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遗风年轻版和青年版镇楼。
此文为剑三小说中极富盛名的一篇，虽然没有玩过剑侠情缘三，但是也可以轻易看懂且被打动。
本文有HITA为之演唱的一曲《此生共我饮长风》，有兴趣的同学可以搜来一听。
PS，文笔极佳，然而是催泪文。很喜欢受的性格。


2楼手机党可以下载版本的txt，3楼防吞，4楼正文。

此生共我饮长风.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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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吞楼，将于本楼的楼中楼补上链接。

文章类型：同人-耽美-架空历史-其他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剑侠情缘之;穿越网游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96861字


第1章 一、
谢长生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确认了三件事：


第一，他穿越了，穿成了个大美人儿一样的男人……
第二，他木有清穿、木有明穿、木有玄幻穿、木有架空穿，他游戏穿了，穿到了生前那个已经扔下一


年多没再玩的剑三游戏里……
第三，他木有魂穿，木有身穿，他在这个看上去非常真实的世界里成为了一个超越外挂般的存在：
身体是凭空产生的，没占据任何一个已有人物的。
整个世界非常真实，他仔细观察过，天是真的，地是真的，水是真的，花草树木鸟兽鱼虫都是真的，


呼吸是真的，如果掉进水里是要憋死的，如果不吃不喝是要饿死的。没有玩家，所有游戏已知NPC和


许多在游戏里没见过的NPC构成了这个世界，而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真实活着的——他像是掉进了一个


真实存在的武侠异界。
他没有哪个职业的门派武功，但，内力深厚，飞花摘叶皆可伤人。没和别人正面较量过，因为仍无法


接受这个世界上的人是真实的，总觉得都是一群NPC，而和一群NPC去争什么武功高低，他觉得很无


聊。


另外，他还有游戏里玩家会有的一些通用技能：可以打坐——受伤之后打一会儿坐伤就恢复了；可以


神行千里——整个世界里每个人都老老实实坐马车或徒步或骑马赶路的时候，他可以召出一面悬浮在


面前的地图——似乎只有他自己看得到，像在游戏里那样，每隔一个时辰可以点一个地方就瞬间飞过


去。最后，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视野的右上角始终有一个隐约的半透明窗——那是游戏里的小地图，


其他人在他附近的位置都会以一个小红点显示出来。
如果没有这几样，他真的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十分真实的世界是他曾经玩过的剑三。


交替使用马车和神行千里之下，三个月来，谢长生逛了一部分剑三地图。行到金水镇时，正是春暖花


开的好时节，他便选了一处偏僻的山清水秀的山脚定居，那里有两间前人留下的竹屋，屋侧一条清清


亮亮的小河，从很远的地方弯弯绕绕流到这里，隐进了山壁里，转成了地下河。


最主要的是，金水镇上的小酒馆里有一味沙锅白菜豆腐，加一点儿醋，放点胡椒面，就是谢长生还活


着的时候，妈妈最常做给他的味道。于是他就找到了那两间无主的竹屋，打扫了一下，住了下来。每


天戴上斗笠遮住那过于惹眼的脸孔，到金水镇上去吃点东西，听听评书，再一个神行千里到什么地方


去逛逛，或者落到长安等大城市，去书店借些书回来读，读完了第二天再神行回去还。
既领略了各地风景，又免去路上奔波、风餐露宿之苦，戴着斗笠低调行事也未惹到什么事端，三个月


下来，这样的日子过得倒算自在。

第2章 二、
这天早上，谢长生打着哈欠推开屋门，皱着眉头有几分不高兴地走到屋侧小河边打水——昨晚不小


心让门挤了手，那打坐可以恢复体力，大概就是回血的意思，但却不能让他的疼痛减去半分。谢长生


活动着还有点疼的修长手指，拎着桶半闭着眼走到河边，刚要弯身，眼角瞟到河水流入山壁处的水面


上，漂着一具尸体。
衣服破烂不堪，被血染得看不出原色，面朝上一动不动浮在水面上，乱发掩映下的那张脸是青紫色的


。


他一下子吓清醒了。
本质上讲，谢长生同学生前乃一守法好公民，来到这个世界后，之所以不去掺和武林争杀，很大程度


上也是他根本见不得血。玩游戏就罢了，又作不得真，要真的拿把剑去在人身上刺个透明窟窿出来，


他还做不到。
此时，一具无名尸体就这么漂在他眼前。待要放着不管，又不可能再往前漂进山壁去，水的流向又不


会倒退着漂回去——难道要它烂在这里？
谢长生深吸一口气，寻了枝竹竿过来，勾住衣服将尸体捞了上来。
近看那尸体更加恐怖，脸上不光青紫，还起着一层高低不平的血疙瘩，明显是中了剧毒，不知道从河


的哪一段落了水，最后漂到了这里。
谢长生将他放在河边，到远处的山壁脚运起内力用竹竿刨了个大坑，回来准备将尸体拖过去埋掉。
用竹竿勾住衣袖，拖了一下，还行。
再拖，咚——尸体的头撞在了一块石头上。
谢长生有几分心虚地回头去看——
尸体的眼睛睁开了。


啊啊啊啊！！！
谢长生在内心放声惨叫。面上却十分镇定，回望那眼睛，打算若有异动就一掌把它再打回河里去。
那眼睛眨了一下。
僵尸大概不会眨眼。
谢长生想到这里，微弯下身子，用手去探那人的鼻息。
嗯，有气儿。
收回手，考虑：要拿他怎么办呢，活人可不能一埋了事。
坑白挖了。
那人也不说话，只睁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他。
谢长生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干净的蓝布长袍，再望望那人血呼啦擦的衣服，青紫恐怖的脸，长长叹了口


气，带着三分厌弃地拖起那人的胳膊，架回了小屋。


谢长生自己住在左边那间竹屋，右边的一直空着，不过前人留下的床铺倒还在，便将那半死之人丢在


了床上。
洗洗手，换过一身干净衣服，便再来探视。
嗯，眼睛还睁着，还眨巴，没白拖回屋来，若是此时断了气，可就晦气了。
谢长生一手挽起袖口，站得远远的，伸直手臂，避开又脏又破的衣物，拿一根手指去探那人腕脉。
将将搭上的时候，那人似是一动——习武之人对腕门被人搭上时的下意识反应。
谢长生瞟他一眼，继续搭着。
那人便也老实让他搭。
不老实又怎的？中毒中得还剩半口气儿，也就还有点儿睁眼的力气了罢。
唔……棘手，很棘手。
中毒这种事，若不得解药，倒也可用内力逼出。只是这人中的毒太过霸道，此时体内经脉早已一片混


乱，自己运气是不成了，若由内力深厚之人替他逼毒也不是不可，只是十分凶险，且要双方是互信之


人，逼毒之人送入中毒之人体内的内力不能遭到丁点儿抵抗，否则便要前功尽弃。


谢长生收回手，将那根手指在一边的铜盆里涮涮，一边头也未回，问：“喂，要不要我救你？”

第3章 三、
半晌没回音。


谢长生回头一看，那人仍睁着眼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这是……中毒太深，话也说不成了？
唉，没办法。
谢长生拖过一把椅子放在床边，坐上去，盯着那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吐字清楚地说：“听着，你中


