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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小说、小说』【剑三】此生共我饮长风 —— By青衣沉醉

楼主:夏呈炫  时间:2019-05-11 11:27:53
第18章 十八、
王遗风眼看着谢长生拿手在身前约齐胸口高的地方一点,人便凭空消失了。
他强自捺下心中惊异之情,只待谢长生回来,若确有桃花,便知事情真假。


却说谢长生落在三才阵外草场之上,又随便挑了一匹马骑上去,这次轻车熟路,沿着昨天去幽州的路急赶,一路前往幽州北边的燕山。


唐时燕山山脉地处唐朝北疆,乃与奚族交接之处。开元二十一年间幽州长史曾派几员大将率数万精骑,连及降奚之众于燕山一峰都山之下讨伐契丹,皆没。(*)


谢长生记得他生前曾有一次在五月间与朋友在此附近同游,登上一座被当地人叫做长安岭的小山,在那荒山野岭间见过数棵野生桃花开得正是时候。这次便向此地而来,希望能同样找到。
他却不知这里最近几年刚刚发生过几场大规模战争,当他第四次踩到一颗圆溜溜的骷髅头时,一向胆子不大的他差点崩溃掉。凭着身法一躲,却一脚踏断了半支长戟,锋利的戟刃一下子划破了右小腿,血几乎是立刻便涌了出来。
谢长生于荒草间寻了块大石坐下,有几分气急败坏地撩起衣物查看。没有伤到筋骨,但伤口颇深且长,只这么一小会儿工夫,那血已将半条腿连鞋皆尽染红。附近并无止血药草,只得撕下内衣草草包扎一番,然后就地打坐,以免失血过多。


抬眼望去,已是申时初,日头偏西。北地不比中原,此时犹带春寒的大风呼呼刮过,不似五月天气,山上也并无高大植被,漫山布满低矮的灌木荆棘,只带着几点的绿意,中间隐约数枝残刀断戟、破旗枯骨,不知名的鸟嘎嘎叫着飞过,声音低哑凄凉。


小腿一直剧痛不已,包扎不得法,血只是流得变慢了些,不一会儿,脚下鲜血已积了一小摊。


此情此景,谢长生真想招出地图神行回金水镇算了。
可是他并不是出来游玩的。若只为看风景,碰到这等“上好风光”,他自然可以换个地方。
想起王遗风说“桃花每年都开,明年再看也罢”那句话时故做随意的语气,哪怕他没有擅察人心的本领,那种落寞之意也被清楚地传达了过来。他并不知王遗风是因为想起了文小月,只道他确实想看桃花。这次丢下他一个人一整天总归是冒险了些,若等下回再出来又要担惊受怕。
四野一望,叹口气,感觉了一下,经打坐回血,虽然血流得很恐怖但并未过多失血,于是忍着腿上剧疼,站起身来,运起轻功,又向另一座山头掠去。


这般又找了几座山,仍无所获,右腿处血已将衣鞋皆尽泡透,脚底血液又粘又稠,冰凉滑腻,一步一滑,加之腿疼得很,谢长生十分不舒服,只一味勉力支撑,中间几次感到因失血带来的眩晕,就停下来打坐恢复一下,再起来继续走。
幸亏这山麓荒凉没有人烟,举目只他一人,否则他流这么多血竟然未死就早把别人吓坏了。


又翻过一座山,谢长生汗湿重衣,脚底打滑,勉强掠上峰顶,抬眸四望。


却突见那荒山野岭之上杂草丛生,早春寒风呼呼刮过,遍地灌木荆棘枯枝黄叶与绿色新芽交生,一处背风之坡的植被却绿叶稍长,比别处更多春/色。之中生有一大片野生桃花,粉灿灿开得如云似霞。正盛时的花朵被丛生荆棘所护,未被大风吹落,那将落之花却被吹得离枝,无数粉色花瓣满天飞舞,为这肃杀荒芜之地平添了几分艳色。


谢长生脚步蹒跚着踉跄向前。


终于,找到了。

楼主:夏呈炫  时间:2019-05-11 11:27:53
第19章 十九、
选定开得最盛的一枝野桃花,小心翼翼地折下来,没忘记将扣在身后的斗笠戴回头上,谢长生一刻也不想再在这里停留,招出神行千里地图点上金水镇。


落地之处离竹屋不算太远,谢长生强打起精神往家赶。不一会儿,视野里右上角的小地图上出现了两间竹屋的缩影。
但是,代表人的位置的红点有两个。
其中一个停留在屋中,自然是王遗风。
另一个红点,已经停在了竹屋的门口。


谢长生瞳孔一缩,提气轻身,以最快的身法掠了过去。
远远的,两间竹屋出现在视线里。谢长生凝目看去,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正抬手推门,一边推一边喊:“屋里有人吗?”
谢长生深吸一口气,一个蹑云逐月,冲到了那个人的背后。
那人已经将门推开了一半,一只脚已踏进门槛,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正冲门口的床榻上躺着的王遗风。


谢长生顾不得许多,抬腿一脚将他踹了个滚地葫芦,而后身形一晃,挡在了床前。


站稳后,才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腿上传来。
定定神,往地上的人看去。
近看那人身穿一身白色锦袍,腰束青玉腰带,一头黑发梳得油光水滑,一柄白玉为骨的纸扇跌出去老远。


他屁股上还印着谢长生刚踹上去的一个血脚印子,正狼狈万分地往起爬,头已抬了起来,疑惑不已地向前面看了过来。
谢长生立在床前,身后就是王遗风,他自己一个身子遮挡有限,情急之下,摘下斗笠反手扣在了王遗风的脸上。
那人爬到一半,一眼看到了谢长生,立刻呆住了。


谢长生认了出来。这人乃是金水镇上四大家族中孙家的公子,叫什么不知道,长得也算俊俏,整日摇着一把扇子故做风流,游手好闲,属于典型的二世祖样的人物。
现下这位二世祖半趴半跪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谢长生的脸,傻兮兮地半张着嘴。显然已看得呆过去。
谢长生心下生恼,开口问:“你是何人?”
那人呆呆地下意识答:“在下、在下孙怀安。”倒是老实谦和得很。
“为何闯入我家?”
“在下、在下游玩至此……想,歇歇脚……”
谢长生刚要开口再问什么,身后却传来王遗风的声音。他并未将斗笠从脸上拿下来,声音透过斗笠传出来,有点闷闷的:
“你受伤了?”
刚才那短短一瞬间,王遗风已看到谢长生半身尽是血污。


谢长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孙怀安却听到了这话,回过神来,视线往下一望,立刻看到谢长生半边身子都被血染透了,刚才只顾看脸,竟没发现。
他立刻惊跳起来:“你、你你……你受伤了!你怎样?要不要紧?”说着,竟然冲上前来伸手要拉谢长生,那身手倒也颇敏捷。
谢长生哪里会让他碰到,微一侧身让了开来:“孙公子请自重。”
那孙怀安只觉得眼前一花,那让人惊艳得不得了的人已换了位置。他完全没往一边露出来的王遗风看一眼,只望住谢长生那吓人的半边血红衣衫,磕磕巴巴地道:“不是,不是,你,你受伤了……”

楼主:夏呈炫  时间:2019-05-11 11:27:53
第20章 二十、
“伤得怎样?”这话却是王遗风问的。他透过斗笠上的缝隙只能隐约看到谢长生身上全是血。
谢长生看到王遗风一边问一边艰难伸手就要揭起脸上的斗笠,连忙一把握住他的手:“不要紧,小伤而已。”


除了洗澡喂饭运功逼毒等必要的身体接触,谢长生一向对碰到王遗风身体这种事避之唯恐不及,这是他第一次握住王遗风的手。
王遗风微微一动,便安静下来,不再说什么。


谢长生转过身来看向孙怀安,后者明显还在失魂落魄中,目光顺着谢长生的手臂看到了王遗风,略带疑惑地看看扣在他脸上的斗笠,再落在被谢长生握着的手上,微微一怔。
那手背上的皮肤是青紫色的。
谢长生不动声色地移动了一下身子。
孙怀安视线立刻被吸引了过去。谢长生轻咳一声,道:“家兄身染恶疾,面部皮肤溃烂,不能见人。”
孙怀安呆呆地“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明白了。
此时谢长生脚下血迹已又积了一滩,血腥气渐浓了起来,王遗风不安地动了动。


谢长生略觉得头有点发晕,知道失血又有点多了,看着这半痴不傻的二世祖,不由有些焦躁:“孙公子,家兄之病怕是会过人,还请你速速离去。”
“可是,你受伤了……”依然呆呆的。
谢长生在心里直皱眉:以前去镇上听评书时见过几次这位二世祖,没发现是个傻的啊,怎么这个样子。
“孙公子,待你离去之后,我自会裹伤。”说罢,不再掩饰表情,皱起了眉。
孙怀安看到他痛苦的神色,“啊”了一声,像刚从一场美梦里醒过来一样,定了定神,立刻打躬作了个揖:“是在下唐突了,在下这就走,这就走……你……你可有治伤药物?”还是不放心那看上去流个不停的血,又罗嗦一句。


“江湖之人,不需你多事,速速离开。”躺在床上的王遗风淡淡开口,声音低沉而带了些微怒意,充满威势。
谢长生觉得这语气真是耳熟,像极了第一天见到王遗风时那种惯于吩咐人的上位者口气,挺长时间没听到了,还有点怀念。
那孙怀安愣了愣,望望王遗风,又望望已经有点站不住了的谢长生,咬咬牙,又作了个揖:“还请保重……改日,改日在下再来探望。”说罢,丢了魂一般高一脚低一脚地走了,连地上的扇子都忘了拾。


