说笑笑,天南地北的聊新鲜事。有一年我们在市政组学 是高大爷,当时就是几十年驾龄的老司机了,副组长是孟大爷,是年轻时曾经在青藏线上跑过车的手,这二位大爷都是我非常敬佩的前辈,言谈话语间无不流露出多少年的驾驶经验,听他们说话,真是受益匪浅。有一次我和高大爷聊天,忽然想起个人来,就问高大爷:您厂里有个叫戴XX的人吗?高大爷一愣:你怎么认识他啊?我说我们是邻居啊,两家关系不错。高大爷说没有别的关系吧。那我就给你说说这个老戴吧。大伙儿一听高大爷要讲故事,立刻就来了精神,都往前凑合。高大爷说:这个老戴吧其实他还是不错的,复原军人,还是党员,老实巴交的,还是个车间主任,平时人缘也挺好的。可是后来倒了大霉了,为什么?栽在女人手里头了!说来也是该着杠着的事,这个老戴吧平时蔫头巴脑的不招灾不惹祸的,偏偏那天上厕所遇着了事了。那时候的厕所不像现在都是封闭的,那时候就是一间大房子,中间砌一道墙给截开,上面是通着的,一边是男厕所,一边是女厕所,坏事就坏在有找乐的坏小子,老戴有个天生的特点:家伙大,这个也不是什么秘密,男的在一起解手、洗澡谁也不背谁不是,都知道老戴的这个特点,只是开个玩笑罢了。谁知道那天老戴进厕所撒尿,坑子那还蹲着一位,老戴掏出来就尿,蹲着这位就犯了坏,明明知道女厕所那边有人,就成心大声说:哎呦!老戴啊,你这个家伙儿怎么这么大啊,这嫂子受得了吗!老戴也知道这小子玩坏,就说受不了怎么办,要不叫你娘们儿帮个忙?老爷们儿们在一起没事就爱说个荤笑话,那个坏小子目的达到了,也是一堆浑话,俩人也都没往心里去,解了手就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哪知道隔墙有耳,刚才旁边还真就有一位,是财务科的会计,自打听了老戴家伙儿大这事儿,心里就老是个事儿了。孟大爷在旁边一乐了:这老娘们儿要是上劲儿,可比老爷们儿还要命,不怕贼偷就怕贼想啊。旁边的人都说孟大爷:别打岔!高大爷,后来呢?我在旁边赶紧给高大爷上了跟烟,又递给孟大爷一根,高大爷接过去点上说:孟大爷说的没错,这女人要是上了心还真就不好弄了。孟大爷说:你看看,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你们还是年轻啊。大伙儿说:孟爷啊,您不打岔也没人把您当哑巴卖了!
楼主:下里巴大人  时间:2020-06-07 08:31:25
高大爷接着往下说:自打这个会计有了想法以后,再看见老戴也是没话找话说,这男女之间话多了,一来二去就爱开个玩笑,玩笑多了就开始随便了,单位每到节假日行政人员都要轮流值班,会计心里有数,成心倒成和老戴一个班,这样一来说话的机会就多了,日子一长就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这女人要想勾搭男人,没有几个男人能挺得住的,都说坐怀不乱,那是没有机会!最后老戴到了中了招。纸里包不住火,没有不透风的墙,每到值班日这俩就腻在一起,可这么大的单位也不光他们俩值班啊,一个没留神,叫人给发现了。事情给捅到了领导那,老戴弄了个党内警告处分,会计记过一次,俩人都觉得脸上无光。我问高大爷:这个老戴的媳妇不是也在您这儿当车工吗?高大爷说是啊,没他老婆还不乱呢!他老婆一看老戴弄这个事,索性也放开了,他们家过去住在我们厂的宿舍,他老婆和一个邻居的关系有些近,都是我们厂机修的车工,但是只是风言风语,不像老戴叫人给抓个现行,可能老戴栽了跟头以后,回家他老婆也不给好气,憋的老戴也是五脊六兽的,哎呀,又想起了那个娘们儿,好在那个娘们儿的男人是个跑业务的,又不是我们厂的人,出了这种事,厂里也就是个处理一下,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总不能敲锣打鼓的往家里送喜报嘛,这要是闹不好真出了人命,厂领导也兜不起啊。所以她爷们儿压根不知道这个事,这两个背地里一嘀咕,干柴烈火,死灰复燃,嘿嘿,回家玩去喽。也是该着老戴倒霉,时间一长叫人家男人又给堵上了,这事可不是厂里能了的了,人家报官了!老戴最后给开除了党籍,弄了顶坏分子的帽子戴上了,车间主任自然也抹了下来。高大爷说到这里,我猛然想起来平时老戴不在家的时候,是家常有个男的来找老戴他老婆,因为他老婆上三班,老戴上正常班,我只是这么想的,可没敢发挥,看来老戴不光是戴了一顶帽子啊。孟大爷在旁边接过来说,听见没有,在坐的家伙儿大的自己都注意点儿了啊!众人一顿大笑。大伙儿正乐着呢,查组的交警来了,这个警察姓安,平时看见我们从来没有笑脸,说话老是跟熊大儿大女似的,除去两个大爷,没人爱搭理他。小安子一进门就说:嘿,够热闹的啊,讨论什么呢?孟大爷赶紧给他上了根烟:这不是吗,大伙儿在讨论人生呢,都说要好好的参加学习,提高安全意识,开车的时候要多想想家里头,只有家里头安定了,开车的时候才能精神集中,不出事故,只有保证了安全,家里头才能稳定,我们大家都建议:学习的时间要是能改成一整天才好呢,我们早就该武装武装头脑了,不能只低头拉车,更要抬头看路。这个孟大爷一辈子走南闯北的,说起车轱辘废话了那是一套接着一套的,小安子不过是个文革中69届的初中生,听了孟大爷这一通高论,脸上竟然出现了少有的笑模样:还是孟大爷说的对,要不怎么说是老师傅呢,就是觉悟高,我刚从蔬菜车队那个组过来,气的我够呛,一半人没来,还提前走了好几个,我告诉他们了,今天不到5点都别散,今天没到、早走的明天把本都给我敛回来,不是不拿我当什么吗,扣了本叫他们头找我来!小安子就会扣驾驶证,然后让司机单位的领导来给他磕头,为的是以后就拉上关系了,他自己有什么事好办。孟大爷说:安子,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我们这个组让走都不走,刚才高大爷给我们作了中心发言,大伙儿都热烈地讨论着呢,我插高大爷句话大伙儿都不干。小安子有些疑惑:高大爷作的什么发言啊,这么精彩?高大爷脸红了:唉,唉,现身说法吧。小安子说要不行您去他们别的组给巡回讲讲怎么样?高大爷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我哪有那水平啊!小安子一本正经地说:那怕什么?介绍介绍经验嘛!也是算是帮助我工作嘛!孟大爷一看要乱套,赶紧打岔:诶,安子,那天立交桥地下那辆双排是怎么回事啊,我听说整个撞桥墩子上了,说是自杀啊。小安子说:嗨!那个事啊,您知道吗,那个开车的是个军人,家是农村的,在部队提了干,在天津又搭咯上一个,老家那个知道了,就反应给部队了,部队可不管那套,立马叫他脱军装,这俩一看没希望了,就走了绝路了。大伙儿一听又是这个事,七嘴八舌的都跟着白话上了,那叫一个热烈。旁边有人又给小安子上了根烟,小安子接过来点上:咱们这个组真是不错,人也齐,发言也踊跃,就得这样,以后我得让别的组也来学习学习。大伙儿一听这又要乱套,都看着孟大爷,孟大爷说,学习嘛,还是互相学习吧,反正你放心,有高大爷领导,大家最基本的要保证学习时间,还是那句话:你最好能把学习时间改成一整天,那我们就能系统的学习不少东西了。小安子想了想:我考虑考虑吧,就怕我们队里不答应,这个每周六半天学习是市局大队宣教科定的,想改得请示(当时还没有实行每周双休日制度)。小安子站起来:我还得去别的组看看,唉,估计也剩不了几个人了。高大爷和孟大爷俩人把他送了出去。回来孟大爷说:哼,一个礼拜学一天,学五天才好呢!咱们就在这聊天吧!大伙儿这个乐啊。
楼主:下里巴大人  时间:2020-06-07 08:31:25
老栾的儿子结婚了,那时候结婚大多的在家里办,亲朋好友里面不乏就有庖厨的高手,正是大显身手的好机会。厂里一把手的儿子结婚,自然是愿忠者众,只要能凑得上前的人无不踊跃,我虽然也是通过老栾的关系弄去的人,但是大凡这个场面我是凑不上前的,小郭和我差不多,用现在的话来说都是比较低调的。人家不用咱,咱自己可不能装大佬,我们俩也得跟着瞎忙和不是,一回儿跟着剥葱,一会儿跟着剥蒜,没事儿找事儿的跟着凑热闹。在结婚这个事上,天津可能是全国少有的下午典礼,晚上正餐的城市了,人家别的地方都是早晨接新媳妇,中午正餐的。
那天最忙的是小齐,老栾的丈人家里是回民,人家回民是有自己的说道的,羊、鸡、鸭都得去清真大寺里请阿訇给宰,自己是不能动刀的,一大早小齐就开着车去了,剩下一帮掌灶的只能打点有些素菜品,中午都是吃喜面,大锅的煮面条,屋里是有身份的领导们,桌上摆着各色的菜码,像我和小郭这样的就在院里解决了,开始我还直让,让别人先吃,小郭偷偷地捅我:赶紧的,不吃一会儿连菜码都没了!马小安那时是刚刚调来我们厂,又是回民,又会说话又会办事还懂规矩,人前马后的一通招摇。司机小于是给领导开小车的,又是贾厂长弄来的关系,开着我们厂唯一的那辆波罗乃兹忙着接那些有头有脸的客人。马小安来了后,我们厂里就买了辆柳州三菱的微型面包车给他开,那天也跟着接人。那辆三菱可真不错,是全日本原装件组装的,和后来的五菱绝对是两个概念,首先那个车是两缸的发动机,跑起来比四缸的还冲,那漆皮跟搪瓷似的,真是好。这是小马他爹特意从外贸弄的指标,小马刚来的时候开的是辆双排车,后来玩不转,才换了这辆车,双排归了小齐。我和小董是开东风的,那玩意不能拉人,小郭开辆破212,不够档次,所以我们仨是闲人。谁知道这个小齐办事也是不靠谱,一大早拉着一车该宰的东西走了就始终没见面,灶上的人们弄完了喜面就干等着吧,眼看就过了一点钟了,这玩意儿晚上吃什么啊,不能一个人弄块生肉嚼吧,掌灶的是老栾老婆厂里的李书记,老三届回城的知青,也是个急脾气,紧着催老栾派人去找,看看有事没有啊。老栾也急麻了爪,小于已经领着接亲的车队走了有一会儿了,人家女方的送亲的客人马上就来了,这连生的还没见呢,老栾才知道他这个亲信有多不着调。小郭拉了我一把:躲远点儿吧,别一会儿栾头儿急了找狗屁疵。我们俩假装去厕所溜了出去。不大一会儿,小董急急忙忙地跑来了:你们俩还在这儿晃呢,栾头儿急着找小郭呢!小郭一听:靠!怎么样,黄鼠狼专咬病鸭子!进去一问,原来老栾打发小马去大寺找小齐去了,还有客人没接来呢,只好叫小郭去接人。下午快3点了,小马和小齐才回来,说是今天结婚的特别多,都排队等着阿訇。老栾老婆吊着一张大饼脸说:不到7点就去了,这是排的第几啊,小齐没敢吭气。橱子们忙得是四爪朝天,扒皮的扒皮,拔毛的拔毛,天都擦黑了,三口大锅上还咕嘟嘟地煮着呢,老栾一会儿出来问一遍:差不多了吧?掌灶的老李说,这不是紧盯着呢吗,就是不烂啊。三个大炉子刚才闲得没事干,光坐水了,刚才开水是没处灌,现在可好,坐一屋子的人尽冲肠子了,愣是把开水给喝净了!仗着老栾的后院是我们厂的宿舍,又招呼人去各家各户要开水。天都黑透了,掌灶的老李才咬着牙招呼人把三口大锅给搭下来,再看那火也差不多过劲儿了,这个煤火就是这个玩意儿,你不用它的时候,它火苗子窜老高,你用它硬火炒菜了吧,它过劲了,死不死活不活的气死个人!院里这帮打杂的,中午的面条早化了,个个饿的是前心贴后心,赶一说上菜!都抢着端碟子,黑影里偷着下手往自己嘴里塞,我们车队的装卸老倪后来跟我说:你知道那个烹大虾吗,端走的时候是每桌10个头,到桌上最多的是9个头了,端碟子的满手都是油啊。那天晚上我是很晚才吃上饭的,是和做饭的那帮一块吃的,呵呵。掌灶的老李都累得塌了秧了:我帮这么多回忙,从来都没这么累过,这他妈的比我们下乡拔麦子还累!那天实在是人太多了,算起来得好几十桌,光我们厂的加工单位就来了好不少人,李大爷、李连功、王树凤光他们村就来了快一桌的人了。再加上刘家村的那帮,山东老王的那伙人。据装卸老倪后来说,他去老栾家的厨房帮着拿茶叶,光烧鸡就足足有两大筐!那天晚上散席的时候,满地用过的碟子碗,那场面,不像是刚散完席,倒像刚打完架。老栾说都回去吧,留了几个人,明天再来收拾吧,今天真顶不住了!