的毒太厉害，我若不救你，外面刚才挖来准备埋你的坑便可派上用场。只是你尚有一口气儿，若要丢


你在这等死我也做不到……我不知道你是遇到了什么事，看你这般警戒，大概也有挺复杂的背景。我


没兴趣知道那些，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你若信我，我便用内力为你逼毒，毒尽后你便离开，再也不


要回来。若是不信，我现在便把你丢到那坑里，待你断了气便填土。如何？”
那人目光一闪，还是未说话。
谢长生便道：“若是同意我给你逼毒，就眨一下眼睛，若是不同意，就眨两下眼睛。”
过了很久，那人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


既是要救人，便不能凭他这样躺着。谢长生烧了一大锅热水，将那身破烂衣物扒了下来，那人身上也


全是青紫之色，所幸倒没有起疙瘩，也没什么大的伤口，躺在那不言不动，任他摆布，只眼也不眨地


一直看他。
替他擦干净身子，换上自己的一套衣服。衣服有点儿小，同是男人，谢长生是正常偏高一些的身量，


那人却生得极为高大。
“凑合穿吧，明儿我去镇上再替你买件合身的。”谢长生一边将那换下来的破烂儿卷做一团一边说。
“不要买。”
“……什么？”谢长生抬头。
“不要买，会被追杀的人查到。不要买任何多余的东西。”床上那人静静地说，声音非常虚弱。
“……你能说话。”
“这衣物烧掉。”那人略动动下巴，点点他手上的破烂。是一种惯于发号施令的上位者口气。
谢长生在心里为那语气翻了个白眼，却按他说的做了。
论躲避追杀，这人肯定比他经验丰富得多。


一番折腾，天已近午，谢长生将那人收拾干净，给他口中含了一枚老参片吊命，一边穿上外袍，戴好


斗笠，嘱咐那人好好躺着，自己去镇上买些吃的，回来吃饱了饭便开始替他逼毒。
那人也不说话，只像是将所有的力气都用来睁眼看他一般，一直盯着他不放，直到他走出视线范围。
真是……令人讨厌的眼神呢。
似是要看进人的心里去。
谢长生有几分不快地拎起放在屋外墙边的布袋——里面装着几味挖来的草药，向金水镇去。

第4章 四、
镇上倒没有什么异动，该小打小闹的江湖人还在高来高去，该吃喝的普通百姓还在吃喝，该做买卖的


在做买卖，该讲评书的——吃饭时间了，讲评书的人也回家歇着去了。谢长生熟门熟路进了药店，将


草药换成钱，又拐进了隔壁的小酒馆。
三个月来，他也成了熟客，不用开口点，小酒馆的许老板已笑呵呵招呼：“谢公子来啦，还是老样子


？”
谢长生点点头并不多言，那讲究和气生财的许老板便又笑呵呵进了里间。


在外面，谢长生从来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因这身体得天独厚，不单样貌惊人，声音也清冷如泉，他


曾几次开口，便引来旁人侧目，有男有女，都是一副惊艳的神色，看到他头上戴着遮面的斗笠，更是


好奇，有几次便有那不安分的人上前欲揭他斗笠，被他仗着武功高强闪了过去，险些惹出事端。
后来定居金水镇，他便在难攀的高山处挖来的珍稀草药，卖到镇中药店为生。那些有武艺攀到绝顶高


处的人自有讨生路的方式，不屑做这挖药的行当，普通的挖药人又上不到高山，他便多能挖到些少见


的，拿到药店去，不需多言，自有令他满意的价格。
一碗砂锅白菜豆腐，一碗白饭，半壶清酒。吃完东西，谢长生另要了份粥打包回去，想了想，又要了


半壶酒。


回到竹屋，那半死之人正闭目躺着，似是睡着了。没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衬着，那张脸便愈加可怖


。
谢长生只恨不得拿竹竿来远远地捅醒他，想到等下运气逼毒时左不过还要碰到对方身体，只得很不情


愿地上前摇醒他。
“喂，醒醒，吃饭了。”
那人慢慢睁开眼睛，痛楚之色一闪而过，便又恢复清明。


谢长生内心暗暗佩服，也不多言，扶起他靠在床头，将粥盛在碗中，用勺喂他。
那人不再用剜心的眼神盯他，只垂着眼睫温顺地靠着床头吃粥，偶有落到嘴角的，似是知道谢长生极


不愿意碰他，自己艰难地慢慢抬起手擦去。
几次之后，谢长生也有点不好意思，再有落到嘴角的，便阻了他抬手，拿块手巾替他擦。
那人抬眼瞅了瞅谢长生。谢长生也不搭理他，继续喂粥。


一碗吃完。谢长生收好碗筷，拎过那半壶酒，在他脸前晃了一晃：“要不要喝？”
那人闻到酒香，眼睛便一亮。
谢长生板脸道：“就知道你是好酒之人。呐，要是想喝呢，就快点好起来，早早离了我这里，到外面


去想喝多少都有。”说罢，执起壶一饮而尽。
喝罢偏头去看那人，本以为定是要恼了，却看到一抹极浅的笑意从眼中一闪而过。
无趣。
谢长生将酒壶一抛，望住那人的眼睛，直板板道：“我要替你过脉逼毒了。”
他轻轻点点头。
谢长生盯住他：“我觉得，在那之前，你应该告诉一下我你的名字，万一过脉失败你死了，我好替你


刻块碑。”


“……”那人沉默半晌，似是轻笑了一声：“我叫王一。若是死了，便替我刻这个名字吧。”

第5章 五、
“王一。”谢长生念了一声，便撩衣上床，将他转过身去，摆布成盘坐姿势，坐在身后，抵掌在背


，试探着缓缓渡了一丝内力过去。


那人身子几不可查地轻轻一抖，外来的内力过脉应是极痛的，却硬是一声未吭。
谢长生不由放缓了力道。内力易放不易收，传得越缓越细，对人的控制力要求就越高。不一会儿，只


渡了一点内力过去，他却已经汗如雨下。
只是眼前那宽阔的脊背静若磐石般一动不动地承受着，倒叫他更加不忍。谢长生自己是极怕痛的，否


则也不会因为给门挤一下手就要不高兴半天，这人这般隐忍不动，弄得他倒有点替他痛起来。


半柱香过去，只过了一小部分脉，抵在手心的背部肌肉已经开始不受主人意志控制地抖动起来，人也


几乎痛得昏迷过去。谢长生便停了手。


两身汗。
谢长生爱干净，每天洗澡，自己的汗还好，那人的汗液里掺了毒，带着诡异的暗绿色，把刚换的衣服


染脏了不说，还有股子恶臭，刚才渡内力的时候就差点被熏得走火入魔掉。
心情极差地翻身下床，准备再烧热水去。
身后王一躺在床上，明明连睁眼的力气也无，却用极低极轻地声音道了声谢。


