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水读 >  天涯 >  天涯杂谈 >  (连载纪实)活在墓穴里---看守所往事

(连载纪实)活在墓穴里---看守所往事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3-12 02:38:47
@看啥子看呀 2018-03-12 21:26:33
持续关注
-----------------------------
多多指点,给些评论吧,谢谢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3-12 02:38:47
@河北唐山奔腾 2018-03-16 18:56:37
写得非常真实,几乎身临其境,本质善良的人,到哪里都会觉得别人也是好人。坚持做自己!
-----------------------------
有的时候觉得自己挺鬼头了,可他人给的评价依然是傻实在。。。
实在,有时真不适合一种场合。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3-12 02:38:47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在这里就待了十天。天天盼望着提讯,盼着快点有个定音,更盼着有一声“取保候审”的声音传到我的耳边;又天天盼望着不被提讯,怕有新的事情出现。这种矛盾的、忐忑不安的心情交替进行着,折磨着我的每一根神经,这种日子真难熬啊。
这天下午,又提讯了,而这次对于我来说,也是”一提定音”了。这么频繁的提讯,让号里的人很惊讶。村长还忽悠我说,“你可能没几天就出去了。”然而,到了提讯室后,我才知道,这次让我心中的期待和幻想彻底破灭。提讯的两名检察官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从文件包里拿出来两个红头文件递给我看。两件文件,都是关于征地拆迁的政策、程序规定。对于我来说,直到那天我才是第一次见到。一边看着文件我一边发冷汗,直到文件到最后一页,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真的完蛋了。我恍然大悟!我渎职,就渎在了没有按照这两个文件的要求去做。登时,我心中的壁垒轰然倒塌。这两个文件牢牢的套住了我啊。哪管你之前看没看过、听没听过!这么多天我都在反思,参加工作二十年,我那么的敬业,那么的爱岗,优秀公务员、先进工作者、二等三等等功的奖状、证书的没少往家拿,我怎么会渎职呢?迷迷糊糊的就被圈了进来,成了阶下囚。原来谜底在这里!
可是,这又能怪谁?
耷拉着脑袋,我心情很沉重的回到了号里,我知道自己再无出去的可能。我无心理会怪兽们“友善”的询问,闷头算计着自己如何在这里度过。
号里也正组织剃头。每个人轮流着,出去一个进来一个。出去的时候一头黑短发,回来时都成了秃瓢。有的还光着膀子,像极了犯人也像极了寺里的和尚。剃头的是号里的小个子怪兽,我叫不上名字,看起来手法倒是挺熟练,几分钟的功夫一个秃瓢便利落的出来。村长被叫了出来负责监视这次剃头活动。与其说是监视,还不如说是对他的一种破格待遇。因为一般人是不让从号在出来。而村长这时正无所适事的在楼道里溜得来溜得去。管教无所适事的坐在办公桌上边看着边吃着瓜子,吐出来的瓜子皮和剃下来的头发混杂在了一起,地上愈发显得凌乱。
轮到我时,我的心情还沉浸在幻想破灭后的沮丧之中。不过我还是在猫下腰时轻声地向管教说了一句“能不能给我留点头发?”“留点儿?留点儿那就到外面剪去。”管教说的很客观实际,我听后才发觉自己是在自找没趣。
是的,我的角色意识还没完全转变过来。我还以为我是谁呢。还想让人那么地对我客客气气的。却不知道到了这里,连打饭地多给你盛一片菜叶你就得感恩戴德,怎么还能幻想着管教对你有足够的尊重?明白了这个道理,立时,我心中堵的疙瘩很快也就疏通了下去,就连同那沮丧的劲头也消失了不少。
回到号子里,冬大班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摸着自己平生第一次剃的光头,我不太自在也不太自然地对冬大班说:“这下,我是表里如一了。”我心想,我不仅成了形式上的犯人,而且案子坐实了也成了真正的犯人。
冬大班没立即答话,依然端祥着我好一会儿才说:“嗯,不错,像个老衲。”
“不、不,我不是老大,你才是老大。”我把“老衲”听成了“老大”,怕冬大班打击报复,忙不迭的纠正。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3-12 02:38:47
(八)来了个精神病
一个多星期,号里除了我之处,又陆续来了四个人。一个是开大货车的撞死了人,一个是抢劫强奸的,一个是因搞对象不成致女方重伤的,还有一个差不多和我一样身份,是国资委的一个干部。四个人的到来,使本来就拥挤的“地铺”更加不堪,过去还能平躺着,现在每个人都只能侧着身子躺着睡了。不过还好,人挤着人倒是能互相取暖。不是有句俗话,叫“被盖千层厚,不如肉挨肉”吗。只是几个大男人互相贴着身子,让我从心里往外都甭提多么恶心了。再加上我的肩周炎,本来就痛的不行了,连背手都背不过去了可还得压着冰冷的地面,现在想起来真佩服自己,那个罪到底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新来的强奸犯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瘦子。瘦瘦的脸,染成了黄色的的头发像鸡冠一样高耸着,一副近视镜架在鼻梁上有点儿文质彬彬,乍一看,像一个大一大二的学生。那天晚上刚进号里时,不知是冻的还是怕的,浑身都在发拌。但村长等人并没有可怜他,不仅安排他睡在了紧挨着厕所和水池子的最边上,还让他洗了个冰水澡。不用说,洗完澡的强奸犯冷得更厉害了,不仅是浑身乱抖,连牙齿都跟着颤动了。这还不算,方光头等人被窝也不让他猫进去。围着他问这问那,强迫他“回放”一次抢劫强奸全过程。强奸犯不敢违拗,佝偻着腰、倦着胳膊、发着颤音回答着每个人的提问,有时还不得不趴在地上示范。我有些看不下去,想上前说劝几句。可又怕自己没那个面子,最终躺在地铺上没动。这也难怪,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抢了女孩子的手机又强奸了人家,这点罪又算得了什么?
因因果果使然!
相比之下,同样因为女人而致人重伤的受到的待遇就不一样了。这倒不是看他是暴力犯而轻易不惹,着实是他精神有问题。小伙子一进到号里,根本就没有那种惧怕状态,只是一直不停地告诫众人:“我妈说过,我不能打架。别人打我我就打别人,别人骂我我就骂别人。”还自言自语地告诉大家,他今年三十多岁了,好不容易处了个对象,都谈到了结婚论嫁的地步。结果,不知什么原因,女方反悔了。小伙子想到自己像个“佣人”似的对女方家里的付出和花出去的彩礼钱,心里着实堵了口气出不来。有一天晚上,小伙子找到女方家里理论,但话不投机,三言两语两个人便干了仗。小伙子力气大,一拳就把女方的一只眼睛打得冒了出来。小伙子也气大伤了脑筋,再次住进了精神病院。到了精神病院第二天,小伙子便被“掏”了出来,送进了看守所。
号里的都以为小伙子的精神病是装的,对他的话很不以为然。但第二天上午坐班时小伙子的举动让号里的人改变了看法。
小伙子被安排坐在了我的左后边,靠近床沿的位置坐班。一开始,小伙子和大家一样,老老实实的盘着腿坐在床上不言不语。然而过了没半个时辰,小伙子就左摇右晃了。先是双手抱着头,不停地拍打自己的脑袋。然后又使劲地攥紧自己的双拳,不停地哆嗦,像是努力克制着自己什么。
我和大家一样惊奇地看着他“表演”时,小伙子突然从床上跳了下来,连鞋都没有穿,弯着腰低着头,径直朝北面的墙撞了过去。坐在他前面的还算反应快些,侧着身子顺手拉了他一把。小伙子撞得不太严重,虽然没流血,但还是躺在了地上。一边昏头转向一边还嘟囔:“我想我妈了,我想我妈了。。。”
看到这阵势,村长总算恢复了人性。主动报了警,还找了女大夫给小伙子看了病。在以后的日子里,不仅不再一丝不苟地校正他的坐班姿势,还专门挑出两个人来贴身“看管”他。一发现小伙子有发呆发愣的异常现象,便立刻拿出一片镇定药给他服下。
小伙子其实是个很勤快的人。村长没有再安排他干擦地、擦水池的活计,但小伙子却依然抢着干。小伙子的举动也很快赢得了大家的好感。每当谁手里有剩下的饭菜时,都会第一个想到他,一点儿也没有强奸犯忍饥受冻的情况。
看来,勤快的人到哪都受人欢迎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3-12 02:38:47
第一次被诈卡
按常理,所长打了招呼,村长也作了保证,我在号里的生活起码是一种正常状态了。不会受人欺,也没有人主动招惹了。但这只是常理的想象,现实并不总是按套路出牌。
这天下午两点多,张老狠又推着小推车来卖货了。我寻思着自己没什么可买的,就坐在床上没动。而是像欣赏风景似的看着号里的其他人围在铁栅栏前抢购。
不大一会儿,刘老狠推着车去了下一个号,这群人立马散开,各自抱着一堆吃用的东西欢欢喜喜地往床头的窑里塞。
村长不知何时来到了身边,表情非常自然地告诉我,刚才用我的卡买了些水果、袜子和鞋垫。
也非常看得出,村长花了我卡上的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来向我通报一声,已经是很瞧得起我了。
我听了,心里立时激起了那么多的反感。村长可真不是没钱,大鱼大肉的天天吃,连喝水都是矿泉的,怎么能办出这样不讲究的事情来?
“没事儿,花吧!需要什么尽管去买。”我脱口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不但口是心非,还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特大方的样子。
村长并没有听我说什么,和我说完那一句便转身走开了。在尖嘴猴腮等人的簇拥下,开始剥香蕉、剥桔子,说说笑笑地吃了起来,完全没有把坐在对面内心怒火燃烧的我当一回事儿。
“都他妈的活人惯的!”我恨恨地在心里骂了一句。鄙视地瞅着村长、尖嘴等人,就如瞅着一群乞丐和无赖。
唯一一个没凑上去吃水果的方光头见我脸色不太好看,主动坐在我身边搭讪。我没和他说事情的原尾,怕他是来透我的底。但方光头像是早已窥探出了我的心意,悄悄地对我说:“以后来卖菜、卖水果什么的,即使你不买,也要装作买的一样站在旁边看着点儿啊,这里有人诈卡。”方光头说完,还斜着眼睛瞄了瞄村长、尖嘴猴腮等那堆吃着水果的人群。
我心里佩服方光头的聪明,但也觉得他的提醒并非充满善意。
与此同时,我也在飞快地盘算如何制止类似事情的发生。我怎么能让人这样随意宰割?
晚饭的时候,依然是我、方光头和尖嘴猴腮等四个人。因为诈卡的事情有了尖嘴猴腮的参与,我对他冷脸相对。但没等我发作什么,方光头却先摊了牌。
“从明天开始,我自己去吃了。”方光头放下勺子,又挑出了两个塑料盆儿。
尖嘴和另外一个没有抬头,也没有答话,依旧闷着脑袋各自吃自己的饭。
我想打破这个尴尬的场面,可最终没有开口。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3-12 02:38:47
临睡前,我忍不住找到方光头,问他是不是因为我的加入而使他在一些事情上为难了才宣布退出。我还告诉他,如果那样的话我还是自己吃自在。没想到方光头把嘴一撇,很瞧不起的扫了一眼正在侍候村长洗漱的尖嘴,才说:“不是因为你。直说了吧,就是尖嘴两个人。一分钱不花蹭吃蹭喝不说,还得便宜卖乖,像个大爷似的耀武扬威,我没富余钱养着他们!”
方光头的话让我感到一种正气悄然升起,也让我的骨头变硬了些。回想着尖嘴等人参与了对我的诈卡,也回想着光头对我的关照和明天他那孤独吃饭的身影,我的一股“义气”油然而生,我要和方光头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那明天我也离开,和你一起吃吧。”说这话时,我一点都没有考虑后果,没有考虑到走单之后的状况如何。过了很久想起这件事才明白,那种行为就是一种背弃,和方光头一起背弃“村长”。而且,当时方光头与尖嘴等人的一起凑合吃喝或断然离去,也并不是一种简单的“供养”关系才建立的。正确的说,完全是当时方光头生存的需要。
方光头没有拒绝我的请求。但告诉我,这件事得过两天我才能退出来。不然,会显得很有预谋。
我很佩服的点点头,又翘起了大拇指。方光头只比我大一岁,可人生的经历看来是比我多多了。