不管多辛苦,总算是个圆满的结局,谁知道事儿还没完。老栾的儿子结婚,锅碗瓢盆都是我们厂周秃子从朋友的饭馆里借来的,第二天一清点可崴了,金边细瓷的碟子碗少了不少,后院是我们厂的宿舍,家家都受了牵连,销售的老刘、老倪、小齐等等十几家都在哪住。不光这个,从我爹他们厂借来的折叠凳子也少了几个,老栾知道了气的够呛,赔钱没关系,这是栽跟头啊,外单位知道了得笑话老栾手底下都是一帮什么样的乌合之众啊!老栾说:这就是教训!以后再也不在家里办了!现不了这个眼,丢不起这个人!老栾就这一个儿子,下面是两个姑娘,再办?再办你就是老丈人啦。老刘过去当过大队的副书记,他可不跟着趟这浑水,把他们院里的人们都召集到一起开会:咱们大伙儿别跟着背黑锅,办法是现成的:大伙儿一块挨家翻,翻不出来大家清白,翻出来自己顶雷!这话一说大伙儿都同意,就是小齐有点变颜变色的,老刘说:来,我出的主意,从我们家先开始,我们家人都出来,大伙儿翻!挨家挨户的一通翻,最后在小齐家床底下都翻出来了!后来小马说,那天小齐拉着一车活物开始没去大寺,他是先给朋友过嫁妆去了,忙和完了才去大寺,根本也不是什么人多。就这个,老栾后来也没记恨小齐,人家小齐还是亲信,后来老栾临退休,还给了小齐一个单元的楼房,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其中的个就。不过据小齐自己说:我那个单元可不是白来的啊,我还给栾头儿送了个录像机呢!
楼主:下里巴大人  时间:2020-06-07 08:31:25
张子元老毛病又犯了,这回可是丢人丢大了。随着市面上的放开,我们门口也开了好几家私人的小饭铺,平时经营些水饺、面条、米饭之类的简单饭食,也备些煮花生、煮毛豆,拌点粉皮的小菜,我们厂的人们嫌食堂的菜单调,中午就都到那吃饭。这张子元也经常去,一来二去就和那家的老板娘混熟了,老板娘有个三十来岁,当时好像还没有孩子,其实长的也就是个一般人,而且脸上还长了一块不大不小的青痣,我背地里想:这个外号倒是现成的——青面兽。这老板娘为了掩盖脸上的痣,每天抹的都跟河漂子似的,张子元看着老板娘晃来晃去的大白脸,老毛病就又犯了,没事找机会搭话,后来就开始胡说八道,问人家多大了呀,为什么还没有孩子呀,咽气的话说个没完,还时不时的借着给饭钱摸摸人家的手,反正胆子是越来越大。这青面兽的老公平时上的是三班,白天有时间就帮着老婆打点买卖,这个小子的脾气有些古怪,但也说不出哪里古怪。我平时基本不去他们家吃饭,因为旁边还有好几家呢,我看见青面兽的脸就觉得恶心。
那天我收车回来,就看见生产科门口围了好多的人,我们车队的那帮闲人都在那呢,过去一看屋里就几个人,张子元、青面兽的老公、小董还有别的科室的人,大部分的人都在门口外面拔着脖子往里看,小郭小声告诉我:老张惹麻烦了,老跟旁边饭馆的老板娘离兮,人家老公不干了,找他打架来了。就听里面张子元说:兄弟你是误会了,我是样的那人吗?我能沾弟妹的便宜吗?青面兽的老公坐在办公桌上,一只脚蹬着椅子,俩眼瞪得跟铃铛似的:我去你奶奶的吧,你问过我老婆多大没有?问过我老婆怎么还没有孩子没有?问过我老婆例假正常没有?你摸过我老婆手没有?!张子元一脸尴尬,脸上的假笑比哭还难看:兄弟你真是误会了,我是过来的人了,不是关心你们怎么还没有孩子嘛,得了,怨我多嘴,我以后再也不去你们家吃饭了,省得你疑心。说着话拿出一根万宝路来,递给那小子,那小子一把给打飞了:去你妈去吧,谁是你兄弟?你不看看你那个揍性!回手抄起桌上的一个茶杯照着张子元的脑袋就飞过去了!张子元一低头,躲过去了,茶杯里的水撒了小董一身。小董赶紧按住了 那小子:哥们儿,咱们俩没过截吧,你听老哥说一句话,老张肯定没有那个意思,大小他是我们的科长啊,还管着我们这些人呢,你给我个面儿,就叫老张给你陪个不是,错与对就此撩过去了,咱们都是老爷们儿,杀人不过头点地,怎么样?张子元一看有坡,赶紧说:董师傅说得对,兄弟,给个面儿吧,我错了,是我嘴欠,我以后绝对不敢了。旁边的人们也跟着打圆场,都说:算了,算啦吧,老张也道歉了。谁知道那小子把脸一绷:完了?想得倒美!沾了我老婆的便宜这就想完了?我告诉你,我早打听过了,你在你们厂也好沾女的便宜,你敢说你们栾头儿因为这事儿没找过你?!张子元的脸立刻就白了。好在候姐可能一听这个事早就躲出去了。那小子说:今天这事儿别想完,我就在这等着,等着你们栾头儿来了给我个说法!大家一顿骚动,看来这事非闹大了不可。这时候老白回来了,他们刚才正和老栾他们几个领导开会呢,老白进了门一看这架势,赶紧冲门口说:都散散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都在这堵着了。我一拉小郭,走吧。老白一看我就说:诶,你们俩别走,还找你们俩有事呢,小郭,你去财务拉着会计取工资去。小于,你准备一下加满了油,然后找老卞去,总工会可能找咱们借车去趟北戴河。我一听,好事儿啊,赶紧问老白:怎么着,你跟着一块去吗?老白一咧嘴:我哪去得了啊,这么多的事,你去吧,道儿上小心点,注意安全啊,我跟栾头儿打了招呼了,不用急着回来,后天回来就行,在那休息一天啊。还是老白啊,这明摆着是叫我去北戴河旅游啊!
后来听装卸老倪他们说,那小子说出大天也不走,就在生产科里耍,他老婆快中午卖饭了也来叫他了,他还是不走,而且他老婆不来倒好,一见他老婆来了,这小子大嘴岔子一咧——嚎上了,弄得这个办公楼上是乌烟瘴气,老栾一开始不管,后来也没辙了,把那小子给请到他的办公室去了,又是沏茶又是倒水,和贾厂长一块儿好说歹说给劝走了,然后自然是张子元过热堂了,具体情况旁边财务的那帮娘们儿听了个一清二楚,这帮三八婆们知道了,就等于是全厂传达了。小董后来这个乐啊:嘿嘿,你们是没看见,张子元给人家递烟的时候手都哆嗦。大伙儿说,你就多余管他的事儿!还弄了一身的水。小董说:完了吧,这你们就不懂了吧,进去是劝架,看得清楚,你们不知道,那小子他们家是神经病遗传!我叫老张道歉就是看乐,哎呦,我这里面怎么也进去水啦,他奶奶的,这个神经玩意儿!