灶上烧着水，谢长生施展轻功掠去金水镇上，又买了一只大大的澡桶回来——要让王一共用他的澡桶


他宁可扔掉算了。
这次先给他洗，洗得时候免不了要碰到他，自己先洗了也没用。
那人宽肩长腿，在澡桶中委屈地半蜷着，散乱的长发掩着脸，连眼皮也没有力气抬的样子，兀自倔强


地半睁着眼睛，身上青青紫紫，看上去像是被上过酷刑一般，带着几分可怜。
谢长生的手便不由放轻了些。


换过三桶水，才将那人洗干净，用床单包一包，抱到床上去放放好——若不隔着布，直接抱上那颜色


诡异的身子实在太挑战人的神经了。


倒掉脏水的时候，谢长生心中无限悲催——往后一段时间就要过这种日子：每天要给一个全身剧毒颜


色诡异来历不明的人洗澡，喂饭，运功逼毒，啊——还要给他洗衣服！
谢长生考虑要不要别给他衣服穿了，反正换上后一逼毒又会弄脏。


再一想那副青紫的身体光着在眼前的样子，谢长生打了个哆嗦……
还是选择洗衣服吧。

第6章 六、
回自己房间洗过澡，又打了会儿坐恢复了一下/体力。天色渐晚，过去察看了一番王一的情况，发现


并无恶化，便又去小镇上吃了饭，照旧打包了粥回来喂王一。


这么几天下来，二人相安无事。谢长生每日替王一运功逼毒、洗澡换衣服、上街买粥回来喂他。那毒


若操之过急便有性命之忧，拔得极慢，却也渐渐有了些起色，只是王一仍是全身无力，连自己端碗的


力气也没，每日要谢长生照顾着，不知是天生沉默，还是极力忍痛，话少得很，叫做什么就做什么，


又乖又听话，每每只拿一双黑亮的眼睛瞅他，那里面渐渐少了些起初时的探究意味，多了些单纯的“


看”。
这般，倒像养了只大型宠物一样。谢长生一边盯着王一乱着一头长发，乖乖就着他的手张口吃粥的样


子，一边在心内暗笑，面上倒没显出什么来。


谢长生老早就发现，这具身体有一特异之处，那就是不管他内心情绪波动何等剧烈，身体上相应的反


应却要比常人缓上一缓。有了这点时间，便足够让他控制好表情与动作。于是从表面看上去，他便是


一个异常深沉、处变不惊的沉稳少年，在他还不能自如运用内力御敌的时候，这颇能唬人的特质倒替


他挡了不少灾。
现下，这位一看来历就不简单的所谓王一，因毒伤暂时屈居，若是知道他心里将他想做宠物，不知道


要怎样的雷霆震怒呢。谢长生一面暗笑，一面继续面无表情地喂食。


喂完粥，替王一铺好被褥扶他睡下，还体贴地替他在桌角留了一盏油灯——自存了拿他当宠物养的心


，待他倒确实温柔了些许，瞅着那青紫的脸也似乎不那么吓人了——总归是会好的么，毒褪尽了总不


会还是那个鬼样子吧。谢长生一面在内心自我安慰，一面将油灯光线调得暗些，掩门出去了。
屋内，王一缓缓睁开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门口。


谢长生躺在自己屋里的床上，拿起计划明天要去长安书店还的一本《山河志第四章》，翻了翻，有些


苦恼地发现还有许多没看完。只得挑灯夜战，否则拖到后天去还，又要多付三个铜板。
懒人谢长生通常都是要到彻底没钱了才肯上山采药，经济上除了不肯亏待自己的日常用度之外，便时


常带出些孔乙己的意思来。如今家中凭白多了一只宠物，谢长生一面看书，一面暗忖，钱似乎不太够


了，明儿去长安城书店还了书，顺便到枫华谷采些药吧。


夜深人静，竹屋的窗半开着，桔色的灯光透了出来，外面一轮明月照着清清的河水缓缓流过，树影摇


动，不知名的小虫唧唧叫着，两人一人一间屋子，一个久久不能入睡，一个打着哈欠看书。


第二天一早，头晚看书到半夜的谢长生没有按时起床，仍蒙着被子呼呼大睡。右间屋子里，王一早被


生理需求憋醒了，又不好开口喊人，等了又等，只听得隔壁那位仍在那打着小呼噜睡得正香，只得咬


牙死撑着往起爬。


正在尴尬挣扎着，突觉眼前多了什么，眼皮一抬，面前床边站着衣衫不整披散着长发的谢长生，一言


不发伸手将他抱起离床，一手扶着他站好，一手飞快地将床铺整成没睡过人的样子，双眼仍带着一丁


点迷离的残余睡意，飞速地扫视了屋内一圈，又一手挟着王一将屋内整理了一番，便攀住窗台利索地


翻了出去。
直到贴住屋子的后墙站好了，王一才隐约听到几个脚步声搜索过来。

第7章 七、
王一在心里暗数着那步伐速度，再计算了一下谢长生刚才收拾屋子所用时间，不由暗暗一惊——那


段距离之远，就算他功力未损之时恐怕也难以察觉敌人来袭。下意识侧眼去看，那少年线条精致的侧


脸如上好白玉雕就，嘴唇带点紧张的轻抿着，一头漆黑乌发散在肩头，一支手臂牢牢揽住他的腰，感


觉到他的视线，并未偏头看他，只轻声叮嘱：“别出声，有人过来了。
”
天底下几时多了这样一位年轻的绝顶高手？
怕是谢渊也不是他的敌手。


谢长生不知王一内心念头，只一面侧耳听前面动静，一边凝神看着视野里右上角的小地图——那上面


，三个标识着陌生人位置的红点停在了两间竹屋之前。
他虽然内力深厚，却不是如王一所想的谢渊难敌的绝顶高手，能早早发觉有人靠近，不过是靠了那个


小地图，睡眠中一片黑暗的视野里右上角突然闪了起来，任谁也没法再睡下去了。
眼下好梦被打断，暗恼得很的谢长生屏住气息，看着小地图上三个人的位置，听着他们移动的脚步声


，缓缓移动身体躲藏。


一人进了左间屋，一人进了右间屋，一人将身一纵，却是要上房顶。
谢长生揽紧王一，一个翻身躲入了双层竹屋的下方四根支柱所撑起的矮小空间中。
那上房之人四方一望，小小山脚，两间竹屋，一条小河，几棵大树，一揽无余，便又纵身下房。
谢长生同时带着王一翻回原处，半秒未停，转身贴到了右边墙边，刚才所站的位置处“吱呀”一声，


却是屋内那人推开窗户往外看。那人头还未缩回去，谢长生已挟着王一游上房顶，俯身紧贴着，同时


刻左边谢长生所住的屋子的窗户也被推开，而从房顶落地那人则向两间屋子中间走过来，三人所处位


置，唯有房顶是视线未及之处。


几番搜检，都被谢长生用这种方法躲了过去，小小两间竹屋，三个人转着圈找两个，竟然始终没有碰


面。
王一只道谢长生这一系列动作全靠听声辨位，愈发肯定他是绝顶高手的身份，只是行事之间全无高手


风范，貌似镇定自若，自己头部就贴着他的心口，那如雷一般紧张的心跳声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王一正微微眯起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却听耳旁谢长生极轻地抽了口气。
与此同时，王一所住的屋内响起了一人“咦？”的一声。