(十)挂上了钩
有没有“钩”,是评价号里一位在押人员地位的一项重要指标。有了“钩”,就有照顾,什么事情都好办,就可以“法”外开恩。比如说分派你干点轻活,在床上而不在地铺上睡觉等等;没有“钩”,那对不起,一切按照规矩来,一点情面也是不讲的,就如同对待强奸犯一样。
而所谓的“钩”,就是你和看守所里的管理人员能建立起什么样的关系。关系铁了,“钩”就硬,就能得到最多的关照。至于这样的“钩”怎么挂上,里面、外面的法儿都有,那就得凭你自己显示神通了。
严格来讲,所长那天来看我,有“钩”的意思,但实际上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钩”。真正“钩”的“挂靠”上,是管教老吴的到来。
这天上午放完风刚进号里,就见一位警官在铁栅栏外站着。五十来岁的样子,个头不高,两只发亮的眼睛正向号里四下踅摸。见人都进来的差不多了,便大声地问了句:“哪个是镇长啊?”话语中透出一口浓重的地方口音。
我并没有注意老吴的到来,是村长提示了我,说吴队长在找我。
说实话,当时吴队长是干什么的我一点儿也不清楚。只知道如果有警官找我或叫我的名字,手里拿着一圈钥匙的,那是提讯。如果手里什么了没有,那一定是所里有事要了解情况。见老吴手里什么也没有,我心里也踏实了不少。所里的事毕竟要比提讯的事情轻松的多。
“你就是安石啊?”老吴隔着铁栅栏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压低声音对我说:“你的一个哥们儿委托我看看你。并转告你一声家里都很好,要你保重好自己的身体。看到你状态还不错,我就放心了。”说完,老吴又变作声音很大的对我说:“镇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要好好反思反思啊。”
不待我答话,老吴便有急事似的走开了,这多少有点儿让我品不出什么味道来。
“镇长真牛啊,又挂上了一个‘钩’!”村长不无嫉妒地冲我说了句。
我没有理会他,心里却在暗自得意:呵呵,看吧,镇长就是镇长,到什么时候也比你们多出些关系。想到这时,我的身子都有些飘起来的样子了。
“老吴这个不错,对自己的“钩”很有照顾。过几天你就申请去他的号就可以了,保证比这里强。或者没几天你也有可能被他要过去呢。” 午饭后,方光头又找到了我,表现得很关心的样子。
“啊?还要调号?”我有些懵圈。刚在这号里和人混熟了又要离开到一个新的环境,这对我还真有些不情愿。再说我也没有什么再需要特别照顾的啊。
后来才知道,我当时所在号的是一个过渡号或叫流动号,一般情况下,新进来的人都会被安排在这里待上十天八天的。主要目的就是接受所里的“培训”,使你尽快遵守所里的规矩,成为一个“号”里的人。等到过渡号里的人多了或别的号缺少了人手,再由所里统一调配,从过渡号里调出人员去其他相对固定的“号”里,也就是所谓的“下号”。我已经来了十天了,眼下正面临着这一问题。
尽管听了方光头的话我的眼睛一亮,但我的第一反应还是不想离开。
下午放风时,我凑到了冬大班身边和他在风场里绕圈锻炼身体。我心里还是坚持认为,不管村长怎么呼风唤雨、出人头地,毕竟冬是名义上的大班,有些事就得他说了才管用。
“能不能给我说说话,我就留在这个号里好了。这些日子和你们也都熟悉了,真有点舍不得离开。”我说的大多是真心话。但内心真正不想离开的原因,还是对再次融入一个新环境的惧怕。就如俗话说的那样:才出狼窝,又入虎穴,谁都怕再蹈覆辙。
“中、中!”冬大班都没有犹豫。
接连“中”字,让我的心里倍感踏实。
要不要再给冬大班送点什么东西表达我的谢意?晚睡前我一直考虑这个问题。并有几次想起来把两双新买的袜子送给他的冲动。
别以为送双袜子这么不值钱的东西是件小事。可是它到了号里尤其是当时在我眼里已经很珍贵了。那天卡上有了钱之后,我一下就买了好几双袜子和好几条内裤。多少年都是一天一换洗的东西,突然间一连穿了好几天都没得换洗,尤其是还拉了一次裤子,个中滋味只有我感受最深刻。
几经权衡,袜子没有送出。怕打了水漂,也怕村长等人看见起对我想做的事起到相反作用。只是在不久,我趁人不备,偷偷地塞给了方光头一双,以表达这些天对我如此关怀的谢意。至于去不去老吴那里,要不要挂“钩”,我也只愿听天安排了。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3-12 02:38:47
(十一)转了正
第六次提讯,给我的五彩的生命中又重重地划上了一道黑颜色。
记得是一个星期天,这个号里的人最盼望的日子。这两天时间,让人烦恼的坐班可以取消。人,爱怎么待着怎么待着。
这个上午,和大多数人一样,我无所适事的躺在床上,似睡非睡,似冥想非冥想。
就在这个时候,铁栅栏前来了一位从未见过面的警官。一边开锁一边喊我的名字。
村长反应最快。正在玩扑克的他顺手把纸牌往床上一扔,趿拉着鞋子便走上前去,笑容满面地迎接这个警官的到来。
“安石,提讯!”村长替警官又喊了我一句。
见警官的里没拿着手拷,我有点莫名其妙。“难道又是一个‘钩’来挂我?”在心里我不禁嘀咕。
“你叫安石啊?”警官上下打量我一番,然后接着说:“今天是双休日,提讯的警官没上班,我只好把这个通知书拿过来了,你不用去提讯室了,就出来一下签个字吧。”
我没得选择,顺从地从铁栅栏里出来,跟着他来到了管教的办公桌前。警官让我坐在了老虎椅子上,但没有锁上机关。
接过警官手里的通知书,我的脑袋“轰”的一声,懵了!
“逮捕通知书!”短短的五个字赫然印进了我的眼睛里!
“安石,因玩忽职守。。。。”我不相信这是真的,这真的比我被审讯、被带到这个墓穴里的冲击还要大!要知道,被逮捕了,可是真正的宣布我生命中的一个阶段的终结!
我仔细地看着这个半页纸大小的通知书,短短一二十个字,一遍、两遍、三遍,就连我自己的名字都看了无数次。我真的是想找出一个、几个错别字来,来认定这个逮捕通知书不是发给我的,或是发错了内容。
但白纸黑字,我没有查找出一处能改变逮捕我事实的地方。
我默默的接受了,接过警官递过来的笔,慢慢地签上了我的名字。
警官顺利的完成了他的任务,把一个垂头丧气的我送回了号里。咣当一声锁上门离去了,没有留下一句安慰的话语。
“什么事情,大礼拜的找你提讯?怎么还在楼道里说的?”村长很是关心,刚一进号里就急着向我打听。也许是他看见了我的提讯全过程,估计到不是我的“钩”来找我,因此态度上多少有些不屑。
“逮捕了。”我无精打采回答了一句。
“逮捕了?哈哈,恭喜你啊,转了正!”村长甚至有些手舞足蹈,陪着他一起玩扑克的尖嘴等人也兴灾乐祸似的跟着起哄大笑。
我没心情理睬他们,怏怏地回到了床上躺了下来,瞅着头顶上高高的天花板发呆。
是啊,一纸通知书,意味着我命运的改写。这一天,我也曾几次设想,但事实真的到来,还是让我难以接受。我真的不相信,一个曾经让人如此称秀的干部,最终就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我无法再往深处想下去了,心情蔫得像快枯萎了的小草。我只想我的家、我的父母,想我那青春逆反的儿子和疾病缠身的妻子,我不知道他们能否像我一样扛得住这样的打击,我是多么想能陪伴在他们身边啊。
我萎靡不振的样子有人看在了眼里,到了晚上睡觉时来安慰我了。这个人就是我刚进来的第二天送给我榨菜的老头儿。经过十多天的了解,我才知道,这个老头儿原来是习练者。老头儿今年六十多了,前几天因为练这个就被判了三年。出来后痴心不改,又被关押了进来。即使如此,老头儿每天还照练不误。坐班,正好让他打坐修炼!
尽管老头儿对我有一袋榨菜之恩,但内心里我对他十分反感。
“镇长,你练吗?这样你的心情会好些。”老头的安慰方式很特别,也很直言不讳。但说话的声音很低,多少是怕人听见。
“呵呵,我不练。”我也很直言不讳,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便把老头儿顶了回去,话语中还透着一丝鄙视。我心里还在暗暗的说:前两天我还琢磨怎么做你的工作让你转化呢,你竟然还来开导我?你怎会知道,我的第一个二等功就是因此而荣立的。可现在,我……。
我不再理睬老头儿,任凭他在我的耳边叽里呱啦。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3-12 02:38:47
第二章 置之死地