楼主:下里巴大人  时间:2020-06-07 08:31:25
从天津到山海关的距离大约是300多公里,和北京到山海关的距离差不多。听老师傅们说过府到府250(华里),意思是说古时候的行政规划,两个府一级的衙门之间的距离大约是120公里左右,后来仔细琢磨一下还真差不多,比如吧:天津到北京大约是240华里,天津到保定、到沧州、到德州再到济南也都差不多,据我判断一般这个府应该就相当于现在的地区一级的城市吧。
我这趟去北戴河,是给天津市总工会设在北戴河的疗养院送50辆自行车,那时候自行车还是紧俏的商品,一下子弄这么多可不是闹着玩的,老卞的老婆是百货公司的售货员,他小舅子是交警直属队的一个班长,这直属队是经常干给领导们开个道,维持个秩序的活,就和市里的机关比较熟,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搭上的勾,反正这个活就落在了我的头上。我和老卞到了天津自行车厂的时候,他老婆已经在那等着呢,旁边还有一个男的,大高个,不胖,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老卞老婆介绍说这是总工会的李处长,寒暄了几句就赶紧装车,50辆自行车码起来也是不少东西呢,好在人家自行车厂的师傅有经验,所有车把都拧成横的,即不占地方还稳当,一切手续都办理完毕,大概就是下午3点左右了,我和李处长就上路了。李处长这个人别看是市级机关里的处长,说气话来一点架子都没有,倒不如我们街道办事处的小干部们有派头儿,那些小干部看人的时候,眼一般都是往上翻的,说话都是阴阳怪气的,但是太极拳都是高手,你找他(她)办事,一般都能把你指使晕了。不过现在好多了,开口就是:您好,谢谢,对不起,没关系。绝对客气。有些跑题了。
李处长说他家就是秦皇岛的,正好单位在北戴河建了这个疗养院,他跟领导一提,集体个人都合适,于是李处长就在疗养院当上了管理员。那时候没有高速公路,去山海关方向只能走唐山、古冶、滦县、昌黎,公路上车也不多,基本没有交警,所以跑长途是个很惬意的事情,和李处长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他问我去过北戴河没有,我说这是头一次,我们厂长途基本都是往南去,东北方向最远就到过滦县,那是我们厂搞基建去滦县水泥厂拉水泥。李处长说那你们厂不组织职工来北戴河旅游吗?我说倒是有,可是没轮上过我,可能我是司机的原因吧,因为我们厂的车都是定员的,一个萝卜顶一个坑,走了就影响厂里用车了。李处长说这回正好,你们那个卞师傅嘱咐我了,明天叫我安排你玩儿一天,正好咱们疗养院自己就有旅游车,一趟车就转下来了,其实也就是那几个景点,没来过的像怎么地似的,来了也就那么大回事儿吧。我说可不是吗,不是都说观景不如听景吗。刚过了唐山,我的车仪表盘上有个红灯突然亮了,一看是机油报警灯,这个机油是最要命的,如果缺了就会抱缸,因为机油有四大作用:润滑、冷却、清洁和密封,一旦车辆机油少了,轻则抱瓦,重则拉缸,我平时特别注意检查机油的标尺,从来也不敢缺机油和冷却水,今天挺顺利的事,偏偏这个机油出了问题!停下车,打开机器盖子拔出油尺,反复插了几次油量都正好,那怎么会机油灯示警呢,难道说是主油道堵了?这可是不大可能的事啊!这辆东风是新车,我平时最快都没超过时速80的时候,而且从来都是按季换油,不应该有问题的。在路边凉了会儿车,再上车红灯灭了,我松了口气,继续走,车速一直就保持在50公里左右了,刚过了滦县灯又亮了,天都黑了,李处长说还是缺机油吧,要是缺机油不要紧,等到了我们那,油库是我管,你想加多少就加多少。我心里话了,您不开车哪知道,我就怕是主油道堵了,真堵了加多少油都没用啊,可是人家是好心还能说什么。我仔细地听了听,发动机声音很正常,不像有问题的,就跟李处长商量:为了保险起见,咱们就慢点走,只要没有大问题,就不停车了,就是得耽误您的时间了。李处长乐了:于师傅啊,这是我给你找的事儿啊,怎么能说耽误我呢,我回去也不回家,就在单位里住,早点儿晚点儿无所谓的事,一会儿到了你先吃饭,然后洗个澡,晚上好好的休息一晚上,明天早上六点半我叫你起来吃早点,因为咱们那的旅游车七点半准时发车,中午饭是带着在车上吃的。我问:得转一天啊?李处长说那倒没有,就是到了景点得停个40分钟一小时左右,中午饭回来吃就晚了,大概也就是一、两点钟就回来了,完事就自由活动了,游个泳啊什么的。对了一会儿到了提醒我给你加机油啊!这个李处长不单没架子,还这么周到。天津市总工会的副 叫尹俊岭我认识,说是认识也就是一面之交,人家是全国劳模,过去就在天津河东的大王庄自行车修理部工作,多少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那时候没有地摊修车的,都是国营的修理部,人们出行全靠自行车,那时结婚的三大件是手表、缝纫机还有自行车,可见当时自行车在人们生活中的重要性。不过一般的修理部都是和商店一样,上8点下5点,过了点车带扎了只能推着走,唯独人家伊俊岭吃住都在修理部,24小时常年营业,没有节假日,没有公休,那个劳模真叫人佩服,不论几点只要有人来,只要有人来,就是睡下了也赶紧爬起来给人家修车,多少年如一日,这可不是我编的,这是报纸上不止一次报道过的。认识尹师傅是那年他临提拔时去全总干校学习,我去送他,因为当时还有一个人和他一起去学习,就是老白的二哥,老白的二哥和老栾是莫逆之交,所以派我去送他们,老白的二哥当时也是工会培养的对象,也就是从他们两个人中间选一个。说良心话,老白他二哥真不如尹师傅,人家说话老是让你觉得那么实在,就好像他就是你的老大哥一样,从来没有官腔,临分手尹师傅拉着我的手说:小于,以后认识了,有事就来找我,只要哥哥能办到的一定尽心尽力,我可不是玩儿虚的啊!我后来当然没有找过人家,但是这个印象一直留在脑海里,这样的人应该提拔。眼前这位李处长,多少有些尹俊岭的影子,对人实实在在,让人没有仰视的感觉。
晚上快九点时我们终于到了,车刚停稳,呼啦啦就围上男男女女一群人来,都是他们疗养院的职工们,我帮着他们卸车,李处长忙着找人核对买车人的花名册,看见我在车上忙和就喊我:于师傅,下来,你让他们卸!一会儿的功夫人们都骑着车走了。李处长把我领到了一排平房的院子里,开门一看,屋里一尘不染,虽然不是多讲究,但是干净整洁,雪白的床单,整齐的被褥。李处长说就这条件啊,委屈你了,我去伙房看看,看还有什么饭,今天晚上就将就一顿吧,那边紧头是洗漱间和厕所啊,说完他就走了。不大一回儿,来了个穿白色工作服的人,端着一个大盘子,里面是一碟子菜和一碗米饭,还有一碗汤,筷子和汤勺放在一边。那人说您是于师傅吧,李处长叫我过来给您送的饭,一会儿吃完了就别管了,我来取就行了,说完转身走了。我拿起筷子看了看碟子里的菜,一共是四样:红烧肉、炖带鱼、肉片炒菜花还有两个熏鸡蛋,折腾这一下午了,还真是饿了,没有别人也省去了那些繁琐的客套话,我这个人吧,平时最讨厌酒桌上那套废话,太繁琐,什么人坐什么位置吧,敬酒得从谁先开始吧,不就是吃饭吗,吃饱了就是原则,坐哪不是吃啊,坐在老板椅上吃豆腐渣也不是个味!所以我极少参加什么聚会一类的活动,不如一个人随随便便的吃痛快。一阵风卷残云般的猛吃,最后也不用汤勺,一扬脖子——好汤!清清淡淡的一碗鸡蛋汤!看来这里的大师傅确实是深谙饮食之道,最后这个是汤绝对不能咸了的,因为菜里面的盐分已经足够食客摄取的了,所以无论什么汤只要是最后上的,第一要素就是清淡。不一会儿刚才那个人又来了,客客气气的说:于师傅吃好了吗?我赶紧站起来道谢,那人笑了,不谢,不谢,哎呦,怎么把碗也给刷了啊!送走了那人,洗了个澡,回到屋里看见一个老头儿坐在对面的床上,看见我进来冲我点了点头:今天刚来的啊。我说是。老人说我看见刚才是你给送的自行车是吧。听老人讲,他是来旅游的,明天就回去了,说年年都来,也就没啥意思了。从老人嘴里我才知道,这一溜平房是专为来旅游的处级干部们准备的,一般干部和职工都在楼里,再高级别的领导另有地方休息,看来我这是享受处级待遇了。老人聊了一会儿就告辞走了,我平躺在柔软的床上,比起家里的硬板床来,浑身真是说不出来的舒服,人啊就这样,享受总是快乐的,当时禁不住在想:我有一天也能有这样的环境该多好啊。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见哗哗地水声,猛然想起来:是海,是海的涛声,下地推开门走到院子里,果然那涛声更清晰了,随着微风,飘来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中间还夹杂着甜丝丝的味道,仔细一看,原来不远处是一片苹果树,树上挂满了硕大的苹果。好像在杨朔的散文《荔枝蜜》里,曾经提到过那空气都是甜的,过去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作家夸张的手法,不曾想这淡淡的甜香真的就有。我久久地伫立在这难得的环境里,好像要融化在这恬静的空气中。
楼主:下里巴大人  时间:2020-06-07 08:31:25
北戴河的清晨微微的有一丝凉意,很早就起来了,打开门,眼前的景致一夜间好像变了一个地方,一大片苹果树整齐的排列在眼前,墨绿色的叶子下掩映着一个个红红的苹果,好像一张张害羞的脸,晴朗的天空上挂着一丝丝金色的云彩,苹果林里面不时的传来鸟的鸣叫声,一个晴朗的早晨,好像富有诗意的童年。