谢长生在心里叹口气，解下两人腰带连成一根长绳，悄无声息带着王一翻到下层竹屋立柱中，飞快地


将他贴着顶部牢牢绑住，这样只要没人特意弯腰打量竹屋地板下方空间就不会发现他。
藏好王一，谢长生掠回屋子，掸掸身上灰尘，站在王一房间门口，轻轻咳了一声。


房内，正聚在床尾处，对着先前被屏风挡住的王一所用夜壶研究不已的三人闻声回头。


谢长生面沉如水，开口：“列位，无故闯入我家，所为何事？”

第8章 八、
那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早晨的阳光透过房门口那人的背后照过来，有些刺眼，强自睁着眼看去，只


觉得那人长身玉立，一袭白色中衣半拢半敞，长发披肩，神情清冷淡漠，恍惚间只觉得像是看到了谪


仙。
谢长生几个月来对这副容貌所能造成的杀伤力也有所了解，之所以就这样不遮斗笠不披外衣直接出现


，一是来不及，二也是有意为之，想以此分散那三人注意力，便不闪不避，迎着那三人的视线缓步迈


入屋内。
那三人被他镇住，半晌，为首一人方才有点结巴道：“这、这位公子，我等……并非有意冒犯……”大


概觉得这般结巴有点丢脸，视线不自在地躲开一些，又定定神，方才流利道：“我们不是坏人，乃是


浩气盟的天罡卫，奉浩气盟盟主谢渊之命，搜查恶人谷十大恶人之首王遗风下落。”


谢长生听了这番话，站在那里，不言不动。
那为首之人飞快望他一眼，又赶紧收回视线，低头想了想，补充道：“那雪魔王遗风一夜之间屠尽自


贡数万百姓，如此恶行想必公子也有所耳闻。如今我浩气盟集全盟之力，折损数十高手，方使其身中


剧毒，打落金水河。只是一直未见其尸，盟主令我等连日以来在金水镇暗暗查访，今日查到此处，绝


非有意冒犯公子。”
说罢，抱剑长长一揖，抬头看向谢长生，却见他面上一丝表情也无，只微微垂着头静静站着，额前发


丝半掩住漆黑的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个天罡卫对着这样一个明显在走神的如画中人，一时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一时之间，屋内寂静一片，只听得窗外一种叫做蟪蛄的早蝉，于这初夏时分在渐渐升高的太阳照耀下


发出一阵一阵的“知——了”声。


半晌，谢长生长出了一口气，缓缓抬头道：“我并未见过你们所说之人。”说罢，侧身将手一让，做


了一个送客的动作：“这里是我隐居之地，不希望有外人打扰，还请列位见量。”
那三人面面相觑，眼前之人有神仙之姿，凛然不可侵犯，却又疑点重重，这三人并非庸手草包，不肯


轻易退却。最后还是为首之人犹豫着开口：“这位公子，我们再问两个问题就走。”
“你问。”
“我观隔壁房中情景，我们来的时候，公子似乎正在睡梦之中，却为何仓促躲避我等？”
“我不喜见生人。”谢长生淡淡回答。
那人哽了一哽，偷眼看看谢长生清冷如玉的容颜，心中也觉着，长着这么一副面孔，确实少见生人为


妙。咳嗽一声，拎起手中夜壶，带了几分犹豫道：“这个……却不知为何，公子一人独住却要备两个


夜壶，并且……都使用过。”
谢长生瞟一眼那人抓着夜壶的手，有意让一抹嫌弃鄙夷之意从面上一闪而过，不咸不淡回答道：“我


有梦游之症。”
那三个天盟卫听得这样一个答案，望着谢长生似笑非笑的模样，不由尴尬万分。
踌躇半天，也再问不出什么来，只得拱手告辞。


临走前，谢长生站在房前，恰恰挡住地板下方那人所在的位置，淡淡道：“我在此隐居已久，轻易不


愿离去，也不欲见到外人。还请列位勿要再来打扰，且请替我保密，不要透露曾见到我的事情。”


清风拂动，阳光下气质清华的少年一头长发微动，一身白衣衣袂翩然，几欲乘风逸去。那三人望着他


那似非凡尘中人的身姿，点头答允而去。

第9章 九、
打发走了来人，谢长生却仍站在原地不言不动，并不急着去解开王一。


那王一，就是王遗风了吧。
谢长生想起玩游戏时几次看到那个叫做王遗风的NPC，俱是一身绣着暗色云纹的雪白长袍，墨色长发


随意披在身后，行动间衣袍无风自动，气度恢弘，潇洒儒雅，纵然是鼓动他人作恶时也仍是一派高士


之风。
又记起游戏背景故事中依稀提到过，王遗风自幼心思远较他人敏锐，诸人表里不一之处，笑里藏刀之


言，他尽能一一察觉，自小尽知人心险恶之处，之后红尘一脉心法修得大成，于他人心内所思之事了


解得更加细致。
想起几日来他一直用一种好似能看透人心的眼神看他，谢长生晒然一笑，原来如此。他心中本是一片


坦然，甚至对着这似真似幻的世界抱着漠然态度，了无痕迹，自是不怕他窥测己心。
想到这里，便弯腰将王遗风解了下来，依旧抱入屋中。


王遗风仍是力气全无，几如瘫痪，动弹不得，任他抱进房放在床上，拿了块浸了水的布巾替他擦脸上


沾了的灰。
王遗风一动不动任谢长生擦，只目不转睛看着谢长生，谢长生也一派坦然任他看。
擦完了，转身去铜盆中洗布巾时，王遗风在身后淡淡开口：
“你不告发我这样的大恶之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那么，既然不喜欢自己为外人所知，为什


么不杀掉他们灭口？”
“……”谢长生闻言讶然回头：“谁说我不是善良之辈？”
长这么大，还没有人给过这孩子这么差的人品评价呢。


“……”王遗风清楚地从谢长生看似没有表情的脸上读到他内心的惊讶，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
确实，若真不是善良之辈，他救他时，那难以掩饰的嫌恶与害怕情绪，也没能让谢长生放任他死去，


而硬是克制着种种心理上的不适与生活上的不便，事无巨细地照顾他这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甚至，


连更衣等私事都援手于他……
论此，谢长生也算是少有的善良之人了。
沉默半晌，不知道要说什么的王遗风突然感觉到谢长生在忍着笑意与一丝羞窘，却依旧一副无表情的


样子，板着脸问他：“喂，你不是要小解么。”


……


谢长生安置好王遗风，打着哈欠向屋外走去，边挥手道：“你躺着罢，我再睡会儿，醒了再给你逼毒


。”
王遗风看着那在这几天之内突然无比熟悉与亲密起来了的背影，忍不住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为什么不把我交出去？”
“啊？啊，那个啊，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不算是什么恶人。”谢长生已出了屋门，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轻描淡写的说。
开玩笑，他可是这个游戏的玩家，早知道那王遗风屠城之事乃是冤案。


