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爷来访】
（一）
那天一个自称胖爷的人上门拜访我师傅和老板。
没错，门口接待的伙计确实说的是“拜访”。
但是看着来报的伙计满头的汗擦都擦不干，我很怀疑这个词的真实性。
——
来者是客，我也不好晾着别人不理，况且这个人我听鸭梨念叨过许多次，而且后来接手了一点解家的生意往来，北京潘家园里的王胖子名声也是挺响亮的。
不过他们也算是上一辈的人，我便也没想过要去认识认识，而且自己的事情都忙的四脚朝天，多余的时间嘛——
都用来了睡觉。
老板不在解宅，师傅我也没找着，便整了整衣服，准备去接客。
咳咳，接待客人。
——
到了那儿，我才对伙计头上的汗感同身受。
敢在解宅里把香蕉皮和瓜子壳抛一地的客人，还是第一次见。
他不生产垃圾，他只是垃圾的搬运工。
我擦了擦头上的汗，却发现师傅已经坐在那儿了。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简直一场相声直播现场，能把德云社的人都气哭了。也辛苦了胖叔，嘴里塞了个香蕉还能如此利落不落下风地侃大山。真是让我怀疑他有几条舌头。
我小心翼翼地避开垃圾走到大堂中间，胖叔眼尖，看见我就笑眯眯的，我当时便有一种跟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哟，这清秀的小崽子谁的啊？瞎子没看出来你他娘的还好这一口。”一边摇头还一边“啧啧啧”的谴责着。
我眼前一黑，就差点重心不稳一头栽倒地上。
胖叔你识字么识字么？这可是解宅解宅！谁在自家大老婆府上金屋藏娇啊？！
咦不对，我他娘的在说什么？！Σ(っ °Д °;)っ
我平定了一下呼吸，往前走了一大步，正准备友好地打个招呼，胖爷的香蕉刚好吃完，一甩手潇洒地把香蕉皮……
一点不差地扔在我的脚下！
简直飞来横祸！
我痛心疾首地想着，他娘的，是哪个王八蛋把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放进来的？
我一下平衡没掌握好，往前滑了一跤，本来我还有一次机会的，无奈周围全是垃圾袋子滑溜地不行，两脚都滑溜，然后就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我跪在了胖叔面前。
那场景从头到尾连起来，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看见失散多年的亲爸的儿子，欣喜若狂热泪盈眶地从远处奔来，一路小跑然后一个大步跨出去，迫不及待而又情真意切地跪了下来，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地喊一句：
“爹——”
卧槽这哪来的八点档苦情剧剧本？
毫无保留的膝盖冲击力痛的我涕泪横流，捂着脸简直是生无可恋。
胖叔愣了一下，马上上手扶我：“万万不可行此大礼，爱卿平身。”
你才万万，你全家都万万！
“别瞎跪。”师傅反应极快，在第一时间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按进了一旁的椅子里。
“这孩子信清真教的，信仰猪。看见祖先就想拜拜，胖爷见笑了。”
“……去你大爷——”