17、下号了
人活在世上,有的时候有些事情,是根本无法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既然事实无法改变,这个时候,人就只能被动的接受现实。心里宽敞的人就会随遇而安,让自己适应环境而安然生活;而心眼儿小的便只能是怨天忧人,天天被烦恼和不快乐包围着了。
我不算一个心眼儿小的人,但这两天还是天天失眠。耳听着两边的人鼾声彼此起伏,自己却大眼瞪小眼的望着高高的楼板长吁短叹。
我是在想自己的案子,不知道是一个什么状态了。收到了逮捕通知书是否意味着调查结束还是继续扩大“战果”再牵扯出更多的人、更多的事?我在担心父母妻儿的身心,担心他们能否扛得住这样的打击,特别是年近七十而心眼那么小的母亲会不会因为我的事情身体状况愈加下降,正值青春叛逆期的儿子更加叛逆或者走向堕落;我甚至还担心我养的花、喂的鱼。但信息是里不出、外不进,这些担心只能在我心里划着一圈圈的问号而紧紧地堵塞着我的心脑血管,让我无法顺畅的呼吸。
我知道,在信息完全封闭、完全没有反馈的时候,我这些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都是空中楼阁,是杞人忧天,自己折磨自己。我强迫自己闭着眼睛睡下,强迫自己被动的准备接受任何突如其来的、没有任何预感觉的事实。更准确地说,我强迫自己适应和接受这个环境,强迫自己随遇而安,做一个没有任何思想,只会吃喝拉撒睡的“行尸走肉”!
还有一件不以自己意志为转移的事,就是我“下号”了。尽管不想走,而且昨天刚和冬大班表达了留下来的愿望,今天便提着蛇皮袋走了人。
早上八点多,刚坐上班不久,门外的管教便站在了门口喊人了。号里的管教平时不怎么看见他管号里的事情。大多数时间,都只是一个人坐在办公椅上,一手拿着鼠标摆弄电脑,一手拿着村长等人孝敬的水果、瓜子什么的吃着。几乎天天如此的作风,让我内心里对他非常瞧不上眼。今天突然在铁栅栏门口喊人,让我大感意外,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果真,喊到的最后一个名字是我,还要我收拾东西。
我天真的以为是“放票”了。因为这几天我就赶上过一个人的“放票”。也是门外的狱警叫这个人的名字,也是叫他收拾东西,然后这个人就在大家啧啧称羡中逃也似的跑出了号门。在看守所,“放票”就是取保候审或无罪释放的代称!我真没想到,在我被逮捕之后,还能峰回路转,当时那个小心脏“咚咚”跳得自己都有听见!
“镇长,下号!”是村长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把我从梦中浇醒。
原来是我真的像方光头说的那样“下号”了。和我一起下号的,还有在我名字前面被管教喊的三、四个人。
除了一床透亮的棉被,我没有什么可收拾,这就是我的全部家当。默默地提着瘪瘪的蛇皮袋,十分不舍又带着几分对未知后果的慌乱和冬大班、县长、师爷、方光头等握手告别。村长虽然也下床送别,可是我没有主动和他握手,也没和他说一句话。村长我见识了不少,蹭人吃喝、自己把自己当成爷的土皇上是我最不愿搭理的一类。
和我一起出来的另外三个人,被管教一声“去那边”的吆喝,背包落伞地朝楼道西边走去了。那边有另一个管号的警官在等着他们。当我也要去跟上他们的时候,管教叫住了我。要我跟着他走。我不知是什么用意,心里很有些恐慌的认为自己又要被单独“隔离审查”了。
为什么我又要“独异于人?”
不敢问也不想问,遇上什么是什么吧。默默地拎着自己的家当,跟着管教穿过宽敞的大厅,又拐了两个弯,便来到另一排楼里。
楼道里很安静。静得让人觉得有几分恐惧。
直到我看见了楼道尽头端坐在办公椅上的老吴,我有些忐忑的心才又落了地。原来真像方光头所说的,下到他的号里来了!
我的精神为之一振。
简短的交接后,管教和老吴又说了几句玩笑话后便离去了。
老吴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热情,比第一次见到时冷淡得多。见我手里还在提着蛇皮袋子,便叫我先放在地上。然后很随意地摆了摆手,让我在他对面的“老虎椅”上坐下来说话。我猜想,他对我这个态度,一是因为这么多年他看惯了我这种人,根本就不把我的“事”当回事。二是表现得随意点儿,也能遮掩我的尴尬吧。最起码,他把我要了过来,就是要关照我的实际表现。
老吴较详细地询问了我“进来”的原因,还不时的在电脑上敲几下。我心里很有底,知道那是在做谈话记录。我也极力地为自己解释和辩称,我怕老吴瞧不起我做的事,更怕他瞧不起我做的人。
现在想想,让人瞧不起已成为定局,再多几句解释只会让人更加瞧不起。所以现在的我早已不想这个问题,更不会向任何人解释。只是把那颗敏感的心深藏起来,在人群中没皮拉脸地活着。我不时安慰自己,活着也不完全是为了让人瞧得起才活着。
和我谈完话后,老吴的脸上略显迟疑,像是在思考一个难以决定的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老吴的眉头老舒展开。站了起来,走向最把边的一个监室。拿出钥匙,打开门锁,把一个一茬白头发的老头儿叫了出来。老头儿高高的个子,穿着一身黑羽绒棉服,从里向外透露着几分强悍和霸气。眼睛很小但聚光,让我乍一看俨然一个黑社会老大。这肯定是“大班”了,我一边肯定自己的猜测,也在一边寻思他是以怎样的暴力犯罪而进来的。
“这是镇长,我的一个朋友的朋友,去你哪儿,好好照顾着啊。”老吴把老头儿带到我身边,指着我嘱咐老头儿。
“一定按所长的指示执行,你说话比大所长都管用,你就放心吧。”老头儿很恭敬。他把老吴一个管教称呼为所长,看得出也很油滑。很难想像,这个在外面叱咤风云的人,在里面怎样换成一面笑脸来迎合别人。
老吴笑了笑,眉头完全舒展开了,看起来对老头儿的恭维很受用。
没再废话,老吴让我拎着地上的蛇皮袋跟着老头儿来到了一个新的“号”里。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3-12 02:38:47
@鄕琞洚縠 2018-03-25 20:10:46
(十一)转了正
第六次提讯,给我的五彩的生命中又重重地划上了一道黑颜色。
记得是一个星期天,这个号里的人最盼望的日子。这两天时间,让人烦恼的坐班可以取消。人,爱怎么待着怎么待着。
这个上午,和大多数人一样,我无所适事的躺在床上,似睡非睡,似冥想非冥想。
就在这个时候,铁栅栏前来了一位从未见过面的警官。一边开锁一边喊我的名字。
村长反应最快。正在玩扑克的他顺手把纸牌往床上一扔,趿......
-----------------------------
是进了看守的第十二天的时间。。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3-12 02:38:47
18、新棺材
又一次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与第一次进来时相比,心里那种恐惧少多了。新号里没有人围拢在我身边,也没有人让我蹲下问这问那。怪兽们像是习以为常似的看了看我,又都闷着头坐着自己的“班”。
新的号里人不多,大约有二十来个人。比起我原先待的那个过渡号,屋子里显得那么空旷和宽敞。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呼吸显得顺畅和轻松,再没有那种无地插针的感受。
带我进来的老头儿果然就是号里的大班,姓李。对我还是真挺关照。用他的话说,因为是老吴的关系,就不安排我擦地擦厕所了,给了我一个比较体面的活计,叫我码被垛。就是早中起床后,和另一个搭档一起,将号里所有人的被褥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一起,四楞见角的,外面用白床单罩上,像一个大豆腐块。中午和晚上睡觉前,将被褥发放给号里的每一个人。活计倒是挺体面,不用撅着屁股擦地擦厕所的。后来干了一段时间,才深深体会到,这个活计其实比擦地擦厕所还累人。老李还有些讨好似的告诉我,叫我先委屈些日子,等过几天有人走了,再将我调到床上睡觉。