王遗风待要追问他是如何知道的，谢长生却已迈进了自己的房间，咣当关上房门，倒头睡去了。


只留一个被评以“不算是什么恶人”的王遗风在屋内独自纳闷。

第10章 十、
“你不介意我告诉你假的名字？”
“有什么可介意的，你可是王遗风，逃命之中会蠢到告诉别人真名么？再说了，你不也到现在还不知


道我叫什么吗。”
“……请问恩公高姓大名？”
“不敢不敢，你恩公我叫谢长生。谢就是你的死对头谢渊那个谢，长生么，就是不老的长生。”
“……”王遗风差点被粥呛到，勉强咽下去，又吃了几口，忍不住又问：
“你怎知我是冤枉的？”
“啊，那个啊。想也知道了，你又不是神仙，一夜之间屠杀数万人？要多没常识的人才会信这种事，


杀几百人就脱力了。你要有那神力，还去恶人谷做什么十恶，想干什么一个人就做了。”
“……那你怎么看待恶人谷其它九恶？”
“一群性格有缺陷的人罢了，多半都是些偏执狂。偏又天资不错，身怀不世出的绝技，便自恃技艺为


所欲为了。”


王遗风第一次听说“性格缺陷、偏执狂”这两个词，思忖半晌，无果，复又问：“那你是也不视他们


为恶人了？”
“那倒也不。他们所作所为，损及他人性命的，自然是恶了。”看看王遗风略带困惑之色，谢长生便


道：“能理解，并不代表会认同。”
“那么，你怎么看待人心善恶？”王遗风咽下最后一口粥，锲而不舍地追问。


从下午谢长生买了粥回来开始喂王遗风起，那家伙就像是将攒了几天的力气全部用来问了问题一般，


不停地问这问那。
谢长生放下空碗，端过白瓷茶杯伺候王遗风漱了口，闻言无奈地叹息：
“我说，你到底还逼不逼毒了？我知道这件事情困惑你一生了，可是，这个问题真的有这么重要么？


你究竟在钻什么牛角尖？人心是恶是善，关你何事？为什么总执着于这件事，有没有想过你错过了多


少美好的东西？人心之恶纵然伤人，可世间良善之事也不是没有。你不也劝过文小月天下不如意事十


常八九，不必在意么？”


王遗风本来只是试探之意。从发现谢长生乃绝世高手起，他便动了爱才之心，想待伤好后带他回谷，


问他这些问题便是想探他对善恶之感。至于谢长生的回答他根本没听进耳里——他自幼聪敏过人，半


生都在思索黑白之界，那些大道理他比谁都清楚。谁知谢长生忽有“文小月”一言，本来对他所言无


动于衷的王遗风一下子面色大变，目光凶狠地望着谢长生，沉声道：“你怎知道！”
“什么？”
“你怎知道我对文小月说过那句话？！”

第11章 十一、
谢长生哑口。


他怎么知道？自然是当年玩游戏的时候在官方资料上看的。鬼知道是怎么回事，死到这里之前明明已


经一年多没玩这个游戏了，关于王遗风这个邪派大BOSS的生平资料却还记得一清二楚。应该说，从


他第一次知道王遗风的资料时，上面那段话就一直在他脑子里盘旋了，他想不明白，一大好青年，怎


么就这么拗，那样风神秀异、惊才绝艳的一个人，就这么执着于一个很无聊的问题，白白浪费掉了半


数大好年华。


他无奈道：“你和文小月之事天下人皆知，这些细节也是我偶然间听到。你也不必深究是何人所言，


”望望王遗风尤带着几分杀机的目光，摊摊手：“至少，以你那敏锐的心思来看，我对你并无不利之


意吧？”


王遗风闻言，目光渐渐柔和下来，只是仍带着一些困惑与警惕望着谢长生。
他浪迹江湖半生，识人无数，最擅辨识人心，却从未见过谢长生这么擅于掩饰自己情绪的人。处变不


惊的人他见的多了，但人家那是真的不惊，多半是天性凉薄或者见多识广、饱经沧桑之人。不像这位


，内心深处明明敏感易动，喜怒哀乐各种感情都十分丰富，有时坐在他旁边看志怪传奇小说，都可以


明显感觉到他被其中情节牵动了心绪。这样一个感情丰沛的年轻人，却始终顶着一张漂亮得过份而又


严重缺乏表情的脸。若不是他擅长窥测人心，根本不可能从那张脸上看出这人的一丝反应。
谢长生感觉到从王遗风身上传来的那种惯常操纵他人生死之人所特有的威压，看着他眼中残存的杀气


，再瞅瞅自己手中还没放下的茶杯，里面还有半杯王遗风喝剩的茶水——觉得人生真是悲催无奈：“


事实上，我巴不得从来没有碰到过你，免了我这些天累死累活伺候你。看你现在这般犹疑，大概也不


会再信我渡内力过去不会伤你，那要不，你说个地儿，我给你送过去？从此咱们两不相见，你继续与


你的谢渊斗智斗勇，我继续过我逍遥自在的日子？”
——看看王遗风闻言突然完全暗沉下去、眸色晦暗的目光，想了想，又补充：“你要还不放心，送


走你后我便连这也不待了，离了这里，换个地方隐居。你放心，我自有法子躲人，保证你一辈子不会


再碰到我，绝对不会给你造成任何麻烦困扰。”


王遗风一双眼瞬也不瞬望着谢长生，十几日相处下来，他发现谢长生虽然喜怒不形于色，但若谈及事


物则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感想——哪怕那感想是差的，也绝不虚与委蛇——他哪里知道谢长生根本


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到现在还没拿这里当做真实存在的地方，自然做什么说什么都随心所致。
以他对人心的体察，明显感觉得到谢长生说上面那番话时的认真与发自内心。
他是真的出于无奈，出于无法对人见死不救的良善之意，才会出手救他，也是真的生性懒惰胆小，巴


不得从来没有碰到给他添了无数麻烦的他，更是真的想要避世隐居，甚至，真的想，若是从此一别，


就再也不想再见到他。


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无名滋味涌上心头。

第12章 十二、
王遗风兀自不言不语望着谢长生，谢长生却等得不耐了：“到底怎样啊？是要快快给你治好赶紧走人，还是现在就说个地儿，好把你这瘟神立刻送走？”
瘟神？王遗风在心底苦笑一声，自己一生逍遥，常将他人性命与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上，几乎算是江湖的半个主人，现在却沦落至此，身中剧毒，照顾他的人若一不留神有伤口沾到毒血便可能也会染上，加之正被人追杀，可不正是瘟神么。现在送走？送去哪里？恶人谷么？那里面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他能当上十大恶人之首，凭的是一身无人能敌的绝世武功压制众恶，如今他形同废人，若是回谷怕是顷刻间就被挫骨扬灰。
思来想去，这漫漫一生，孤孤单单行到此处，除了眼前这刚认识不过十日的少年，竟再无可以生死相托之人了。
王遗风长叹一声，定定神，开口：“替我逼毒罢。”


谢长生在心内翻个白眼，暗道一句：“偏执狂就是麻烦。”上前依照前几日方法继续为他逼毒。


虽然嘴上说着“快快给你治好赶紧走人”，心里也确实盼着赶紧恢复以前的平静生活，但双手抵住那看上去带了几分颓唐之意的人的后背，便心中一软，仍是照了以前那样，竭力控制内力，细细缓缓渡了过去。