（二）
我缩在椅子里捂着膝盖吸着凉气，要不是有外人在我早就嗷地叫了起来。
胖叔终于把目光放回了我身上，嘴皮子一动，吐出两片瓜子皮：“你就是瞎子收的小徒弟？”
我操，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踉跄着站起来，出于对长辈【虽然他为老不尊】的敬重，非常乖巧的鞠了个躬：
“我是苏万，胖叔您好。”
“胖叔？”他摸着三层的下巴，意味深长：“不用客气，我和你师兄是枪杆子出来的战友。不过，都是一个师傅教的，这身手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他伸出两根短手指，指指地砖，暗示着刚才的事。
悲愤欲绝，不如归去。
————
时光逆转重叠，突然的，我就想起和吴老板久别重逢后，在西藏墨脱的雪地里见面的情景。
当时鸭梨站也在一边，我激动得简直难以自持，嗷地一声就扑了上去，结果扑到了吴老板的脚下。
吴老板转过身，鲜红的喇嘛服衬着一颗光溜溜的脑袋，一个亮眼一个刺眼。
他眸光冰冷深邃，像是活了百岁的老人那般苍凉无波，脖子上的伤疤随着他说话而一起滚动，吓得我立马蹿了起来往后一缩。
吴老板低着头，怜悯地看着我，神情却是冰凉而孤寂：“瞎子有没有说过，他出于什么收你为徒？”
他看向我的额头和脸，做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长相比黎簇好看？”
————
胖叔呷了口茶，杯子放下：
“瞎子有没有说过看中了你哪里要收你为徒？”
果然。
我也厚着脸皮，腆着老脸：
“大概是，长的比黎簇好看。”
他看着我就笑出了声来：“在解宅里，是谁给你的勇气和自信说自己好看的？要不要叫阿花过来你俩比一比啊？”
“阿花？”
“……”重点错了。
“不能这么比是吧胖叔，”我踢开脚边的垃圾打了个响指叫人进来清理，“唉，老板的遗传基因优良，我们比不上。”我盯着胖叔的眼睛和脸，突然就有了自信。
“不过吧，至少——”
“我长得比你好看，胖叔。”
咧嘴一笑，白牙闪闪。

胖叔饶有兴趣地像打量白菜一样地打量着我，摸着下巴，笑而不语。
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爷您能别摸下巴么，一捏三层一叠子肉，脖子和脸都糊在一起了。
可能是我的眼神太露骨，胖叔果真放下了手，对着正浅酌小饮的师傅，笑着来了句：“你这小徒弟可比大徒弟有意思多了，能不能外借？”
“不外借，”师傅眼皮都没抬一下，正当我为他如此关怀自家徒弟的身心健康和生命安全而干脆利落回绝，而感动地热泪盈眶泪流满面的时候，师傅放下茶碗，悠悠地补了一句：
“拿去吧我不要了。自个儿拿个塑料袋装了去，找个垃圾箱塞了别送回来了。”
“……”
“……”我扶着心口走两步，艰难地给清扫的人让个位置。

没错伪更。下面放几个段子。

系列一：【我为什么不敢黑他】
对于师傅无时无刻都不忘表情鄙视加肢体语言嘲讽，一般情况下我都是采用隐忍的态度。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周先生的金玉良言，差点成为我的墓志铭。昨晚月黑风高热血沸腾，晚饭的例行嘲讽进行时，我不小心没忍住，不顾自身实力，妄想一级战斗力单挑boss王级。
不要问我结果，我不想说。
————
第二天，老板，师傅和我三人坐一起吃早饭。我昨晚被打的太惨，胸口憋闷，捂着心口咳嗽了几声。
师傅拿起一碗豆浆，悠悠地吹了口气，眼神飘向我：
“这么好的雅兴啊，还演东施效颦。虽然动作太丑，但颜值到位。”
效你mlgb。我刚想怒目瞪回去，但想想昨晚被揍的身残志坚的惨状，摸摸眼角，我决定还是不说话。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敢黑他。

【我为什么不敢黑他】吴老板篇
对于吴老板脖子上的疤痕，我和他有一段非常凶残的对话。
吴老板的回答让我终身难忘。
“哦，你说这个疤啊。流落街头卖艺表演吞剑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
“……”你吞的是黑金古刀吧。
“不信？”吴老板从背后抽出大白狗腿，热情地招呼我：“来来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一言不合就吞刀，
谁不相信知道。

【我为什么不敢黑他】张老板篇
张老板本身就是个无懈可击的人。
因为他话少，没槽点。面瘫，笑点高。武力值横扫一条街。
除去外在因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张老板还是行动上的叶良辰。
比如吴老板每次当众调戏完张爷，第二天就会在座位上多垫两个软垫。
————
不要问我发生了什么，我还是个孩子。
ㄟ(▔，▔)ㄏ。