匆匆地吃过了早点,李处长告诉了我上旅游车的地方,给了我一张粉红色油印的车票,还有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午饭:两个果子面包,一根火腿肠,一袋榨菜还有两瓶水,最后交代我:晚饭下午五点半开,到时候去食堂找他,谢了李处长,朝着旅游车走去。旅游车应该是一辆旧的日本日野大客车,因为是右舵轮的,司机的岁数和我差不多,接过票看了看又对我说要按照票上的座位号对号入座,我的座位好像是28号,反正记得是在车的偏后部位,车上已经坐了一些人了,都是单位组织来旅游的,叽叽喳喳地聊着,车的座椅是航空座,坐上去柔软舒适,靠背还可以任意调节角度,整个座椅都套着紫红色的座套,整洁干净,这在同期的国产车上是看不到的。七点半司机清点了人数,然后关上门,车就启动了,发动机是后置的,车的密封又好,所以噪音很小,环绕立体声里播放着悠扬的音乐。日本车的减震是相当好的,遇到路上不平的地方都是稳稳地,车身只是稍微左右摇摆一下就过去了,虽然舒适,但对我这个常年开货车的人来说还真有些不适应,头有些晕,后来才知道日本车的减震不是钢板弹簧,是悬挂减震,这在当时国内的大客车上是没有的,国产的大客车当时都是货车底盘反上弓子板,所以颠簸程度和货车一样。不单我不适应,走道对过的一个女的看上去反应比我要强烈,好像在翻心要吐,果然随着车的摇摆,她突然吐出来了,情急之下她来不及找接的东西,一只手捂着嘴吐在了旁边的空座上,车里的人们纷纷数落起她来了:怀孕了还不在家老老实实地待着,跟着出来干什么!那女的也不还嘴,赶紧找出卫生纸擦拭着座位,其实也没吐出什么,都是水,然后也不坐了,把车窗打开了一些,站在那里不停地往车外吐着,司机听见车里的动静,停下了车,一问才知道有人吐了,司机一些不耐烦:你自己知道要吐就提前准备个塑料袋啊!女人怯怯的不敢回话,旁边有人递给了她一个塑料袋。司机说你怎么还开着窗户啊,我这里开着空调呢!女人红着脸把车窗赶紧关上了。司机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车继续开了。听车上的人说他们大部分都是天津罐头厂的职工,这个女的还是个劳模呢。车走了不远又停下了,上来两个年轻人,一个戴着顶渔夫帽,一个光着头,可能是和司机认识,寒暄了两句就坐下了,车里正好还有两个空位子,光头的小伙儿就坐在了女人的旁边,戴小帽的坐在了我的旁边,车继续启动了。两个年轻人似乎兴致很高,不停地聊着天,过了一会儿,坐在女人旁边的小伙突然跳起来了:哎呀,这座怎么是湿的啊!手还不停地拍着屁股。戴小帽的同伴一看他的屁股立刻哈哈大笑起来:你的屁股都红啦!哈哈哈哈!只见那个小伙儿雪白的裤衩上印着一个鲜红的印子。小伙子扭着身子使劲地回头看,哎呀,这一会儿还玩个屁啊!车上的人们都憋不住哄笑起来,司机听见车里又乱了,又停了车问怎么了,小伙儿转过屁股说:还怎么了,你看看!司机冲着女人喊:你怎么还吐在座儿上啦!哎呀,这座套都是丝绒的啊!完了,完了,你真能给我找活儿,回去我还得洗!女人的脸涨得像个熟透的红苹果。司机跟小伙儿说:你前边来吧。原来车门旁边有个折叠的小座。一路上走走停停,耽误了些时间,到了第一个景点是孟姜女庙,司机告诉大家:在这里停40分钟,大家抓紧时间玩儿,到点一定回来,千万别迟到,后面还有山海关、老龙头得去呢!人们呼啦啦地都下了车,三五成群的走了。
孟姜女的故事大家想必是知道的,传说当年秦始皇修长城,孟姜女的丈夫范喜良死在了长城脚下,孟姜女悲痛万分,竟然哭倒了长城,找到了丈夫的尸骨,后人为了纪念孟姜女的真情,就在附近修建了一座小庙,供奉着这位烈女。孟姜女庙坐落在一个高台上,里面塑了孟姜女的像,一边还有一个童男童女,有人说是她的两个孩子,这悲凉的故事千百年来一直在民间流传,到了今天倒成了景点了。其实这个孟姜女庙最大的看点是庙前的对联:白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朝落。刻在门口的两块棕褐色的木牌上,不知道出自哪位名人之手,反正我去的时候没有介绍,关键是读法,最多的说法好像是:白云长(zhang)长(chang)长(chang)长(zhang)长(zhang)长(chang)长(zhang)消,海水朝(chao)朝(zhao)朝(zhao)朝(chao)朝(chao)朝(zhao)朝(chao)落。这里说一句,我不是研究文学的,至于这个楹联的读法也只是道听途说,如果看官们有知道正确读法的,希望批评指正,不吝赐教,诚惶诚恐,不胜感谢!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回到车上,正好把午饭吃了,司机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清点人数准备走了,下一个景点是著名的天下第一关——山海关。人们都回来了,唯独少了一个人,就是那个怀了孕的妇女,他们一起的人都急了,分头去找,都没找到,司机有些来气:就怕这样的人,白白耽误大伙儿的时间啊!等了好半天,车上的人们不耐烦了,喊司机:师傅,不等她了,咱们走吧!司机说:那还行,别看说是过点不候,少了一个人也不行啊,都是人生地不熟的,真丢了人就麻烦了!况且肚子里还有一位呢,这是两个人啊。大家都乐了。司机也是没办法,就开着车在那附近兜圈子,转了好几圈,有眼尖的喊:在那呢!只见人头攒动之中,那个女的迷迷糊糊地抻着脖子在四下张望,车上的人们一起喊:这啦,这啦,还往哪看啊!女人终于上了车,又是一顿开锅烂的数落。女人还是不吭气,还是红红的脸。
楼主:下里巴大人  时间:2020-06-07 08:31:25
山海关是明长城的一座著名的关口,用高大、雄伟来形容绝不夸张,这是我在北京以外见到的为数不多的高大城门,给人一种震撼的感觉,仰望城楼,门额上面赫然题写着“天下第一关”五个大字,苍劲古朴。望着这伟岸的雄关和身边川流不息的游人们,禁不住让人感叹历史沧海桑田的变化,昔日如铁的雄关之下,竟成了今天莺歌燕舞的旅游胜地。登上城墙,极目远眺,雄关之外郁郁葱葱,有几架高倍的望远镜指向关外,旁边站着望远镜的主人在收费,据说可以看见当年袁崇焕镇守时建的一座前哨城池,人们都兴致勃勃的趴在那里看。看见我站在一旁,望远镜的主人说:看看吧,肉眼看不见的,我笑了:当年袁崇焕镇守山海关,就在这里?那人说是。我问那当时的宁远是现在的兴城?那人手一指关外,对,就在那边!那人看了看我说,看来你还知道不少啊,你看看吧,我不找你要钱。我推脱不过就弯下腰在那里望了望,什么也看不清,模模糊糊一片,我不知道那些喊着看见了的人们是不是真的看见什么了,旁边那人问我:看见了吧?我直起腰说看不清,那人笑了:嘿嘿,就那么回事儿吧,我还是给了他钱,他说:说好了不要钱的,不能要!我说不过是个毛八七的事儿,搁我不算什么,你可指着这个呢。那人笑笑说没关系的,连玩带干的不在乎这个。我还是塞给了他。我说袁崇焕死得很惨,当年中了皇太极的反间计,在北京菜市口给寡了,他的墓现在还在北京花市大街的一个中学院里呢,要不明朝也不会完的那么快。那人看看我:你是懂历史?我也笑了:你看我像吗?我就是个大老粗,就爱打听新鲜事儿。那人说:不是,我天天在这里,很少有人说这些事。
由于历史知识的匮乏,我平时喜欢看一些历史上的故事,这个袁崇焕的事是在北京买过一本介绍他的小册子,是北京文物部门出版的,内容很写实,没有演义情节,所以对袁崇焕有个初步的认识,据说袁崇焕的墓是坐落在他当年手下一个姓佘的幕僚家的院子里,袁崇焕死后,佘义士冒死把他的尸骨背回自己家安葬了,从此世世代代为他守墓,直至今天,我看那本书的时候,佘家的传人叫佘又兰,后来有电视报道说是叫佘又芝,不知道哪个正确。佘家有祖训:世世代代为袁崇焕守墓,世世代代不可为官。明朝晚期出了两位冤死的忠臣,还有一位就是于谦,北京有于谦祠在东单。
山海关的城楼当时正在修葺,不知道是不是落架大修,反正看见一尺多见方的巨大檩条都是白茬的,看上面一道道的裂纹估计应该是柏木的,看古迹看的是那种厚重的沧桑感,譬如有一次在网上看见了故宫里雨花阁的照片,那些落满灰尘的藏传佛像,古香古色的佛龛神案,虽然陈旧,但是原汁原味的感觉非常好。现在好多地方建古迹,其实很可气,已经淹没了的历史遗迹,再建与如今的高层小区有什么区别呢!听说天津也在当年小站练兵的地方重建什么遗迹。唐山南湖新建有龙泉寺,钢筋水泥的框架结构,外面包裹成古香古色的千年古刹。山海关城楼里还有个文物展览,印象最深的是一付清代的锁子甲,就是如同现在的钥匙环扣在一起,在冷兵器时代的作用应该与今天的防弹背心的作用相仿,但是与故宫里展出的帝王甲胄相去甚远。回到旅游车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司机说没有时间再去老龙头了,只好回疗养院了,车上的人们不免又声讨那个怀孕的女人:都是你!影响了大家。这个老龙头我在杂志上看过,曾经是水寨式的关口,当时的照片是一堆坍塌了的石头基石散落在海水里,多少年之后有照片显示,老龙头的关隘已经重建了。现在我们说的长城一般都是指的明长城,我一直以为是东起山海关西至嘉峪关,其实真正的起点应该是辽宁的丹东,自山海关向东北方向还有个抚顺关。
下午急急忙忙地赶到了海边浴场,,海边上一群热情的妇女每人拿着一把泳裤旁边还有一堆气褥子和救生圈,看见人就问:买泳裤吗?租气垫子吗?正好买了一条。这是我第一次下海,天津虽然是沿海城市,但准确的说离海还有45公里,而且都是泥滩,又黑又臭,根本下不去,北戴河是沙滩,踩在上面软软的,还不陷。都说海水浮力大,下去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没游两步一个浪头打上来,海水辣得睁不开眼,手忙脚乱之间还灌了口水,苦涩苦涩的,再看旁边的人们都躺在气垫子上悠然自得的逛荡着,赶紧也租了个回来,躺在上面,眼望蓝天白云,嘿嘿,也是悠哉悠哉啊,随它飘去,不时还以手为桨划几下。正在得意,头顶传来了突然一声闷响,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痛,扭头一看:原来是撞在了防鲨网的浮标上!岸上的电喇叭在喊:不要过防鲨网啊,快回来!在海里折腾了一溜够,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回走,马路上都是穿着泳裤的男男女女,因为海滨没有淡水,都得回去洗澡,我不觉好笑:特定的环境,就有特定的规律,这要是穿个泳裤在天津的大街上溜达,自己准是无地自容,警察也不干啊。想来那些天体浴场,大家都是赤诚相见,也就无所谓了吧。
晚饭李处长把我安排在最边上的桌子上自己吃,还是一个大碟子里面几样菜,两个馒头,一碗汤。李处长说吃完了就去找他,好给我加油。旁边桌有个老人,看着我问你和他们认识啊?我告诉他是给这里送货来了。老人说知道了,是那辆东风车吧。我点了点头。吃完饭,李处长给加了机油,还问我再加些汽油不,我实在过意不去,李处长说那怕什么的,省得你道上再耽误了。加好了油李处长说明天你吃了早点再走吧,我送送你,我实在不好意思,推说想六点早走,太早吃不下,就不用再麻烦了。在卫生间里找了个桶,把我的车上上下下的刷了个干净,我这东风车是苹果绿的翠兰色的,看着就那么可爱,开车的人大多都喜欢自己的车,车就好像自己的兄弟一样,它总是那么无怨无悔的陪伴着你,所以人与车是有感情的。我正在刷车呢,刚才吃饭时遇到的那位老人来了,站在一旁看着我刷车,明天回去啊?老人问。我说是。老人说看见你我就喜欢你,干净,利落,还这么勤快。我抬起头仔细端详着老人,一身浅灰色的衣服,上衣是那种老式的夏威夷式的短袖衬衫,配上一付金属架的眼镜,笑眯眯的显得那么亲切稳重,我冲老人笑了笑:您客气了。老人说不是客气,可能是缘分。老人说他是一轻局的,叫王新平,告诉我回天津以后有事就去找他。我赶紧谢了老人。和老人聊了会儿天,老人问我明天几点走。我随嘴说想早走,就不再麻烦人家李处长了。
第二天我走的时候,李处长真的来了,还说以后愿意来玩就找他,谢过李处长,那位姓王的老人也来了。我说这是怎么说的,怎么敢叫您也来送啊。老人握着我的手说:记住了,我叫王新平!王新平,这个素昧平生的名字打那起就一直萦绕在我心中,可是我这个人怎么说呢,真是有些愚钝,后来总没有勇气去看看他,总是觉得自己与人家的反差太大了,一个穷开车的,跑一轻局去找人家说什么啊。这件事叫我抱憾至今,回首往事,只能遥祝老人家健康长寿!