对于老李的如此安排,我感激得诚惶诚恐。
老李的登记簿是一个黑皮笔记本,比“军师”那几页稿纸强多了。按照惯例,老李也将我的五官、家庭住址等要了过去。虽然是第二次登记了,但我心里却踏实了下来。原来登记这些情况并不是我想的那样被怪兽们拉进他们的“黑名单”。而是号里留个底,将来用时给管教们看的。后来,这个本子在我手里还用了很长时间。
号里的“二班”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登记完之后,老李又把二班“大头娃”叫了过来,要他给我讲一讲号里的规矩。大头娃个头也很高,足有一米八左右。白白净净的脸庞上还架着一副近视镜,剃着光头,文文静静的,很像犯了罪的大学生,也很像那个唱歌明星平安。
“大头娃”对我也很客气,向我介绍了这个号里的一些情况和规矩,主要是要我遵守监规,]还特意强调不要打架。听着大头娃的交待,我当时很奇怪,内心里反问自己。为什么刚才老吴和我谈话时也叮嘱我不要打架呢?难道我像是一个爱打架的人吗?我是一个曾经有身份的人而且都不惑之年了怎么能打架!
我呵呵地笑着回应“大头娃”:我不会打架。
号里还有一个我认识的人,就是我刚进来的第一次吃饭时给我饭盆儿的人,姓林,天津人。因为环境污染罪被捕进来的。老林比我大两岁,早我些日子下了号。见到我进来,老林坐在床上主动和我打了招呼。晚上睡觉,我挨着老林。老林还把他的棉袄送给我让我压脚。虽然以后我和老林动了手脚,但我依然认可老林是个不错的热心肠人。
新的号里吃饭是分开在两边、分成两排吃的。不像原来的号里两两对着在空地中央排成一排来吃。号里也没有人伙吃伙喝,就连“大班”老李也都是自己排队打饭、洗碗涮盆儿,没有尖嘴猴腮那样的人侍候。只不过老李吃饭的位置正好和“村长”相反,老李屁股底下没有一支用矿泉水瓶子做成的马扎,也没有靠近风门吃,而是紧挨着铁栅栏右侧蹲着吃饭。饭菜也很简单,打一个普通的菜而矣。中午开饭时,作为新人,我很自觉的想把盆儿放在靠近池子的最边上,然后把身子蹲下来。老李制止了我,把我安排在了他的对面,也就是铁栅栏左侧位置。告诉我,我不用按规矩来。在我左右两边吃饭的,都是东北人。其中一位还穿着红色马甲。红色马甲意味着是重刑犯。没多长时间我便了解到这个人是因贩毒被判了个死缓。这个人也是我长那么大第一个见到的活蹦乱跳却面临着“死亡”的人。死缓等两人都不打菜,在我旁边一左一右的吃饭让我感觉很难以自己下咽。写到这时,我也才恍然大悟,领会到了初老李这样安排我吃饭位置的用意。
号里的地铺非常宽敞,才五六个人睡在上面。那天晚上铺完被子躺下时,我都能在上面伸懒腰和打打滚了!很难得的睡在这么宽绰的地铺上,还盖着老林的棉袄。躺在地上,我的心情很满足、很惬意。那天晚上我是带着幸福的笑容入了眠的。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3-12 02:38:47
还有很多词不达意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3-12 02:38:47
抱怨别人,折磨自己;嫉妒别人,作践自己;羡慕别人,浪费自己;怨恨别人,气坏自己;贪恋别人,烦恼自己;阻碍别人,陷害自己;慈悲别人,快乐自己;尊重别人,敬重自己;宽容别人,豁达自己;随喜别人,富贵自己;帮助别人,善待自己;平等待人,富足自己。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3-12 02:38:47
感谢关注,有时间我会更新。更有时间,我应该该修改后才能发贴。现在我看了都不通顺,更不用说语法等问题了。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3-12 02:38:47
19、又遇贵人
既然遭遇了逮捕,又从过渡号下到了正式号,一定程度上是表明了自己的案子一段时间内是决断不下来了,出去的希望十分渺茫或是不太可能了。那就踏下心来,安心地在这里过日子吧。爱咋咋地,反正这样了,我是打死也不再多说了。那一瞬间,我忽然产生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无赖”想法。
上午小推车过来后,我便索性置办了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喝水的杯子已经有了,就再买了个脸盆,除了洗脸、洗衣服用还可以盛放点东西;又买了个饭盆儿。来所时发的那一个已不够用了,不能每天只喝粥、喝菜汤啊,得再买一个用它盛菜吃,得有油水、保证必需的营养供应;还买了一提手纸、一袋洗衣粉,毛巾、牙缸、拖鞋、大宝等等。采买快结束时,听人说长期在号里待着,阴暗潮湿得用大蒜杀菌消毒,又补了一袋大蒜备用。买来的最实用的一件东西其实是一支笔芯。忘记了是谁用一张纸给我卷了笔筒,把笔芯紧紧地掴在里面,拿起来我也像师爷那样随意的写写划划了!呵呵,在外面一个随意丢弃的东西到了这里成了我的宝贝。是啊,谁能想到自己会在哪里发光?
新号与老号的生活氛围让我感到截然不同。这里的人都是自己洗衣、叠被,自己吃自己的饭,没有谁像村长那样让人侍候着,也没有一个如尖嘴猴腮那样去侍候别人、狗仗人势的狐假虎威。这里的人际关系弥漫着一种关爱、和谐的气味。置身其中,身心不再那么紧张,我不禁感叹,看来,下号是对了。
到了新号后,我的生物钟也渐渐地恢复过来,不再是六点倒头便睡,而是等到十点电视关了之后和大家一起就寝。而且昨晚我还第一次做了一个能回忆起来的梦。梦见了父母、兄弟,正在家里为我的事情四处奔忙。我还回到了家里,坐在坑上和母亲一起吃饭。边吃边告诉母亲:“一会儿吃完,我还得回去。。。”做梦时一切如常,醒来后却让我好一阵唏嘘。
大班老李,正如他向管教老吴保证的那样,对我关照有佳。刚进来第一天,便给我安排了一个“窑”,虽然是两个人共用,但毕竟再不用把自己的牙刷杯子放在别人的脸盆里了,能有自己的一个脸盆,也让我这个初入江湖的人终于感觉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别看大班老李长得人高马大、胡子拉渣,粗旷的像一个暴力的黑老大,实际上却是一名十足的文人。那天在放风,老李主动拉上我和他在风场上绕圈、闲谈。老李自我介绍说,他自己出事前,是一个国有企业的副总。因涉嫌贪污已经进来一年多了,开了庭。再在等着一审判决。老李说他爱好书法和写作。在外面时,还是本市硬笔书法协会副主席,能对很多社会上的知名书法家的大作品头论足。多年来老李笔耕不辍,曾经出版过两三本业务方面的书籍。即便是在这里的一年多,老李一点也没闲着,已经完成了二十多万字的回忆录。
老李写作的做法与我不谋而合。除了坚持每天记日记外,我也有想利用这段时间把自己过去的一些经历写出来的想法,比如说在镇里工作的三年,那段时间对我来说太有意义、太值得总结回味了。但我这心里的想法没敢和老李坦言,怕他笑我在关公面前耍大刀。我虽然不太知道老李的份量,对于自己还是有自知知明的。
老李还很详细地问了我的犯罪经过。对于刚认识的老李,我没有设防。我琢磨,我的这点儿事即使自己不说,也不会逃过老李的耳朵的。他会通过管教等各种渠道获得信息。因此,我没必要欲盖弥彰,便何况,我也需要一种倾诉与宣泄。
听完我的“故事”,老李若有所思。然后才安慰我,说我的事在这个号里是最轻的,很有可能出去。在他看来,我一点儿也没有主观渎职,是完全被动的“从犯”。
“你这个副书记,当时能当镇长、书记的家吗?上面让你怎么干就得怎么干,我看你上面的人都值得怀疑。”老李有点斩钉截铁。
老李的话又让我已枯死的心长了草,让我看到了出去的希望。放风快结束时,老李还悄悄地告诉我,“看在咱们住得不远的面子上,我指点你个事。你可以抓紧写陈述书。把你属于从犯、初犯、无主观意识和行为等情况写出来,然后交给检察院、法院,好让他们对你的事情重新考虑。”