谢长生很想提醒他他背后的衣服上还有个血红的大脚印,在白色锦袍上甚是显眼,还想告诉他别来了这里十分不欢迎他再来探望。终究失血有点多,站不大住,话没说出口,晃了晃身子,一屁股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王遗风凝起全身力气,一把将面上的斗笠掀了开来。
一眼望去,那椅子上的人神情痛苦,额上有汗,面色惨白,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虚弱地靠坐着。一身淡色长衫被勾破了好几处,右腿处的衣服与鞋子全部被血染透了。地板上印着几个血脚印子,刚才的站立处还有一摊血。


那人一只苍白的手里却还紧紧捏着一枝碧叶桃花。

楼主:夏呈炫  时间:2019-05-11 11:27:53
第21章 二十一、
看到王遗风视线落到手上,谢长生也跟着低头去看。
刚才一片混乱之下,一路精心护着的桃花不知道何时碰到了哪里,原本开得正好的花瓣被弄得业已半落,残缺不全。
谢长生有点生气,还有点愧疚,抬头看王遗风:“抱歉,好不容易折来的,不小心给弄成这样了。”
“怎么受的伤?”
“……呃,找花的时候,腿上不小心被东西划了一下,不碍事。”
王遗风不再说话,只慢慢摊开手。
谢长生愣了愣,忙把那枝桃花放到他手中。
“去包扎伤口。”
“嗯……”


谢长生回屋找出金创药敷上止住血,又打坐恢复了一会儿。
慢慢地失血带来的晕眩止住了,伤口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头不晕了,便越发觉得腿上疼得厉害。
看看天色已晚,他同王遗风一样白天未进食,觉得肚子也咕咕叫起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面条都可能下糊的谢长生同学没奈何,勉强换过衣服赶到镇上买了些外食带回来,再到王遗风屋里与他同吃。
王遗风已能凭自己的力气靠坐着慢慢吃东西了,谢长生进去时,他正斜斜靠在床头,握着那枝桃花垂目细看。
谢长生便在榻上放了张矮桌,两人相对而坐。
王遗风也没再问神行千里的事,只默默看着谢长生摆放碗筷食物。


一边吃饭,谢长生一边止不住地皱眉。他只能在慢上半拍的反应时间中选择是控制一下表情和细微动作还是表现出来,而对这种长时间的疼痛实在分不出精神来持续忍耐。
“很疼?”王遗风慢慢吃着东西,突然开口问。
谢长生深吸口气,没出息地点点头:“嗯。”
“我有个止疼的方子,你记下来。”
“……”谢长生看他:“假方子吧?”
王遗风挑眉疑惑。
“真管用的话,你为什么不给自己用?你这毒伤,应该是无时不刻都在疼的吧?”
“……那方子虽好,却不能常用。况且我以前时常受伤,已经惯了。”
谢长生为那句“以前时常受伤,已经惯了”牙疼了一下,点头道:“那我也不用吧。”
“?”
“想来应该是些用久了会成瘾的东西。”
王遗风点点头:“看不出你小小年纪,懂得不少。”
唐时已有罂粟花,时人当作珍贵药品乃至滋补品使用,会知道它能致人成瘾的极少。那味方子里正因含了罂粟才能显著缓解疼痛,因恶人谷的毒王“阎王贴”肖药儿喜在人身上施加各种药物做实验,王遗风才知道这种东西大剂量使用会致人成瘾,想不到谢长生看上去不过二十也懂得这些。


谢长生侧身坐久了,有点腿麻,便动了动,一不小心右腿伤口撞到了床沿上。
这一下真是痛入骨髓,饶是谢长生能控制反应,也“呜”一下抱着腿倒在榻上蜷成一团,冷汗哗地下来了,痛得说不出话来。
王遗风停了筷子看着他,直到他缓过劲儿来,慢慢伸展开身子,脸色却仍疼得青白。
“若少少用些并不碍事。”他看着谢长生被咬破了的嘴唇说。那里有些殷红的血迹渗了出来。
“不、不用。”
王遗风皱眉。
“你、你既忍得,我便也忍得,我不信我便痛过你。”谢长生望着王遗风不动声色平静的脸,一边吸气一边说。那张脸仍带些青紫之色,却始终平静,只在睡梦昏迷中才会微微颦起浓眉。
都是男人,王遗风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忍痛,他也能。
这样给自己打着气,便觉得似乎真的不太疼了。


缓过气来了,谢长生便拿起筷子继续吃东西。
刚夹了块豆腐要往嘴里送,王遗风道:“等等。”
谢长生抬眸看他。
王遗风将手伸过来。因毒伤无力,他的动作极慢,那手仍带青紫,手形却极修长。谢长生突然想起了生前有一位叫姜大卫的男演员就有着这样一双极好看的手。
谢长生这样微有点走神地想着,就看到那只手慢慢伸过来,眼看快要碰到他了,却突然一顿,又收回去了。
他茫然地看着王遗风,对方却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去吃饭了。

楼主:夏呈炫  时间:2019-05-11 11:27:53
第22章 二十二、
夜里谢长生做了个梦。
梦里面有他喜欢过的两个人。一个是那个叫姜大卫的男演员,是他的偶像,还有一位是宋远山,是高了他几届的学长。
没错,谢长生是个gay。
梦里面,他和宋远山一起窝在租住的小屋沙发上看电影,他一面吃着一串白水晶葡萄,一面呜噜呜噜地指着屏幕对宋远山说他就是因为姜大卫的手好看才喜欢他。
宋远山便伸出自己有点粗的手指一点他的鼻尖,笑着问他:“那你是喜欢我哪里?”
他也不知道他喜欢宋远山哪里,但就是喜欢,特别特别喜欢。喜欢到后来,他要和未婚妻结婚了,他仍是喜欢。
那时他年轻不懂事,大学还未毕业,家世良好,最是无忧无虑的年纪,爱人要结婚了,于他便成了天要塌下来一般的事情。
于是他苦苦痴缠,丑态百出,将自己几乎低到尘埃里,甚至很没品地想去骚扰那个家里非常有钱的女孩子,却几次被宋远山安抚了下去。
直到他生日那天,宋远山答应了要陪他吃饭,却临时打电话来说公司有事情。
他人已在早订好位子的西餐厅坐着,等了很久,一直坐到侍者来赶人。
走出门来,却看到宋远山搂着那个女孩子从隔壁的酒店里出来。两人正低着头喁喁私语,那个女孩子便含羞打了他一下,他大笑着抬头。
这一抬头,便看到了他。他从来不知道宋远山竟然这样会演戏,看到他的时候,连眼神都没有变化,笑着走上来,揽着那个女孩子的肩向他介绍:“这是我未婚妻妮妮。”
向她介绍:“这是我的学弟。”


连名字都没有提。


他回到家便翻出了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一时兴起时录下的床上过程。当初是宋远山坚持要录的,他本来害羞不肯同意,宋远山保证只是录下来看看,看完就删掉。真录下来后谢长生自己却偷偷留了一份下来,本来想做纪念,却想不到会有一天用在这种地方。
他打电话给宋远山说,如果他一定离开他,他就把那录像寄给她。
不管那个能让宋远山少奋斗好几十年的女孩子有多喜欢他,也不会接受他和一个男人翻云覆雨。
他一个人在当初两人一起租住的小房子里,声音平静地挂了电话,然后靠着墙慢慢坐在地上,不出声地一直哭一直哭。
从在酒店回来的路上他就发誓再也不在他面前哭了。那种卑微低贱他再也不要让任何人看到。


当天晚上,那房子失了火。
消防队来得不早不晚,像是有人及时报了火警。房子里东西都烧得差不多了。他被救回一条命,却全身重度烧伤。
父母从老家赶来看望他,透过探视走廊的玻璃,看到处于半昏迷状态的他疼得一直在颤抖。
治疗的过程极痛苦,他全身裹着渗着血与组织液的纱布,在剧烈的疼痛中时昏时醒,恍惚中似乎听到过宋远山的声音,在他耳边喃喃道:“我没想杀你的。”
最后父母花光了他们所有的积蓄,连房子都卖了,不得已将他从医院接回了奶奶家。
那时他已经做了部分手术,大火中他本能地护住了头,相对烧伤最轻的脸上已做了眼部植皮手术,虽然眼睑翻开着,睡觉时都闭不住,却终于是能看到一丁点东西了。
在回奶奶家的路上,他最后一次透过车窗看了一眼外面的春光。那时正是海棠花开得最盛的时候,车子路过一个公园的外面,园子里各种颜色的花儿开得正是热闹。有几枝花枝伸出了护栏,一直碰到行得很缓很平稳的车子车窗。在他的视野里,那是一团粉粉嫩嫩、娇艳无比的轮廓,衬着些绿绿的枝叶,从车窗玻璃前慢慢地滑了过去。
他真想伸手去摸一摸那娇柔的东西,但不可能,他的四肢永远也伸不直了。
妈妈见他盯着看,便小声告诉他那是海棠。
他想,等他好了后,一定要好好看看海棠花是什么样子的。
之后到家不过三个月,他就因为护理不当,引发了肺水肿等并发症,死在了妈妈的怀里。


再睁开眼,就已到了这个世界。
多好啊,他又可以站起来,在阳光下自如奔跑,用视野清晰的眼睛看一切他想看的风景。
还可以好好看一看,摸一摸那样美丽那样娇柔的花朵。
而且竟然永远也不用再看到那张脸,真是天底下最最美好的事情。


