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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北伐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479.

白锁住等人自怀庆府失守后,即使撤退至太行山天险碗子城,也无法阻挡明军的进攻,在怀庆失守的当天晚上,碗子城也失守了。他们再次逃跑,又在星轺驿部署伏兵狙击追兵,却被明军一战击溃,他们又跑到天井关。不料,仅仅在天井关逗留了半个夜晚,稍微喘了口气,有点时间囫囵果腹一番,谁知明军再接再厉,竟然连夜作战,在寒风冷雨中突破天井关防线,白锁住等只好往泽州方向继续逃跑。
他们就这么一直逃跑,一路风尘仆仆,任凭雨打风吹,搞到丢盔弃甲,如丧家之犬,似漏网之鱼,到了疲累不堪,人困马乏之时,巴望到泽州城里歇歇脚,何曾想明军吴兴卫指挥使刘宁痛打落水狗,对他们这批残兵败将穷追猛打,白锁住与商暠被迫分道而走,企图从不同的方向进入泽州城。
可是,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是:泽州已被明军汤和部夺了过去!
更加教他们痛苦的是:汤和在他们通往泽州的路上,一个无名的峡谷中,伏击了这班残兵。逃出生天的,只剩下崔家奴、白锁住、张伯颜、贾成几名大头目以及他们的十多名亲随,其余的都被明军解决了。

维今之计,他们只能在泽州外围绕着城,循小路逃逸,看着远处城头上飘扬的明军大旗,这批残兵,终于会合了商暠、田保保、王执中、王歹都、张玉等人,他们在泽州城西北小树林中,彼此间你眼望我眼,一时之间,无话可说,脸上尽是“绝望”二字。

冀国公白锁住往昔一身豪气,如今也只落得个耷拉着脑袋,浑身泥浆雨水,一双铁胳膊已成无力之臂弯,拉着马缰的右手哆嗦颤抖着,仿如铂金森症发作,两眼空洞而无物,失却神采,失却希望,虽然盯着眼前的每一个部属,却仿如视而不见,两个鼻孔一味地喘着粗气,嘴角抽搐着,欲言又止,止而欲言。
张伯颜用衣袖抹去嘴角的雨水,这是自天井关以来惹上的寒露冷水,好半天,他才说:“没办法了,到潞州去吧。”
白锁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边的田保保和王执中直摇头,田保保说:“潞州,恐怕也守不住,我不去那里。”
张伯颜说:“殿下要我等在泽州、潞州阻挡明匪进犯,如今泽州丢了,我们应该撤到潞州,与总制大人贺宗哲共同把守晋南地区,怎能不去呢?”
听到“总制大人”四字,田保保和贾成眉头拧成一个结,他俩就是不服贺宗哲之人,在他俩的心目中,白锁住才是他们的主将。
贾成说:“我们丢了那么多城池,还有面目去潞州见老贺么?”
白锁住终于说话了:“明匪势大,老贺也未必能胜他们,要是我们不去潞州,直接回去太原,殿下肯定不会放过我们这些败军之将!”
“不会吧,平章大人,当初不是你率先拥戴殿下,他才得以总兵的吗?他不会不念及这点吧?”
白锁住长叹一声,道:“就算殿下不怪罪我们,我们心里总是不安啊!连失武陟县、怀庆城、碗子城、天井关和泽州三城两关,我真是没有脸面去见殿下了!”
“泽州之失,不能算在白平章大人你的账上吧?”王执中插嘴道。

白锁住没有回应他,沉吟思虑多时,他说:“诸位听我一言,潞州老贺那里,一定得有人去。我的意思是,我们这里兵分三路,一路回潞州,一路去平阳,还有一路,我往东,会合太行山诸山寨义军,在那里组织好军马,猛然杀去河南、冀南和山东,将他们一军。”
说到这里,白锁住终于恢复过来,统帅的作风溢于言表。这是他的部属乐于看到的。
田保保说:“那,我去绛州,那有我的老部下,我回去组织军马。”
贾成说:“我也去绛州,我和老田都是那里人,在那里壮大自己的军队,再来与明匪决战。”
张伯颜说:“我回潞州,协助老贺。”
王执中看着白锁住,问:“平章大人,我王执中人微言轻,难以组织大军,我就跟随白大人吧。”
白锁住点点头,眼睛看着商暠和崔家奴,只有他俩还没有表态。

崔家奴说:“何必舍近求远?泽州西北不出二十里处,就有磨盘寨,那里有我驻军,乃贾左丞之公子把守,那里最少有三万大军,我们投奔他,密切关注明匪动向,若他们越过长治和高平,直接袭击潞州,我们就带着磨盘寨人马杀回泽州。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呢?”
崔家奴说完,在场所有人就似打了强心针一般,精神起来了。
商暠说:“我也去磨盘寨,目的就是要抢回泽州。”
白锁住说:“好!不过,哪个贾左丞的公子?”
贾成见众人的目光往他看来,连忙摇头,摆手道:“这个贾左丞不是我啊。大家忘了,我只是冀宁分省的右丞。磨盘寨的贾左丞,乃是京师中书省左丞贾鲁贾大人,他的公子,人称贾五舍。”
“贾鲁”二字一出口,王歹都马上不自觉地唾了一口,“什么贾左丞!祸乱天下者,正是此人!”
王歹都不过小小院判,竟敢在众位大官老爷面前愤然唾骂贾鲁,可见他内心积压了多少不满与愤慨!
张伯颜阻止他,说:“王院判,休要胡说!”
商暠说:“贾鲁贾左丞,乃我朝杰出人物,关心民瘼,体察民情,治理黄河,救济苍生,其功至伟。而且,他也是为国尽忠,马革裹尸,他应该得到恰当的评价。”
王歹都依然不服,他说:“要不是他修治黄河,哪有红巾贼匪乘机作乱?没有红寇,我大蒙古国怎会成了如今之境况?”
他这句话让众人陷入了沉思。
王歹都说:“磨盘寨是我不会去的,我还是跟随白大人上太行山,从冀南杀出,兜明匪的后路。”
众人一一分配好去向后,即分别行事了。

想不到,这一别,白锁住,冀宁分省行中书省平章政事冀国公,从此消失于历史舞台。“白锁住”这个名字只留存于纸上、口中,再也没有人能看到他本人了。

而磨盘寨,则迎来了崔家奴和商暠,也迎来了明军!
这支明军的指挥官,就是陈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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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0.

大明大都督府都督佥事陈德以一队泽州降卒为向导,在白锁住他们刚刚撤离不到一个时辰,就抵达城北十里处的小树林。
安陆卫指挥使王志察看了地上马蹄印和马粪,说:“马粪还没硬,胡虏应该没有走远。”
永兴卫指挥使费聚马上命令战士迅速在周边追捕鞑子。
马鉴,怀远卫指挥佥事即刻带着军士展开方圆五六里的地毯式搜捕,不多时,威武卫百户长花茂就带着七八名蒙古逃兵来到陈都督面前。

原来,这些逃兵不愿意跟随白锁住、商暠、张伯颜等人继续战斗,他们既不想去磨盘寨,也不愿去潞州,更不愿到平阳、绛州甚至太原去,于是,悄悄离开大队,逃亡,却见明朝大军杀到,慌张之余,只好隐蔽于草丛、山沟里,可是,他们的战马却不听话,紧要关头竟然嘶鸣起来,暴露了目标,结果被明军抓获,成了战俘。
他们跪下地上,一个劲地求饶。
“听你们说,白锁住他们分头逃命去了?”陈德问。
“是,是,一路往太行山,一路去磨盘寨,一路去平阳,还有一路去潞州。”
“白锁住往哪里跑了?”陈德问。
“他……他说要向东到太行山去,具体地方不清楚。”俘虏说。
“那其它的,张伯颜、商暠呢?”
“他们去磨盘寨,然后,可能去潞州。”
陈德听了,猛地大喝一声:“你们有没有欺骗本督督?”说着,一把冷湛湛的钢刀挨上当头跪着的那名蒙古俘虏的脑袋。
“大人饶命!小的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言!”他说。
“果真?”陈德横眉怒目,瞪着他。
“若要虚言,甘受千刀万剐!”俘虏用手指指着上空,继续说,“让我死后不得上长生天!”
旁边的几个胡虏一起说:“他说的都是真话,大明将军,你要相信我们,我们只想活命,不想死,句句都是真话!”

金朝兴,振武卫指挥使策马过来,他对陈德附耳说了一番话,陈德点头同意。

金朝兴命人把战俘推到树林里,一个个绑在树干上,将他们的上衣剥掉,露出长满胸毛的胸膛和肥大的肚腩,他们早吓到魂飞魄散,一个个面无人色,涕泪交流。
金朝兴跳下战马,手持匕首,步向他们,一边说:“我陈都督不相信尔等胡虏的鬼话,要我来审讯你们,要是说出个真相,自然得活命,要是说出了谎言,你们来看,我就是专门替你们开膛挖心肝的刽子手!”
其中有一名当年曾经目睹扩廓帖木儿对田丰开膛挖心肝的蒙古兵,他大哭道:“大明老爷,饶命啊!你尽管问,我们一定详详细细,真真实实地向老爷报告实情!”
“好!我们要破磨盘寨,我来问你有关磨盘寨的实情,若然说了假话,田丰、王士诚就是你们的榜样!”
“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啥说啥,不敢有半句虚言!”

“磨盘寨离这里有多远?它四周的地形地势如何?”
“寨内有多少鞑子兵?有无家眷?军械配备如何?有没有火器?铁炮?弓弩刀枪有多少?”
“谁人做寨主?是否当地的泽州人?”
“有多少条路可以到达磨盘寨?哪条路好走,哪条路难走,哪条路是捷径?”
“磨盘寨存粮有多少,它的粮道在哪里?”
“磨盘寨的水源何在?”
“磨盘寨周边有没有村落?村民是否经常与寨兵来往?”
“距离磨盘寨最近的鞑子据点是哪里?有多远?”
……

金朝兴,日后的大明宣德侯,洪武皇帝还让他挂职为秦王傅——朱元璋次子秦王朱樉的师傅,仅凭上述他审讯蒙古战俘的一揽子问题,足以证明此人真是聪明过人,思考问题十分周全、细致。

金朝兴把所有问题弄清楚后,吩咐军士把战俘嘴巴塞满棉布,又用麻绳再系绑一次,严严实实,不得动弹,不能声张,他说:“你们暂且在林子里呆着,你们的军帽、衣服、战甲和马匹、兵器统统没收,明天一早,你们就得自由了!”
蒙古战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急得掉眼泪。
这里不太平啊,晚上肯定有吃人野兽出没,要是来几条狼,这批俘虏必死无疑!
金朝兴却不管那么多,带着几名战士,带上蒙古军帽,穿上蒙古战衣,操起蒙古家伙,骑上蒙古战马,喝一声:“向磨盘寨进发!”临了,还嚷了句胡话:“杀鞑子去!”

磨盘寨寨主俞仁参政带着一万多名骑兵追随总制官贺宗哲追杀明军杨璟部,寨内只留下副寨主贾五舍贾佥院带着两万多名蒙古战士及其家属。
这天,喽啰来报,说平章商暠、知院崔家奴等人失了泽州城,正带着残兵败卒投奔自己山寨而来。贾五舍自幼与崔家奴一起长大,他本人虽说是贾左丞的儿子,却因排行第五,他老子去世于濠州军中时,他还不到十岁,真正是年幼无知。贾鲁死于王事,却得不到什么封妻荫子的待遇,朝廷仅仅发来一笔安葬费,就算是“回报”了。随之而来的是贾鲁的贵人脱脱太师倒台,脱脱本人一被贬,二被流放,三被政敌毒死,整个家族都没有好下场。作为他的摇尾系统之一的贾鲁,绝无可能再有追封,更无什么世袭职务,没有抄家灭族已经万幸了。故此,贾五舍的早年岁月,没有像他的老爹那样读书考取功名,也没有投身军界,为国家翦灭贼寇。
红巾军熊熊烈火燃烧到山西泽州地区时,贾鲁的老家毕竟因他官居要职,由里而外打造得堂而皇之,光凭外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大官老爷的富贵府邸,哪有不打击,哪有不抢掠之理?为了自保,贾五舍年纪轻轻就肩负起保卫家园的责任,与各种各样的贼寇作斗争,有时还要对付政府军队以及号称“义军”的割据势力的敲诈勒索,趁火打劫。十七八岁时,贾五舍已有不少实战经验。这时候,崔家奴,他儿时的好友,正在扩廓帖木儿旗下效命,他向小总兵举荐贾五舍,贾五舍因而成了地方的义军首领——元帅。
其后,贾五舍不断升职,到1368年十月前后,贾五舍充任冀宁分省行枢密院佥院之军职。

故此,听闻崔家奴知院前来投奔磨盘寨,贾五舍哪有不欢迎之理?
他吩咐:“大开寨门,迎接崔知院和商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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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1.