老李还告诉我,他在这里的一年多,就是不停地写、不停的邮的。他把他应该从轻量刑的地方都列出了1、2、3、4、5、6点,每条都有什么证据都写得特别清楚。还说,一定要邮,指名道姓的让检察院、法院的人接收,那样的话,写出的材料还可以存在案卷里存档备查。
听完老李的一席话,我如梦方醒!是啊,这么长时间,我都从未认真的思索过自己到底“委屈”在了哪里,甚至连自己为自己辩护的意识都没有了。只是一味地顺着检察人员的思路认为自己犯了罪!来到这看守所后,也只是一味的担惊受怕、杞人忧天,即使被逮捕了,也才是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了的麻木和茫然。比起老李来,自己真是一点头脑都没有了,方寸大乱啊。
我在心里对老李的点拔充满了感激,也对老李所说的用正能量来管理号的做法充满敬意。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3-12 02:38:47
20、谁能宠辱不惊
如何才能做到宠辱不惊?
老子有言:“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上,辱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如此,一个人该具有怎样的修为和寡欲清心才能做到宠辱不惊。
反正我是未能做到。调到新号后,虽然有了遭逮捕的心里承受力,但是本来频率挺勤的提讯在我被逮捕后突然停顿了下来,出现了一种无人理的状态,这又让我陷入了新一轮的提心吊胆。
“会不会有新的问题正在调查而没时间来提讯我?”这两天里我总是不停地问自己,但却一直没有答案。这也怪不得我自己这么问,因为三十多年来我养成的思维习惯,就是总把问题想像的很严重,然后努力往好处去做。更何况在那样的环境下我也根本不可能再去幻想不再属于我的美好前景。
“不是我们想整死你。。。”死耗子的话也时时在耳边回响,让我更有理由相信自己的判断——他们一定在进行新的调查取证!
“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知道这不是一种宠辱不惊,但起码这种爱咋咋地、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理帮我度过了那段让人睡不好觉的恐慌。
我未能做到,号里的“二孔”和李强更远未做到。
“二孔”,是两个人的合称。大孔叫孔祥林,年近五十岁因帮人非法排污被抓了进来;小孔不满三十岁,现在想不起叫孔什么了,是个东北人,在运输毒品的路上被捕,已是二进宫;李强,一个只知道名字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情的人。
这天上午坐班进行中,有警官手拿着钥匙走近了铁栅栏。不用说,这肯定是有提讯的了。
“孔祥林、孔×,提讯。李强脱号服!”警官的声音不大但在号里的人听起来却非常响亮。
警官的话音刚落,只见这个叫李强的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蹭的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边穿鞋边把号服脱下来扔到床上,又跑到自己的窑跟前抄起一个饭盆儿便冲出门去。动作之快、欢喜之情让我难以言表。
待这三个人先后走了之后,我有些不解问身旁的老刘。“我知道脱号服是‘放票’的意思,可这个叫李强的为什么别的都不拿,单单拿了一个破饭盆儿走了呢?”
老刘是个累犯,五十多岁。几年前曾经因为寻衅滋事进来过。这次又是因为酒后打伤了人又不甘心赔偿人家便让派出所给抓了进来。
“这就不知道了吧!”老刘见我问他这个问题感觉很得意,说话的声音不紧不慢,明显带着几分卖弄。“他不仅拿着一个破盆儿走了,到了看守所门口还得踩上一脚呢。”
老刘又顿了顿才又说:“知道吗?这叫金盆洗手,以后不吃这碗饭了。而且,他回到家之前,还要在外面洗个澡,这叫洗洗身上的晦气!然后穿上新衣服才能进家呢。”
原来是这样啊,讲究还真不少!我恍然大悟。
我没顾得上问老刘当初是不是摔了盆儿、洗了澡,便进入了自己的遐想之中。“什么时间我也能享受这样的待遇?到时,我也要像他那样拿着饭盆儿,到外面狠狠地摔,摔得碎碎的,连个碎屑都让它看不见!而且,我是不是把方光头送给我的水杯拿出去做个纪念呢?这可是我在落难之时第一个有人相助的见证啊。还有,我不仅要洗澡,还要让人搓上几遍才好,搓掉我几层皮,去去身上的晦气和肮脏。到了家里还要。。。”
我不敢再往下想了,我知道美梦在现实面前就如薄薄的水晶玻璃根本不堪一击。
不大一会儿,“二孔”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提讯回来。大孔面带止不住的微笑,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小孔脸上明显一层怒气,边走边把手里的一卷纸在墙上摔来摔去。
“是接判儿了。”老刘又明白了怎么回事。“看他们都是啥结果吧。”
进得号里,“二孔”都直接去找老李报到。这是号里的规矩。只要是出去,不管什么事情,回来后都得向大班“汇报”。
“一年两个月!还有一个月就出去了!”大孔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和兴奋,没等老李说话自己就忍不住说了出来。随即把手里的判决书给了老李。
与此相反,小孔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老李看完大孔的判决书再用眼睛瞄他时,才气恼地说了句“妈的,四年半,上诉!”
晚饭时,大孔给号里多一半人都买了一张烙饼。小孔则还是气恼恼地不吃不喝,躺在床上独自发呆。
而这天晚上,老李再次对我给予了关照。六点铺被时,老李叫大头娃把李强的被子分给了我,又让我到床上第五个位置去睡觉!这让我非常兴奋。没想到刚到号里两三天时间,自己就成了“元老”,不仅有了三床被子连铺带盖,而且还上床睡觉了。这可是我藏在心里的一个多么大的愿望啊!
什么是幸福?愿望实现就是幸福!看着还睡在地铺上包括老刘在内的几位落难兄弟,我一脸止不住的笑容。
是吧,喜怒不形于色,宠辱不惊于心,在大小事面前都能检验出来。漫漫人生路,看来我是且得修行了。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3-12 02:38:47
自救
陈述书很快就让我写了出来,是抓中午和晚上睡觉的时间写的。因为是我自己身上的事,也没怎么构思,便顺着我的意识流将自己的几点委屈之处罗列了两页半纸。为了显示对大班老李的尊重,我把陈述书谦逊地拿给他看让他把关。老李并不客气,戴上他的老花镜,认真的看了两遍。
“你这个陈述书写得有点问题。你看啊,一是陈述的观点不明确,直到让人看完了才琢磨出你在表述什么意思。陈述书不能这样,要一针见血亮明你的观点,这需要加小标题;二是文字潦草。这样的东西人家没有耐心去辨别你的字的,只会扔在一边。那咱们不就白写了吗?”
老李的话让我无地自容。自以为写了很多年的计划、总结和领导讲话的我文字功底还是不错的,没想到这会儿让一个看守所的老李说得一无是处。自己也真是差劲啊,老李前两天还提醒过,要列出1、2、3、4、5来,而现在自己连一个基本的陈述观点都提炼不出来,把一个陈述书写成了流水帐!字迹潦草也是真真的。多年来养成的开会速记的习惯,让我写每一个字都是连跑带颠。有时写过之后,自己都不能再认出是哪一个字来。
我一脸羞愧。都不知道怎么从老李那拿回的陈述书底稿。
只好又搭上了晚饭时间,连夜把陈述书进行了修改,然后抄了两份。一份准备邮寄给检察院,怀揣着美好;一份留底备用,勿忘了过去。
尽管我不相信这份陈述书会启到什么作用,但有些事情就得这样,不试一试那就没有一点希望。有的时候,自救之后才有他救。那样的环境里,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3-12 02:38:47
22、第三张条子