……


从那深长的梦里醒来时,谢长生发现日头已经升得很高了,带了点炎热意味的阳光无遮无挡地照耀在他脸上,右腿上的伤口一阵一阵钻心的疼。
怪不得会再梦到那场大火呢。他掀起身上的被子,一边慢吞吞挪着伤腿下床,一面想:天气热起来了,回头得给自己和王遗风换床薄点的被子了。

楼主:夏呈炫  时间:2019-05-11 11:27:53
第23章 二十三、
为了不在右腿上使力,谢长生连在屋子里行动也运上了轻功身法,此时便十分庆幸他是穿越到了这么个武侠世界。
略略收拾一下自己,便到王遗风的屋子里查看。
他能忍下种种不适与不方便照顾王遗风,很大程度上,不过是因为他也经历过那种在生死之间徘徊而全然无能为力的感觉。


王遗风也在做梦。
他许多年没做梦了,许是这两天几次想起文小月,他竟然梦到了她。
先是一片黑暗的荒野,没有光,也没有风,没有任何声音。他一个人踯躅前行,脚下不知道是些什么,高低不平,他似乎也没了盖世的武功,只是个普通人,踉踉跄跄,向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前方不知道哪个方向无目的地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心底里一直隐隐作着痛,他很想找个能让他停下来的地方,却怎么也停不下来。这时,很远很远的地方,出现了一点光亮。
他加快脚步赶过去,几次差点被什么绊倒也不肯减慢步速,带着一种飞蛾扑火般的渴望向着那点光而去。
近了,那像是一个出口,光芒万丈,他眼睛被刺得发痛,却死死大睁着眼不肯闭上。
那团光影中,站着一个人。
他走近了,却越走越慢。慢慢看清了,那是一个女子。
是文小月。
她一如从前,脸庞清秀,目光清澈剔透,明亮如星,宛如从不曾为这尘世所染,从她眼中看不到一丝人世的污秽和虚假。
穿着的却不再是桃香楼中那样的艳色服装,而是一袭淡雅衣裙。正手执一枝桃花,含笑看着他。
应该是在看他吧?王遗风迟疑地想着走上前。目盲的她能看到我吗?
走到她跟前站住,正要说什么,眼前一花,那人却突然变作了身着淡色长衫的谢长生,执着桃花,偏着头,眼中带着隐忍的疼痛,以及一点没有保护好花枝的愧疚与自责,将那枝已半败落的桃花向他手中递来。
他的衣衫半被血染,嘴唇因失血而苍白,上面还带着傍晚伤口撞到床沿时忍痛咬伤的一点血迹,却只在意他是不是会嫌弃他手上的那枝桃花。
王遗风便忽然忘了先前的文小月,一手接过桃花,一手忍不住抬了起来,终于做了傍晚那时没做完的动作,轻轻在他嘴角抹了一下。
满意地看到谢长生嘴角那点刺眼的血迹被抹去了。
他开口,正要说什么,却突见那少年勾起唇角,很淡地笑了一下,抬手在半空轻轻一点,人就瞬间消失了。
那一刹那,周围的光芒也一同敛去,他又被独自留在一片无尽的黑暗里。


他睁开眼时,谢长生正低着头站在床边看他,天已大亮,明媚的阳光映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和梦中一样清澈剔透,明亮如星,但那种清澈又与小月不同,她是从来不曾被污染,而他却根本不像普通二十岁的少年,像是经历过什么悲惨的故事,却沉淀到了不知何处。
这双眼睛此时正带些许关心与担忧看着他,那是从他看到他第一眼起时就有的,一种纯然的,与喜欢和厌恶都没有关系的,也与什么相貌风度、名利金钱、地位权势、武绝天下等等都没有关系的,最纯粹的悲悯。
但在眼底的最深处却又有一丝隐藏得很深的漫不经心。
是的,是漫不经心。也是从他看到他第一眼起,不管那少年在做什么,他敏感的心永远能在他心底感觉到一种隔膜。仿佛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世界不属于他。
此时他见他醒了,便带着那一点漫不经心,却又关心地问他:“难道做恶梦了?看你一直皱着眉。”


王遗风便闭上眼睛,淡淡道:“不,只是毒伤疼得厉害。”


他知道这不再是梦境,他不可以再将脆弱显露给任何人,尤其是这个少年,他在他面前已显露得太多。

楼主:夏呈炫  时间:2019-05-11 11:27:53
第24章 二十四、
再次运功逼毒,王遗风已能坚持很久。毒素大半被逼出体外,但被剧毒破坏的神经系统与经脉仍需要调养。已勉强能自己穿衣,只是气力不继,动一动,歇一歇,谢长生看不过,伸袖子系腰带什么的还是帮他一把。
谢长生把两人收拾得差不多了,便拿了斗笠,准备出门去镇上吃饭。
王遗风看看他微跛的步子,忍不住问:“你就不能自己在家做一点吗?”
“……我不会。”谢长生以为他嫌他不做饭,羞恼:“有饭吃就不错了,还挑。”
话虽然这么说,他记起这些天一直给王BOSS吃粥,是有点过份,决定等下给他打包点别的饭食回来。
刚要出门,又站住了,皱着眉头看视线里右上角的小地图。


不一会儿,王遗风便知道了他皱眉的原因。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昨天那个孙怀安的声音传了过来:“那个……有、有人在家吗……”


谢长生记得这二世祖在评书戏台子下面调戏良家妇女的时候是不结巴的,现下这位被他堵在门口的大少爷垂着头胀红着面皮眼也不敢抬一下,一手抠着门框呐呐道:“那个……公、公子……”
“有什么事吗?”谢长生有些烦,任谁在肚子饿了想出去吃饭的时候被不速之客堵在家里都会烦。
“没、没事……”
“我正要出门。”谢长生向前迈了一步,跨出门去,在背后掩上了门。
孙怀安被他逼得向后倒退了几步,抬起头来瞟了他一眼,又飞速低下头去:“那……那……”
“那”了半天也没下文。
谢长生忍不住问:“你昨天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他记得他这隐居的竹屋所在之地十分偏僻,几乎没有路,还有一大从藤蔓遮住的几块高大的山石挡在不远处,除非有心之人仔细搜索之下绝对不易找到。
“我……我昨日一时兴起,自己驾了只小船,想寻寻看这小河最后能流到哪里去,到那边被石头挡住了,就下来继续往前走了走……”好半天没抬头看那个让人失神的人,孙少爷总算拾回一点理智,说话也流利了许多。
原来是顺着河水找来的。谢长生看看那条和别的河没什么两样的水流,大概只有孙怀安这样成天吃饱了没事做的闲富公子才会干这种事。
肚子又饿,又不能放孙怀安自己在这里,谢长生没奈何,向前走了两步,开口:“我正要去镇上吃饭,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
半天没听到回答,谢长生不耐回头,却看到那孙怀安刚刚恢复了些的脸色又透红一片。


到了镇上,孙怀安坚持要请谢长生到金水镇最大的食为天酒楼吃饭,谢长生实在不想在大街上与他拉拉扯扯,便随他去了。
二人要了雅间,谢长生心内暗想在这吃饭也有好处,至少可以将斗笠摘下来,方便了许多。
刚摘下来又后悔了,对面坐着的孙怀安眼也不眨一直盯着他看,这叫人怎么吃。


别别扭扭一顿饭吃完,孙怀安抢着付帐,谢长生也随便他,只开口另要了些饭食,道是要打包带回去给大哥吃。
孙怀安就问他为何不请个厨娘——在他眼中,谢长生这般凡尘不染的人不下厨是自然的。
谢长生淡淡道:“家兄不喜生人。”
孙怀安便开始扭捏踌躇,直到谢长生拎了食盒要走了,才跟在后头期期艾艾道:“我、我家厨娘做饭很好吃……我每天给你和大哥送、送饭食……如、如何……”


谢长生正半跛着腿走得心中生恼,那伤口痛得人不舒服得紧,想到往后好些天都要这样忍着腿疼来回奔波,听此一言,不由觉得心动。

楼主:夏呈炫  时间:2019-05-11 11:27:53
第25章 二十五、
自此偏僻的山脚竹屋便多了个人,孙怀安一日两次按时来此送饭。


谢长生特意叮嘱他不可叫他人知道,那大少爷便乖乖每日近午亲自拎了食盒走好远的路来送饭。谢长生赶他去隔壁屋子待着,自己与王遗风在这边同吃。他也不恼,安静地在谢长生的屋子里坐坐看看,待谢长生吃完过来,便赖着不走同谢长生说话。
谢长生吃人嘴软,不好就翻脸赶人,只得拿了卷书歪在一边看着,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随口乱嗯,孙怀安也不介意,一味自己说个不住,说到渴了就自己倒水喝,顺便替谢长生满上。有时说着说着就盯着谢长生发起呆来,谢长生看着书浑然不觉,他看一会儿自己醒过神来,就又开始没话找话说。这般直到天近傍晚又赶回家中,取了饭食再赶回竹屋,谢长生此时便不肯再留他,以吃完饭要照顾兄长为名,接了食盒就赶孙怀安走——他确实需要给王遗风逼毒疗伤。
孙怀安也不恼,很听话地放下食盒就走。
这样倒也没添多少麻烦。


王遗风对孙怀安却看不顺眼,一次便对谢长生道:“待你好些,还是自己去镇上买饭吧。”
谢长生看看他:“你不爱吃他家厨娘做的菜?那且忍几日吧,我腿疼得差些时便替你买粥回来。”
王遗风一窒,却没纠正他。
他总不能说他是因为感到那小子貌似纯情,心里却痒得恨不得吃了谢长生吧。