楼主:下里巴大人  时间:2020-06-07 08:31:25
结束了两天愉快的北戴河之行,又回到了我所熟悉的现实生活,对于我这个生活在底层的人来说,真的有些天上人间的感觉,我似乎悟出了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现南山”的境界。这绝不是说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憧憬,而是远离了尘世间的喧嚣与躁动,让你有时间去凝视那无限穹庐,领略心静的美好,而这些对于我来说也仅仅是一瞬间。回来的路上我的车冒起了蓝烟,那个红灯又亮了,打开机器盖子一看,从油尺口甩出来不少机油,拔出油尺一看,机油都满了,原来车并不缺机油!赶紧放了一些,回到了正常的油位,仔细看了半天,突然想到是不是机油感应塞坏了?这个东风车和解放不一样,有两个感应塞,一个大的在上面,下面主油道的位置还有一个小的是专门监控主油道的,在配件商店买了一个小的换上,再着车灯果然灭了!哎呀,就这么个小东西折腾了我两天。从那以后我养成了个习惯,就是相信油尺,因为油尺没有电磁转换的环节,最简单也最直观。
回到厂里没几天老卞就找我来了,说是要去趟沈阳,沈阳有个医疗器械厂急需货,叫我准备好车,等客户来了就走。几天之后我们就出发了,老卞嘱咐我:不用着急,反正人家客户都给了钱了,老栾现在就剩高兴的数钱呢,咱们玩两天再回来没事。司机小马看见我说:我就纳闷了,你们几个人一说出门就高兴的跟过年似的,有什么可美的啊,那么远,还没去过,认识道吗?小董听见了给了他一句:谁都跟你一样啊,站着不如坐着,坐着不如躺着。我知道小董后面的话没好意思说出来,平时背着小马大伙儿都说小马没精神,都是他那个五大三粗的娘们儿给拔干了。
那天还是下午3点走的,因为上午厂里有活。还是直奔山海关,这是去东北的必经之路,晚上大概9点就到了山海关,住在了汽车旅馆。除了老卞还有客户小李,小李和我岁数差不多,也是个爱说爱笑的人,一看就是经常跑外的,一上车就掏出一条石林扔在风挡下面,其实我和老卞也都带着烟呢,这就是经常跑外的人办事,亮堂。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出发了,想赶亮到沈阳。没走几步小李就说咱们还是先吃早点吧,出了关就没啥好吃的了,找了一家饭馆进去,大通铺上是一溜脑袋,一家子还没起呢,老板还以为我们是跑夜道刚到的呢:怎么这么早啊,我们这才刚躺下啊,锅里有面条,那个盆里有肉卤,你们就吃肉丝面吧,自己盛,随便吃我就不管了,哎呀,困死我了。小李抢着给了钱,每个人两块,肉丝酱油卤,又好吃又不腻,我们仨人这一通萱啊,估计连中午饭也不用吃了。出了山海关,一马平川的大道,开了一会儿,就看见前面有一个巨大的公路检查站,像一座孤零零的玻璃小楼,楼上面赫然两个大字:绥中。路边的人示意我停车,检查了行车证、驾驶证、路单,又验了灯光,左右转向灯、雾灯、大小灯还有刹车灯,手续齐全,灯光正常,连停车示意牌都看了,有个人突然问:有灭火器吗?我说有啊,灭火器就在马槽边上挂着呢。那人又问:几个?我一愣:一个啊。那人说:少一个啊,辽宁省规定每个车必须配备两个。我随口说,我这是天津的车啊,天津就要求每车一个的。那人说这是辽宁知道吗,辽宁就规定每车两个。我说:你们辽宁要是规定每车10个那我还差9个啊。那个人看了看我:你还别呛火,你要是这么说还就让你再买9个!老卞一看不好,赶紧陪着笑脸:您还真跟他上吝啊,他就爱逗着玩,您还当真啦,买,买,您说多少钱吧。30!好了,好了,您受累给开个票吧。小李又给他们撒了一圈烟,还跟他们套近乎:咱都是一家人啊,我就是沈阳的,这是给咱家拉的啊,出口还等着呢,要不就托运了不是。那几个没再说什么,开了张票给了个灭火器才算完事。开着车我说:这他妈是进了张大帅的地盘了,他们说了算啊。老卞说没办法啊,你去山东不也一样嘛。小李说等到了沈阳找人告他们去!老卞乐了:行了兄弟,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就是30块钱吗,又不用咱们自己掏。小李一撇嘴:这个几个就是没事找茬,其实就是卖灭火器的。在沈阳待了两天,小李他们厂长是热情的接待,吃了两回朝鲜烤牛肉,那味道绝了:拿酱油偎好的牛肉,用炭火小炉烤,蘸着麻酱、糖、醋调好的佐料,配上炸好的辣椒,再撒上葱末和香菜,真是好,厂长还让小李专门陪着我们上了电视塔,好家伙,站在几百米个高处往下看,跟直升机似的!可是开了眼了。
回来的时候出了个小插曲,快到山海关的时候,路过一片丘陵地带,感觉是下坡,可是一收油车就要停,我和老卞还纳闷呢,车突然灭火了,这黑灯瞎火的地方,下车一看原来是上坡路,赶上错觉的地带了。打开机器盖子一再看,两根风扇皮带折了一根,剩下的一根也差不多了,要不车灭了。老卞问我这可怎么办啊,连个灯亮也没有啊。我找出手电,翻出两根新皮带换上了,可是电瓶亏电了,怎么也打不着火,看来只有推了,可是朝前是上坡,我说只有往后推吧,我心里可是真没有底了,一般拿档想带着了车都是用前进挡,而且最好还是用四挡,因为四挡叫直給挡,就是机器与传动轴是1:1的传动比,倒挡和1挡是共用的一个最大的齿轮,扭力大但速度最低,属于低速挡,一般没有人拿这个挡位带车的,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我和老卞一起往后推,车行起来了我赶紧跳上去,闷住了离合器挂上了倒挡,随着车速的加快,猛一抬脚,“轰”地一声车着了!真不含糊啊,可爱的东风车啊,我的好兄弟,关键时刻不掉链子!老卞高兴的又蹦又跳,上了车不住的夸我:兄弟啊,要不我愿意跟着你出来呢,没急着啊,这要是赶上小马,嘿嘿,我就剩下着急了,他还带皮带?有皮带他也不会换啊。我说哪能啊,今天也是万幸,托您的福吧。嘴里这么说,心里却说很得意,开车嘛,就怕别人说你手潮。还要啰嗦几句:这个亏电的车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用摇把,因为电不足火微,而且平时自己维护车的时候一定要保证点火正时的准确,临时开别人的车最好不要盘车,一旦赶上火快的车,容易打折手腕。
楼主:下里巴大人  时间:2020-06-07 08:31:25
晚上还是住在了山海关的一个汽车旅馆,条件不如去的时候,去的时候住的是个三人间,回来这个旅馆可没有单间,就是个大房子,里面支着几十张行军床,但是比起大通铺还是要好一些。老板娘是个爽快人,直言不讳的说住宿费每人10块,吃饭可以开住宿票,开多少自己说了算。进去的时候老板娘正在给人开票,手里攥着一根织毛衣的竹签子,一张白纸底下垫着张复写纸,下面是报销联,随便开票的人说,说多少就拿竹签写多少,写完了撕下报销联递给开票的人,然后再拿起笔,撤去白纸,在第一联上随便写上:住宿费、人数、金额,大小票开得是天衣无缝,就是神仙看了也绝对没毛病,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这是普遍现象,现在这是绝对没有了。老卞问我怎么着住不住啊?我说不就是一宿吗,要是车没修好现在咱们俩还在外面晃荡呢。看见旁边的人们在吃饭,伙食还不错,一问人家还真不贵,老卞说要不咱们也在这吃?老板娘说吃吧,吃吧,回头给你们多开两张票不就结了,你们先交点押金,等吃完了再开票一块算,亏不了你们的,都这样啊 。我跟老卞到了食堂一看,一大溜脸盆里盛着各种各样的菜,荤菜居多:红烧肉、红烧丸子、红烧肘子、红烧排骨、红烧各种鱼、炸鱼炸虾、熏鸡蛋,还有炒菜都是些肉炒青菜,再就是拌凉菜。多少年以后兴起了自助餐,进去一看我说这不就是大车店的伙房嘛!这样的菜,确实适合跑长途的司机们吃,跑了一天的路了,需要补充些能量,这些人没有那么讲究,实惠就好。我们俩要了丸子、排骨、带鱼,老卞说得吃点儿菜,就又要了个炒豆角,还有个粉皮拌黄瓜。人家盛菜也有特点,都是拿大碗,没有碟子。老卞一看那个量就说可真不少给啊,我看咱们先别要干的了,准吃不了啊!说是食堂其实就是个伙房,吃饭没有地方坐,伙计帮着给送到了睡觉的屋里,就拿凳子当桌子,老板娘说咱这条件有限,将就吧。我说菜实惠比什么都强,坐在包间里吃拍黄瓜也受不了。老板娘说这兄弟真会说话,天津的吧,你们天津人就是会说话。四瓶啤酒就着这些菜,两个人弄了个酒足饭饱,不单吃饱了,我还觉得有一种豪爽的感觉,男人嘛,就应该四海为家,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上天能跳龙门,入地能钻鼠洞,嘿嘿。回天津以后,过了没几天老卞偷偷地塞给了我十几块钱,说是差旅费报的,原来去的时候都是小李包的,老卞回来的时候都开票给报销了,呵呵。老卞这个人不错,就是有些世故,总爱在头儿眼前表现,买个好什么的,其实没有什么坏心眼儿,不过有些人就看不惯他,说他爱现前儿。我是个无所谓的人,又不想往上爬,所以我们俩的关系还算不错。听老卞说,他家过去有些背景,是老年间天津著名的八大家,后来到了他爹那辈儿家道没落了。不过他家里确实有一幅中堂的对子,说是左宗棠的真迹,老卞说这幅字裱糊的时候叫人坑了,裱糊匠给脱了一幅走,不知道是真假。反正老卞说他家的床底下还存着点老瓷器,具体是什么瓷器我可是没见过,只是听他说的。说到瓷器倒让我想起个事儿来,我姥姥家过去还真有一套官窑的御用餐具,上面的花纹都是雕花的,浅黄色的,不光碟子、碗,大小汤勺,还有茶具,茶碗是带托碟的盖碗,每件上面都有万寿无疆四个朱红的大字。鉴宝节目上的御用瓷器背面都是个篆字的款,我姥姥家那套瓷器的背面是朱红楷书:大清光绪年制(只是记忆)。只可惜在史无前例中因为害怕都给毁了!真可惜!!八十年代的时候商店里卖过一阵仿御用瓷的瓷器,是深粉红色的,也有万寿无疆四个字,我当时年轻嘴欠,跟售货员说:你这东西也太糙了吧,一看就是假玩意儿。人家肯定以为我脑子有毛病,其实我是真见过真的。现在想起来又是个后悔,当初不如买一套,多少也是个念想吧。

楼主:下里巴大人  时间:2020-06-07 08:31:25
小孔调到我们车队来了,把老徐给顶到车间里上早中班去了,其实老徐的本心是一万个不愿意,你想啊在车队多清闲啊,平时跟着车出去还能散散心,赶上活忙的时候还是包活,抓紧干然后就回家了,老徐就能摆剃头摊儿了,赚两个现钱花,不包活就在厂里泡,我们厂的装卸都是闲散惯了的,这一下车间,早班上6点,中班下10点,起早贪黑的不说,车间里还是有定额的,干不完就要扣钱,再想跟大爷似的神清闲,门也没有啊!老徐跟我说:这他妈的小孔也是,好好的干什么不好,非扒女澡堂子,管个蛋用!倒把我给顶车间去了,当头儿的也是脑子有病,他出了事儿应该让他下车间啊,怎么把我弄车间去了,这不成了是我扒女澡堂子了!奶奶的。我说你就不会找头儿说说换个别人去啊,老徐说找了是找了,先找的小董,小董说这个事儿连他事先也不知道,是老白告诉小董的。再找老白吧,老白说是老栾让他通知小董的,得,转了一个够还是老栾的主意,老徐一听屁也没放直接车间上早中班去了。老徐心里明白,老栾就是看不惯他在马路边上摆剃头摊儿,变着法儿的琢磨他,老徐说这也不错,以后上早班我就下午摆,上中班我就早上摆,这回谁也没辙了吧,横竖你不能叫我两个班一起上吧。这个老徐来了把瞎子闹眼——豁出去了。我逗老徐:你还想回车队不?想啊!你有招儿啊?我说你也扒女澡堂子去不就回车队了!老徐气的直翻白眼儿:我要是扒了女澡堂子非扫大院去不可!