商暠、崔家奴等人有如丧家之犬,彷徨之际,抵达磨盘寨门口,见贾五舍早已打开寨门,带着一众头领出来迎接自己,惊喜之余,内心稍稍安定下来。
双方见面,寒暄之语不再赘述。
贾佥院当即吩咐喽啰大排筵席,为诸位泽州前线来的军官洗尘、压惊。席间,商暠和崔家奴看到磨盘寨头领众多,什么朵儿同佥、梁留哥院判、吕庆童院判、章乃蛮元帅、石抹乞元帅、胡赤元帅、野先万户、乌古伦万户、哈都千户、奥敦千户、耶律海牙千户、答儿镇抚……等等,一个个牛高马大,威风凛凛,豪气逼人,想到这个磨盘寨居然是个藏龙卧虎之地,足以与明军一教高下,便放下心来,放开肚皮,任那酒肉穿肠过,撑个酒足饭饱,把连日来的劳碌、辛酸一扫而光。
贾五舍说:“平章大人,知院大人,如今刚刚午后,大家吃饱了,我带两位大人,还有众多的弟兄,巡视我们的磨盘寨,让大家吃个定心丸。我们的磨盘寨就是铁打的山寨,坚不可摧,牢不可破,贺宗哲大人把我们的磨盘寨视为泽州和潞州之间的铁手铐,一旦明寇进入我们地盘,就会被我们的铁手铐牢牢地锁住,让贼人无法逾越,不能越我雷池半步!”

主观愿望往往是美好的,客观情况则通常很残酷。
商暠、崔家奴等人一路逃窜,连日奔波劳累,饥饿与疲劳都去到极点,如今遇上好酒好肉,吃了个痛快,酒醉饭饱之余,不少人竟然昏昏然,就在酒席上睡着了!
贾五舍本人也喝得差不多,看到眼前高级官员一个个东倒西歪,便吩咐喽啰把商暠、崔家奴等人搀扶着,带到军营歇息,他想等这些大官老爷睡醒后,再带他们去巡视山寨。

“佥院大人,泽州已被贼人夺了,我们是否要做好准备?”朵儿同佥提醒他。
贾五舍说:“你说得对,贼人很快就会杀来。这样,你派人把我们山寨周边五里的所村庄的村民统统赶上山来,实行坚壁清野,村民的存粮、禽畜等一应物资,凡是可以搬走的东西统统搬上山来!”
“是!”朵儿下去了。
贾五舍对千户长奥敦说:“贼兵到时,必定连日厮杀,慎防贼人截断我军寨的水源,你负责保护水源,用暗渠连通山下的河流,并在山寨低洼处开凿多些水井,以备不时之需。”
奥敦即刻去办。
贾五舍对梁留哥院判说:“我山寨众头领的家眷,由你负责保卫,若有头领散落于周边村庄的家眷还没有上山,马上催促他们上山,以免被贼人掳掠作为人质,要挟我山寨头领投降。”
梁留哥应声而去。
贾五舍对吕庆童院判说:“我山寨后方,有一片树林紧挨着我们的寨墙,我担心贼人会放火焚烧,引火攻我,你带人把那片树林统统砍了,烧光,让寨墙上的铁炮对着那边,一旦贼人出现,就用炮轰他们。”
吕庆童一声“得令”而去。
贾五舍对章乃蛮元帅说:“你负责调集各类军需物资,多备滚木、檑石、灰瓶、石灰、粪水、毒液、弓弩、火药……等,另外,把山寨内所有孩童、老人召集起来,负责搬运各类军需物资。”
章乃蛮遵命去了。
贾五舍又对自己的亲信答儿镇抚说:“你去通知太夫人和夫人,要她们带头与山寨各头领的女眷为军寨烧水、煮饭,准备各种救伤抢救的药物,一旦有军士受伤,就救治他们。”
这个答儿镇抚,正是贾五舍的小舅子,他依令而行。

最后,贾五舍对两名千户长说:“你们下山,沿路巡哨,每人负责一条路,东南方向的,由耶律海牙负责,正南方向的,由哈都负责。”
两人也领命去了。
贾五舍部署完毕,就对身边的头领石抹乞元帅说:“我磨盘寨乃铜墙铁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贼人想抢我山寨,乃痴心妄想!真不晓得,太行山上的碗子城是怎样丢了的,白锁住和商暠真是一对窝囊废!”
石抹乞恭维道:“大人说的是。”
“我们先去巡视一下。”贾五舍说着,便带众头目出了聚义厅。

大约半个时辰后,贾五舍等人也有些疲倦了,看看并无异样,就各自回到自己的军帐休息去了。

贾五舍刚刚躺下,千户长耶律海牙就带着哨骑回来了,他们气喘吁吁,报告:“明贼约五百人自东南方而来。”
“五百人?是先头部队吧!你马上前往东门,叮嘱那边的军士提高警惕,一旦贼人进入射程,就用铁炮和弓弩对付他们!”贾五舍跳起来,他一边穿好战甲,一边嘱咐耶律海牙。
“哈都那边如何?”他又问。
耶律海牙摇头说不知道。
贾五舍一边走向东门,一边派人通知各处明贼将近,全寨严阵以待。

谁知,元军忙忙碌碌了好半天,东南方向的大路上,空空如也,不见明军一兵一卒。
“你不是说明贼来了吗?怎么还没到?”贾五舍问。
耶律海牙说:“也许他们知道我山寨守备严密,不敢前进了。”
贾五舍点头,说:“再派人去打探打探。”

就在此时,正南方向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临近一看,原来是哈都千户长带领的哨骑回来了。
“报!”
哈都人还没有下马,就在马上大声报告了。
“属下巡哨至山寨正南五里的望云村,刚刚过了丹水,就发现明寇大军往我磨盘寨而来,看样子打算渡河来取我山寨!”
“大军?有多少人马?”
“具体数字难以估计,我看应该有五六千人。”
贾五舍心里琢磨着:方才东南方,有五百人;如今正南方,有五六千人。这五六千人应该是主力部队了,他们既然企图渡河,那就是说,他们要从山后来攻我了。
他问:“山后的树林毁了没有?”
吕庆童院判高声回答:“已经烧毁了。”
“好!”
贾五舍对众将说:“贼人主力很可能从我山寨后方攻来,诸位,我们的英雄,是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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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2.

贾五舍所说的英雄人物就是胡赤和野先两名万户长,他俩见主帅召唤,便从旁边应声出列,听候差遣。
贾五舍说:“未雨绸缪,有备则无患。贼人要过丹水来袭击我后山,我英雄的胡赤、野先岂能坐等贼人前来耀武扬威?”
胡赤、野先齐声说:“末将愿意伏击贼人!”
“好!尔等所说,正合我意。胡赤,你负责伏击贼人,野先,你则抄小路兜他们后路。见我寨中狼烟升起,胡赤则发伏兵,野先则击其后方。”
“末将得令,一定完成任务!”两名万户长大声嚷道。
贾五舍又对另一名万户长说:“乌古伦,他们二人动手后,你则出寨与他们三面夹击贼人,必能粉碎贼人的进犯!”
乌古伦应命。
最后,贾五舍对身边的石抹乞元帅说:“如今,你和我一起到山上的瞭望台观望敌情,准备放狼烟。”
石抹乞说:“大人,要不要叫醒平章大人和知院大人?”
贾五舍轻蔑一笑,摆摆手说:“不用。”
而后,又附耳对石抹乞说:“等他们醒来,我山寨好儿郎已经把贼人打退,看他们羞也不羞!”
石抹乞又一个劲儿地恭维、拍马屁,一脸的谄笑着。

这时,朵儿同佥已经把山寨周边的村民陆陆续续带上山。由于时间紧迫,朵儿同佥亲自带队下山,先后派出十几路骑兵分头行事,他们一条条村地强制村民上山,磨盘寨周边三乡二十八村一共六千余人惊慌失措起来,他们扶老携幼,拖儿带女,背筐抬箩,难民一般,行走在通向磨盘寨的各条山道上。虽有不少舍不得家园,但是因为贾五舍多年来的庇护,村民们对贾佥院多多少少都心存感激。如今听闻南蛮明匪杀到,十多年来的痛苦回忆又再涌上心头:这个祖父两代死于红巾兵祸,那个妻女为叛军掳去,还有无法清算的被烧被杀被抢被掠被奸被淫的悲惨故事,犹如毒蛇猛兽一般撕咬他们的心灵。有念及此,村民们对寨主贾老爷的命令还是服从的。他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家园,跟随山寨喽啰上山避难了。

朵儿同佥殿后,看看所有村民都离开了村庄,就命士卒一把火,把村子烧光烧净,又把出入各村的桥梁拆毁,堵塞所有村道!
“坚壁清野!”他喃喃自语,“看你们明匪有何能耐!”
经过他如此这般的一番折腾,三乡二十八村就像经历了一轮惨痛的浩劫一般,烟熏火燎之后,一片瓦砾,满目苍夷,形同废墟!
身穿蒙古军装的大明振武卫指挥使金朝兴一直战在高坡的丛林隐蔽处,目击元军驱逐各地村民,又见他们焚烧村落,毁灭桥梁道路,便对身边的几名战士说:“这可不能赖在我大明王师的账上,鞑子自毁家园,涂炭百姓,罪孽深重!我军必须解救这些村民,还他们的好家园。”
战士刘真说:“现在就出击,废了鞑子么?”
“我想想,”金朝兴说,“如果现在出击,的确可以消灭这一小股胡虏,可是,我们的行动就暴露了,这会打草惊蛇的。”
他指着山道上的军民,继续说:“你看,许多村民一路向磨盘寨方向走去,时不时还有鞑子兵在左右两边吆喝,甚至鞭打他们。我想,磨盘寨的那个头目什么贾佥院的,一定想把他们山寨周边的村民统统赶上山,村民的财物和粮食也统统没收了去。”
刘真说:“这就是所谓的坚壁清野,企图令我军一无所得,无所依凭,难以为继而不得不退兵,然后他们就乘势追击,捡个便宜。”
金朝兴看了看这个战士,笑了笑,说:“刘真,我看你不可能只做个普通战士。此战之后,我就向上推荐你,依你的能力,至少也能做个指挥使。”
刘真连忙说:“谢谢金大人抬举,驱逐鞑子,我刘真义不容辞!”
金朝兴又说:“我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冒充鞑子兵,混入村民队伍中去,跟随他们上磨盘寨,一旦陈都督攻打过来,我们就做内应,焚烧他们后院,捣毁他们存粮,斩杀他们的抵抗力量,”说着,金朝兴冷笑两声,“呵呵,如此一来,任它磨盘寨铜墙铁壁,也无奈我何!”
战士们听了,皆说:“好计谋!”