没安生多久,这日谢长生吃完饭回自己屋内,却撞到孙怀安正抱了他叠放在床头的几件换洗衣服,埋脸其中,一脸陶醉地嗅个不停,甚至还拿了一件在自己身上揉搓不已。


谢长生当下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掌打了过去。那孙怀安武艺一般,闪避不及,被一掌打得滚在地上,当场吐血。却顾不得伤,慌急地爬起来,一面急急分辩:“你别生气,别生气,对不住,是我一时想岔了……”一面吐血不已。
谢长生根本不想掩饰表情,冷着脸气得眉头直跳,那孙怀安见他这般恼恨,生怕他再不肯让他来,急得竟落下泪来。


谢长生此时两根指头捏着那几件衣服恨不得扔了算了,一手向门外挥了挥,道:“你走罢,别再来了。”
孙怀安胸前锦衣尽被自己吐出来的血染红,精心梳过的发髻也滚乱了,听谢长生果然赶他,直跪在地上哭得眼泪鼻涕的,抵死不肯走。
谢长生又赶他,他不走,谢长生气得便道:“你不走我便一掌打死你。”孙怀安仍不肯动,只拿袖子抹着眼泪道:“我、我不走,我走了你就不叫我来了。”
谢长生见他一个大男人哭成这个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又看他伤得不轻却不管不顾,只一味哀求着怕被赶走,突然触动前情,心里便软了,坐在一边椅子上偏着脸不再看他。


孙怀安哭了半天,见谢长生不再出声赶他,渐渐放了点儿心,此时才觉得挨的那一掌疼上来,不由按着胸口咳了几声,又吐了口血。
谢长生眼角瞥见,只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叹口气,道:“你先回去吧。”看孙怀安一脸惶恐地仰头看他,便道:“以后不可以再……再那样。”
孙怀安听着还有“以后”,连连发誓再不敢了,直恨不得许下天来。见谢长生不再生气,才小心地爬起来,唯唯着走了。


谢长生看他背影踉跄,知道那一掌伤得不轻,还跪在地上哭了半天,忍不住扬声道:“好好养伤,待好些再来吧。”
那孙怀安得了这一句关心话语,喜得欢天喜地走了,倒像受伤的不是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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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二十六、
王遗风在隔壁早听得这边一片混乱,只是动弹不得,待谢长生过去时便先问怎么回事。
谢长生说了,一边说一边又隐隐生恼,又想起孙怀安哭得可怜样子,勾起自己生前的记忆,心里不痛快,说完便闷闷坐着。
王遗风听了,眼中杀机大盛,沉声问:“你怎的就这么放他走了?”
“那能怎样?”谢长生闷声道。那种低到尘埃里的喜欢之情他也曾有过,所以气成这样,也仍存了一点儿不忍心。
“自然是杀了他。”
谢长生抬眸,看到王遗风眸色暗沉,怒意盈涌,才想起这位这段日子以来一直被他当大型宠物养的BOSS可从来不是善茬。人家是名满天下的恶人谷谷主,游戏世界里的邪派领袖,一个凡事讲究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人物。
这样想着,突然又想起孙怀安其实也不过是金水镇中一个NPC,隐约还能记得当年做过一个往四大家族送鹅卵石还是什么东西的任务,还曾见过那个NPC站在一个宽敞的院子里,与之对话便翻来覆去就那么一两句没滋搭味的话。
谢长生于是失笑:我和一个NPC生什么气……


王遗风说完那句杀气四溢的话,却见谢长生听了后呆呆看了他半晌,心中百转千回不知道绕过些什么念头,最后竟然笑了出来。


又来了,那种离得很远,仿佛什么也不在意的感觉。
明明人就站在这里,伸手可及,心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事会让他真正感同身受,又好像下一瞬间就可以随意离开一切让他不快的事情,飞到什么地方去,让你再也看不到他。
这种完全无法掌握的感觉,真是,很讨厌。


“好啦,”谢长生见王遗风尤带怒意,反过来安慰他:“他受我一掌,伤得不轻,大概一段时间内是来不了了。我明儿便去镇上替你买粥吃——呃,你愿意吃粥么?”
王遗风撇过头去不答。
谢长生不知道王遗风在气什么,还道是不爱吃粥,不由有些头疼:“那你爱吃什么,我买给你吃就是。别太贵就行……”说完开始盘算家里还有多少钱,这腿受了伤一时不得出去挖药,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于是又开始担心王遗风开口说出什么很贵的饭菜来。


这个烦恼倒没有持续很久,第二天近午,谢长生正要出门,那孙怀安竟然准时拎了食盒又来了。
谢长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接了食盒将他让到自己屋中坐着——这次记得把所有私用物品都收好了——不急着过去吃饭,先问他:“你怎么不在家养伤。”
孙怀安面色青白,嘴唇发紫,明眼人一看就带着内伤,却一挺胸膛:“我身体好得很,那点儿小伤算什么?”说着还想拿手去拍胸口,终究还是有点儿理智,怕当场吐出血来没敢真比划上去。
谢长生实在不知道该拿副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人,只好保持面无表情,点点头道:“那你坐着罢。”便去隔壁吃饭。


吃完饭谢长生要回自己屋看书,王遗风却不肯:“让那人走。”
谢长生听了这话,叹气:“我也想呢,只是人家带着那么重的伤还不忘过来送吃的,叫我怎么开口。”
王遗风便道:“那你在这屋看书,叫他也过来。”
他终是不放心,那小子心底里存着什么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只这缺心眼的傻孩子还毫不防备。
谢长生只道王遗风不愿意一个人,想想也是,就算是只宠物也没有尽把人独自留在屋内的道理,何况他还动弹不得只能干巴巴躺着,若真是宠物怕也会被动物保护主义者告他家庭冷暴力。
只是若真叫孙怀安看清了王遗风的脸,怕会带来不良后果。他便道:“等我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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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二十七、
回到自己屋内,那孙怀安这次老老实实的只在椅子上乖乖坐着喝水。
看他那幅痴迷听话的样子,若直接要求他不得泄露王遗风的所在倒也不难,只是总归不保险。
谢长生想了想,便开始细细盘问起孙怀安。


当然不能直接问他“你认识王遗风吗”,这样问不认识的也认识了……只拐弯抹角探他,问他平素都和什么人交往,做些什么事。孙怀安只当谢长生关心他,喜不自胜,百问百答,大吹大擂起来,却都是些斗鸡玩狗的纨绔子弟行径,偶然与人为争个青楼女子大打出手也被吹得英雄了得,于江湖之人之事根本不熟,偶然蹦出个江湖中人的名号却是谢长生从来没听说过的末流之人,试探着问他几个有名的门派之主也答得全然不对。
谢长生便知这人纯是一个被宠坏的普通富家公子哥了,放下心来,向他道:“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与家兄也曾为江湖中人,家兄更是曾结下了几个可怕的仇家,你若不想我们出事,便不要向任何人形容起他。若是遇到有人向你打听他这般样貌的人,也不要说见过他。”
孙怀安连连点头。
谢长生便袖了书,端了水杯,带他到了隔壁屋中。


孙怀安殷勤地替谢长生端着杯子,跟在他后头进屋,抬头就看到了那位久仰其名却只隔着一顶斗笠见过半面的“家兄”。


此时王遗风虽然行动依然无力,皮肤上的毒色却是褪了许多,原本深邃俊逸的面部轮廓明朗了起来,只在眉宇间还带着些暗青之气。衣服是谢长生特意从别处买回来的墨色长衫,略宽大了些。他本生得身材高大但略有偏瘦,平素喜欢穿白还看不出来,这一着深色衣物便显得身形冷峭,整个人清癯玉立,此时正靠坐在床榻上,目中神光内敛,一头黑色长发散在身后,一眼望去如一位饱读诗书的文雅高士,颇有魏晋之风,却又有着普通书生所没有的不凡气度。
不同于谢长生的那种惊若天人般的出尘,却具有同样夺人心魄的气质。若这世间还有人能站在谢长生身边而不会完全被掩去光芒的话,就是这人了吧。
孙怀安呐呐地这样想着,没顾上思考为什么前几天还“面部溃烂不能见人”的兄长怎么这样快就康复得脸上连个小坑疤也没有,被王遗风气势所夺,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谢长生看他发呆,生怕他再像看自己时那样出丑,惹恼王BOSS可不是一掌就能了事儿的,连忙一扯孙怀安的袖子,那位才算回过神来,讪讪地坐下了。
王遗风却是被人看惯了的,泰然自若地任孙怀安看,只在谢长生伸手扯他袖子时,不动声色地瞟了孙怀安一眼。
谢长生全无所觉,被看的孙怀安却猛地打了个寒颤。


那是怎样的一个眼神哟。
并没有透出多么冷森的杀气,但却具有一种摄人心神的穿透力,让人不寒而栗,又带着一些蔑视,像是手底下经过了成千上万条人命,却视之如蝼如蚁。
孙怀安不知怎的,脑中突然就想起了父亲给他请的不知道第几任私塾先生曾教过的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没错,那是一种视世间众人为刍狗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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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二十八、
孙怀安被王遗风淡淡地瞟了一眼,登时坐立不安起来,连谢长生坐在自己旁边都觉不出开心了,扭来扭去,百般不舒服,谢长生看他不安,便安抚道:“你放心,家兄虽然病得几乎不能动,却不会过人——前几日我说会过人是吓你的。”
说着,便抬头看了王遗风一眼。
王遗风感到孙怀安心里对他的惧意,越发散发杀气,只恨不得能将他惊走最好,却正被谢长生撞到他的目光。
谢长生也被那双冷冽的黑眸吓到了……


直到王遗风感觉到他的惊吓,垂下眼皮收回视线,谢长生才和孙怀安一起打了个寒颤——原来,这才是恶人谷谷主的本来面目,什么温顺什么乖觉什么大型宠物,根本全部是错觉!