小孔叫孔令和,长得是一表人才,一米八几的大个,浓眉大眼,说起话来是一套一套的,没成想到这圣人之后也敢干这有伤大雅的龌龊事儿。小孔过去是在锅炉房里烧锅炉,旁边就是浴室,这男澡堂里是淋浴加大池子,女澡堂子里只是淋浴,这里得解释一下,绝不是我也扒过女澡堂子,是因为我们厂曾经在轮流维修过澡堂,男澡堂维修时全厂都用女澡堂,只是分为了男的一、三、五,女的二、四、六使用,所以我确实进过女澡堂。我们厂澡堂的开放时间是有规定的,过了点以后有些女的想洗澡就得找锅炉房值班的人要点热水,锅炉房那边把热水的截门一开,女澡堂里的淋浴就可以用了。有些锅炉房值班的人嫌麻烦,求他给点水总是皱皱巴巴的,不是开得溜儿小就是洗到半截就给关了,洗澡的一身泡沫也没办法,只好拿凉水咬牙愣冲,等洗完了再问锅炉房的是怎么回事,准是说:给锅炉上水了,你现在再洗就没问题了。这不是屁话吗,谁洗完了还洗啊。可是轮到小孔值班就不一样了,热水是随叫随到,给得足不说半截还不关,一来二去的女人们都说小孔人厚道,每逢小孔值班女人们就都偷偷地去要热水洗澡。谁知道这小鸡儿不撒尿各有各的道,小孔这样有他的目的。我们厂和旁边单位之间是一堵墙,这墙是人家旁边单位当初砌的,我们厂为了省钱就没再砌,由于是两个单位之间的墙,又是我们厂办公楼的后身,所以墙并不高。这澡堂子的后窗户就朝着人家单位的院子,澡堂的玻璃上刷着油漆,由于洗澡时的潮气常常侵蚀,时间久了难免就有剥落的小窟窿出来,过了洗澡的时间,天一黑屋里一开灯,从后面窗户的小眼儿往里看,嘿嘿。每当有人下班后来洗澡,小孔给了水以后就跳过墙头看西洋景去了,里面的洗得惬意,外面的看得过瘾。俗话说常穿袍子没有会不着亲家的时候,那天小孔又在那看呢,人家旁边单位值班的正好给看见,喊了一嗓子:干什么的!小孔吓了一个机灵,仗着平时常来常往,个头又高,三下五除二就翻回我们厂里来了,那边也就看了个背影。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也该着小孔倒霉,遇上这位就是个认真的,人家看他跳进我们厂去了,转头就给报了派出所,这下可好了,派出所马上就来了,带着那位报告的找我们厂认人来了,厂里除去上中班的就没有几个人了,到锅炉房一看,人家说:就是他!把小孔给弄派出所蹲了一宿。第二天还是马保卫和赵保卫俩人到派出所才把孔令和给领回来。老栾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出了这个丢人现眼的破事儿,不单给小孔一个处分,还开大会说:就你们这些人,厂里明明有规定过了点不能洗澡,你们偏不听!这下好了,洗舒服了吧!回来都给我查查,看看都是谁洗过,洗了几次,全都扣钱!小孔固然不对,可是你们要是遵守规定还有这个事儿吗?你们这是变相的支持小孔,小孔犯错误是你们给创造的条件,你们也有责任!这下可好,逢是洗过澡的娘们儿们都毛了包儿:这是小孔受处分我们曝光啊,这个挨千刀的孔令和啊!后来听赵保卫说还是他和马保卫俩人找了老栾,跟老栾说这个洗澡的事还是别查了,真要是查出来叫这些女人得多尴尬啊。老栾说:查什么查,这还不够现眼的啦,叫人家旁边的人给逮住了就够丢人的了,再传出去咱们厂查都谁洗澡了,那在这附近可出了大名了!我说你们俩怎么就不能动动脑子,替我分分心啊,怎么都成一根筋了!对了女澡堂的后窗户是怎么办了?马保卫说拿油漆又给油了一遍。老栾说油什么油,一沾水不是还得剥皮吗!把后窗户都钉死不就一劳永逸了吗。马保卫说倒是想钉死的,可是现在咱们厂不是没有木工了吗。老栾这才想起来老徐下车间了。老栾说你们告诉老徐叫他找时间抓紧给钉上,别没事儿老想着跑马路边上剃头去。两个保卫挨了顿狗屁疵,孔令和啊你个王八蛋,你等着:再有事非把你送姥姥家去不可!这个底层的人就这样,平时爱传个小道消息,爱传个老婆舌,扫听别人的隐私,还喜欢议论个男男女女的烂事,要不怎么叫平常人。像小孔这样的人实际上是一种病态,是心理扭曲的表现,包括张子元,你说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闹了个自己抬不起头来。
小孔在车队里干装卸,小董领着头挤兑他,没事儿老是话里话外的敲打他。小郭跟我说小董这是可逮住了个有沾儿的了,他当初也是这么挺过来的。小孔和小郭过去是同学。我这个人吧并不是什么优秀的人,但是就看不得挤兑人,谁好谁自己带着,别人有了事犯不着的落井下石,当初小董倒霉的时候小陆、小齐闹得最欢,出来进去的哼着歌儿,就我和小郭不参合,现在还是一样。小马是个典型的小人,成天和那几个装卸跟着小董后面捡话茬拾乐儿,后来弄得小孔每天都跟着我的车,成了我车上的专职装卸了。其实小孔也有小孔的好处,就是干活不惜力气,我们抢运烟筒的时候,一个车就配一个装卸,小董自然是他的铁杆小王跟着了,我车上是小孔,其他的人管码垛,司机和装卸都得干活,因为是包活,早干完早回家,每次都是我和小孔早早就走了。平时送别的活,一个纸箱包装平均30公斤,只要是包活,小孔就让我在车上递给他,他自己扛,一次就是三箱,我过意不去,小孔说:于师傅,你不用管,这个车队里也就是你和小郭不欺负我,我心里有数,尤其那个马小安,就他咽气的话多,哪天憋急了我着实擂他一顿!我又没看他老婆洗澡,他跟着起什么哄!我说你现在可千万别再惹事儿了,什么马小安、驴小安的你管他呢,给他个耳朵随他去,等他倒霉再办他。谁知道这话竟叫我一语说中了,这是后话。


楼主:下里巴大人  时间:2020-06-07 08:31:25
周六下午是雷打不动的司机安全学习的时间,那天一去就听见司机们在议论纷纷,原来我们学习组里有个单位出了件大事,该单位有个老师傅开了一辈子的车了,离退休仅仅只差不到一个月了,老师傅自己也觉得这该是个圆满的收官了,跟别人说自己开了这么多年的车,小磕小碰的不敢说,大事故是绝对没有,也该歇歇了,退休以后就不再摸车了,也算是个良好的句号。那时候没有私家车,所以退休以后一般就真的不再碰车了,如果真的需要用车的话,也都是借车同时借司机,除非关系特别好的才只借车自己开。谁知道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来了事儿,这个老师傅过去在公司是给经理开小车的,一年前这个经理去世了,到如今正好是一年了,骨灰存放也到期了,经理的老伴儿根据经理生前的遗愿:死后想葬回老家,就找公司里要车,想把经理的骨灰给送回老家去安葬,由于经理生前一直是这个老师傅给开车,经理的老伴儿自然就想到了他,毕竟人也熟识。这时候这个老师傅已经准备退休了,司机关系已经转到下面这个离家近的单位了,图的就是个退休以后学习方便,本来老师傅是不想去的,人家公司车队里有那么多的司机,自己开别人的车觉得不合适,不就是跑一趟吗,谁去不一样啊。哪知道这经理的老婆子也是个一根筋,就认准了老师傅了,公司的领导只好给老师傅打电话说:老经理活着的时候对你也不错,你这也是眼瞅着就退了,就只当最后再送他一次吧。老师傅实在是推不开了,一想得了,去就去吧,道上多加点儿小心就是了。那天一大早老师傅开着公司的旅行车,到经理家接上了经理的老伴还有经理的大儿子,经理的大儿子把父亲的骨灰盒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当中的座位上,自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为的好和老师傅说个话儿,经理老伴儿就坐在骨灰盒的旁边。其实经理还有个二儿子,只是临时单位有事去不了,所以今天只有这娘俩去。