【我为什么不敢黑他】解老板篇
因为我觉得老板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黑。
外在，老板长的好。
内在，娱乐活动丰富，兴趣爱好广泛。
过去，童年身世悲惨，经历坎坷。
现在，道上解当家，360°无死角的强悍。

而且，他可不像吴老板——
他！从！来！不！扣！工！资！
！！！这样的好老板哪里找？！！
…………
哦当然如果非要挑毛病的话就是眼神不好——
哎呀妈居然看上了我那死熊的倒霉师傅。

系列二：【怎么样】
“老板，你觉得师傅怎么样？”
“吴山开，越溪涸，三金合冶成宝锷。淬绿水，鉴红云，五采焰起光氛氲。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听起来评价很高呢~”
“是啊，好剑【jian】。”

【怎么样】
“吴老板，你觉得鸭梨怎么样？”
“鸭梨啊，”吴老板吐了个烟圈，修长手指抖了抖烟灰：
“像马赛克一样总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哦，对了。”他把烟按灭，看着我，邪魅一笑：“你喜欢吃冰糖炖鸭梨吗？改天有机会给你送去。”
“！！！！”Σ(っ °Д °;)っ

（无题，起名废，下次补。）
【一】
平日里一直跟在老板后面，担个副官助理一类的职责。夜黑风高时，偶尔也跟着师傅打打人，放放火。明面上，我是解家当家的私助，暗地里，我是黑瞎子的徒弟。出现在同一个场合，有时候受到的对待却是截然不同的。
因为平常跟着两位大佬，穿衣风格也是不同的。跟着老板衣着正式，谈生意西装，年度盘口茶会长衫长袍，但平时收收账也是除了睡衣和女装【老板原话】爱穿什么就穿什么。而跟着师傅打家劫舍，就是标准的黑色劲装。
师傅说，这样救我的时候比较方便。
这样我出现在什么地方就很明确地代表什么人，要做什么事。
毕竟家族和家族之间，除了杀父夺妻这种的听起来就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很多生意上的明亏暗亏吃了也就吃了，打落的牙齿和着血咽下去。昨个儿还你死我活一副一言不合就火拼的架势，换个当家的，今天就能谈个合作，酒桌上照样你来我往一副两家友谊源远流长的模样。
所以我穿西装别人可能备茶点，穿黑衣别人就会抄家伙了。
依照我的性子其实不太适合暗地里刀尖舔血真刀实枪地跟别人干，没那个身手，也没那个兴趣。
师傅也不是不知道，我骨子里的血气不够，根本不适合接他的脚，但他却一直没有表示一下再收徒的意图。
大概是觉得我百年一遇吧~【误】
————
在老板家待久了，总有一种师傅家的铺子的事情不用再理会了的错觉。
然而吴老板永远被张爷压，错觉永远只能是错觉。
不要想那么多我没有在诅咒或幸灾乐祸什么。～(￣▽￣～)~
________
老板这几天没什么事要做，我也乐得清闲，一口气请了三天假，老板很爽快地答应我了。
抓住机会回了趟家，二老都很高兴，饭桌上一直给我夹菜，抓着我一直说个没停。
酒过三巡，老爹的脸都红了，看着我就红着眼睛泪光闪闪：“万万啊，你要晚来俩天就见不到我们了。”
听到这话，把我给吓得啊，筷子都掉了：“怎么了爸？你…你们别吓我！”
老爹红着眼睛，打了个酒嗝：“我和你妈要去法国旅游啦，订了后天的机票。”
“……”
————
第二天下午，我就回了一趟师傅的铺子。手下的小伙计回报说：“刘二爷最近有来找过，说是找咱爷下斗，爷和您都不在，还留着信儿没回绝呢，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严肃地看着伙计，手一挥：“留着信干嘛，下次这种人再来找，留口气儿就成了。”
自从上次老板知道师傅自个儿下斗的活儿都是从铺子里接的从我这儿通报过去的之后，他非常温柔地把我从铺子里绑去了解宅，眉目慈祥面容和蔼地亲手给我泡了杯上好的西湖龙井，不顾自身风度和茶水温度，强行灌了我一杯后，表情安详目光柔和地，当着我的面儿——
把杯子捏成了渣。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和师傅提起过铺子的生意。
因为从来就没有人来这里买过眼镜。
又把底下伙计的工资都发了，回底下的密室把东西都整理过了一遍脑。
重新钻出来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了，我抬头眯着眼，看了看远处极好的晚霞，突然被一阵凌乱而慌忙的脚步声打断。
解宅的一个接待的小伙计匆匆忙忙地奔向我，他平常跟我混的最熟，称呼举止也不似其他人那样克制有礼，透着一股亲昵。我刚想调笑几句，他一走近我就发觉不对。走近了一看，他身上还沾了好些血，一阵风过，带着很浓重血腥味。
我心中一紧，暗想着，估计出事了。
他拽着我的袖子，急吼吼地把我拖着走：“小苏哥你快来，当家的出事了。”
轰地一声，我脑袋一炸。
完了，果然出事了。