孙怀安磕磕巴巴小小声说:“你、你大哥怎么这么吓人……”
谢长生眼观鼻鼻观心捧着热水杯不放,心中暗道:“我也不知道他这么吓人啊……”
孙怀安又小声道:“他……真的病得动弹不得?”
谢长生抬头看向王遗风,那位正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袖,然后慢吞吞地给自己调整了个更舒适的靠坐姿势。
谢长生心里也直犯嘀咕,要不是他每日亲手照料这人,谁能相信这看上去如慵懒的狮子般的男人是真的没力气动弹,怎么看都是一副蓄势待发,随时会暴起扑倒猎物的样子啊……
褪去了那层僵尸般让人不敢细看的毒色,那种摄人心魄的气势把孙怀安和谢长生一起镇住了。


所幸之后王遗风一直收敛气势,也不再用那种萧煞的目光杀人,只闭着眼睛养神。谢长生和孙怀安两个便坐得远远的,一个看书,一个一会儿看看王遗风,一会儿看看谢长生——看王遗风时直觉害怕得想跳起来逃走,看谢长生时又舍不得走了……
谢长生从王遗风收起气势起就不再害怕,看没一会儿书更是被吸引其中完全不知身在何处。只可怜一个孙怀安,看看王遗风,只觉得这看似随意靠躺着的男人随时可能伸根手指像捻死只蚂蚁一样干掉他,于是连忙移开目光——但看谢长生的时候怎么觉得那股杀气更浓了……


于是头一次,还没到傍晚饭时,孙少爷就起身告辞了……


再送饭来时,他便死也不肯再去王遗风屋中,又赖着不肯走,只说家里无聊,附近又无好景,拉着谢长生不放。
谢长生看他红着脸双眼带着期盼望着自己的样子,着实说不着什么狠话,只好让他留下,自己继续在这边陪他。
和王遗风吃着饭,一面替那个行动无力却挺挑食的BOSS细细挑去菜里的葱姜末,再替他夹进碗里,一面和他说起这个的时候,那位却只淡淡嗯了一声,并没有过多不满。
想是终于吃惯孙家厨娘做的菜的口味,也觉得赶走孙怀安不好了?谢长生默默想。


半个多月过去,这般倒也相安无事,只是孙怀安又开始有点儿按捺不住,倒一直未敢做出什么特别出格的事,只有一次借着要给谢长生看手相,拿着他的手翻来覆去看个不住,谢长生见他也只是看看,便由他去了。
慢慢地,拜武侠世界里总是效果超好的金创药所赐,谢长生腿上伤口开始愈合。


痒比痛难熬。伤口愈合造成的奇痒让谢长生忍不住总想要去抠去挠。尤其是,经历过前世那种伤口痛痒交加却完全动弹不得的情景之后,他对这种感觉的耐受力降到了最低点。可能前世那种浑身裹着纱布全身是伤的阴影太深了,他总是下意识去挠腿上那道伤口上刚结不久的疤,一来二去,反而好得更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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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二十九、
如今饭也不用买了,王遗风体内毒素也早差不多没了,只是力气却没有太大的起色,想是经脉受损太过严重。好在余毒不多,运功逼毒罢后只头上冒冒毒烟,开窗通通风就行,免去了天天洗衣之苦。只是谢长生自己洗澡时还好注意些,替王遗风洗澡洗头发时却总免不了弄湿衣服,几次之下,伤腿沾了水,加上他总忍不住去挠,竟然发起炎来。


开始还没什么,只是伤口愈合处有些发红,谢长生也没当回事,不料到了晚上竟然发烧了。
睡前还没有太大的感觉,他照顾王遗风睡下后便回自己屋里,掌着灯还看了会儿书,只觉得头有些晕,还道今天怎的困得比往日要早,也没多想,合上书睡了。
天亮后却起不来了,发起烧来。他只觉得一夜都睡不宁,辗转反侧却又醒不了,浑身出汗又冷得直打寒战。迷迷糊糊间听到王遗风在隔壁喊他,他只醒不过来,隐约听得那边厢“咚”地一声,他还在模糊地担心该不会是王遗风没睡好掉下床了,应该过去把他抱回床上去……一个念头没转完,便又陷入了半昏迷。


半梦半醒间,却觉得有人在脱他衣服。
他只觉得那双手一片冰凉,手心里似乎满是汗,还有点发抖,但摸在身上比他高热的体温却清凉许多,不由舒服地呻吟出声,贴了上去。
模模糊糊听得一声粗重的低喘,接着便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胸口摩梭,湿湿凉凉,他觉得不太舒服,挣了几挣没有挣动,一着急,眼睛睁开了。


却见自己中衣几乎全部被解开了,孙怀安正趴在他胸前狂吻不已。


这一下又惊又怒,谢长生大喊一声:“你在做什么!”
话一出口,却是又沙又哑,低不可闻,高烧早将他力气耗尽了。
孙怀安闻声抬起头来定定地看向他,眼睛是红的,带着满眼的狂热与迷乱,喃喃地“长生、长生……”念着,不管不顾又埋首去吻他胸口,两手不规矩地在他全身游走,一只手竟然往下身探去。
谢长生心下大急,勉力挣了几下却挣之不动。那孙怀安虽然武艺远远不如他,孙老爹却也替他请了不少武艺师父,虽然都是江湖上的三流人物,搁不住孙怀安每每要恃武斗殴,便在武艺之上多有用心,此时轻易将个高烧得全身发软的谢长生制住,迷恋已久的人此时半点力气也无,软软地在身下躺着,孙怀安只肆意狂吻不已。
谢长生又急又气,一边直喘一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却被孙怀安轻易一只手握了他两只手腕按在头顶,另一手将他衣衫解得半开,嘴唇巡梭着,便要向下而去。
谢长生情急之下,嘶声大喊:“王遗风!”


比蚊子叫声大不了多少的动静刚出口谢长生便后悔了,喊他有什么用,昨晚还连独自洗净头发的力气也没有的人此时若是能动,又怎会让孙怀安将他轻薄至此。


王遗风却真的来了。


门“嘭”地一声撞在墙上,王遗风站在门口,披着白色长衫,一头黑发无风自动,手一招,内力一吸,门口桌上的一枚瓷杯应势而起,向王遗风这边飞来。尚未及手,王遗风衣袖一挥,那杯子唰地倒飞向孙怀安。孙怀安正被开门声惊起,半直起上半身向门口看过来,那瓷杯已嗖地一下子从他胸口穿心而过。


鲜血瞬间从胸口大量涌了出来。
一招毙命。


孙怀安还没反应过来,犹自大睁着双眼,手还保持着捏着谢长生腕子的姿势,缓缓向前扑倒。

楼主:夏呈炫  时间:2019-05-11 11:27:53
第30章 三十、
谢长生正大张着口连气带喘,孙怀安陡然带着血直倒下来,连闪避的力气也无,眼看就要扑他满头满脸。
眼前突然一花,身上一轻,孙怀安的尸体嗵地一声闷响,摔在了地上。王遗风站在床边,胸口微微起伏,垂目看他,道:“你没事吧?”
谢长生只觉得头晕眼花,耳朵都在嗡嗡作响,勉强挣扎着坐起身来,拢拢衣衫遮住几乎全露在外面的身体,半坐着直喘粗气。
王遗风也不说话也不动,只站在那看着他,目光里意味不明。


谢长生倒匀了气儿,才觉得有了些力气说话,开口就低哑着嗓子对王遗风说:“你、你给我出去!”
王遗风身子微微一动,眼睛瞬了一瞬,不发一言转身出去了。


谢长生心中暗恨:他究竟是什么时候伤好了的,还装做没力气,就这样看着我每日拖着伤腿伺候他也就算了,竟然在这种时候还要看热闹。若我不喊他,到底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谢长生生前是让父母娇生惯养着的独生子,就算后来的宋远山,没遇到那个女孩子之前待他也是捧在手心里,连衣服都替他洗着。从遇上王遗风以来,那看上去比僵尸好看不了几分的人一直让他联想起自己前世被烧伤后可怕的身体,他一面怜悯他一面却又厌恶他总让他回忆起那些不快的记忆,一面又任劳任怨伺候他穿衣吃饭,还告诉了他神行千里这等压箱底的秘密,最后还为了他一句意含落寞的话语,奔波千里去寻什么桃花……
他究竟是中了什么魔!