在看守所最初的日子里,我天天有四盼:盼望有个家人的消息、盼望案子早点有个结论、盼望有人给我上钱来、盼望吃饭特别是吃晚饭。盼望有家人的消息就别提了,那么长时间不知道父母妻儿的情况,搁谁心里都没个底;盼望案子有个结论,不管好坏也就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的了。因为伸着脖子等着挨刀的过程非常让人难受;盼望吃晚饭也意味着一天坐班过去了,有了“自由”,相对没了自由的日子又少了一天。而每隔三两天,张老狠拿着条子来到号房门口时,那个盼望有人给上钱的劲儿更别提了。回想起那时的自己,感觉就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埋藏在阴森的墓穴里。那条魂魄每天都要从墓穴里游离出来,飘浮在坟头上,巴望着双眼等待着活在世上的人们哪个前来给自己上坟、烧纸,祭拜一番。

其实,我那时是不缺“烧纸”的,我就是想看看“世”上的人们有哪一个还能记得来看一看已经“死”去的我。那条孤零零的魂魄,真正期待和想看到的,是一种情谊不变、故人不散。

那天,张老狠趿拉着皮鞋、拉拉着长脸、拿着厚厚的一摞条子来到了门口。看到张老狠,我的心呯呯乱跳,我多么期待他能叫一下我的名字!