开车这个活有不少忌讳,拉死人的活就是一个,唯物的人不信,说是封建迷信,可是我信,就像进了庙里不管你上不上香,磕不磕头,但是你绝对不要胡说八道一样,信不信由你,邪不邪就不归你管了。那年我还开双排车的时候,区里税务局的一个局长死了,通过关系找我们厂借车拉花圈,老栾就派我去了,到了天津北仓火化场卸了花圈,等着家属们去忙和没事干,看见一辆罗马尼亚的吉普车打着机器盖子在修车,那个车的司机当时差不多快五十岁的样子,正在对分电器的白金,这个罗马尼亚的吉普车叫穆塞尔,白金和咱们国产车不一样,它是上下两个触点,不像国产车是一个触点,所以不好对,我那时候年轻嘴也欠,就问人家怎么了,那人说来的时候好好的,等说该走了吧,怎么也不着车了,这白金都对了好几遍了,早该行了啊。我说你听我的,看见大门没有,叫几个人推出去,到大门口外面准好。那人抬头看了看我,一脸的不屑:呵呵,看不出来啊,你年轻轻的还挺迷信的。我讨了个没趣,木着脸上一边去了。那个司机继续撅着腚鼓捣他的车,座他车的几个人在一旁围着看,不管怎么弄就是不着车,其中有个人说要不你就听人家那个小伙子的一句话,咱们推出去试试,万一要是能着了呢,不行你再想办法。那人扭过脸看看我,我把头扭过去看别处。那个小车连司机能坐5个人,屁轻的,那几个坐车的人推起来就能跑,一出火葬场的大门,司机一抬脚就听“轰”地一声,着了。司机灭了车再打钥匙门,又是“轰”地一声着了,那司机下了车朝着我就跑过来了,握着我的手说兄弟谢谢你了,是我不懂事,没想到你年轻轻的还懂这些,高人啊,我是服了。又掏出烟给我点上,旁边一帮人都围上来了,都说人家是真人不露像嘛,弄得我跟半仙儿似的。其实我懂个屁,也是听我们厂老李说他爸爸死的事才受到了启发。这当年老李他爹死的时候就邪门,天津这样的大城市早就实行火化了,老李他爹非不愿意,早就说我死了以后可别把我一把火给燎了啊,我还得回老家和你娘并骨呢,下辈子我们俩还得做夫妻呢,那要是一个躺着一个是一把灰你让我上哪找她去啊!这老李也是个不知死的鬼,他爹这么吩咐他就照着办,他老家是南皮的,离天津好几百里地呢,他又是个先天风湿性心脏病患者,拿三轮蹬回去?那就是一家子团聚了。没有条件怎么办?创造条件也要办,谁叫老爷子撂下话儿了呢,理解的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恰恰这时候销售的老刘调进我们厂了,前面说过这老刘是娶了个回乡知青的老婆,知青大返城的时候就跟着老婆进了城,老刘过去是大队的付书记,在老家人脉广,刚一进我们厂就遇上老李家的这个事儿,老刘挺仗义,一拍胸脯:别管了哥哥,我办。真不含糊啊,愣是从老家找了辆老解放来。那时候想从天津往外拉死人是绝对不好办的事,凡是出城的路口都有检查站。老刘出了个主意:下半夜走,嘿嘿,百密总有一疏嘛。所以那辆解放提前约好了:后半夜来,神不知鬼不觉地装上老爷子就走,天亮正好到南皮,到了南皮那可就是解放区的天是蓝蓝的天了。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这开解放的俩司机明明都是天津通,那天晚上快到老李家了就迷路了,怎么开都是围着那块地方打转,最后两个司机没办法,在马路边上一直坐到天亮,一看:这不就是到了嘛!没办法只好又忍了一天,晚上开始还算顺利,一路过了沧州看看马上就要到了,车突然开不动了,下车一看,后轮一侧的刹车给抱死了,有人说这是老爷子不愿意走啊,昨天晚上就折腾,泡了一天,今天都快到了又啫喱起来了,赶紧的,直男望女的赶紧下跪吧,呼啦啦老李他们跪倒一片,紧着央咯老爷子:爹呀,咱这就到家啦呀,您这就见着我娘哩,咱就好好走吧,行吧,爹诶,我们的亲爹诶,您就疼疼我们吧。他们叨叨他们的,司机还得修车啊,俩司机一商量:这大半夜的,上哪修去啊,仗着还有几十里地了,干脆把刹车片拆下来吧,赶拆下来一看俩司机都傻了,那刹车片纷纷碎!这大货车的刹车片和小车可不一样,小车是粘好的,拿过来就换,大货车的蹄片一般都是铆上或者是用沉头螺栓拧死的,司机在路上不好换。两个司机也觉得有些发毛,战战兢兢地凑合着总算将就到了地方,你说邪不邪。所以遇到白事开车最好多加小心,小心使得万年船嘛。
说了这么多题外话,再说那位老师傅,人家开了那么多年的车自然知道这里的轻重,一道上稳稳当当地不敢快一点儿,看看就快到了地方了,刚刚松了口气,哪知道前面的大车一个急刹车,老师傅跟着就是一脚,可后面跟着的也是一辆大车,反应慢了,再加上是重载,十几吨的分量都顶在老师傅的旅行车上,老师傅的车又撞上了前面的车屁股,开车的行话这叫包饺子啊!当间儿的车是最吃亏,而且最最怕的就是小车在中间!可怜老师傅一辈子稳稳当当!再看车上:经理的大儿子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和老师傅当场就死了,经理的老婆子坐在后面,两条小腿齐嚓嚓的下去了!你说这白事儿邪门儿不。等经理的二儿子回来,知道了这个噩耗,赶紧又去了,就在离老师傅出事的地方不远又出了车祸,而且也死了!好好的一家人死的死伤的伤,家破人亡啊!剩下个半条腿的老太太可怎么活啊。还搭上了个无辜的老师傅。开车还有句话:好汉子不干,赖汉子干不了,这里不敢评论这位老师傅,人家是前辈,我师傅当初说过:开车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什么时候你觉得马路上的车啊,人啊都不碍你事了,你就练出来了。我后来自己体会还真是这样,比如反光镜的利用吧,特别是室内镜,看见后面的车跟得过近了,就轻轻地点刹车,第一可以用刹车灯提醒后面的车注意,第二可以拉大与前车的距离,有足够的制动距离,还可以试探出后面车的意图,如果他想超车,必然会提速,这时正好让他过去,因为他嫌你慢挡他路了。所以开车是个动脑子的活,再就是不能带着情绪开车,多大的火气只要一上车都得云消雾散。再就是这个白事,千千万万得加倍小心!所以说句不该说的话,我最反对没事儿鼓捣死人,佛家说人死了灵魂就出窍了,留下的不过是个臭皮囊。你看看人家恩格斯,骨灰都不要了,这就是境界。我早就告诉孩子了:我死了就不要弄什么坟地立什么碑了,骨灰一撒,万事大吉,更不用什么清明烧纸,管个屁用,再引起个火灾,那不是造孽吗!有那钱让我孙子好好的学习,将来比我生活得好比什么都强!
大家都正在为老师傅惋惜,小安子阴着脸来了,进门就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们都知道了吧,这回咱们这片可是出了名了,出了事的人又在你们组里头,以后你们组就是重点了,回去都跟你们单位的头儿打个招呼啊,明天下午一点半都去我办公的那地方验车。以后再有出长途的提前上我那报批,同意你出车你去,不同意就不能去!这话一出高大爷不高兴了:安子,这个事儿跟我们有个什么关系?他出事是他的问题,你得找他去啊,再者说了这个出事的人是才进的我们组啊,关系刚刚过来,人我还没见过呢,这跟这片有什么关系吗。旁边的人们也跟着随声附和着,就是嘛,有我们什么事啊。小安子突然提高了嗓门:我告诉你们,我说有关系就是有关系!怎么着不服啊,你们知道我们头儿是怎么剋我的吗!大队的领导都惊动了!你叫我找谁说去?啊!出事的死了,你叫我找死的去啊!高大爷的嗓门也渐大:谁知道了也得讲理,马路上千变万化,事故多了,教育是教育,提高安全意识是应该的,一个人一个脑袋,谁能代替谁啊,你总不能谁出车你都跟着吧!人家高大爷说的句句在理,弄得小安子下不来台了:你这个组长就这样,底下的人还管得了吗?高大爷冷笑一声:你还别提这个组长,我早就不想干了,我单位里还有一大摊子的事儿了,没工夫伺候你,你还是领情高明吧!小安子哪吃这套:不干就不干,有的是人干!老孟,以后你当组长!孟大爷是什么人啊,冲小安子一疵牙:我哪干的了啊,人家高大爷在单位里是说了算的科长,我比得了吗,我一个大老粗,又没文化,我净给他们讲:白天孩子骑他大马,晚上他骑孩子他妈大马,那不是乱套了吗,不行,不行啊。人们一阵哄笑。小安子闹了个大憋气,一甩手:明天验车!