逼完毒，洗完澡，换过衣服，王遗风一直像个大娃娃般听话地由谢长生摆布，只是不再抬眸看他，一直低着头不言不动。


谢长生收拾过屋子，穿好外衣拿好斗笠，袖起前次借的几本书，到王遗风屋中向他道：“我出去一趟，你好生养着。”
顿了顿，见王遗风仍垂头闭目不语，想起以前游戏中他意气风发、傲世独立的模样，忍不住有几分叹息，走上前去像小时候妈妈安慰自己那样，摸摸他的头发，安慰道：“你放心，我既已救了你，自会护你周全。你若暂时没有方便之处，我照顾到你伤好便是——嗯……那个瘟神之说，是我对不住了。”
看王遗风没有什么反应，谢长生便出门了。走到门口又停住，回过头来，冲里面道：“喂，说真的，你要快点好起来，不过不是因为着急赶你走——现在正是春夏之交，外面阳光正好，百花盛放，天气也是不冷不热，最适合出游了。你若再不好起来，便又要错过一地大好春光。”说罢，微微露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挥挥手上斗笠，反手扣在头上，关上门走了。


王遗风将目光从门板上收回来，转望向窗户。以一根短竿支起的竹制窗扇之间露出了一小片蔚蓝晴好的天空，纯净若琉璃。


就像刚才那人的那个微笑。

第13章 十三、
谢长生心情很好。


任是哪个玩家，在剑三里，王遗风都是不可超越的存在之一。他好笑地想起生前玩游戏时几度想推倒这超级大BOSS，成千上万个玩家冲上去，那身材高大神情倨傲的男人只需轻轻挥一挥衣袖，众多玩家们便连他一片衣角也沾不到，全部倒做滚地葫芦。素无大志的谢长生跟着帮会一起去推过，被狠狠蹂躏过两次之后就再也不肯送死了。


而现在，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NPC就这么活生生在眼前，像个被丢弃了的大型犬，要推倒？他伸根手指就办到了。
谢长生很小市民地在心内暗爽着，去长安书店还了书，又借了新的。出得城门，记起长安城外醉蝶西林中的有一家乡野酒肆擅做一味沙姜鸡，鲜嫩爽滑的肉质渗透着清新淡雅的沙姜味道，很是不错。待要寻去吃吃，又不放心王遗风自己在家里，万一那几个不开眼的天罡卫又找了来，抓走王遗风不说，八成还要连累自己，他的真容可是被看到了，若被戴上个“窝藏恶人”的罪名，总也是麻烦。


想到这，又微微苦恼起来，看看神行千里的间隔时间已快到了，只好赶到枫华谷上到人迹罕至的高峰采了几味药换钱，又闷闷不乐地神行回金水镇，打包了粥赶回竹屋。
喂王遗风吃粥时，又记起前段时间计划要去巴蜀之地看垂丝海棠，被他一耽搁，怕是最盛的花期已过。而今正是北地幽州的西府海棠盛放之时，就难免有点抱怨：这家伙自己辜负了多少年春光，如今又要连累他。
想起那晓天明霞般既香且艳的上品海棠花又要无缘得见，谢长生十分不甘。


运功逼毒完毕，照例给一身毒汗的王遗风洗澡。一边漫不经心拿布巾往前BOSS身上淋着水，一边在心里盘算要怎样才能赶去幽州看海棠。神行千里的地图上，最北之地只能落在天策府之北的一处三才阵，再改骑马急行赶路到幽州至少要半个白天，在幽州看罢海棠倒是可以直接神行回金水镇。这样算来也不用太久，三个时辰就够。
可是，怎样保证长达三个时辰的时间里，王遗风这样一个几乎不能动弹的大型犬只是安全的呢？
真想丢掉他算了……


洗完了，谢长生将王遗风擦擦干，包吧包吧放到床上，犹在偏头苦想。
王遗风突然开口：“若是为难，便将我交予浩气盟便是。”
“……”谢长生抬头看他，有些不高兴了：“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已说过会护你周全。”
王遗风毫不闪避地望回去：“我不需要施舍。”
眼底隐约带着傲气。


……是感觉到他嫌他麻烦的心思了吧。
谢长生长叹一声，一面拿过干净衣物替他穿上，一面道：“你这种敏锐的心思还真是……我是觉得你麻烦没错，但却不是施舍。我担心你的安全，但又想到远处去看看风景。两边难以取舍，这才为难。”
王遗风只偏头不语。
谢长生有几分无奈，这人从前那般傲视众生，如今连穿衣吃饭如厕都要人照顾，心里自然不舒服。一面扶他躺下，一面仍在苦想两全之法，斟酌着道：“你不知道，现下有一样东西正是漂亮的时候，我很想去看看……”


他不敢直言是去幽州看西府海棠，那不是短时间内能骑马或坐车赶到的地方。神行千里这件事，算是保命之技，若是就这样透露给这样一位亦正亦邪的人物，怕会给自己性命带来隐忧。
扯过被子替王遗风盖上，又顺手拿过一块干的布巾替他擦干头发。


王遗风的头发极长，几乎垂腰，他人又生得高大，那头发便格外长，每次洗完便是乌沉沉的一大把，要弄干十分费劲。谢长生又不忍心让他湿着头发睡在床上，每次都要擦半天。所幸那发质也是极好的，乌黑顺滑，拿在手上边擦边顺，手感极好。
擦着擦着，突然灵光一闪：
“哎！我想到办法了！”

第14章 十四、
王遗风疑惑地看着谢长生。谢长生显然为能想到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感觉很兴奋，素来沉静的眼神也变得灵动起来，拿手向床边地上一指：“我可以在地板下面做个长槽，把你放进去！地板反正都是木头做的，下面还空着一块，离地面有段距离，在下面做一个长槽，出门时在里面铺好被褥，把你放进去，再盖上地板，上面留着透气的孔缝，不是刻意搜索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这样不就安全了吗？”


王遗风越听眼神越凌厉，听到后面几乎要气炸了肺：他堂堂恶人谷主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被这个似乎聪慧体贴又似乎完全不把别人的感受放在眼里的少年如此摆布。一时之间只觉气血上涌，几乎要吐血，若不是力气全无，早一掌将谢长生打飞出去。


手上无力，话还是能说的，王遗风不欲如此受辱，拼着被交给浩气盟性命不保，张口一个“滚”字就要出口。


谢长生却说得兴致勃勃，一手还在拿着布巾给王遗风擦头发，另一手以指代梳替他顺着，说得高兴，不留神有几根结在一处，手指便被挡住了。
谢长生便俯下头去靠近了他的头发，拿手细细替他将那几根头发分开，一一理顺。顺好了便又抬头看向他：“哎，你说这个主意怎样？”
——却忘记刚才离得太近，那一抬头王遗风的脸就在眼前。这些天来谢长生一直避免在近处细看王遗风的脸，不是他太过胆小，实在那一脸的青紫毒色完全不能看，这一下猝不及防突然离这么近，谢长生倒抽一口气，唰地将身子往后一仰，心中闪过人看到丑恶事物时本能出现的厌恶之意。