谢长生垂头望着自己右腿上那道此时已发炎得红肿发亮的狰狞伤口,似乎又隐约看到了自己生前那具布满了血痂脓水的身体。思前想后,勾起生前往事,加之思念父母,又想起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们,又想起来到这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游戏世界以来的种种,也不知道何时他这莫明其妙出现的人也许就像来时那样又悄无声息地消失掉,不知会去往何方,再也无法看到那大好河山无限风光,而他竟然在这样一个恶劣的男人身上浪费了一个多月的时光……
他茫然四顾,一间住了四个多月却仍然不觉得是家的简陋竹屋,头晕目炫,耳鸣不断,衣衫不整的身体还在不知是冷是怕地阵阵发着抖。地上还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那昨天还是一个用仰慕卑微的眼神偷偷看他的俊俏青年,如今已经气息全无,犹自大睁着双眼,眼中仍残留着几分迷恋,而他刚才又差点被他非礼……如此种种,百味交集,他本也不是多么坚强的人物,此时只觉得心中一片苦涩,吸了几口气,竟然掉下泪来。


王遗风背靠着房门左侧的墙静静站着,半晌,身体一抖,勉强往下咽了咽,却仍有一丝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他慢慢抬手将血拭去,没发出任何声音,缓缓走回自己屋中。


谢长生镇定下来后,勉强盘坐起来,运功打坐。
果然,这打坐还真是包治百病,一轮小周天运转下来,他全身发了一身汗,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
不过治标不治本,他情知此时只是用内力暗将病症压下,等下只怕发作起来会更加严重。趁这片刻能够行动自如,连忙起身整衣,前去镇上寻医。


推门出来,却见隔壁王遗风屋门大开着,那人正脸朝里斜躺在床上,胸口起伏,只是不言不动,听得他出门来,只微微一动,却连往这边望一眼也不望。
谢长生只觉得气上心头,冲里面恶声道:“去把我房间里那尸体处理掉,然后回你的恶人谷去!我回来后不想再看到你和他还在这里!”
说罢转身而去。


待那脚步声走远,王遗风仍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身子歪着,一条腿还半搭在地上——一个躺久了并不怎么舒服的姿势,而他的嘴边,有许多血。

楼主:夏呈炫  时间:2019-05-11 11:27:53
第31章 三十一、
镇上医馆的穆大夫据说早些年曾在万花谷学习过,谢长生担心高烧发作再晕在路上,一路运起轻功直入医馆门中。那穆大夫于案前抬起头瞅瞅闯进来的戴着斗笠的病者,目光在他露在外面的脖颈、手臂上停了停,便问:“可是在发热?”
谢长生突然觉得,要是生前所在世界有万花谷就好了……
要看医生,便不能再遮着脸,谢长生摘下斗笠,那穆大夫只略微愣了一下,便又调开目光专注于诊脉。谢长生暗暗松口气,目前除了王遗风一直高深莫测,他实在受够了那些看到他脸的人的样子了,这位医术似乎很高明的大夫的反应让他松了口气。
开了几副外敷内服的药,叮嘱几句多休息、伤口不得沾水后,叶大夫皱着眉,问:“少侠家中是否有身中剧毒之人?”
“……”
见谢长生一脸漠然回视过来,穆大夫缓缓道:“少侠莫怪,只因你皮肤衣服上均沾有些许残毒,似非由你体内而来。你此次发热也因伤口沾到残毒引起。所幸量微,否则恐怕就不只是发热而已。”
谢长生这才恍然。他还奇怪那打坐当真包治百病,竟然到现在高烧都未再发作,原来是逼出微毒的缘故。
他方才其实心中惊讶非常,以为这大夫识破王遗风藏身在他家中,以言试探。于是谨慎开口:“你可知这毒的成份?”
穆大夫缓缓摇头:“量太微少,无从分辨。”
谢长生暗暗松了口气,才发现刚才那一吓,背后竟然汗湿了。
他不由心中暗恼:“那个恶劣的男人最好叫浩气盟发现捉走,我却替他担什么心。何况此时他应该已经离开了。”


谢长生前脚出了门,后脚一个人影闪进医馆。只见那人身形中等,一身麻衣,头上戴着江湖人最常戴的一种竹编斗笠,穆大夫压低声音向他说了几句话,那人点点头,一闪而没。
驿站处,刚才那个斗笠男子向几个隐元卫说了几句什么。
不一会儿,一道如影子般的身影从山林间闪过,超过了腿脚不灵便的谢长生,向竹屋的方向掠去。


谢长生快到竹屋的时候,视线右上角小地图里的红点数量让他皱起了眉:有五个红点。其中一个在王遗风屋中,另四个在门口。
是什么人?
走近了,看清了,门口外面的四个看衣着是天罡卫,而且似乎比上次搜索来此的三个人还要高等级。
这是……浩气盟堵住王遗风了?
他一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那个他辛苦照顾了月余的恶劣男人就这样被浩气盟找到了,搞不好这次真要把命送在这里。唔……不对,他武功已经恢复了,这四个天罡卫不一定是他的对手。等下这两边打起来可不要拆了他的竹屋才好。
这样想着,他赶了过去。


那四个天罡卫见他过来并未阻拦,只在他进入王遗风房间后挡在了门口。
谢长生进门一看,愣住了。
屋内没有王遗风,只有一个脸上戴着一张鬼脸面具的身着黑色衣物的人,正大剌剌坐在床上,见谢长生进来,向他点点头,说:“谢公子?我等你很久了。”声音嘶哑难听。
谢长生保持面无表情,心中觉得不对。他招出神行千里的地图,打算这些人一旦有出手的意思就一走了之。
目光一转,却看到那鬼脸面具之人所坐床铺之上十分凌乱,像有人辛苦挣扎过,而且在枕头上和附近的床单上都沾了大量的血迹。
他隐隐闻到那血中有一种很淡的,但这些天来他却闻惯了的味道:王遗风所中的剧毒的味道。


这血,是王遗风的?

楼主:夏呈炫  时间:2019-05-11 11:27:53
第32章 三十二、
谢长生心念电转:王遗风为什么会留下这么多血?看位置和痕迹还像是吐出来的。他到底怎么了,现在人又在哪里?
他忽然觉得不妙。
以他对王遗风的了解,不管是游戏中的那个NPC,还是这月余来一直要他照顾的那个人,王遗风都是个天底下少见的心高气傲的主儿。若是能自如行动,其它还可能推说是人懒架子大,只是绝对不会再肯让他继续替他洗澡。那么当时他是怎样突然出现在门口救了自己的?那时一片混乱,他又病得难过,竟然没想到,有没有可能是王遗风并未恢复,却为了救他强行运功,之后……
眼前的血迹似乎给出了答案。
一时之间,谢长生只觉得心跳得很急促:他还活着吗?他人在哪里?


面前那来意难辨的诡异之人见谢长生神色冷漠而完全没有回话的意思,哑声追问了一句:“当初是你救了王遗风?”
语意里绝对没有多少善意。
谢长生冲口而出:“他还活着吗?”
“你很担心他?”
“是!”仗着有神行千里,随时可以逃跑,谢长生承认得很痛快:“你们把他带到哪去了?”
那鬼脸面具人一哼:“原来是个同党。”说罢手一扬。
谢长生只当他会大喊一句“抓起来”,招呼背后的四个天罡卫动手。脑中一时间转过千百个念头,犹豫了那么一下,想是先自己逃走,还是让他们抓起来带去找王遗风,以后再伺机逃跑。
谁料那人扬手丢出了四枚铜钱,分袭他上下四处要穴。他终是江湖经验太浅,一个反应不及,没第一时间点上神行千里,竟然被点住了穴。
这时那人方才道了一句:“抓起来。”
两个天罡卫依言上前架起了他。
那鬼脸面具人许是自己戴着面具见不得人,便不爱看他人藏头遮面,上前先一把掀了谢长生的斗笠。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连原本掐得谢长生有点疼的天罡卫的手劲都不知不觉松了不少,只是穴道被点动弹不得,仍不能伸手点神行千里的地图。
那鬼脸面具人看了半晌,点点头,嘶声道:“果然少见。”
谢长生冷笑一声:“浩气盟中像你这般藏头露尾之人也很少见。”
右侧一个天罡卫很紧张地小声说了句:“不得无礼,那是影大人。”
天璇影?浩气盟中专门负责情报与暗杀之人,与恶人谷不灭烟齐名的那位?
影并未多言,只挥挥手,两个天罡卫架起谢长生,一行人向金水镇而去。


谢长生以为会被关到什么秘密小黑屋里,谁料竟被带到了镇中医馆后院的一间屋中。
医馆的穆大夫看到他时甚至还很和气地冲他笑了笑,那笑容里颇有几分狐狸的味道。
谢长生咬牙,怪得谁来,只怪自己太没经验。就算毒量微少分辨不出成份,浩气盟中之人却都知道王遗风是中了剧毒的,不需要知道成份,只要有剧毒的线索就可以找到他了。
他定定神,向穆大夫急道:“穆大夫,如果王遗风还活着,请你先替他治一下伤。他有可能是走火入魔了,十分危急。你们浩气盟若不打算马上要他的命的话就请你赶紧看看他。”
那穆大夫听了却不答他,先叫了个医徒打扮的人进来,向他吩咐道:“王遗风有可能已走火入魔,你叫他们加紧查访,不可错过良机。”
“……”
谢长生只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下来。


不过有一个好消息:看来王遗风并没有落到浩气盟手里。
那么,他会在哪里呢?