【二】
“怎么回事？”我心下虽是大乱，仍然一边急走，一边整理着思路。
老板的身手我是知道的，他不像张老板那样的力量碾压型，也不是师傅那种的速度秒杀型，他的身法继承当年二爷的精髓，灵动敏捷，身形飘忽，近身搏斗时，极其容易发现对手的弱点，下手也绝不手软犹豫。这样的特点，四两拨千斤，足够让他压制住相当一部分的高手，虽然在张老板面前仍是不够看，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技巧都没有用。以我对老板和师傅的武力值和进攻特点的了解，如果除去前面那段可让师傅偷袭几百次的老板靠近师傅的准备时间，单论短兵相接近身搏斗战，师傅都只能勉强和他打个平手。
想到这里，我和那伙计拉开了一点距离，侧眼瞥了瞥那伙计，他还是一脸焦急慌张的样子，神色表情都不似作伪。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手搭上他的肩膀，手指也贴上他的脖子。
吴老板教过我，一个人带上人皮面具，如果手法足够精妙，是很难靠肉眼分别的。但是在人皮面具和脖子的贴合处，有细微的温差，用手贴着能够感觉出来。
谁知我手指一贴上去，那死小子居然侧了侧头，满脸通红，结结巴巴道：“小……小苏哥，你…你干什么？”
就这么个时段，我已经稍微感觉了一回，并没有温差感，看着他那满脸通红的模样，我心下诧然，大家都是男人，摸一把有什么大不……
等等，莫非他是……兔子牌…蚊香？！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我摇头散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现在已经到门口了，我停住脚步。开口严肃，正色道：“你当真是先生派来的？”
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刚刚张口说什么，只见车上迅速蹿下来一个人，神色严肃，瞥了一眼旁边的人，姿态严谨而尊敬，递上一个东西：“事发突然，当家的也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让我带着这个来找您，还请您赶紧和我们回去。”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老板随身的蝴蝶刀，我垂眼瞄了瞄侧边的花纹，用手摸了摸，有一个非常细小的海棠标记。
看来确实是真的了。
我点点头，把刀收回口袋，跟着他们就上了车。
车里除了司机还有个人，黑衣黑裤，缩在角落里，看见我上车，点了点头，但没有做声。我几乎马上就认出他，是解府名下的高手，沉默寡言，有张爷风范，跟师傅打过一架后被师傅称赞底下相当不错。
这种等级的高手被派出来，只为了接个人。
我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抓着前排副驾驶座的真皮靠垫。
“当家的回来的时候满身是血，吩咐了几句，就晕过去了。”他微微侧过身来，和我说明情况。
“请医生了吗？”
“去请了，沈爷已经过去了。”
那还好，我心下松了口气。
“你们这么急着来找我干什么？黑爷呢？”
“当家的昏迷前特别嘱咐过一句，叫我们来黑爷铺子找您，一切事情先由您代为处理，危险的事情叫您先放一放。还有，他特别嘱咐，在他醒来之前，这件事情不能告诉黑爷。”
我心下了然，以师傅对老板的上心程度，要是见着他一身是血地回来躺床上，估计能把仇家满门给灭了。老板估计是担心他的安全，才严令不准说。
“黑爷现在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我们还在找。”
“让我们的人小心着点，六点之前还找不到，就让他们回来。”
“是。”
我心中也是很慌乱。以刚才小伙计身上的血腥味，还只是沾染到了——
“满身是血。”我想起刚才的描述，心中感觉一阵重压。
我靠着窗，心绪极乱。
所有人默默无言。