但只是一瞬间，他看到了王遗风眼中的怒意，便又一下子愧疚起来，呐呐道：
“呃，对不起啊，我只是突然被吓到了……”想起王遗风擅查人心，便觉得解释也是多余，索性抿着嘴不说话了，只拿眼睛偷偷望王遗风。


王遗风神情变幻不定，一时想到这少年竟打算将他埋在地板之下，一时又想到刚才他替他梳发时的仔细体贴，一时又记起他一直强忍着对靠近他这具丑陋身体的恐惧厌恶照顾他，一时又分明体会到他此时对他的愤怒所表现出来的内疚——虽然他内疚错了原因。


王遗风思来想去，叹了一声，闭上眼，疲惫道：“罢了，随便你。”
“啊？”谢长生没反应过来。
“随你将我藏在哪里。想去哪便去吧。”


谢长生看看他，想了想，也琢磨出来自己那个提议似乎有点不人道。不过王遗风都点头了，他没道理白白放过这能自由行动的好方法。便不再多想，看王遗风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就高高兴兴连夜开始准备做那个地板下的小型暗室工程。

第15章 十五、
有动力就有行动力。
谢长生被脑中想象的如何快马加鞭赶往幽州然后直扑向一片海棠花海的镜头鼓舞着，将王遗风暂时移到自己房中睡着，在这边屋内连夜赶工，不到半夜就将那小暗室做好了。地板上留呼吸孔太过显眼，只在长槽的侧面凿出几个拇指大的洞来，盖上地板后，完全看不出异状。


第二天一大早，谢长生将槽中铺好被褥，又把地板擦得纤尘不染，请王大老板验收。
王遗风只看了一眼便偏过头去，不置可否。


谢长生不敢再掩饰表情，讪笑着伺候王BOSS梳洗完毕，又飞奔去镇上买来早饭回来伺候王BOSS吃完，最后一切准备完毕，小心翼翼地将王BOSS抱进槽中放好，转身拿片参片喂进他嘴中，陪着小心道：“我出去约三个时辰回来，含着这个，免得饿着你。”
王遗风微张嘴含了，始终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完全不想理他。


谢长生盖好地板，然后像每个将宠物独自锁在家中去郊游的主人一样，怀着一点愧疚关门出去，走远一段之后，于无人处召出神行千里的地图，高高兴兴点了三才阵。


三才阵外有一大片草场，上面放养着数十马匹，谢长生落下之后随便挑了一匹，仗着轻功骑了，辨认了方向，打马向幽州而去。


那边谢长生奔向他绚烂的花海，这边王遗风独自一人静静地躺在黑暗之中。


有多少年没有身处这样的一片黑暗里了呢？
阳光被屋子主体挡住，照到下面时已经极其微弱了，等再从头顶对着的木板处那几个拇指大的孔中穿射进来，就几乎没有了光芒。
脚底对着的木板处也有几个洞，形成小小的空气对流，几不可查的微风凉凉地从脸颊上吹过，成了与记忆中的画面唯一不同之处。
王遗风从小就不怕黑，但他很少会让自己身处在完全黑暗之中，那会让他想起小时候的记忆。


他记事很早。


他记得三岁的时候，爹娶了第三房妾室。
王家是鲁地书香名门，这样的世家里，男主人娶几房妾室是很正常的。
这话是身为正室的娘跟她的贴身丫环水红说的。说的时候，娘是笑着的，笑得很温柔。
只要我有风儿就够了，风儿是嫡长子，谁也动不了我们娘俩。
这话是娘跟她的乳母宋嬷嬷说的，说的时候，娘一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脸上表情慈爱。
他四岁的时候，爹娶了第四房妾室，他认的，是水红。
从此他得管水红叫水姨。
这话是娘跟他说的，说的时候，娘拉着水姨的手，殷切地嘱咐她要好好替她照顾老爷。


爹渐渐越来越宠爱水姨，他五岁的时候，爹并没有娶第五房妾，而水姨怀了身孕。
娘和水姨感情还像从前一样好。娘常拉着水姨的手说：好妹子，咱俩从小儿一处长大，一直情同姐妹，如今你有了身子，真是大喜之事。也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该起个什么名儿才好呢？娘一面和水姨在一处为那未出世的孩子做着各种小衣服小鞋子，一面一脸憧憬。念叨的次数多了，水姨便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带着一丝谦和的微笑说：“人说酸儿辣女，怕是个儿子呢。以后给风少爷做个小跟班也好。”
娘便笑嗔她：“瞎说什么呢，你的儿子也是王家正经的根。”两人便笑着凑到一处商量名字。大名是由父辈起的，小名却由着女人们自己商量。最后两人商量了好几天，定了云哥儿做乳名。
娘做着小衣服，有时会突然停下来，笑着靠近水姨的小腹，向那里说：“云哥儿，云哥儿，你要快快生下来，好跟我的风儿做伴哟。”
云哥儿很快生下来了。不到五个月，是个成了形的男胎。
娘在水姨和云哥儿的灵位前哭得浑身瘫软，几乎晕过去。
五岁的王遗风仰着小脸望着那上面小小的木牌。冷不防被娘一把抱住他搂在怀里，放声哭他那不曾谋面的弟弟：我的云哥儿啊，然后抖着手摸着王遗风的脸哭得声绝气噎：风儿太小了，什么都不懂，你知道吗你弟弟没了啊。
那双手温暖柔滑，保养得益，修长圆润的指甲上还有昨天水姨替她用凤仙花染的红色。
那是刚刚杀过人的手。


最后水姨的贴身丫环招认是她给主子下的药，尸身从刑房抬出来的时候裹尸的白布被血染红了一片，露在外面的手指以奇怪的角度弯曲着，暗红的血顺着被拔光了指甲的指尖在大雪地里滴了一路。站在门廊角边阴影处的娘看到这里脸色平静地转过身来，发现身后的他，忙小跑几步过来抱起他，埋怨他怎么一个人站在这，还连声问他冷不冷。
冷，他很冷。
很冷很冷。


成年后他浪迹江湖，那表里如一之人本来便是旷世难寻，而口是心非之人却是遍地皆是，他所见之人每多一个，眼中的人世便愈加暗淡一分，他陷入这等心结之中，几番都欲举掌尽了愁绪。
后来他机缘巧合，曾遇少林高僧。与他谈禅说理，他几乎就要遁入空门，却偶然读到一部《佛说长寿经》，其中记载着一名女子曾因家庭问题，杀死了已怀孕满八个月的胎儿。佛陀对她说，杀胎的罪行，与杀父、杀母、出佛身血、破和合僧，五事并列，称为五种逆罪。为一切罪中至极重罪，若犯必堕阿鼻地狱，受无间苦。
他想起了娘亲。
遂决意不再信佛。


再后来，他遇到了文小月。
再后来……


王遗风眼前突然一片光明，打断了他的回想。他微眯着眼睛看向头顶，却是谢长生回来了。那少年正俯身看他，伸出双臂将他抱起，神情中有着担心。
他眨眨眼睛，只觉眼中一片冰冷脆弱。