“安石!”没想到张老狠刚站稳脚跟还真的第一个就喊了我的名字!当时我的心情啊,先激动、后感动、再接着就是得意,三种情感溢于言表。

红纸黑字上面:人民币2000元、蒋海等几个字赫然入目。

“蒋海?”当我看到这个中字时,我又疑惑了起来。

拿着收据,我再仔细的辨认。这是一个对于我来说完全陌生的名字。搜肠刮肚,所有的同学、朋友中都没有这么个人。同事中倒有一个蒋姓,与我没有这个交情。姓蒋的哥们也有一个,交情还可以,但即便是他也不至于改名字啊?一个个能前来给我上坟、烧纸的名字让我提起,也一个个都让我否定了。

这次,没有谁再像方光头那样提示我,让我想想这样上钱的方式隐藏着什么暗号。我也依然对一个陌生的名字猜不出隐藏着什么用意来。

爱谁是谁吧。但不管是谁,这个朋友我定是用一辈子的感情去结交、去回报了。我狭隘得觉得,能在这时还主动和我用钱联系的朋友,才算是真正的朋友。​​​​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3-12 02:38:47
23、号里来了“老干部”
一般情况下,大班被管教叫出去,不是去打小报告就是管教有事情要交待下来。
这天下午快下班时,大班老李被管教老吴叫了出去。大家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不大一会儿,老李神秘兮兮地回到了号里,还一脸严肃。习惯地靠在北墙上,老李宣布了一条消息。
“再过两个小时,也就是六点左右,号里要进来一位老干部。”老李说到这儿,还流露出一脸的为难和不满。“我也不想要啊!这样的人难‘伺候’!”
老李向大家解释后又郑重其事的提出了要求。“这个老干部来了之后,你们不要和他说话,不要给他东西吃,他给你们吃的用的你们也不许要。”
“镇长,你负责观察这位老干部,防止他有什么自残行为。”老李又冲着我说了话,说这是交给我的一项政治任务。
“什么狗屁政治任务啊!我都这样了还和我谈这个!他死不死活不活的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才不管呢。”不过当着号里人的面,我没有当场拒绝老李的安排,只是没有出声,算是默许了老李。
晚上吃完饭、铺好被,我裹着棉袄靠在墙上看书。边看还边寻思:要来一位什么样的老干部呢?难道退了休还被人揪了出来?我还暗自猜测,最好是本省、本市的大领导,那样我就会像县长那样心里平衡了。呵呵,我心里是够龌龊的吧。
左等右等,等到《新闻联播》快要结束的样子,大家都洗漱后猫进了被窝,老干部才被送了进来。高个、头发有点卷,五十上下的年纪,给人的印象很是憨厚。这哪是老干部啊?我有些不屑老李的用词。
老干部手里提着蛇皮袋子站在门口不动,诚惶诚恐地看着号里的人,有点不知所措,就像当初的我。
“把包放下。”靠在墙根的我不知为什么心态所驱使,有些强硬又有些同病相怜地冲老干部喊了一句。
老干部十分顺从地把蛇皮袋放在了地上。这让我心里感到很一阵的满足。
老李这才把老干部叫了过去,拿出那个黑皮本要进行登记。老干部的待遇比我可强多了,老李没有让他蹲下,而是客气地让老干部坐在了他的床边上。
“叫什么名字。”老李开始问话。这时号里安静下来,有人还把电视调到了静音。
“崔大庆。”
“什么职务?”
“民政厅副厅长。”
“哦,是个大官啊!”号里有人惊叹起来。
“比你这个镇长大多少?”还有人凑到我旁边悄悄地问我。一时号里议论纷纷,老李与老干部的对话完全听不到了。
老李简单地对老干部登记后,吩咐人把老干部的行李拿出来,安排在一个比较靠边的铺位上铺了下来。很明显,这位老干部是直接上床铺上睡觉了,而且老李也没有安排他晚上值班。这多少让我心升几分妒意。后来知道,这些安排都是所里交待好的。务必保证老干部的正常生活状态不受干扰。看来,官大了到哪都好使啊。
登记完之后,老干部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简单的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后,钻进被窝里睡了,有如无人之地。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3-12 02:38:47
@河北唐山奔腾 2018-03-16 18:56:37
写得非常真实,几乎身临其境,本质善良的人,到哪里都会觉得别人也是好人。坚持做自己!
-----------------------------
@鄕琞洚縠 2018-03-17 07:42:11
有的时候觉得自己挺鬼头了,可他人给的评价依然是傻实在。。。
实在,有时真不适合一种场合。
-----------------------------
这就是你心里有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吧
楼主:鄕琞洚縠  时间:2021-03-12 02:38:47
24、看了场戏却郁闷了一天