于是,他们乔装打扮成鞑子兵和村民:“士兵”吆喝,骂骂咧咧地挥动马鞭驱赶,“村民”则惶恐躲避着,匆匆忙忙奔走,很快就混入了难民队伍,一起进入了磨盘寨。

那边的明军已经与元兵较量厮杀起来了。
贾五舍在瞭望台上燃点狼烟,万户长胡赤从树林里突然杀出。明军先头部队由安陆卫指挥使王志带领,冷不防敌军冲来,一下子,队伍就被冲为两截。王志吃了一惊,却也不至于惊慌失措,他让旗手挥舞指挥使大旗,号召全军以大旗为核心,迅速靠拢、抱团,坚决突破敌人的分割行动。
洪武皇帝的军制此时发挥效能了。每一千余战士,就有一名千户长,千户之下,又有镇抚、百户长,百户之下,又有两名总旗,总旗之下,还有五名小旗。这些大大小小的军官,就是一个个指战员,临战对敌,小到一名小旗,都能对自己的部属作出应急措施。行军途中,突然遇袭,第一时间,就是要冷静地分析敌情,不得惊慌失措,逃逸四散,必须与最高指挥官保持联系,最高指挥官则以军旗为令,以号角为命。现在王志的指挥使大旗作出靠拢、抱团的指令,明军自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千户长到镇抚、百户长、总旗,至小旗、军士,马上奋力抵抗,突破敌军的拦截,聚集于王志指挥使大旗之下。
胡赤料想不到明军的应变能力如此之快,作战能力如此之强,他的部队刚刚冲断了明军队伍,后者竟然一窝蜂扑来,反而把自己的军兵冲散了,他心里紧张起来,一个劲地督战,不敢有丝毫怠慢。

磨盘寨上的狼烟继续升腾,元军万户长野先抄小路,突然从明军后方杀来。胡赤部得了增援,士气大振,战斗更加凶悍。两支元军分路夹击,明军形势十分严峻,王志下令:“鞑子想包围我们,兄弟们,我们怎么办?”
指挥佥事马鉴大声说:“还能怎么办?与他们拼了吧!”
说着,挥刀直扑敌阵。
王志说:“好!杀!杀她娘的!”挺枪杀去。
明军众志成城,无不奋勇争先。

忽听磨盘寨内一声炮响,冲出第三路人马:乌古伦万户长领三千兵直撞明军前锋。三路元军,呼啦啦地涌来,眨眼间,就把明军困在中间。

贾五舍和石抹乞在瞭望台上看得真切,石抹乞笑着对上司说:“我军包围住贼兵了,此战毫无悬念,我军大胜啊!”
贾五舍也微笑着,说了句:“呵呵,想那白锁住、张伯颜和商暠,枉为平章大人,自称纵横大河上下,与明匪作战,一个胜仗也没打过,真不知他们的官是不是买来的!”
石抹乞说:“还是我们的贾大人调动有方,你看,随便小试牛刀,贼人就陷入我三面包围之中了。”说着,呵呵直笑。
贾五舍说:“有军队在手,也得看由谁来指挥的。若我有十万兵,横行晋冀鲁豫都可以!”说着,他也呵呵笑。
“贾大人,真是将才啊!唐朝的李卫公(即李靖)也不过如此啊!”
“哈哈……”
两人大笑。

在战场的另一面,大约十里处,陈德也在笑。
他是微笑。
他对费聚说:“敌人包围住老王了,怎么办?”
永兴卫指挥使费聚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反包围。”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483.

陈都督点点头,说:“这里山间地形复杂,平坦地域与起伏山岗交错,又有丹水曲折横流,老王被鞑虏三面包围,前后夹击,若我主力不出击,他肯定吃亏。这样吧,老费,你绕道去磨盘寨的西面,侍机从那边攻击山寨,我领兵冲击鞑子的后军外围。一想到那支敌兵在后面咬着老王部队不放,我心里就来气,我猛然冲杀过去,必能粉碎鞑子在这边的包围企图!”
费聚接口说:“老王见我主力来助,肯定向外突围,陈都督你与他里外夹击,鞑子的后队溃不成军是必然的了。”
陈德笑笑,说:“我可不愿意那么早就把他们打趴下,我的计划是,救了老王,就撤退,边打边撤,我要把他们都引出来,”他指着不远处的山谷,继续说:“那里,杨文的神枪队等着他们。”
费聚呵呵一笑,道:“老陈,还是你老谋深算啊,怎么没有把这个鬼点子告诉我和老王啊,我在这里安全得很,可是,老王可危险了!”
“舍不得孩儿,套不了狼!”陈德回应他,“这可是胡人的至理名言!”
他又对费聚说:“你到西边去,不要声张,潜师而去,等候我这边也放出连珠号炮,意味着鞑子兵已经进入我军的埋伏圈,鞑子寨内肯定出兵来救,他们一离开山寨,你就在那边强攻磨盘寨,若老金已经混入了山寨,你一旦出击,他必能在寨内响应你。若他未能混进山寨,见你攻打山寨,他也会杀出来,助你一臂之力。如此一来,必克磨盘寨!”
费聚笑道:“幸好,老金的审问,把磨盘寨的地形全掌握,所谓知己知彼,说得不就是这个道理嘛!”
“不过,你还是带上向导,免得耽误战机。”
陈都督再次叮嘱他。
费聚行过军礼,领兵去了。

磨盘寨内,商暠和崔家奴被帐外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时高时低的吆喝声吵醒了。
商暠问:“外面怎么这么吵闹?发生什么事情了?”感觉舌头有点不听使唤,吐字不够清晰。
崔家奴醉眼惺忪,酒气还没有消散,他呢喃道:“莫不是明匪来攻山寨吧?”
这时,手下几名亲兵出去,又回来,报告说:“是山寨的村民上来避难,军士正在安排他们的食宿,许多村民不愿意接受军营管理方式,一定要与家人呆在一起,正在和军士吵架呢!”
商暠一惊,额头冒汗了,说:“村民上来避难?明匪杀来了?”
“是啊,众头领都在山下与明匪战斗呢!”
崔家奴早已一跃而起,酒气瞬间消失了,他吼道:“什么!山下打仗,寨内有村民避难?这还得了!到底是谁让村民上山的?他们都是良民吗?如果有明匪奸细在其中,如何得了?”
商暠也惊醒了,他们冲出军帐,就看见一名百户长模样的军官正在用皮鞭鞭打那些不肯接受军事管制的村民。

崔家奴知院叫他过来,问:“为什么让村民上山?”
“啊,是知院大人。”百户长回答,“是佥院大人和众头领一起商议好的。”
“哎呀!”崔家奴叫起来了,“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些村民,难保没有明匪的奸细,你们在山下与明匪决战,山上却不断放进村民,要是里面有那么一小撮奸细,如何得了!”
百户长猛然醒悟,他失声道:“是啊,我们可能错了!”
商暠命令:“快!马上关闭所有寨门,不得让任何人进入山寨!所有进入山寨的村民,统统要登记在案,采用邻家联保方式,凡是不相识的不得联保,没有联保的,一律集中到山寨中的演武场,派军士严密看管,查明身分之前,不得擅自走动。若是发现奸细,马上捆绑起来,严加审讯!”
崔家奴在旁边补充说:“那奸细也可能乔装改扮成我大蒙古军士。”他叫道,“所有军士,都用联保方法,没有保人的,也集中起来,在演武场临时关押!”
商暠对百户长说:“你们不知道,两三天前的碗子城之所以被明匪拿了去,十之八九就是因为有奸细潜入碗子城,他们在寨内引爆火药库,炸塌了焦赞营的寨墙,这样,我们才守不住的。”他看了一眼百户长,问,“你是百户长?叫什么名字?上司是谁啊?”

百户长一愣,接着陪笑道:“小人叫孛术,是寨主爷俞仁俞参政的亲兵,俞参政受命随贺总制大人追击明匪去了,我负责保护俞参政山寨里的家人。”
“孛术,”崔家奴说,“不是我怀疑你,我没见过你,你找几个能够担保你的来。”
孛术点头说:“是!”
随即,他往二三十步以外的一班元兵招手,那边就过来了六七个人。
他们七嘴八舌地给孛术做担保。
崔家奴点头说:“从现在开始,山寨里的所有军民人等,统统要通过联保方式确定身份,目的在于盘查和逮捕奸细,必须保证山寨里没有明匪细作,杜绝寨内混乱,不容间谍作乱!”
于是,现场一片紧张,元军将士忙于联保,村民也惶恐起来,担心自己被认作奸细,场面更加混乱了。
崔家奴一声怒吼,命令军士严肃纪律,把军士和村民分作两条队伍,排列好,逐一盘查,逐一联保。

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呼喊声,说什么“明匪退了”。
又说“我们要狠狠地打,狠狠地追杀一阵,看他们还敢不敢来太岁头上动土”之类的豪言壮语。
于是,寨内有人大叫起来:“来,是好汉的出来,操家伙,冲出山寨,杀贼立功去!”
居然有十几名军士响应,有人嚷道:“我当兵三年了,还没有杀过一个明匪,今天他们自来送死,焉能轻易放过他们!是好汉,是好男儿的,随我冲出去,宰几个明匪回来,总比在这里做什么联保强!”
说着,就见那厮操起一杆砍刀,向寨门冲去。

“那是谁?”崔家奴喝问。
“不认识的,听说,是潞州过来的。”孛术回答。
“潞州过来的?”崔家奴说,“有人认识他么?”
“不知道,还没轮到盘查他呢。”孛术说。
商暠接口说:“莫非他就是明匪奸细?”
“逮住他,逮住他们!”
崔家奴下令:“所有叫嚷着出去与明匪厮杀的,统统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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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寨主爷贾五舍佥院和亲信石抹乞元帅从山顶的瞭望塔下来了,他们见到寨内乱哄哄的,不仅喽啰兵丁和村民列为两支队伍,似乎等候着盘查,而且,还有几批军士从不同方向追逐几个兵丁。
他喝道:“出了什么事?”
孛术眼利,连忙跑来报告。
贾五舍听闻有奸细混入山寨里面,心里也颇难堪。他就是坚壁清野的决策人,把磨盘寨周边三乡二十八村强制赶上山寨避敌,把村民的所有物资统统收集到山寨,这是打定持久战的算盘。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明军进军如此神速,他派去驱赶村民上山的部队还没有完全归队,村民上山的程序还没有走完,明军已经到山门撩跤打。他忙于派兵遣将退敌,一时疏忽,没有顾及村民上山之事,如今听了上司平章大人和知院大人的疑虑,顿觉自己疏忽、失策,暗恨自己失了周全,便说:“那就把那几个奸细擒来,严加审讯!”
说罢,和石抹乞前去参见平章大人和知院大人。

恰在此时,那七八名“奸细”被众人又推又揪走过来了。
“我们不是奸细!我们不是奸细!冤枉啊!我们是潞州贺宗哲总制大人的部下!敌匪横行于家门,因何杀壮士!让亲者痛,仇者快!”
为首的“奸细”自称“壮士”,大声喊冤,其它人等也一个劲的叫冤。
商暠、崔家奴和贾五舍快步上前,崔家奴喝道:“休得咆哮!住口!”
这些人才停止呼喊。
崔家奴说:“我来问你们,为什么在山寨内狂叫奔跑?”
对方说:“我们从潞州进发到泽州,岂料总制大人听闻明匪来犯,一仗未打,就撤出了泽州,致使泽州沦陷于敌手。我等窝了一肚子气,听闻磨盘寨是钳制明匪的堡垒,故此,逃离了总制大人的军队,前来投奔山寨,何曾想寨内只是一味地顾着抓奸细,全然不将明匪逃窜,我军猛追之有利局面放在心上,我等才叫嚷着,要冲出去与贼人拼命。谁料,竟被当作奸细!大人,各位大人,我们是冤枉的,我们不是奸细!”
商暠这时候也冷静下来,他问:“你们既然是贺总制大人的军士,你们叫什么名字,上级是何人?逐一报告!”
“我叫金大兴。”说话者回答。
“其它的呢?”
“我叫罗长寿。”
“我叫王永。”
“我叫丁进。”
“我叫张二保。”
“我叫杨观音。”
“我叫任速哥。”
他们逐一报了名字。
金大兴说:“我在贺总制大人麾下梁元帅营中任镇抚,任速哥是百户长,杨观音是旗手,其余几个都是小兵。”

贾五舍干咳了两声,问:“金大兴,你说你是梁元帅营中的镇抚官,你可知梁元帅是哪里人?”
“晋宁人。”
“好家伙!竟敢欺瞒本寨主!”贾五舍一声猛喝,“奸细,好狡猾的明匪奸细,梁元帅是晋宁人?你分明信口雌黄!来人,速速砍了!免生事端!”
那任速哥大声插嘴道:“大人!贺总制军中有两位梁元帅,一位叫梁一贵,是大同人,另一位叫梁孝光,千真万确是晋宁人,我们都是梁孝光元帅的麾下战士!请大人明鉴!”
“梁孝光”三个字一出,商暠有手肘撞了撞贾五舍,意思是:确有此人。
贾五舍徐徐说出一句:“既是梁孝光元帅的下属,你可知,梁元帅的绰号?”
“梁元帅绰号是飞天梁!”
金大兴脱口而出。
“因何叫飞天梁?”
“梁元帅虽然身高不过五尺,但却有过人本领,能够平地跃起一丈高,飞檐走壁不在话下,故此人称飞天梁!”
贾、商、崔三人交换了眼色,心里已是相信了。

那边的金大兴又说:“大人如果还不相信,明匪正在退却,我等请求出战,让我们追上去,杀几个贼人,把首级呈献上来。那该信了吧?”
一听此言,商暠忽然大喝一声:“果然奸细!竟然想借机溜出磨盘寨!”
不料,对方哼哼冷笑两声,居然说出如此话语:“商平章大人,我乃货真价实之金大兴镇抚,我上司一箭不发,就退出了泽州城,我虽然是个小小的镇抚官,领兵不足五百人,可是,我一颗忠义之心,让我觉得再追随我的上司简直就是我的耻辱!所以我们来投奔磨盘寨,却被当作明匪奸细,好不容易说出个原因,想着能够杀贼立功,却又被认为是想借机逃跑!商大人,为什么你们这些做大官的,不去花心思,动脑子破敌,反而时时刻刻想着如何窝里斗,污蔑壮士为奸细呢?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等真的被大人当作奸细处死了,就能退敌么?就能收复泽州城么?若大人一口认定我们就是奸细,不能出战,那么,我们就在这里,被五花大绑,捆住木桩上,等候众位大人破敌立功!”
崔家奴说:“你不是金大兴,你不是镇抚官!你老老实实交待,你究竟是什么人?”
商暠说:“小小镇抚官,如何说得出这番话?”
“关王爷不过是个马弓手出身!岳武穆起家之时也不过是个敢战士!忠襄王(指察罕帖木儿)起义军之时,也不过一名乡村员外!我金大兴今日是个镇抚官,焉知他日我做不了知院,当不了平章!”金大兴冲口而出。
“看你当平章,看你做知院!”石抹乞早已出手,一棍子打来,把金大兴打到在地上。
贾五舍不耐烦了,他说:“算啦,算啦,不审了,烦死了,乱刀砍了!”