第16章 十六、
从谢长生把王遗风从那暗室中抱出来起，王遗风就一直闭着眼睛不言不动。谢长生偷偷瞅了他很多次，逗他说话，他都不理不睬。


谢长生其实很疑心他刚打开地板看到的王遗风眼睛里是有眼泪的，现下王遗风一直不肯睁眼，更加让他心慌。
难道这孩子有幽闭恐惧症？只是出于自尊不肯讲，勉强让他放进暗室里，结果吓哭了？
谢长生小盆友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王遗风虽然不知道谢长生具体在想什么，但却感觉得到那种自责。他本就不乐意被放进地板下面，刚才在一片黑暗中的感觉又是差到了极点，见谢长生这般自责，也不纠正，只闭目淡淡开口道：“你去看了什么？可好看么？”


谢长生想起那娇艳明媚的海棠花，刚要兴奋，一眼瞅见王遗风闭着眼睛的样子，一双修长的浓眉因忍着毒伤造成的无时不刻的剧痛而下意识微微颦着，窗外午后阳光正盛，映在他的脸上，似乎连青紫之色也淡化不少，一望之下，不再那么恐怖怕人，倒更像是因为缺氧而憋了一会儿的样子。


想起他就这么将他丢在地板下面，自己跑去看花，突然觉得自己此时要是还能乐得起来，就也忒不是东西了。


王遗风没有等到回答，却发现谢长生的愧疚感更强了，不由睁开眼，瞟了谢长生一眼。
那眼睛里此时当然不会有泪，黑白分明，瞳仁极黑而亮，十分有神，这样斜斜瞟过来一眼的样子，带了些疑惑而没有往日暗藏的凌厉深沉——竟有了一分写意风流的意味。
单看那双眼睛的话，实在讲，并不比窗外的春光差。


谢长生便讪讪地坐着，有一搭没一搭陪他说话。
王遗风一直爱理不理，谢长生便愈加矮下去。聊着聊着，又聊到了春光美景——倒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谢长生来到这个真假难辨的世界后只在乎美食与美景二事，其它关于他穿越了啊其实这是个游戏啊其实我知道你们这些NPC的许多事情啊之类的话题完全不能讲，绕来绕去，便又绕回了春花秋月上。


谢长生便问：“你最爱看什么花？”
王遗风被问住了，慢慢睁开眼。
他最爱看什么花？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甚至，有许多年没有注意过花这种美丽脆弱的东西了。
他只记得他在一个满天飞雪的冬夜见到了文小月，直至来年八月十五替她赎身——只有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他因了那个女子，曾经感觉到过身边是有美好的东西的。他记得那年转过年来的春天，桃香楼中桃花盛开，他曾向坐在对面的她感叹过那灼灼风华，她看不到桃花是什么样子，他便于楼上伸出手臂折了一枝递过去，边细细向她描述那花颜悦色，边看她微微皱起小鼻子去嗅那隐隐花香。
那其实也是他第一次认真地去看一朵花。
可是后来，就再也没有后来了。


“桃花吧。”他答。
谢长生不能忽略他眼中那一瞬间闪过的无边落寞。


此时已是四月末暮春初夏时节，桃花早已谢去，谢长生想起生前所读一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望着王遗风带了些黯淡的眼神，一个冲动，张口而出：“这个好办，我折一枝带回来给你看。”

第17章 十七、
谢长生说完便又有些后悔。


打坐回血回内、小地图、神行千里这三样，实在是一种外挂般的存在，在这个也许连杂货店老板都是隐世高手，随时可能对你拔刀相向的乱世江湖里，但凡长点脑子的人，就不会把这种压箱底的技艺告诉别人。
可是如果不说明白，他怎么解释如何在四月末，于这地处中原的金水镇附近折来桃花？


这样想着，王遗风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犹豫，抬起头拿又黑又亮的眼睛望他一眼，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道：“我只是随便说说，桃花每年都开，明年再看也罢。”说罢，偏过头去。
那种难得一见的落寞与对什么东西的向往之情已经又被他隐藏在心底了。


谢长生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他很郑重地喊了王遗风的名字：“王遗风。”
王遗风感觉到他内心里突来的坚定决心，带着几分惊讶地抬头看他。
谢长生招出了神行千里的地图。


那地图与游戏中一模一样，是大唐的全版地图，一些重要的城市、地点都有标识，拿手指在某地一按，便可以瞬间飞去。在谢长生眼里，这地图是半透明的，他能够透过它看到对面的王遗风。他也知道，王遗风并不能看到这地图，之前他曾在紧急时刻在人前使用过几次，发现别人是看不到的，只能看到他抬起手在空中虚虚一点，人便消失不见，别人虽然惊讶，也只当他轻功超绝，却不知他早已远去千里。
他便细细向王遗风讲了起来。


他自然不能说：“我是玩家，你是NPC，这东西是玩家独有的技能，现在整个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人似乎是玩家，所以就我自己会……”
于是在他嗑嗑巴巴，边说边想的讲述中，神行千里被描述成了一种神奇的轻功……


“要如何练成？”王遗风听了半天，皱着眉问。
“……练不成，只有我会。”
“因为别人内力不够？”王遗风早察觉到谢长生内力深不可测，何况他一直认为谢长生是绝世高手。
“呃……这个轻功是不用内力的。”
“不用内力？”
“嗯，只要这样，心中想着要去哪里，然后抬手在空中一点，就可以过去。”谢长生指了指面前的地图，王遗风眼中便是他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
谢长生没有说出神行千里有一个时辰间隔的事情，万一这位大BOSS哪天毛了，让他以为他随时可以逃走比较好。
“……”王遗风能够感觉到谢长生并没有完全说实话，但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被这种听上去更像是佛法仙术的武功所震撼，顾不上探究，只一味疑惑不已。
谢长生觉得与其这样解释半天，不如直接来真的比较好懂：“其实我今天出去，就是赶到幽州看西府海棠花去了——幽州离此甚远，除用神行千里外还需换马赶路，因此耽搁了三个时辰。今天晚了，待明日一早，我再用神行千里去北地的山中为你寻来几枝桃花，你便知道了。”


一夜无言。
第二天一早，谢长生照常伺候完王遗风，便对他说：“现如今若要寻到桃花，必然要去北边。幽州再北的高山之上也许尚有野生桃花，我这神行千里落不到那么远，途中换骑马匹，加上找寻，恐怕需要四五个时辰，几乎便是一天。”
王遗风仍微带着点不信：“那你便去吧。”
谢长生照旧给他含了参片，犹豫了一下，没有将王遗风再放进地板下面——他可不想千辛万苦寻来桃花，再带回来哄一个哭鼻子的大BOSS。
自他在此隐居，除了那天那三个天罡卫外从未有人找到过这里，只不过出去一天，应该不会那样巧就有人寻来这偏僻的山脚竹屋。
十几日运功逼毒之下，王遗风也已勉强能动弹一点，将必要之物放在床附近，谢长生便招出神行千里地图，当着王遗风的面，选中三才阵的标志，抬手点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