楼主:夏呈炫  时间:2019-05-11 11:27:53
第33章 三十三、
王遗风与一个同样戴着面具的人在一起。


那人身段柔美,乌丝半挽,举手投足间韵味十足,不需要看面具之下的容貌就可以断定这必然是一个少见的美人。
谁知那人一开口说话竟然是纯粹的男子音色:“谷主,我已替你稳住伤情,暂时不会恶化。但现在情形仍很危急,我内力不足,需要马上赶回恶人谷或者就近寻找谷中其它恶人高手助你行功。”
王遗风闭着眼睛,低声问:“谷中有谁在附近行动?”
“沈眠风在洛阳,柳公子在扬州。”那人不假思索地答道,显是对谷中众人行踪皆了如指掌。
王遗风沉思了一下,摇头:“沈眠风内力不济,柳公子不可尽信。”
“那……”
“待我再想想。”


那穆大夫却并非无事前来嘲弄谢长生的,他打发走了医徒后便拿了几副药来,谢长生一看却是自己落在竹屋的。穆大夫拆开一包外敷的,向谢长生和声道:“这么快被抓回来,腿上伤口还没敷药吧?我替你敷上如何?”
谢长生在心内叹口气,默念了三遍“别和NPC置气”,淡淡开口:“若叫你替我解了穴道自己敷药你必不肯,如此便麻烦你了。”
那穆大夫看他如此淡然倒有些意外,边依言替谢长生敷药边挑眉道:“你这人倒奇怪得很,难道不怪我供出你和王遗风所在么?”
“你不也一样奇怪,身为浩气盟众竟然替我这个王遗风同党敷药裹伤。”谢长生说罢,微微一笑。


那穆大夫先前看着谢长生冷若冰霜的模样一直未曾失态,却不料谢长生突然笑了这么一下,也不由为之一愣。但他定力过人,只一瞬便调整过来,自己倒也笑了:“我这是医者父母心而已。倒是真佩服你,这般境地也笑得出来。”
谢长生悠然道:“不过是因为我心中坦荡,什么王遗风同党,只是那个鬼脸人给我安的罪名罢了,我只不过机缘巧合救了个人,那人凑巧叫做王遗风罢了。如你医者父母心一般而已。”
那穆大夫闻言又愣了愣,复失笑地摇了摇头,裹好伤口,便告辞出去了。


这厢谢长生却敛了笑容,心中急如火焚。这王遗风究竟身在何处,若有个三长两短……
他并未对王遗风产生多么深厚的感情,他生前玩剑侠情缘叁这个游戏足有一年半,光跟帮会里的人去推王BOSS就有好几次,所以心底始终不能把这个无比熟悉的世界以及王遗风当作真实存在的。但之前王遗风中毒是他自己的事情,这番却是为了救他走火入魔,若真因此误了性命,哪怕是个NPC也够谢长生内疚的。况且,好歹也照顾了一个多月,电子宠物也该养出点感情来了。


屋子很安静,穆大夫替他敷完药走了后就再也没来管过他。直到傍晚时有个医徒来给他送饭。他试着向那人笑了笑,道:“这位小哥,麻烦你替我把穴道解开行吗?这穴道点久了伤身。”
那人呆立了一会儿,突然转身跑出去了。


过一会儿有个人推门进来,却不是那个医徒,而是穆大夫。穆大夫苦笑着先拿根绳子把谢长生绑了个结实,才替他解了穴道。
谢长生活动了一下胳膊,道:“你们没有更好的关人方法了吗?这个样子捆上几天,我的胳膊便要废掉。”
穆大夫答:“少侠请放心,在下正为你熬制化功散。此药需时颇久,到明早才能制成。服下后便可以为少侠解开绳索。”


化功散……谢长生心都有点凉了。这个穆大夫言笑晏晏,语气和柔,下起手来竟然这样狠毒。

楼主:夏呈炫  时间:2019-05-11 11:27:53
第34章 三十四、
穆大夫见谢长生半晌不语,知他误会,便又笑笑,道:“少侠莫要担心,那化功散并不能坏人修为,只是暂时限制你凝聚内力而已。我浩气盟行事自然不会过于决绝。”
谢长生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只要解开绳索,手能自由活动,他就可以一个神行千里飞得远远的,然后再去寻找王遗风的下落。
但愿他能撑到他找到他啊。可是那家伙到底去哪里了……


谢长生垂头默想,视线里却突然出现一勺粥。
“我以前便常见你去许老板那里吃粥,想是爱吃。我那些徒弟都不成才,就由在下亲自喂你吧。”
谢长生对着这样一个好声好气的穆大夫实在气不起来,又好笑自己刚刚喂了别人一个月的饭,现在又要被人喂了。
吃完饭,穆大夫拿了个斗笠向谢长生抱歉地笑笑,道:“还请见谅,必须把你的脸遮起来,是在下管教属下不力,却只得委屈你了。”
谢长生只好在斗笠遮挡下苦笑不已。


入夜后也没人再来过,那穆大夫虽然笑语和声,但却没说替他换个舒服点的环境,这般被绑着靠坐在一把硬木椅子上,谢长生只觉得浑身都僵了。不过想想此时自己身为阶下之囚,有人敷药还有人喂饭,已算是好待遇了。
这般想着,门外却突然有了一点响动。先是悉悉索索地开锁声,接着门被轻轻推开了。月光下的地面上映出一道人影迈进来,接着又掩上门,轻手轻脚走了过来。


谢长生不知来人意图,凝神戒备,奈何被绑得死紧,完全动弹不得。所幸听脚步声虽已竭力放轻,却没有多高的武功。
那人轻轻走到他身边,俯下身来,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在来处。”
谢长生疑惑:“什么?”声音也不由压低了。
那人又小声道:“传话的人只让我告诉公子这么一句话,说公子自会理会的。”
说罢,不待谢长生再有什么反应,又轻手轻脚出去了。


在来处……
难道,是说王遗风仍在竹屋?
既然能派人把话传到他这里来,说明他应该是和手下联系上了,那为何却不回恶人谷仍然要到竹屋去?那里现下大概暂时是安全的,可狡兔尚有三窟,堂堂王遗风难道没有别的去处了?


第二日一大早,穆大夫果然如时前来,先替他腿上换了药,然后将一包药粉洒在了一碗水里,搅了搅,那水便成了一种淡淡的绿色。穆大夫将碗端在谢长生嘴边,还在想着要怎么劝他喝下去,却见谢长生已非常配合地咕咚咕咚一碗喝光,然后长出了口气,道:“渴死我了……”
复又不耐地对穆大夫说:“快替我把绳子解开,胳膊都没知觉了。”
穆大夫忍不住带笑瞟了他一下,替他解开绳子,复正色道:“待我等找到那王遗风会将你一并移交予总盟,到时你若有什么委屈可以向盟主分辩。在那之前少侠活动范围只在此屋之中,门外有天罡卫守着。还请少侠自重身份,不要有外出的想法,亦不得摘下斗笠与守卫见面言谈。否则穆某只有再将少侠绑起来了。”
怎么听怎么像在叮嘱“你老实在家待着不要随便出去勾三搭四”……
谢长生肚里快要乐坏,面上却保持镇定,淡然道:“还请穆大夫放心,我不会自找麻烦。”


穆大夫前脚出门去,他后脚就招出了神行千里的地图——抱歉了穆大夫,他不需要勾搭守卫就可以逃出来。
选的目的地仍是金水镇,眼前一闪,脚下又到了离竹屋不远的那处落脚地。他径直向竹屋而去。
那个穆大夫虽然一副狐狸模样,医术却当真了得,腿上伤口已不怎么疼痒,虽然没有内力不能使用轻功,好在路途不远,不一会儿,视线右上角小地图里已出现了竹屋的缩影。
其中有两个红点。
有点儿戏。
谢长生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到了,带着几分冒失地径直推开有红点显示的那间屋子,里面果然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又戴着个面具,另一个,不是那莫明消失又莫明出现的王遗风却是谁?

楼主:夏呈炫  时间:2019-05-11 11:27:53
第35章 三十五、
“你没什么吧。”谢长生没理会另一个人,径直问王遗风。


飞快地仔细从头到脚看一遍,还行,四肢都齐活着。看上去还不错,衣服也换过了,身上也没什么血迹。靠坐着,面上也没有痛苦之色。
王遗风只静静注目看着他。
谢长生脚下未停,走上前去搭上他的腕脉,嘴里说:“对不起……那时……抱歉。”那时不应该冤枉他。他勉力救他,他却冲他发火。
王遗风一动不动任他搭。
果然,刚修复得差不多了的经脉再次错乱,内息混乱奔腾,在体内左冲右突。
王遗风也不回话,只面色平静地回视谢长生,谢长生望着他黑沉黑沉的眸子,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现在到底有多痛啊?还这般若无其事地坐着。


这俩人在这你看我,我看你。那厢那个戴着铁制面具的人目光充满兴味地瞅瞅被斗笠遮了大半边脸只露出半截尖尖下巴的谢长生,又瞅瞅竟然肯乖乖让人搭着腕脉命门的王遗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哎,这位声音这般好听的公子,摘了斗笠给奴家好好看看可好?”
谢长生这才瞅了那人一眼。看身形是个柔弱女子,声音也如黄莺出谷,嘀呖婉转甚是撩人。他便又回头看了王遗风一眼。
王遗风开口,声音低沉:“这是烟。”


烟……不灭烟?鼎鼎大名的不灭烟?是个女人?
谢长生大吃一惊,不对吧,七星战十恶,烟影不相逢。浩气盟的影和恶人谷的烟分别身为浩气盟和恶人谷的情报和暗杀总管,但从来没有碰上过。当年不少玩家都根据官方隐约的暗示推测这两个人就是同一个人。可现下看来,昨日抓走他的鬼脸面具人虽然看不到脸,但声音嘶哑难听,最重要的是那身形根本是个男的。而眼前这位,声音何等娇柔就不说了,那身段腰身,若说是个男人,那天底下的女子都该去死了。


那烟见谢长生没有反应,娇笑道:“都是自己人,摘下来给我看看又怎样?”
谢长生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张口道:“既然是自己人了,你为什么还要戴个面具?”
那烟一愣,“呵呵”一笑,说:“这有何难,我摘下面具,你也摘下斗笠如何?”说罢,不待谢长生反应,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张极娇美的脸庞。
谢长生在斗笠之后眯起眼睛细细打量,实在看不出半点破绽,这人怎样看也是个极美的女子。
烟偏着头在原地娇俏地转了一圈,又道:“你看够了么,看够了可该你了。”说着,伸出一只纤白的手臂来摘谢长生的斗笠。
她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看在谢长生眼里让他避无可避,似乎向哪个方向闪都会被碰到。
他正犹豫要不要仗着内力深厚将她推开,却突然想起自己刚服了化功散,根本没有内力。
心中一慌,脚下一乱,刚要向后胡乱退去,却听王遗风低喝一声:“烟,不得无礼。”
那柔美女子便停了手,委屈地嘟了嘟嘴,神情极其可爱,转向王遗风一跺脚,嗔道:“谷主~”
王遗风垂着眼皮道:“不要玩了。”
烟便转过身,收了笑,向谢长生肃容道:“你不给我看看真容,我怎敢放心将谷主留在你身边。”
谢长生听了,略带惊讶地看了王遗风一眼,便也摘了斗笠。
烟看了谢长生的样子后,也不说话,只围着他转着上下打量不已,一边转嘴里一边“啧啧”有声,突然“啪”地一拍手,道:“有了!我给你易容成女子模样可好?”