金大兴头破血流,他眼睛狠狠地盯着石抹乞和贾五舍,咬牙切齿地说:“国家就是败在尔等手上,恨只恨我金大兴有眼无珠!”

就在此时,大家听到一阵连珠炮响,感觉是从寨外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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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军士前来报告了:“报各位大人,我军追击明匪,目测大约追至狼牙谷后就听见那边连珠炮响,可能……可能中了敌人的埋伏!”
这是磨盘寨瞭望战塔上的放哨军士。
贾五舍失声叫道:“胡赤、野先和乌古伦皆我军勇将,若他们有失,我山寨难保了。左右备马,随我增援他们去!”
一边又说:“梁留哥、吕庆童、章乃蛮留守山寨,其余众将,随我领大军出寨杀敌!”
崔家奴抢前一步,拦住他,说:“贾大人,冷静!胡赤等人既为勇将,明匪未必能胜得了他们,切不可空寨出击,慎防贼人从小路来偷袭山寨!”
那边被控制在地上的金大兴大叫道:“小人愿意出寨杀敌立功,以洗雪奸细之名!”
答儿镇抚踢了他一脚,骂骂咧咧地说:“住口!奸细很狡猾!”
贾五舍听了,说:“我本想杀了你等奸细,见你等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好,你们等着,我如今出击贼人,捉几个活口回来,与你等对质,一审就知道你们的来历!”
那边大叫:“前汉淮阴侯韩信是怎样从刀口下活下来的?这里面,有没有滕公夏侯婴!为何杀壮士?”
答儿掏出腰刀,在金大兴面前晃了晃,说“再喊,再喊就剐了你!”
贾五舍一挥手,说:“暂且不管他,我逮几个活口回来,让他心服口服!”
说罢,又对商暠和崔家奴说:“商大人、崔大人,你等也在寨内稍候片刻,我上阵废了贼人就回。”
商暠也出声了:“贾大人,崔大人说得有道理,要提防贼人偷袭山寨!”
贾五舍便对石抹乞元帅和答儿镇抚说:“你俩留下,协助把守山寨。”
二人应命。

于是,贾五舍带着朵儿同佥、哈都千户、奥敦千户和耶律海牙千户以及五千喽啰开了寨门,呼啸着,向狼牙谷疾驰而去,他们要解救被围攻的元军!

狼牙谷那边,果真发生了伏击战!
元军三大万户长见明军来了一支生力军,冲击乌古伦部,深陷重围的明军王志部突围而出,战场上两军死伤战士数量相当,都心怀愤怒,一个个咬牙切齿。明军汹涌而来,又全身而退,哪能如此便宜了他们?于是,胡赤、野先和乌古伦不约而同地发出指令:“追击落水狗!”
于是,三军会合,对明军展开追杀。那些蒙古号角悠长嘹亮,那些蒙古勇士争先恐后,那些蒙古战马放开四蹄,向明军穷追过去。
明军都督佥事陈德暗中传令:沿路丢弃各色财物!
霎时间,元军面前,大量的包袱、刀剑、盾牌、棍棒、食物、锣鼓、旗幡、布匹、水囊、头盔、战甲……甚至骡马,应有尽有!
蒙古军士怎不心动?
这个捡了刀剑棍棒,那个抢了包袱锣鼓,你夺了食物旗幡,我拿了锣鼓水囊,他拾起布匹头盔战甲,还有几个抢着去牵引骡马……
陈德又命令:再放出数百匹骡马,任由鞑子抢掠!
如此一来,追兵你争我夺,混乱不堪,哪还有人记挂要追杀敌人?

胡赤大怒,咆哮道:“不得抢夺财物!”
另外两名万户长野先、乌古伦也意识到这是敌军有意之举,他们也大喊:“各百户长负责整饬自己军士,不得抢掠,不得停止脚步,否则,杀无赦!”
可是,他们的前锋部队已经乱作一团,指挥官的指令根本无法执行,他们中几乎每一名战士都拖着两三匹骡马,完全没有动力更没有能力再向前袭击明军了。
胡赤等万户长心里由愤怒转为担忧,又由担忧转为恐惧:不能再前进了,收兵吧。
他们立刻让军士鸣打铜锣,传令:“退兵!”

可是,迟了!
“退兵”二字刚刚发出,胡赤和野先、乌古伦猛然发觉:他们的军队已经进入了狼牙谷!
狼牙谷,就在磨盘寨以南十里处,乃两道山谷并排走向,中间狭窄之山谷。山谷两侧,耸立着削壁一般的山崖。本是磨盘寨的门户,由于明军进军过于神速,磨盘寨元军来不及在这里布防,明军就穿越了这道峡谷。如今他们进入狼牙谷,禁不住暗暗吃惊:如果明军就在这里布置了伏兵,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何处,第一声火铳突然响起了!
杨文,明军神枪队头目(注意,此时的杨文,连百户长都不是,仅仅是个主事而已)举起的火铳已经冒起硝烟,那弹丸啸叫着,扑向目标。
只听见一匹蒙古战马惨叫着,没头没脑地跌跌撞撞,它的腹部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与此同时,元军战士听见上空连珠式号炮轰鸣,它们在山谷内回响、震荡,起到的作用连“惊魂摄魄”也无法形容!
随之而起的就是声震山岳的呐喊声——
“大明王师,天下无敌!”
“胡虏入套,必死无疑!”
“鞑子速降!”
“降者不杀!”
“顽抗者,杀无赦!”

“退!”
“快退!”
胡赤一边狠狠地鞭打周围的军士,一边纵马夺路而逃。
杨文那一铳,是个开端,它之后,明军火铳战士居高临下,一个个火铳口,对着一个个元军的头颅和胸口喷射而来,烟火飞窜之间,震耳欲聋!方才抢了骡马,夺了财物的元兵自我堵塞,自我负累。骡马受惊到处奔逃,冲乱了人群;军士负担着“战利品”,难以舍弃,难以抵抗,难以奔逃。
“放箭!”
陈德的令旗挥动,狼牙谷上万弩齐发。元军无法抵挡,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一个个慌不择路,冲撞起来,三大万户长只得带军士冒死突围。一时间互相践踏,彼此斗殴,为求生路,却被山谷两侧的枯树、干柴绊住马蹄,拦住去路,有摔倒的,有跌跌撞撞的,有挥刀乱劈夺路狂奔的,有自相厮杀你我同死的。
“放火!”
陈德令旗再次挥舞,山谷两旁的隐藏着火药的枯枝败叶,干柴干草顿时就被射来的火箭惹着了。但见烈焰腾空,浓烟滚滚,蒙古兵一不小心燎着衣服,忙于扑灭火苗,结果丢盔弃甲,抱头鼠窜;蒙古马不知死活,寻觅去路,结果误入歧途,葬身火海。
仅仅半刻钟,元军死伤无数,惨不忍睹!

“归顺大明,重获新生!”
“降者免死!”
明军的口号在狼牙谷内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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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军万户长胡赤暴跳如雷,只见他挥舞大刀,前挑后扫,把一团团火篱笆,一簇簇火蒺藜统统统统清除干净,遇上阻着去路的兵丁,也毫不犹豫地东劈西斩,杀出一条血路,纵马就跑。岂料,不知何处,早有黑洞洞的铳口对着他的后背,仅仅一眨眼功夫,随着惊天之响,一枚铁弹丸就穿透了他的后背战甲,着着实实给他来了个透心凉!
发射这把手铳的明军战士名叫李琪,他刚刚以帐前参侍官之职随军从征晋南,今天,依照命令,与杨文埋伏在狼牙谷,侍机歼灭蒙古军。
他见火铳没能解决敌将性命,便把还在冒烟的手铳搁下脚下,随即操起另一根火铳,点起引信,瞄准敌将胡赤,又开了一铳。
这一铳打得真准!
连他身边的几名战士也禁不住喝彩起来。
胡赤终于倒在马下,可是,右脚还挂在马镫上,他的战马奔驰,带着胡赤的尸体一直拖行,可怜的胡赤不一会儿已经血肉模糊,支离破碎。
日后成长为大明皇帝帐前铳手千户所镇抚官的李琪大喊:“敌将已死,汉家好儿郎,冲啊!”
便从埋伏地点闪出来,操起家伙,拦住敌兵逃窜之路。

随后赶来的元军万户长野先眼睁睁看着胡赤阵亡,悲愤填膺,他暴叫一声,举起开山斧撞面劈去。李琪却不与他厮杀,将身往旁边一闪,绕到野先身后,早有四个明军长枪手将一丈三尺长的枪杆架住野先的斧头。可是,野先力大无穷,四名长枪手抵不住他的力气,其中一个长枪手虎口裂开,几乎失了武器。野先又吼一声,斧头再次劈向这名军士,心里想着一斧头就把他剁成两半。却听身后的李琪大叫一声,砍刀从野先身后斩来,野先顾着前头,忘了身后,结果生受了这一刀。幸而这刀斩在他的马鞍上,战马受惊,一跃而起,前蹄腾空,后腿直立,几乎把野先抛下马来,他对面的明军由是得了性命。
乌古伦见势不妙,大喊道:“冲过去!冲过去!撞死明匪!”
于是,十几个蒙古马军编组成一队列,齐声吼叫,摇动长槊,摧动战马,向李琪等人撞来。
李琪带着军士跳上高坡,蒙古军张弓搭箭,“嗖”、“嗖”射来狼牙箭,三四名明军战士中箭倒下。李琪又喝一声:“不想死于此地,就得把鞑子干掉!”他一手执藤盾,一手持大刀,再次从山坡冲下来。这次,足有一百多名战士随他冲锋,顷刻间,就把蒙古马军冲乱开来。

这边厢李琪奋勇杀敌,那边厢的陈德都督佥事早已下令:“全军冲锋!”
狼牙谷前后左右,都是明军:有从谷内杀出的,有从谷外杀入的,有从山坡上冲下来的,有从草丛、山沟杀出的。他们一队队杀来,为首的小旗摇旗呐喊,身后十名战士则铳箭交加,指向元兵。火铳、弓箭之后,就是长枪冲刺。每三个小旗指向同一目标,目的就是切割蒙古骑兵之编组队形队列。
这下,元将慌了,元兵也乱起来了,他们无法抵挡明军的攻势,不约而同地往回撤,打算重新集结部队,重新组编队形队列。然后,身后却受到谷内明军的冲击,他们可以利用的战斗空间越来越小,可以回旋的余地越来越少!
偏偏这个时候,狼牙谷上空再次响起号炮声,滚木礌石纷纷投掷下来,专门扑向山谷中部的元军!