看到两个人拳脚相加,最起码也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那都是我上学时的记忆。自从我参加工作后,便再没有机会见到了。

大班老李管理号的目标是和平共处。但一个号里二十多人,老的五六十岁、年轻的二十左右,性格各异,即使大家一时和和气气,但时间长了也难免会磕磕绊绊、打闹起来。突然爆发的矛盾来不及处理,这也是当大班所鞭长莫及的事情。

这天早起坐班后,我站在号里的玻璃旁看着外面飘雪,等着吃早饭。突然间,身边两个人说话声音就大了,继而便吵闹,接着便是拳打脚踢的咚咚声。扭过头一看,原来是老林和小偷打了起来。老林老胳膊老腿的功夫还不差,几个就把小偷怼到了墙角。

见这架势,我赶忙扑上前去,拉架、劝解,把两个生生从胶织状态抻开。

待小偷抬起头来,他那本来就不大的一只眼睛早已肿胀,眯成了一条缝。

我暗叹,这老林平时总是助人为乐、乐善好施的,怎么下手这么狠?

这是我近二三十年内第一次再现的一次打架,真让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快五十的人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孩怎么打了起来呢?

原来老林和小偷晚上值班是上下班的关系。昨晚值班时,老林下班叫了小偷几声,要小偷起来接班。小偷倒是听见了也醒了。可动作一慢迷迷糊糊的又昏昏睡去。老林嫌他接班晚点儿了就过去给了他一脚。当时小偷碍于大家都在睡觉怕和老林闹起来把众人都吵醒,也没言语。早上洗漱后,小偷便找到老林理论。结果两人各执一词、各说各的理,两三句不合就动了手脚。

老李把老林、小偷狠狠地骂了一顿。老林向小偷道了歉,表示要赔偿医药费,小偷也不再追究,我以为这事就过去了。

可好戏还在后头。

八点钟上班了,老吴打开铁栅栏进到了号里。

“早上谁打架着!”老吴气势汹汹。号里立刻异常的安静,胆小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老林和小偷互相看了一眼,袅袅地下了床走到了老吴跟着。小偷还用一只手捂着他那眯成了一条缝的眼睛。

“谁先动的手?”

“我!”老林嗫嗫地说。

“啪、啪、啪!”话音刚落,几个嘴巴已抽在了老林的脸上。老林没敢捂脸,站着没动。

“谁让你动手打架!他骂你你就打人?”又是两个嘴巴扇了过去。“以后还打呗?”

“不了!”老林回答的非常快,但声音很低也很模糊。估计是牙疼了。

“啪、啪!”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老吴不再理会老李,转了转身,又抽了小偷两个嘴巴子。小偷又把那只闲着的手捂住了脸。

“以后还张嘴骂人不?”

“不了!”小偷声音更小,双手捂着眼和脸,还带着几分委屈。

“滚回去!”

看着老林一脸的红手印,号里的人再也憋不住了,不约而同大笑。

喜忧总是结伴而来。不是早有首歌就是这样写的吗,“让我欢喜让我忧”?这句话便印证在了我的身上。

早上看了一出戏挺高兴,一场风雪却也让我郁闷了一整天。

老祖宗创造的二十四节气,比现代的科技手段预报天气还要准。月历上写着:下午两点大雪。可这天早上外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了。听值班的说,凌晨两点多开始下的。

我是很喜欢下雪的天气的。这要是在外面,我早就穿上棉衣棉鞋,到公园里呼吸新鲜空气、听那“吱吱”地踩雪声。或是足不出户,在阳台上沏杯热茶,闻着清新的茶香,看着飞舞的雪花了。那是多么地富有诗意!

好不容易到了放风时间,待老李说“放风”的口令一下,我便急不可待地冲出门去,迎接雪后的第一口空气。虽然眼前只有十米见长的可视范围,可那墙角堆积的厚厚的白雪、被白雪覆盖的草坪,还有手持冲锋枪、头顶雪花的武警,已足够缭乱了我的眼球。

没有人像我一样有这样的雅兴。号里的人只看了几眼白雪便都各自嬉笑打闹或是蹲墙跟去了。我怔怔地看着铁栅栏外的白雪出神,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我到镇上工作时见到的那场雪。

那已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也是没有人陪伴而一个人独自站在窗前看雪。那时正值工作不顺,辛勤的工作付出却久久得不到提拔让我每天郁闷至极。入冬的第一场雪后,我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呆呆地望着楼下出神。

办公楼前是一座十亩见方的花园,里面修建了一座一个鱼池。由于寒冷,池里的水早已抽干。花园四周栽种着好几种观赏树。白雪映衬下,小花园尤显得荒冷。举目下望,花园里密密的草坪忽然让我呯然心动。白雪覆盖下,一簇簇、一片片的绿色草竟然伸展出来,虽不及青松挺且直的铮铮之骨,但白绿相间之中却也让我感到另一种振奋!

“青青坪草细细裁,迎风傲雪绿映白。耐得三两寒霜日,柳绿桃红为你开。”难道我就是那白雪覆盖下的草坪?

如今三年过去了,雪不再是那白雪,草坪也不再是那草坪,可我不仅没得到柳绿桃红,反而身上的白雪更厚重了。简直把我埋在了白雪下面,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昨天的诗竞应了今天的景。陡然之间,我的心情便跌落下来。再没有早上“看戏”的那份喜悦,整整一天都郁郁寡欢了。

楼主:鄕琞洚縠

字数:410557

帖子分类:天涯杂谈

发表时间:2018-03-09 16:45:08

更新时间:2021-03-12 02:38:47

评论数:2806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下载地址:TXT下载

 

推荐帖子

热门帖子

随机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