楼主:下里巴大人  时间:2020-06-07 08:31:25
小安子吊着一张大饼脸,招呼所有的司机验车。他的办公地点不在交通队里,是在一个汽车检测线那里弄了间屋子,他是下片的民警,所以在外面办公,在队里上面有领导,轮不到他咋呼,他的能耐都施展在管片内的单位和司机身上,说一不二啊。那天扣了好几辆车,基本上是每个单位都有,其中就幸运的有我的车,检测项目的没有别的,不外乎是灯光、卫生、刹车。我的车是八成的新车,踩一脚六轮拉带,地下齐刷刷的六条清晰的印迹,可是后来他就是说不合格,把车给扣了。别的司机都去求他,我没理他,他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求他干什么,反正是单位的车,自然有人着急。孟大爷的新三峰车也给扣了,说是卫生问题,机器太脏。孟大爷乐呵呵地说,扣了好啊,省得我明天去北京了,叫他们坐火车去吧,也体会体会开车的不容易。孟大爷知道扣他的车就是因为昨天他没给小安子面子,这是报复。高大爷根本没来,人家是单位里的销售科长,自己不顶车,而且他们单位的车来的也不齐,说是单位得用车,说白话也是尿不着这一壶,交通队里从上到下没有不认识高大爷的,人家怕个蛋!小安子的能耐只能朝我们这些普通司机来。正验着车呢,从外面开进来一辆郊区的大车,车门上喷着XX运输队,问小安子大米卸在哪,小安子把屋门一开,好家伙弄进去5、6麻袋大米,小安子问来的人车都来了吗。那人说都来了。小安子冲我们一挥手:今天就到这了啊,回去都跟你们头儿说一声,记住啊,出长途提前上报啊,诶,对了你们厂的小董今天怎么没见啊,马小安狗颠儿似的赶紧说,他临时有事出去了。小安子说我说怎么没看见他呢,是出长途了吧。马小安说不远,不远,就在静海边上。小安子说什么静海边上!出市区就算长途,拿我的话当放屁啊,等他回来叫他开车过来!然后领着送大米的车走了,原来外面还有一溜车等着呢。司机们都知道,这些郊区的车常年都是小安子保着在这个检测线验车,要不那大米能白给他?当时和现在不一样,车辆年审都是指定的检测线,更别提跨区审验了,那你管得了吗!我的车是过了好几天才开回来,据说是小安子找老栾来了,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谈的,反正是稀里糊涂的就叫我开回来了。过了不久,小安子不知道叫谁给举报了,警服也脱了,再看见他是在交通队里做饭呢,不过也会笑了,交通队里凡是捅了娄子的一般都是做饭,看来真是能人背后有能人弄啊。有些人手里有了些权利就忘乎所以了,不知道天高地厚,这权利可是人民给的啊,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谁是人民呢?是你?是我?是他?都不是,人民是个泛泛之词,在英语里人民这个词是people,是不能加复数使用的,所以没有一个人民之说,小安子他们这些人就是钻了这个空子,就可以单独的修理某个、某几个、某一群人,因为他们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我常常想,如果叫国民、公民岂不更准确?这样不就可以抑制有些人手中权利的无限放大!无节制的权利势必造成腐败的土壤,《中国新闻周刊》曾经报道过:天津过去的一位领导曾经说过:天津有腐败现象,没有腐败官员。结果中央巡视组来了,弄出了一个李保金来,这李保金当时是检察院院长,前任的公安局副局长,他伙同情妇王小毛搞房地产,贪赃枉法,为所欲为。拔出萝卜带出泥,由此又牵扯出了天津市副市长、政法委书记、副总警监宋平顺,宋平顺后来畏罪自杀了,他死的时候,他二奶在香港给他生的儿子已经8岁了!而他二奶开的公司的法人代表竟然是公安局长武长顺,国家有明文规定:在职官员不能开公司,可是武长顺却堂而皇之地做起了法人代表。《西游记》里描写,作妖的往往是天上的神仙,二十八宿里的奎木狼不也下界作过怪吗。以小安子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做一名人民警察!司机是个特殊的行业,需要有个宽松的环境,只要不是恶意的犯罪,一般都是过失,主观上没有人愿意惹事,应该以批评教育为主。宋平顺当公安局长的时候,弄了一堆拖挂车,看见路边有车不问缘由就是100块,挂上就是200,拖走就是300,这些钱大部分都进他的腰包。

楼主:下里巴大人  时间:2020-06-07 08:31:25
自从小安子了做饭以后,我们就消停不少,高大爷一生气撂挑子不干了,学习组名存实亡,因为人家单位也不让我们去了,小董玩花活,告诉我们大家都别吭气,就当还去学习,每个周六的下午几个司机就都放了羊,开始还不错,都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大伙儿一块儿骑车出厂,然后就都四散回家了。俗话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偏偏这个小齐出幺蛾子,跑到老栾眼前现前儿,把我们都交代了。小齐自从老栾的儿子结婚时办了倒牙的事,后来找到老栾那里又是道歉又是哭,挺大个老爷们儿也够不要脸的了,老栾还就吃这套,原谅他了,嘿嘿,什么人玩儿什么鸟儿,武大郎玩儿夜猫子。老栾找到我们车队,进门就乐了,行啊,几个人最近学习的不错啊,小董说什么学习啊?老栾说你问谁啊,你这个队长当的好啊,现在这几个司机都紧密的团结在你的周围了吧?大伙儿一听味不对,都不敢吭气了。老栾说胆子大了啊,连我都敢骗哈,好啊,你们几个听好了,这几个半天都算旷工,发工资的时候再说。小董赶紧跟老栾解释,说我们平时收车晚回来也没给我们加班费不是。老栾说给你们加班费?你还想什么。小董会来这套,赶紧转移话题:咱们厂的出车费也太低了,您问问周围别的单位,人家都是每天8毛了,最少的还5毛呢,这可是有文件的啊,谁像咱们厂才给两毛,一根冰棍钱啊。大伙儿一听都跟着起哄,就咱们厂这个杨会计给个钱跟拿他们家的似的,这她也不说按文件执行了!老栾一看这几个倒跟他没完了,转身就走:你们还是想好了以后学习的事,再叫我知道了你们合起伙儿来糊弄我,一定不饶!这就是会当领导的,敲山震虎的吓唬一通,以后谁还好意思蒙他,不管怎么样这几个司机还得给留点儿面子。老栾走了以后,大伙儿一通分析:没别人,小齐把咱们卖了,这个王八蛋!没过几天交通队的小刘来了,安排我们去砂轮厂学习了,原来的组给拆了,我们单位还有孟大爷他们厂都归砂轮厂学习组了。
砂轮厂是二运公司的单位,一个厂挂两块牌子,一个砂轮厂,还有一个是汽车变速器厂,出两个产品,这个组的组长姓鲁,鲁师傅个头不高,很壮实,一脸的路腮胡子,老是刮得发青茬儿,人挺不错,还写得一手好书法,只可惜那时忘了找他求一幅字了。除了鲁师傅,给我印象比较深的还有张师傅和马师傅,张师傅是副组长不用细说,单说这个马师傅,我一直挺佩服他的,过去就认识,就是前面小孙开车灭火帮我们摇车的那位,马师傅是个高大健壮的人,爱聊天,他说起的故事生动形象,真的不亚于评书,大伙儿都爱听,他也爱说,说实话司机群里面的能人真不少,这些人见多识广,阅历丰富,说藏龙卧虎一点都不过分。这个学习组实际就是故事会,本来嘛也没有什么学习资料,坐在一起就是个瞎聊胡侃,开始大家凑在一起打扑克,后来叫下片的小刘给堵上一次,鲁师傅糊弄小刘说刚刚读了报纸,大伙儿才休息一会儿。小刘虽然没说什么,可是从那以后鲁师傅就不让玩儿了,还真就动不动就弄张报纸叫大伙儿读。那天马师傅从外面回来,一看在读报纸,就说:嘿,真的假的还真像回事儿,这是糊弄别人还是糊弄自己啊,都多大了还玩这小孩的玩意儿?鲁师傅说你别捣乱,正学习呢。马师傅乐了:文革的时候尽读报纸了,天天学社论,两报一刊的,梁效、池衡的对不对?现在回过头来再看,那些都成了批判的对象,那是极左思潮,你现在也谈谈体会吧。鲁师傅一脸尴尬:看看,我就知道你一来准热闹。马师傅说我就是爱说实话,哪说错了?大伙儿早就读腻了,马师傅一搅合谁还念报纸了。鲁师傅就坡下驴:下面请马师傅作总结发言吧。马师傅说发个屁言!牌呢?来啊,打六家啊!鲁师傅赶紧拦住了:诶,这可不行啊,上次你们打牌叫小刘给碰上了,人家就不那么高兴,都那么大人了别找狗屁疵,大伙儿还是议论议论吧。这些人一听,这是胡侃开始了,都说谁有新鲜事说说吧,让来让去把孟大爷给推出来了,孟大爷看了看鲁师傅:那我就摆摆龙门阵?正在这时候,地毯厂的司机小赵来了,说是家里有事来请个假,有和他熟的人都起哄:鲁师傅别请给他,这小子又是给人帮忙去,要是请给他我们都请假!鲁师傅朝着小赵说,你看看,平时不走人缘,到了事儿上人家都盯上你了吧。小赵说你不看看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都是偷鸡拔烟袋的手!这个小赵是个有名的嘎小子,听小郭说起过他,有一次他骑自行车带着他的闺女回家,正赶上专项治理骑车带人的,人家把他扣下了,他跟人家说我在交通队里有亲戚,人家一问是谁啊?他说王恒禄啊,那是我们孩子的大舅。这个王恒禄是交通队的队长,平时不管跟谁都是一板一眼的没情面,哪知道那位正好和王恒禄犯顶,一听说他是王恒禄的亲戚,嘿嘿,可好了,我抓回去交给他,看他自己怎么处理自己的妹夫!小赵一看没唬住,心里就有些发毛,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去了,扣他那位以为这回可是解了气了,进门就大喊:王队长,你妹夫骑车带人让我给抓着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王恒禄一听赶紧出来了,一看是小赵!当时就是七窍生烟:谁是你大舅子?!小赵知道崴了,赶紧满脸堆笑:王队长,这一片谁不知道您老的大名啊,我想跟您老的手下一提您还不就把我当屁放了,谁知道这位还真认真了,这不就给您添麻烦了。王恒禄气得脸都绿了,朝手下的说:你做得对,以后逢是有再敢提是我亲戚的,就是我爷爷也照扣不误!说完又后悔了,这他妈小子沾我便宜说是我妹夫,我妹妹归他了?我提什么我爷爷啊。一咬牙扣了小赵的自行车半个多月,小赵光检查给送去一摞,每张还都有他们厂领导的签字,盖着公章。从此小赵是名声大噪啊,王恒禄手下的人抓骑车带人的也都有了底气:你就是王恒禄的爷爷也不行!小赵这个人其实不错,豪爽、仗义、不怕事,他和小郭也是同学,有一次我托小郭想找他借车用用,因为他开的是双排车。小赵把钥匙扔给我:你以后用车就直接找我,不用还找小郭,都是开车的。油箱里是满的,随便用。鲁师傅对小赵说赶紧去忙吧,注意安全啊。小赵一招手,谢谢鲁师傅啊,又冲人群里一指:你们几个小子等着我的啊!走了。大伙儿说孟大爷,继续龙门阵啊。孟大爷说那我就继续了啊,我年轻的时候跑青藏线,那时候基本没有柏油公路,都是石屑路,赶上好天前面有车,后面的车就跟着吃土,一天跑下来都跟土地爷似的,可是就这样大家好都是凑群跑,为的是有事互相有个照顾。这还好说,就怕下雪上冻,都得带防滑链啊,防滑链知道吧,就是锁链子做成个网子,扣在后轮上,封口的地方拿锁头给锁上,关键是高原上气压低,用不了100度就开锅了,所以水箱盖就特别重要了,那时平原上的水箱盖就跟瓶子盖一样,上了高原就不行了,水温稍微一高就开锅了,一边跑一边冒白烟,跑不远就得加水,所以后来就出了现在这样的带压簧的,我当时开的是5.1嘎斯,水箱盖就是带压簧的,晚上都住兵站里,都得放水啊,我放了水就把水箱盖搁在旁边了,第二天早晨加水时一看,可糟了,水箱盖丢了,好在是跟着我师傅呢,师傅找了个老式的给我凑合上了,总比没有强吧。那一天我就是冒着白烟跑下来的,晚上又到了兵站,我老远就瞄上了一辆嘎斯,放水的时候一看人家的水箱盖还在上面,呵呵,我就照方抓药,嘿嘿。那时候偷水箱盖成了常事,所以只要停车赶紧就得把水箱盖拧下来装兜里,丢的人一般都是新上高原的人,常跑都知道水箱盖的重要性,要不怎么都说十个司机九个贼呢。孟大爷说完了马师傅接了话茬:你说十个司机九个贼,有时候也是逼出来的,没办法啊。那几年吃不饱,我有一次拉粮食,一出粮库就看见我们场的一辆车停在前面,那哥们儿正在自己搬地下的一个大麻袋,200斤啊,一个人怎么也搬不动,看见我来了赶紧跟我摆手,我停车一看:他是刚卸完车的空车,当时就明白了,这是前面的车掉的,俩人连话都没说,一使劲儿就扔他车里去了,上车都跑了。后来我们两家就靠着这一麻袋的黄豆对付着过来了。

楼主:下里巴大人

字数:622654

帖子分类:莲蓬鬼话

发表时间:2018-08-10 22:49:15

更新时间:2020-06-07 08:31:25

评论数:307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下载地址:TXT下载

 

推荐帖子

热门帖子

随机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