乌古伦和野先早已没了之前的自信与淡定,不容他们见招拆招,不容他们随机应变,不容他们千方百计,不容他们挖空心思,命运之神只给他们一条路:无论如何,不管一切,只要、只能舍命冲出狼牙谷,方有活命之可能!
于是,这批元兵,这批磨盘寨的蒙古兵拿出一切手段,拿出所有勇气,拿出浑身解数,拼命突围!
有脑颅开花的,有身如刺猬的,有焦头烂额的,有断手断脚的,有无头而僵的,有失足而倒的,有咽喉喷血的,有胸膛洞穿的,有流肠烂肚的,有堕马而死的,有践踏成泥的,有惨叫数声而灭的,有一声不吭而亡的,有狂奔乱跑堕入沟壑的,有胆怯退避砸扁压碎的,有头破血流跌跌撞撞犹如游魂的,有双目失明踉踉跄跄仿佛野鬼的,有叫爹哭娘悲悲切切的,有遍体鳞伤心如刀割的……
但是,也有突出重围的,他们就是万户长乌古伦和野先万户长!

“鞑子哪里逃?”
一明军将领步行打横拉出一彪人马,拦住他们的去路。
谁个啊?
总旗杨琥是也!
杨琥早在1353年就已经担任先锋战士,他的特点四个字:孔武有力。
如何“有力”?
“力能举五百斤”!
碗子城之战,杨琥竟然抱起自己的战友抛上城头,可见此人力大无穷。
他受命拦截元军突围,正是陈德专门的安排。

乌古伦和野先也不答话,离远就射来两箭,却被杨琥徒手接住!
两人马上掏出圆月弯刀,一个从左冲来,一个从右杀上,二人皆咬紧牙关,誓要置杨琥于死地。
杨琥却也不傻,他往左边一闪,同时一挥右手,他身后的数百名战士震响弓弦,扑面而来的就是一根根利箭,乌古伦和野先忙个不停地遮挡飞箭,却有好几支射入他们身体,钻入他们的战马,虽然没中要害,却也狼狈不已。
杨琥又一挥手,战士不再射箭了,他大喝一声,几个箭步冲上,人还没到,手上一支箭就往乌古伦投掷过去,犹如飞镖一样,乌古伦暗叫不妙,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将一双弯刀封住面门,“当”,箭簇落地,不料,另一支又飞来。乌古伦眼前感到一道亮光,知道还有暗器来袭,心想“苦也”,幸而,竟没有打中他。
乌古伦暗暗庆幸之时,杨琥已经到了身边。
那杨琥双手并无兵器,乌古伦心头一阵轻蔑冒起,高高举起双刀,却没有砍下去,他想看看敌人究竟怎样与他厮杀。何曾想,对方忽然双手一推他的战马,乌古伦的座驾竟被他推倒在地上!
这是何等神力!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有朋友说,楼主,在你的笔下(其实是指下),明军如同解放军,几乎每个指挥官都智勇双全,甚至连小兵都是战斗英雄,是否失实了,夸大了?
回复:没有过分的夸大。第一,无论明军还是蒙古军,都有正面描写。明军是勇猛,可是蒙古军也不赖,只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第二,明军一介小兵都可以是战斗英雄,这不是吹出来的,这是有他们的个人传记或者个人墓志铭为证据的。有些小兵,甚至得到皇帝朱元璋的嘉奖,并颁发了嘉奖诏书(专业术语叫“诰命”)。时至今天,这些诰命还能查证出来。第三,明军的政治宣传攻势完胜,元军内部矛盾重重,自相残杀,自相削弱,战斗力一开始看似强大,经过战斗,随着战斗时间跨度的延长,元军暴露出来的弱点和弊端就越多,打败仗就无法避免了。比如,韩店之战,元军的确是赢了明军杨璟部。可是,面对冯宗异和汤和的联合进攻,无论是韩扎儿,毛义还是贺宗哲,都不敢固守潞州城。在杨璟失败后仅仅半个多月,明军还是攻克了潞州城。由此可见,元军与明军决战,是能偶尔取得局部的战役胜利,而不能,也无法取得大兵团决定性的胜利。由此,不得不佩服明军作战能力和作战水平!绝不可误信了清人所说:朱元璋捡了个大便宜。朱元璋的年号叫“洪武”,不是随便叫的。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487.

元军万户长野先眼看战友乌古伦倒于马下,情况危急,连忙引弓向杨琥射去。岂料他手忙脚乱,射出的箭簇没能命中对方要害,仅仅在杨琥的左肩上掠过。
杨琥一手抢了乌古伦的弯刀,向野先几个箭步冲去,大喝一声,弯刀脱手飞出,向野先面门掷来。野先吃了一惊,慌忙挥舞双刀,把弯刀击落,额头上已经渗出冷汗。
杨琥正要与他死斗,忽听身后有人叫喊:“杨总旗,杀鸡焉用牛刀,待小人废了这鞑子!”
杨琥一看,原来正是战士戴文政。

戴文政是一名刀牌步兵,早年随义父——元朝安丰枢密院同知戴云易驻守六安固镇,1364年,朱元璋大军压境,戴云易归顺了朱元璋,戴文政由此成为西吴军士,参与苏州战役,消灭了张士诚势力,随即跟从大将军北伐中原。1368年三月,明军攻克汴梁后,他划入河南军区,成为右副将军冯胜的部属,如今从征晋南,受命进攻磨盘寨。
戴文政不过一名步兵,他居然口出狂言,要擒拿元军万户长野先。虽然野先听不懂戴文政的庐州口音,见他不知死活,向自己冲过来,哪有不气愤,哪有不恼怒的?
“无名鼠辈,跳梁小丑,无知小人!”野先骂道,“杀了你,我也怕弄脏了我的刀锋!”
他一挥手,早有七八名骑兵冲上来,截住戴文政就刀枪齐下。

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八月,明军总兵官周兴北伐蒙古,戴文政已经恢复本来姓氏——姓张,名文,随军担任前锋,把军队开拔到斡难河(即今天的鄂嫩河),杀获鞑子不可胜计,连铁木真在1206年就任为成吉思汗的“龙兴之地”也扫荡一番。恰遇蒙古哨骑,周兴指挥大军碾压敌军,追奔八十余里,又在彻彻儿山大破鞑兵,将这里的蒙古族人一扫清空!
可是,继捕鱼儿海之战之后的斡难河彻彻儿山之战,却被清朝史家掩没了,清修《明史》中没有周兴的传记,更不要说张文了!

张文不是一个可以忽视的人物,虽然在洪武二十六年,举报庄成都督为蓝玉同党的不是张文本人,而是他的儿子张豫,然而,若没有张文的军功在前,令身为儿子的张豫也得以担任府军左卫千户长,张豫又怎能够得到机会举报自己的上司庄成都督为逆党呢?

1368年,张文还是叫戴文政,他仅仅是一名步兵战士,他还有二十多年的军旅生涯,他要一步步地积聚功绩,他会一次次地得到晋升,直到有朝一日,成为浙江都指挥使。那一天,他的儿子张豫也担任为陕西行都司都指挥使。父子二人均为大明帝国后期地方军区司令员,父亲在东南,儿子在西北。蓝玉倒台,他俩父子就是其中的得益者了。

当下,元军涌上来,把戴文政团团围住。
戴文政毫不畏惧,只见他就地打了几个滚,一轮地趟刀,用藤盾遮隔住敌兵的攻击,手中的大刀已经接连砍断了三四匹战马的马蹄!
杨琥大声喝彩,同时掏出那杆手铳,冷不丁就给站在后面吆喝军士冲上来的野先放了一铳。那弹丸呼啸着,把敌人的马头打了个稀巴烂,野先惊叫着,也倒下马来。
他俩在两军阵前表演的这一小段时间,战场上已经发生重大变化了。
明军已经开始收缴敌人的武器,敌人投降的越来越多。那两名万户长乌古伦、野先二人都被生擒活捉。他俩被押着,送到王志面前。
六安卫指挥使王志看也不看,只是一挥手,军士便把乌古伦和野先的首级就被割了下来。

陈德又派出军士传令:“磨盘寨敌军已经出动!诸军各就各位,准备应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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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盘寨寨主爷贾五舍佥院领兵冲出寨门,一路向狼牙谷杀来,他的军士一个个如狼似虎,势凶夹狼,奔驰间,激起尘土飞扬,更兼旌旗招展,一副不可一世模样,十分厉害。
令人奇怪的是,路过的战场虽然尸横遍野,却不见敌人半个影子。
看看将近狼牙谷,还是没有明军的踪影。
这里的大炮声不见了,呐喊声也消失殆尽,厮杀声根本无闻,眼之所见,毫无战斗之迹象,耳之所听,并无战斗之声响。
不是说,自家的军队在这里遭遇明军的伏击么?怎么到了跟前,竟无一丝动静?
元军上下惊疑,贾五舍不由得勒住战马,委派十几名骑士前去巡哨。

不一会儿,哨骑匆匆来报:“大人,我们来迟了!”
“什么回事?快快报来!”
贾五舍急道。
哨骑报告:“狼牙谷口,无法找到我军将士,明军渺无踪影,只有一辆战车,孤零零挡在谷口中间,我等怕中贼人埋伏,不敢冒进,便回来向大人报告。”

这消息,让贾五舍感觉到一大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底!
什么叫无法找到我军将士?
难道是……全军覆没了!
我的三大万户长胡赤、乌古伦和野先呢?
他内心惊慌起来,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一班将领,欲言又止。
一员大将出列,他说:“末将愿往山谷侦察敌情!”
原来是耶律海牙千户长。
贾佥院点头同意,他嘱咐说:“千万小心,切不可轻敌冒进,一旦发觉敌军异动,立刻回来禀告!”

耶律海牙一声得令,便带二百骑疾驰而去。
看看就到谷口,果然发现一辆战车摆在谷口正中。车上面竖着一面白色旗帜,原来是大蒙古国军旗。车上摆着一堆物品,似乎是头盔之类的物件。
耶律海牙与众军士左右上下前后观察良久,没有发现异样,便唿哨一声,一起纵马上前。
二百步,
一百五十步,
一百步,
五十步,
三十步,
二十步
……
哎呀!
当他们距离战车不足十步时,看清楚了!
原来车上摆着三枚人头,都被自身散乱的头发遮掩着,无法辨认!

耶律海牙失声惊叫:“哎呀!我军战士之首级!”
“莫不是万户长他们的首级?”
身边的几名骑士也惊呼起来。
耶律海牙伸出长槊,把披散的头发撩开——
“啊,胡赤万户长!”
“还有乌古伦万户长!”
“这是野先万户长!”
耶律海牙哇哇大叫道:“可恼明匪!可恨贼人!我大蒙古国的英雄都为国捐躯了!”
他的手下皆大叫:“为三位万户长报仇雪恨,誓杀明匪!”

忽听头顶上空呼啸声响,耶律海牙叫道“不好”,便纵马往旁边飞窜出去。
他的两名战士躲闪不及,浑身上下,插满箭簇,死于非命。
一把洪亮的声音传来:
“鞑子快快回报你家寨主爷,叫他前来决战!”
“我们陈都督在这里等待他,要与他一决雌雄!”
耶律海牙退出一箭之地,骂骂咧咧地,四处张望,却不见明军出现,他也不敢深入,只得拨马回去。

贾五舍听闻三大万户长皆阵亡,不禁大叫一声,犹如心绞痛一般,他不住地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胸膛,他后悔:“我不该派三大万户长出战!我本应好好固守磨盘寨,为什么竟舍弃了自己的初衷,抛却了自己的优势,派胡赤他们出击明匪?”
可是,事已至此,后悔已经无济于事了!
打,还是不打?
打,可能寡不敌众。
不打,如何向山寨众弟兄交待?如何面对等着他的好消息的商暠平章和崔家奴知院呢?

他看着自己的手下,朵儿同佥、哈都千户、奥敦千户等听闻三大万户长已经阵亡,他们心里也发毛了:要知道,三大万户长带去的人马超过一万战士,竟然全军覆没,可见明军必然人多势众,必定有备而来,自己目前仅仅五千兵马,如何能取胜?
看来,还是回寨固守为妙!