这一句,竟然是清亮的男子音色。

楼主:夏呈炫  时间:2019-05-11 11:27:53
第36章 三十六、
那样一把清亮的男声从那样一个娇柔美丽的女子口中发出,直接把谢长生惊呆了。
若不是仗着能控制反应,他差点做出四下寻找第三个人的傻冒动作来。
概因眼前这人的形貌动作肢体语言并不是那种男女莫辨或者矫揉造作,根本彻彻底底就是一个女子,就算亲耳听到从“她”口中发出的是男子音色,也很难把“她”称之为“他”。
简直就像双簧一样。


烟看到谢长生半天没有反应,“扑嗤”一笑,举手掩口,又是一把娇柔的女声了:“怎么?吓到了?”
说“怎么”时,是女声,说到“吓到了”的时候,又成了男声了。
“你……”谢长生皱皱眉,疑惑。
“这就是易容了。怎样,相信我真能把你易容成女子了吧?何况你底子本来就好,不用多么费力。”又是男子声音。
“……”重点不在这里好吗:“我几时说要易容成女子了!”
“此地不易久留,你的真容已被浩气盟看到,他们知晓你和谷主是一路的,若你就这样带着谷主离开,恐怕会被人盯上。不如将你易容成女子,与谷主扮作一对夫妻这样行事更加方便些。”
“……”谢长生真想大吼一句“谁说要带着他离开啊这难道是赖上免费保姆了么”,余光看到王遗风正用他那双黑亮黑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话一出口,就不由和缓了许多:“不要胡说,你就不能带他离开吗?”
烟摇头:“我另有任务,不能久留。”
“其他人呢,传话给我的那个人呢?”
“他不是恶人谷中人,并不知道传话内容的具体含义。再其他人,谷主不许我联系。”
“……”谢长生百般犹豫,他既不情愿继续给人当免费保姆,又有些内疚王遗风此时的伤势大半因他而起。只是他明明都和下属联系上了,为何却……


正在这纠结,王遗风突然身体一震,轻咳了一声,嘴角溢出一点血迹。
谢长生大惊,顾不得掩饰表情,直扑上去,扶着他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你这是……”上帝啊,他可不要这样死在他面前啊他后半辈子还要心安理得地去游山玩水啊。
却没看到身后烟挑高的眉毛和兴味的眼神,之后又在王遗风暗含警告的一眼后乖觉地也靠了过去,语带惊吓道:“谷主!谷主!你没事吧?”


王遗风轻轻咳了几声,又压了下去,向谢长生道:“我没事。”
烟看看背对着自己正扶着王遗风急得不行的谢长生,忍不住又挑挑眉,露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一眼瞥见王遗风不善的眼神,忙忍笑肃声道:“我离开片刻。”说罢闪身跑了。


谢长生手忙脚乱扶王遗风躺下,又搭上他的手腕,仔细把把脉。还好,并无太大恶化,仍勉强控制在走火入魔的边缘。再仔细诊了一下,谢长生又有几分奇怪:“你这……似乎也不光是强行运功造成的内伤吧?”那些劲气虽然杂乱,在四肢百骸分割乱窜,却又在几处穴道积聚了很多。
那滋味,绝对不好受。恐怕除了极痛,什么剧烈的酸麻胀痒一样都不会少。


王遗风淡淡道:“那个人心思周密,进你房间后又出来点了我穴道,然后又进去的。”
“……”谢长生难以想像他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冲开穴道赶去救他的,而他竟然……
打量着面前这个实际上应该痛得大喊大叫才正常却面色十分平静的男人,谢长生小盆友被内疚感淹没了。


“……你的伤怎么处理?”
“以灵药辅以内力深厚的高手助我行功便可。”
“……我被浩气盟的人灌了化功散,也不知道何时能恢复。”
“此事无妨,三日后便可恢复。”
“那你这三天怎么办?”
“尚无性命之忧。”


谢长生望着王遗风一派淡然的模样,只觉得牙疼不已:“你就不能找别人么?这样白白受三天活罪也要拖着等我给你治?”
“找谁?”那人仰起头静静看向他,眼睛如幽深潭水般,带着信任与坦然,望得谢长生答不出话来。

楼主:夏呈炫  时间:2019-05-11 11:27:53
第37章 三十七、
烟带着一包衣物推门进来时,只见王遗风躺着,而谢长生垂头坐在床沿上,周身散发着“我很沮丧”的气息。
烟将衣物向谢长生身前一摊,解开包袱,喜滋滋展示:“我觉得你的女子扮相穿粉色应该很合适,再配上这支碧玉钗,一定很……”
剩下的话被谢长生哀怨的眼神打断了:“不要再耍我了,易容成普通书生模样就好。我没有你这份本领,即算把脸扮成女子,举手投足间也满是破绽。”
“咦,那么说你答应照顾谷主了?”
谢长生一口血几乎就要吐出来,勉强平复一下气息,咬牙点头。


最后谢长生还是易容成了女子模样。一开始在他强烈要求下易容成了书生,也不知道是不是烟故意的,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书生虽容貌普通却气质过于清华,十分惹眼,若就这样出了门其惹人注意的效果和没易容也差不了多少。之后谢长生勉强答应妆扮成女子试试,效果却出奇地好。镜中人目光沉静,面容姣好,眉眼不若原貌时那般出尘,虽同样动人,却与原人大相径庭。
身形动作上,他本身形偏瘦,穿着宽松些,江湖女儿行事又多大方,只要不说话,没有太大动作,安全离开金水镇还是可以的。
烟百般承诺到了安全地方后用他配制的药水洗一下脸就可以恢复原样,谢长生才很不情愿地“定了妆”。


整个过程中,王遗风都一言不发,目光中充满兴味地看着。谢长生很怀疑他从中得到了莫大的乐趣,似乎连疼都忘记了。
不爽!
王遗风看着谢长生不善的目光,把一句“原地转一圈看看”乖乖咽了回去。
真是遗憾呐。


烟又给王遗风修饰了一下,而他又收敛了一下气势,立刻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像是一个病中的斯文先生,略带虚弱却温文儒雅。
谢长生看了心中不由暗道:论演技,这位也不比烟差多少。


收拾了一下东西,谢长生扶着王遗风,由烟带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那里停了一辆样子非常普通的马车,车厢内部比较宽敞,王遗风躺在里面还算舒服。烟又放下了一个包袱,内有若干瓶罐,以及按王遗风吩咐找来的物品,再教了谢长生一些驾驶马车的基本方法,便告辞了。
临走前,趁王遗风不注意,烟在谢长生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谷主夫人,要好好照顾谷主哟~”
“……”谢长生深恨穆大夫给他吃了那个见了鬼的化功散,否则早一掌打飞这个完全不像传说中那样阴沉恐怖的情报暗杀总管!


烟离开后,王遗风开口问谢长生:“你听我介绍他是烟时,怎么那样吃惊?”以他对人心体察之敏,谢长生在听到烟的名字时心里非常吃惊的反应瞒不过他。
谢长生不敢冒失道出他怀疑烟影为同一人的想法,沉吟半晌,问道:“他可会缩骨功法?”
王遗风不置可否,只道了一句:“擅长易容之术。”
谢长生心内暗道:若真是同一个人,那这人的易容之术可是天下一绝了。
“我有个怀疑,但是现在不好说。因为没有任何根据。”
王遗风目光深沉地望着他:“你……似乎知道不少事?”
谢长生笑笑,道:“我以前有过一番奇遇,确实知道一些事情,不过,没兴趣掺和。江湖之事,与我无关,等你伤好之后,我便可以继续去游览天下美景了。”
如果曾经拿这个亦真亦幻的世界当游戏玩了一年半算是奇遇的话。
王遗风不再问什么,点点头,淡淡道:“走吧,这里不能再留了。”


谢长生头上仍戴了个斗笠,只是换了个江湖女侠常戴的带着白色遮帘的。坐上马车驾位,低声问王遗风:
“去哪里?”
“随你。”
“……那,扬州如何?”
“好。”

楼主:夏呈炫

字数:95265

帖子分类:腐小说

发表时间:2015-01-27 05:31:00

更新时间:2019-05-11 11:2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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