正思疑间,明军出现了!
东侧的山峦上,明军号炮齐鸣,大明都督佥事陈德带着一个卫军(也就是五千多人)摆开了阵势,他要与元军贾五舍对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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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军13面战鼓擂得震天响,在元军看来,犹如催命判官的召唤,不少兵士内心惶恐,滋生出“胆怯”二字来了。
战鼓声后,数百名明军“大声公”高声叫嚷:“敌军主帅出来搭话!”
“磨盘寨谁做主?滚出来!”
“滚出来!”
“我大明陈都督在此!”

贾五舍听了,策马想出阵前,左右将领拦住他,说:“大人小心,提防贼人使诈,切莫中计!”
贾五舍一摆手,不理众人。
耶律海牙一把拉着他的缰绳,说:“贾大人!方才明匪用我三位万户长的头颅作诱饵,伤害了我两名战士,如今他们叫嚷大人出阵,恐怕他又使用奸计!”
贾五舍犹豫了:是啊,要是自己出阵,为敌人所乘,自己阵亡不要紧,要紧的是磨盘寨全体军民的身家性命,大寨主俞仁参政不在,自己身为二寨主,可不能丢了大本营!否则,如何有面目再见俞仁参政!
于是,他点头同意。
便暗暗吩咐:前锋压住阵脚,后军撤退。

那边的陈德,望见元军后方出现异动迹象,心知敌兵想开溜,于是让旗手把中军黄牙大旗向左右两边舞动。
这两名旗手不简单,中军黄牙大旗高五丈(即五十尺),该有多重?还要把它左右上下舞动,如同拿着一根小棍子一般,游刃有余而得心应手,必要时,还要抬着它飞奔,举着它攀登高坡,非“大力士”不可!
两名旗手:一叫刘玉,旗手卫百户长;另一叫杨林,是旗手卫总旗。他们两人负责保护中军黄牙大旗,并依据指挥官陈都督的命令挥舞大旗,下达各色命令。

黄牙大旗左右舞动,附近高坡丛林里猛然号炮齐鸣,左右两支明军齐声呐喊而出,截住元军的退路。
贾五舍大惊,继而怒道:“我等大蒙古国勇士,本是出寨救援同袍战友,岂可轻言后撤?如今贼寇嚣张,正是我胆怯所招致!众儿郎,听我号令,向西方杀出重围去!”
他这一命令下得及时,若再迟疑片刻,明军左右翼合拢过来,元军可真是危险了。
当下,朵儿同佥举起铛叉,带着五百精锐骑兵,率先出击,直冲来者。

来者正是六安卫指挥使王志。他在磨盘寨前饱受敌军的纠缠和包围,军士死伤上千,要不是陈德亲自领兵增援,他势必难以抵挡元军三大万户长的合围夹击。及至陈德到来,他领兵乘机杀出重围,且战且退,把敌军引入狼牙谷埋伏圈,在大炮和火铳的协助下,全歼三大万户长之兵团,本应扬眉吐气才是,然而,他耿耿于怀的是他曾在敌军包围下苦战,几乎溃败,积压在他内心的怨气和怒火一直无法发泄。
王志,史书上说他“临阵对敌,果毅无前”,如雄鹰般凶猛,现在见黄牙大旗左右挥舞,得了号令,知道总攻时刻到了。这正是他一展拳脚、出击敌军、洗雪前耻之好时机啊,怎能不好好抓紧,不好好把握?
他把宝剑一挥,喝道:“刚才被鞑子打到晕头晕脑的,现在,是时候报仇了,弟兄们,这次,可要把他们打到七零八落!”
说罢,第一个冲锋而出。
“好!王指挥率先冲锋,我等岂敢落后?”
数百战士“呼啦”涌去,紧紧追随着他们的指战员。

正好,与朵儿同佥部遇个正着。
双方一接战,战斗场面立刻爆表!
这里,不妨借用大明洪武朝太子师兼翰林学士宋濂的一段描述战斗场面的文字:
于赫皇王,大明东升。三军纵击,其乱如云。
混混沌沌,纷纷纭纭。或断其膂,或斫其齿。
我师疾逐,其势尤炽。如雷斯掀,如风斯奔。
如火斯燉,融乾烛坤。一鼓而歼,懔而雄吞!
——宋濂《浙东行省右丞李公(李文忠)武功记》

混战之中,朵儿与他的亲随忙于各自为战,最终为一队明军步兵分割冲散。当他挥舞铛叉分开包围他的明军士卒时,正撞上王志,六安卫指挥使!
果真就是兵对兵,将对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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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十九年(1386年)八月十七日,六安侯王志病卒,终年五十二岁,追封为许国公,谥号襄简,赐葬京师钟山之阴。皇帝朱元璋仍然觉得王志的葬礼不够规格,下令修筑神道,增设石人石马石羊翁仲等神像神器,又命翰林学士刘三吾撰写王志的神道碑文,勒石纪功。洪武二十二年(1389),朱元璋命王志的儿子王威袭职六安侯,次年,老太师李善长遭受政治迫害,牵连到王志,因王志已死,免于问责,但是他儿子王威的侯爵就被剥夺了,只是做了个安南卫指挥使,镇守今天的越南北部去了——算是走运了。王威卒后,没有嫡子继承他的职位,皇帝便以他的弟弟王琙袭职清平卫指挥使,并让他的子孙世袭其职。明孝宗弘治年间(王志死后超过一百年之后),广西参政定远人黄金收集开国功臣及其子孙事迹,编定《皇明开国功臣录》,他在《王志传》末尾说“(王)琙改袭清平卫,世袭,今在任曰铣者,则其玄孙云”,可见,王志及其后人还是比较幸运的。

刘三吾在王志神道碑文里,还提到王志有一个女儿,嫁给了沐英的儿子沐景祐。目前可考的沐英儿子五人,分别为沐春(字景春)、沐晟(字景成)、沐昂(字景高)、沐昶和沐昕(二人表字不详),其中,沐昶还未成年就死了,沐昕则娶了明太宗(即明成祖)朱棣的女儿长宁公主为妻,做了驸马爷。故此,沐景祐到底是谁,王志的女儿究竟是嫁给了沐春、沐晟还是沐昂,谁才是王志的乘龙快婿,则无从考究了。无论如何,这则记录,表明王志与沐英的私交是很深厚的。说不定,王志及其后人没有被彻底清算,这里面有着某些必然的联系——沐英家族也没有遭到政治清算。当然,此乃后话,暂且搁下不提。

话说王志与对头朵儿一见面,彼此互相吼叫着,各操家伙,血战一场。
“身先驰战”、“身犯矢石”、“腾栅先登”是作为文士刘三吾对王志的印象,他受命撰写王志神道碑文,里面的措辞,就代表了朝廷对六安侯王志的定性评价,也代表了皇帝朱元璋对王志的看法。
也就是说,王志——此时的六安卫指挥使心口就是刻着一个“勇”字的,同时,额头上也凿着“好运”两个字,元将朵儿同佥虽说也是一条好汉,与王志厮杀,本应起逢敌手,将遇良才,彼此难分高下的,可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运气。两人来来回回几个回合后,朵儿的铛叉在速度上稍稍慢了点,他的战马脖子上就被王志的龙刀枪撕开了一道六七寸长的伤口。战马疼痛不已,乱撞乱跳,试图摆脱战斗状态,朵儿腾出一只手努力控制战马,那杆三十多斤重的铛叉只能用一只手提着,勉强抵抗对方的进攻。
这可是绝佳机会!冲锋陷阵十五六年的王志怎会轻易放过?
他大喝一声,双手用力把朵儿的铛叉崩开,一招“白蛇吐信”,龙刀枪直插对方心窝。
“哎呀!”朵儿措手不及,惨叫一声。
这可是电光火石般的速度,王志不仅把枪头深深地插入对方的心窝,他自己的战马也与对方的战马撞在一起了!
结果,两人两马都摔倒了,可是,王志双手死死握住枪杆,毫不放松,两人倒下之时,他的长枪穿透了朵儿的身躯,那枪尖直捅至地面上,把朵儿活生生地“钉”在大地上。
而王志,则借力跳在一旁,他看了看对方:朵儿表情痛苦,面目狰狞,呜呼哀哉了。

明军战士一看自家主将得手,一阵呼喊,争先赴敌,元兵见了,谁个不怕?纷纷后撤。
那边的元军千户长哈都恼了,他骂道:“朵儿逞匹夫之勇,焉能不败?”
他大叫道:“千人组队,排阵攻击!”
他不待寨主爷贾五舍首肯,就驱动千人马队往王志冲过去。
咦,这下危险了,王志还没上马,他正忙着割下朵儿的首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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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五舍来不及阻止哈都千户长的出击,急得大声叫嚷:“其他官兵,稳住阵脚,不得出战!”
这是为何?
哈都千军排阵,直冲王志部难道有问题?
然也!
原来,另一支明军在王志部与朵儿同佥厮杀时,不失时机地掩袭磨盘寨元军的后方,那边一片混乱,如同骨牌效应般,连贾五舍的中军部队也立脚不稳了,还能冲杀对方么?

这支明军的指挥官就是大明处州卫指挥副使章存道。
这章存道,自从跟右副将军冯胜渡河北伐晋南地区以来,一直负责后勤工作,武陟县、怀庆府、碗子城、星轺驿乃至天井关、泽州等处的战斗,他都没有参与。及至都督佥事陈德领兵追剿磨盘寨元军据点时,他主动请缨,请求上前线参与战斗,冯胜批准后,陈德便部署他和王志夹击眼前这支元军。
说起章存道,也有一番来历。

原来,他正是大明御史中丞章溢的大公子。
1360年,大宋龙凤政权江南行中书省丞相兼吴国公朱元璋派遣使者前往浙东征召浙东四先生(宋濂、刘基、章溢、叶琛)入幕金陵集团。一见面,朱元璋就对四先生说:“我为天下屈四先生!”这是什么言辞?不就是历代以来的“礼贤下士”么?要知道,宋濂遭逢乱世,潜隐金华山中十余年,不愿出仕元朝;刘基虽则元进士出身,营营役役大半生,何曾见过蒙古皇帝垂爱于他;章溢、叶琛一直生活于民间,虽有征讨镇压民变匪军之微功,又如何得见天颜?朱元璋当时虽然背负“逆匪”、“红寇”之名,可毕竟拥有控弦军士数十万,版图数千里,最重要的是,其军战斗力惊人,军纪也非比寻常,刚下婺州(金华),即刻全面推行多项重要军政方略,其中就有振兴学校教育,复兴汉人传统文化之举措,婺州郡学由此重生,所谓“始闻弦诵之声”于“丧乱之余”也。这些都曾是浙东四先生梦寐以求的理想世界,特别是刘基,年过半百了(五十一岁),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实现他的《郁离子》描述的理想国度?朱元璋集团,就是有可能实现他的一生抱负的唯一机会了!
“我为天下屈四先生”就是典型的礼贤之措辞,随之而来,朱元璋更设置“礼贤馆”,一骨碌搜罗了当时整个中国最有才华,最有能力的文人群体,包括刘基、宋濂、章溢、叶琛、陶安、王袆、苏伯衡……等等,他们不仅文才了得,更重要的是,他们切切实实地为朱元璋做了大量的工作,这些工作完全不是张士诚文士集团的“附庸风雅”、“嘲风弄月”者所能达到的高度:文能安邦,武能定国!
而章溢,就是一个“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四先生”之一。在金陵,他最初担任的职务,就是营田司佥事,为朱元璋管理农田水利,发展农业生产,继而,任职御史中丞,与刘基同列为大明之监察高官,同时也带兵打仗,为稳定浙东地区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他的儿子章存道,很早就是领兵元帅,跟随老爹征战浙东地区,甚至参与征服方国珍集团之战争,抵制福建陈友定的军事渗透。

1368年,章存道自浙东温州战场凯旋,由海道运送大量的战利物资(诸如军粮)回京。洪武皇帝大喜,肯定了他的军事才能,继而委派他随同冯胜北伐山西。章存道领命,随即奔赴北伐战场。
这可是章存道第一次进入中原,不久,他还出征陕西,参与定西之战,然后征战四川,最后北击蒙古大漠,并在蒙古高原上走完他的一生,为大明政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明太子师、翰林学士宋濂为章溢撰写的神道碑文是流传至今宋濂的所有神道碑文中最长编的,一则他和章溢为一生挚友,彼此十分熟悉,十分了解,二则,章溢和他的儿子章存道同为大明帝国的缔造做出了非凡的贡献,甚至付出了自己的生命。相比之下,陈友谅、张士诚乃至明玉珍、陈友定、元末帝、扩廓帖木儿,何来一介文士以及他们的家人为之东征西讨、南征北战,乃至于抛头颅、洒热血、捐躯生命?
仅凭此,足以证明朱元璋乃当时——十四世纪的中国最伟大的君王!

这不?
章存道第一次出击元军,其攻击力远胜他的同袍战友六安卫指挥使王志!
他没有像王志那样逞匹夫之勇,而是让他的军士做出分梯队、前赴后继、持续不断的攻击:每两名百户长领着自己的军士(共约250人)冲锋,彼此间仅仅相隔二十步距离。
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后浪又推上沙滩上!
这种战术,拼的是什么?
两个字:兵员!
这种战术最讲究的也是两个字,就是:速度!
现代军事天才林元帅把这种战术上升为“短促突击”。

那么,章存道作为指挥官,他在哪里?
他就在第二梯队里,左右各有两名步兵护卫,他们都是精英勇士,他们的使命不仅要保护他们的主将,还要作为尖刀,突击对方的顽抗军士。
结果,章存道的战术立刻奏效,磨盘寨元军拼不过兵员,也拼不过速度,战斗现场很快就一片倒!

这可急坏了贾五舍!
偏偏这个时候,他的千户长哈都组编千人军阵,对抗王志去了。
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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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五舍来不及阻止哈都千户长的出击,急得大声叫嚷:“其他官兵,稳住阵脚,不得出战!”
这是为何?
哈都千军排阵,直冲王志部难道有问题?
然也!
原来,另一支明军在王志部与朵儿同佥厮杀时,不失时机地掩袭磨盘寨元军的后方,那边一片混乱,如同骨牌效应般,连贾五舍的中军部队也立脚不稳了,还能冲杀对方么?

这支明军的指挥官就是大明处州卫指挥副使章存道。
这章存道,自从跟右副将军冯胜渡河北伐晋南地区以来,一直负责后勤工作,武陟县、怀庆府、碗子城、星轺驿乃至天井关、泽州等处的战斗,他都没有参与。及至都督佥事陈德领兵追剿磨盘寨元军据点时,他主动请缨,请求上前线参与战斗,冯胜批准后,陈德便部署他和王志夹击眼前这支元军。
说起章存道,也有一番来历。

原来,他正是大明御史中丞章溢的大公子。
1360年,大宋龙凤政权江南行中书省丞相兼吴国公朱元璋派遣使者前往浙东征召浙东四先生(宋濂、刘基、章溢、叶琛)入幕金陵集团。一见面,朱元璋就对四先生说:“我为天下屈四先生!”这是什么言辞?不就是历代以来的“礼贤下士”么?要知道,宋濂遭逢乱世,潜隐金华山中十余年,不愿出仕元朝;刘基虽则元进士出身,营营役役大半生,何曾见过蒙古皇帝垂爱于他;章溢、叶琛一直生活于民间,虽有征讨镇压民变匪军之微功,又如何得见天颜?朱元璋当时虽然背负“逆匪”、“红寇”之名,可毕竟拥有控弦军士数十万,版图数千里,最重要的是,其军战斗力惊人,军纪也非比寻常,刚下婺州(金华),即刻全面推行多项重要军政方略,其中就有振兴学校教育,复兴汉人传统文化之举措,婺州郡学由此重生,所谓“始闻弦诵之声”于“丧乱之余”也。这些都曾是浙东四先生梦寐以求的理想世界,特别是刘基,年过半百了(五十一岁),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实现他的《郁离子》描述的理想国度?朱元璋集团,就是有可能实现他的一生抱负的唯一机会了!
“我为天下屈四先生”就是典型的礼贤之措辞,随之而来,朱元璋更设置“礼贤馆”,一骨碌搜罗了当时整个中国最有才华,最有能力的文人群体,包括刘基、宋濂、章溢、叶琛、陶安、王袆、苏伯衡……等等,他们不仅文才了得,更重要的是,他们切切实实地为朱元璋做了大量的工作,这些工作完全不是张士诚文士集团的“附庸风雅”、“嘲风弄月”者所能达到的高度:文能安邦,武能定国!
而章溢,就是一个“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四先生”之一。在金陵,他最初担任的职务,就是营田司佥事,为朱元璋管理农田水利,发展农业生产,继而,任职御史中丞,与刘基同列为大明之监察高官,同时也带兵打仗,为稳定浙东地区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他的儿子章存道,很早就是领兵元帅,跟随老爹征战浙东地区,甚至参与征服方国珍集团之战争,抵制福建陈友定的军事渗透。

1368年,章存道自浙东温州战场凯旋,由海道运送大量的战利物资(诸如军粮)回京。洪武皇帝大喜,肯定了他的军事才能,继而委派他随同冯胜北伐山西。章存道领命,随即奔赴北伐战场。
这可是章存道第一次进入中原,不久,他还出征陕西,参与定西之战,然后征战四川,最后北击蒙古大漠,并在蒙古高原上走完他的一生,为大明政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明太子师、翰林学士宋濂为章溢撰写的神道碑文是流传至今宋濂的所有神道碑文中最长编的,一则他和章溢为一生挚友,彼此十分熟悉,十分了解,二则,章溢和他的儿子章存道同为大明帝国的缔造做出了非凡的贡献,甚至付出了自己的生命。相比之下,陈友谅、张士诚乃至明玉珍、陈友定、元末帝、扩廓帖木儿,何来一介文士以及他们的家人为之东征西讨、南征北战,乃至于抛头颅、洒热血、捐躯生命?
仅凭此,足以证明朱元璋乃当时——十四世纪的中国最伟大的君王!

这不?
章存道第一次出击元军,其攻击力远胜他的同袍战友六安卫指挥使王志!
他没有像王志那样逞匹夫之勇,而是让他的军士做出分梯队、前赴后继、持续不断的攻击:每两名百户长领着自己的军士(共约250人)冲锋,彼此间仅仅相隔二十步距离。
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后浪又推上沙滩上!
这种战术,拼的是什么?
两个字:兵员!
这种战术最讲究的也是两个字,就是:速度!
现代军事天才林元帅把这种战术上升为“短促突击”。

那么,章存道作为指挥官,他在哪里?
他就在第二梯队里,左右各有两名步兵护卫,他们都是精英勇士,他们的使命不仅要保护他们的主将,还要作为尖刀,突击对方的顽抗军士。
结果,章存道的战术立刻奏效,磨盘寨元军拼不过兵员,也拼不过速度,战斗现场很快就一片倒!

这可急坏了贾五舍!
偏偏这个时候,他的千户长哈都组编千人军阵,对抗王志去了。
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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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2.

此时,他的另一名千户长奥敦疾驰而来,向他报告及请示:“佥院大人,明匪主力攻来了!请大人下令还击吧!”
贾五舍抬头一望,可不,陈德已经统率明军主力猛冲过来。
贾大人额头冒汗了,明军三面来袭,自己双拳难敌六手啊!
奥敦建议道:“大人,哈都已经组队碾压明匪的侧翼,不如我军乘势掩杀过去,抓紧时间突围吧!”
贾五舍点头同意。
于是,奥敦一声唿哨,余下的元军大约三千众,迅速组队,随着哈都的突击队汹涌而上。

那边呢?
哈都千骑突击过来,王志虽然来不及上马指挥,可是,他部下就是有那么的一位能人——指挥佥事马鉴!

马鉴之来历,前文已经不止一次作过交待。因《明史》没有为马鉴作传,有朋友甚至思疑这是笔者虚构的人物。这里做个说明,《大明北伐》的人物众多,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有来历,有根据的,各位看官若然以清修的《明史》作校对,那大可不必。原因很简单,《大明北伐》压根儿不就是以《明史》为依据的。《明史》有记载的,它不一定照搬照抄,它记录了的,《明史》不见得有。《明太祖实录》有马鉴的记载,《皇明开国功臣录》有马鉴的记载,这些倒算不了什么,关键之处是洪武后期的翰林学士刘三吾就为马鉴撰写了神道碑文,并且收录在刘三吾的个人文集,流传至今。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
指挥佥事马鉴见对方千骑排阵而来,立马指令:“推出战车!”
这批战车是为“独辕车”,本来用作运输军粮等物资,如今见了敌兵汹涌而来,马鉴第一时间就想到这几十辆独辕车,把它们作为障碍物,阻挡敌军马队的冲击,就是目前“事急马行田”的一种应急措施。
果然,五六十辆独辕车一骨碌推出时,每辆近九尺长,分作里外两层,立刻组成一道屏障。蒙古战士连忙紧急勒住马缰:否则,连人带马栽倒在独辕车上,人马俱伤,哪还得了?
马鉴见对方马队稍稍收住进军速度,马上指令:“鸣放火铳!张弩射箭!”
明军火铳手和弓箭手迅速响应,刀牌兵和长枪手一涌而上,一轮激战,逼退了哈都的千骑阵。

王志见了,抹去一额冷汗,急忙飞身上马,他也大喊起来:“大明马军战士,组队还击!”
马鉴招呼威武卫百户长花茂,组织了三百多名敢死队,带头冲去元军骑兵。
哈都冷笑一声,张弓搭箭,往马鉴面门一箭射来。
马鉴花枪一扫,把飞箭打下,一边向花茂挥手叫喊。
花茂心领神会,长枪一摇,犹如蛟龙出海,这位花枪千户出身的战士,仅仅一两个照面便把阻拦在他前头的一名蒙古头目挑下马。
他带着两百名骑兵战士,随着他一直往前冲,他们的龙刀枪左挑又刺,专挑那些闪避的元兵攻击。

而马鉴本人,早已经与对头哈都千户厮杀作一团了。
王志呢,心恨哈都乘人之危,他大吼两声,指挥军士从侧翼杀来。

这边的贾五舍和奥敦千户带着数千骑也杀到了,元明两军就是狼牙谷外的斜坡上恶狠狠地杀戮。
及至陈德、章存道两支队伍扑来时,元军难以支持,眼看就是崩盘了。
贾五舍急忙对哈都说:“不能死拼了,拼光了,谁来保我们的磨盘寨?”
哈都杀得两眼通红,听了长官如此说,便回应他:“佥院大人,你和奥敦先撤,回我们山寨,我领五百人断后!”
奥敦听了,也说:“哈都千户,你和大人先撤,我带三百人殿后!”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竟然争吵起来。
这两个千户长,平时就是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的,如今都在逞英雄,不肯先撤。
“不要争吵了!”贾五舍说,“突围再说!”
于是,贾五舍居中,奥敦居右,哈都居左,一声咆哮,往磨盘寨方向突围而去。

哪有这么容易?
陈德和章存道两军合一,阻挡了贾五舍回寨之路。元军一连三次冲锋,都无法突破陈德的防线,那边的王志已经带着马鉴和花茂追上来了。
贾五舍心急如焚,哈都也如热锅上的蚂蚁,奥敦东张西望一会儿后,指着东北方的一个高坡,说:“大人,到那边去吧,那边可以居高临下,抵御明匪。”
贾五舍点头,于是,元军努力冲向着那高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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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3.

陈德见元军不要命地冲向东北方的高坡,便对章存道说:“堵住他们回磨盘寨的路就行了,他们要去那山坡,由他们去!”
于是,明军呼喊着,尾随敌兵而来,最后把元军的高坡阵地团团围住。
王志发狠,他指令军士奋勇抢夺高坡,可是元军居高临下,箭矢似飞蝗,伤了好几十名明军战士。陈都督马上派旗牌官到前线传令:围而不攻,严防鞑子突围就可以了。
王志的头脑才清醒过来,他看看四周,望望敌我所处的地势,不禁笑了,他对身边的马鉴说:“从前圣上对我们说过三国故事,你还记得诸葛孔明先生的得力弟子马谡么?”
马鉴说:“记得。”
王志指着高坡上的元军说:“现在又有马谡出现了。”
马鉴也笑了:“可悲可叹的鞑子,磨盘寨算是完了!”

原来,这个高坡乃孤山一座,树木皆无,更不要说水源、掩蔽物体了。有的,只是冬季的枯黄荒草!
压根儿,这里就是兵法上说的“死地”!
元军统帅贾五舍也发觉了,他哑然失声:“奥敦,这次可连累全军将士了!”
奥敦一阵懊悔,可是,他还是嘴硬,他说:“大人,咱们突围吧!居高临下冲下去,明匪也抵抗不住我们的。”
贾五舍暗暗叹息:“难道,这里就是街亭山么?”
他命令全军分批就食干粮,饮水解渴,他说:“众儿郎,提高戒备,填饱肚子,时刻准备突围!”
然后,他带着两名千户长,巡视高坡,想寻觅一个上佳的突坡口,如果能够用最短的时间,以最快的速度突出重围又能安全撤回磨盘寨就更好。

与此同时,明军那边,陈德刚刚接到哨骑的快马报告:“我军已经攻陷磨盘寨!”
陈德大喜,忙道:“费指挥果然了得!快快说来!”
哨骑说:“费指挥候磨盘寨的贾佥院领兵出了山寨,就带兵攻他们西门,元军留在山寨的兵力单弱,无法抵抗我虎狼之师。早已潜入山寨的金大人突然杀出,里应外合,就拿下了磨盘寨!”
“好!好!”陈德不禁鼓掌称赞,“费指挥和金大人果然英雄了得,不愧为我军之勇士!”
哨骑又说:“现在费指挥处置山寨战后诸事宜,金大人亲自前来协助都督大人招降贾五舍!”
“哦,原来这里的元军头目就是贾五舍,怪不得我约他会谈,他不肯来,原来怕我来一招擒贼先擒王!好,金大人来得好,他有办法招降贾五舍了。”
“金大人还带来了贾五舍的妻儿!”
陈德望望章存道,笑说:“老金真有办法,用到家眷招降术了,呵呵……”
“会不会胜之不武?”章存道嘀咕道。
陈德哈哈笑:“放心,我军用家眷招降术,就算敌人不投降,我们也不会为难他们的家属的。”停顿了一会儿,他又说,“当年你爹的战友石抹宜孙的老娘和老弟(石抹厚孙)都被我军生捉了,我圣上也出动他们向石抹宜孙招降,石抹宜孙不肯投降,圣上不仅没有为难他的老娘和老弟,反而让他们回家好好过日子。那庐州左君弼,与我军作战多年,我军生捉了他的老娘和妻儿,圣上也是要他归降的,写了书信过去,左君弼还是不肯投降,后来,圣上把他的老娘和妻儿放了回去,老左感动了,把整座汴梁城都献了出来!我就佩服圣上这些法术,不战而屈人之兵!”
陈德说完,望着高坡,又喃喃自语:“这贾五舍还算是条好汉,要是老金能劝他投降,也不错!”

不多时,金朝兴果然带着一彪人马,以及贾五舍的妻儿过来了。
陈德策马迎来,向他道喜,老金来不及寒暄,劈头就问:“都督大人,如今战事发展到什么阶段了?”
陈德笑道:“就等着老金你招降元军的大头目了!”
王志也过来了,他对金朝兴说:“不要急嘛,元军都在高坡上,跑不了!你不说说山寨是如何端掉的?好让我们也羡慕羡慕啊!”
金朝兴觉得自己似乎有点不近人情了,于是向陈德赔礼道:“都督大人,方才,我失礼了。请原谅我金朝兴的失敬之处!”
陈德哈哈一笑:“我老陈就大老粗一个,知晓什么礼数?我也急着降服元军头目贾五舍嘛!老金,你简单说说山寨情况,之后就去招降他吧!”

金朝兴说:“幸好陈都督及时把贾五舍引出了山寨,否则,我当时就被他宰了!”
原来,那个冒充来自潞州的元军小头目金大兴就是明军振武卫指挥使金朝兴。元军在山寨盘查奸细时,和几个部属混进了元军队伍的金朝兴就借口要出寨杀敌,想蒙骗过关,谁知受到商暠、崔家奴等人的怀疑,吩咐军士把他们捉来审讯。金朝兴急中生智,先后与商暠、崔家奴和贾五舍对话,即使被元军五花大绑,痛打一顿,仍然不慌不忙,应对自如,结果贾五舍没有当场处死他们这几个间谍,只是吩咐军士他们绑住,出兵救援狼牙谷的元军时还抛出一句,说抓几个活口来与金朝兴对质。
这边的贾五舍刚刚带兵离开山寨,那边的费聚则乘虚攻打磨盘寨西门。
商暠和崔家奴等人忙于组织寨内军民人等抵抗明军,金朝兴等人乘机挣脱了绳索,抢了兵器,杀散守门的兵丁,打开西门,让费聚部攻入了山寨。

山寨一破,商暠、崔家奴等人只得再次逃跑,费聚带着军士把山寨内所有的喽啰和他们的家属统统集中到演练场。他们要第一时间把贾五舍的老娘、妻儿找出来了,把其他的山寨大头目的家眷找出来。贾老娘(贾太夫人)正与自己儿媳妇以及一大班军属为军士做饭,听闻山寨被明军攻破,他的寨主爷儿子又领兵出战未回,知道大势已去,便投井而死。贾五舍的妻子(贾夫人)也想寻死,看着自己的两个未成年的儿子,一个才六岁,一个还不到两岁,她不忍心,就在她犹豫、踌躇之际,明军已经把她和她的儿子抓了起来。磨盘寨大寨主俞仁参政外出打仗,他的家人也统统被明军生捉了。

金朝兴和费聚下令:只要元军放下武器,停止抵抗,一律免死,明军所有军士不得抢掠,不得杀戮寨内民众,不得奸淫妇女,否则,军法从事!

金朝兴决定用贾五舍的妻儿向贾五舍招降。毕竟当时贾五舍没有即刻处死他金朝兴,从这个层面来说,贾五舍还算是放了他一条生路,故此,他也打算如此这般,招降贾五舍,以作为“回报”。
那么,贾五舍面对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儿子,他有没有投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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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五舍终于寻得一个他自认为上佳的突破口,那是一条由于冬季断流而干涸的河床,两岸虽有约五六尺的高差,但是距离很短,就那么的二三十步的距离,他打算从这里突围。
谁料,贾五舍来不及动员他的战士,明军那边一连放了三声号炮,一队明军骑兵就转到这个地段。贾五舍暗骂一声,自恨没有抓紧机会。
却见明军骑兵队伍里闪出一员大将,乃金朝兴指挥使。他策马抵达河床对岸,与元军也就是一箭之隔,他高声大叫:“贾五舍佥院请出阵前搭话!”
贾五舍以及他的左右将士没有搭理他。
金朝兴一挥手,两名骑士簇拥着一匹战马缓步来到阵前。
元军上下正好奇,都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走近了,哦,原来马上坐着一位蒙古贵族妇人!
金朝兴大叫:“贾佥院,你的磨盘寨已经被我大明王师攻克了!这位,就是你的夫人察端孛儿台,我们没有为难你的妻儿,快快归顺我大明朝吧!”

贾五舍吃了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可能吧,我的磨盘寨已经失守了?我的夫人也成阶下囚了?”
他打马上前,心肝如同小鹿般乱撞乱跳,他揉揉眼睛,认真观瞧:果然!对面战马之上,正是自己的夫人察端孛儿台!
他的亲随也跟着上来,都在窃窃私语,都在惶恐不安——磨盘寨没了!

夫人察端孛儿台坐在马鞍上,腿上搁着他们的大儿子金童,怀里还抱着他们小儿子丑厮,望着自己的丈夫,抽泣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贾五舍如同被电击一般,整个人傻愣愣地。
夫人终于叫唤他了:“相公!”
她相公问:“山寨果然没了?”
夫人答:“没了。”
“商平章和崔知院大人呢?”
“都跑了!”
“山寨军马人等呢?”
“都……都成了俘虏。”
贾五舍忽然一竖眉毛,大声问:“母亲呢?”
“她,”察端孛儿台哭道,“母亲……已经投井殉节了!”

贾五舍仰天长叹:“我母亲,蔑里乞赛罕,是太师脱脱的妹妹!太师公忠体国,大义灭亲,辅弼王业,兢兢业业,亲征逆贼,除暴安民,却为奸人谄害,饮恨而终!我父亲见知于太师,结为亲家,父亲一则为国分忧,为民请命,二则为报太师知遇之恩,力挽狂澜,平息河患,造福万千百姓,又从征淮南,马革裹尸,乃一代国士!我母亲年轻守寡,含辛茹苦,一力拉扯抚养我长大,以图她孩儿我报效国家,为百姓谋福祉。如今贼寇灭我山寨,母亲投井殉难,乃节烈之奇女子,上已报朝廷与太师,下可与父亲相会含笑于九泉,人生可谓无憾矣!想我贾氏满门忠义壮烈,如今山寨已破,寨民涂炭,必难保存,我贾五舍岂可苟存于人世?”
说着,忽然骂道:“你乃我贾氏正娶之嫡妻,今父母皆为国而死,尔丈夫亦必捐躯尽忠,察端孛儿台,你岂能独生于世?”
夫人大哭,道:“相公,汝妻虽则女流之辈,绝非贪生怕死之人,只是,可怜我们这一双孩儿,若我随母亲而去,孩儿谁来抚养?”
说着,她抱起两岁的丑厮,又拍着六岁的金童。
两个孩儿哭喊着,撕心裂肺一般袭来。

贾五舍再次长叹:“罢罢罢,国家国家,国已经灭亡,还要家何用?察端孛儿台!自古帝王之兴,不灭忠臣之后,前代宋朝文丞相不肯归降我大元,结果牺牲于京师,可是,他的妻儿却活在我大元之盛世!”
说着,他对金朝兴那边吼道:“明朝将军!我有话说!”

金朝兴打马上前。
贾五舍问:“你是谁人?”
“我,大明振武卫指挥使金朝兴,刚才贾佥院还见过我,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金朝兴对他行了一个揖礼。
“金朝兴?莫非,你就是那个自称潞州过来的金大兴?”贾五舍终于醒悟了。
“正是!”
贾五舍第三次长叹:“你身为指挥使,竟能深入我磨盘寨,不畏生死,智勇双全,好你一个明军金朝兴,你破我山寨,我贾五舍无话可说,佩服得五体投地!今日,我夫妻二人皆为国而死,我的两个孩儿,委托于你,生死随便,由你决定吧!”
金朝兴接口说:“贾大人,何必自尽?我大明需要你,新朝需要你,你的山寨所有军民都平平安安,等着你回去安抚他们!”
“你不要说了,就算明朝不杀我夫妻,我夫妻二人也不想活在世上了!我贾氏深受国恩,岂能降你?既然兵败,自当一死!”

说罢,他下马,走前几步,对妻子说:“察端孛儿台,我的妻,你准备好了没有?”
他的部下听了,连忙冲上来,说:“大人,切莫轻生!”
贾五舍瞪了他们一眼,说:“我不死,你等岂能活下去?退下!”
千户长哈都不顾一切,扑上来,死死抱着他的佥院大人,说:“山寨没了,大人没了,我们也不愿活了,大人,你先痛痛快快地给我一刀子吧!”
另一个千户长奥敦冲上来,把他们的贾大人的腰刀拔了出来,他哭道:“大人,突围吧,我们冲出去,投奔太原,王爷殿下那里吧。”
贾大人挣扎着,叫道:“不要拦我,我磨盘寨已失,有何面目再见殿下?”
那边的金朝兴也大叫:“蒙古军士,你们的家眷都很安全,都在盼望你们回家!”
一部分元兵犹豫了。
贾五舍忽然大吼一声:“壮士报国,何惧一死!”
说着,从奥敦的腰间抽出一支狼牙箭,抓紧箭杆,用箭簇狠命往自己的咽喉插去!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在场众人大惊,连忙来救。
贾五舍拔出箭头,用左手分开众人,右手又一连插了自己的咽喉五次,终于气绝而亡!
那边的察端孛儿台也叫道:“相公你英灵莫走远,你的妻随你来了!”
她把两个小孩放在地上,舍身从河岸上跳下了干涸的河床,那头直坠而下,当即折断了头颈,死于非命!
奥敦和哈都大声道:“大人与夫人为国尽忠,我等也不敢苟且偷生!”
说着,各拔腰刀,自刎而死!
那不就是田横壮士再现么?
金朝兴急忙大叫道:“蒙古军士莫寻短见,你们的父母妻儿都在山寨等你们回家团聚!”

楼主:飞翔明2018

字数:1345335

帖子分类:煮酒论史

发表时间:2018-07-18 05:46:49

更新时间:2021-03-31 17:45:28

评论数:5122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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