【三】
下了车，穿过垂花门，直奔东厢房。
解宅是标准的古式四合院，布局古典大气。虽然在老板少时，解家破败，大多数值钱的玩意儿都被当了或者被一些丫头婆子卷走了，但整体的格局保存的依旧完好。
后来老板正式当家，有了钱后，也就不住这儿了，自个儿买了好几个四合院，建了个地下宫殿。直到后来师傅和老板成了后，师傅隔三差五地下个小斗，带些小玩意儿，倒是把解宅的八宝阁堆满了。
在解九爷迁到北京置下宅院的时候，解九爷住内院正房，幼年小花儿住后置房。后置房本来是上届主人家的大小姐住的，布置的清新雅致，当时老板也喜欢的紧【生不如死的青春期】，正好挨着解九爷，稍稍收拾一下，就住下了。
后来，九爷去世，解连环去吴家倒插门去了。老板成了少当家，后置房是不能住了，又因为大部分时间住在二爷二月红那儿，受二爷庇护，偶尔才回一次解宅，便把房间建在了东厢房。后来管家一直说要搬到北上房，老板嫌麻烦，也不常住，房间就一直置在东厢房。
老板的卧室还是百年前的流行风格，本来是书房，却布置成了正房暖阁风格，床也是拔步床，透着一股大家闺秀的风格。【所以老板不喜欢住】
房间里很安静，屏风外站着几个人，有两个人很眼熟。他们看着我，都颔首示意，我也没什么心思，就匆匆地点了点头。
目前我也压根什么也顾不上，绕过屏风，就快步走到床边。
沈爷的家族是中医世家，医术精湛，非常了得。老板的一只手露在被子外，沈大夫正在施针，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我急迫地往内看了看，老板处于半昏迷状态，脸色苍白，头发也被汗浸透，黏在一起，紧皱着眉头，看上去很痛苦，不知道是被扎得疼，还是本来身上的伤很痛。脸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但呼吸听着比往日要重的多。
我紧张地看着沈大夫，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保养有方的脸上神色凝重，摇了摇头，就低下头，开始收针。
我当场被吓得要命，不是看在人家一把年纪，还是解宅的世交，我真想一秒变身马景涛，抓起他的领子死命摇。
你他妈摇头是几个意思啊！直说好不好！
————
收完针，他走到一旁的脸盆架上洗了洗手，冲我抬抬下巴，示意我先让外面的人他们走。
如果是别人，估计马上心领神会地就出去了。可我改刚上道，没有那种老江湖的打哑谜的高深功底啊，于是只是蒙逼地看着他，眨眨眼。
他叹了口气，眼睛看着屏风处，声音微微提高：“解世侄只是失血过多，没有大碍，但要静养。”
静养二字咬的很重，沈大夫冲我点点头，我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我理理一路狂奔过来都皱了的衣服，绕过屏风，迎着一群人神思各异的目光有些怵，手绕到腰上摸摸枪，便定下心来。微微笑了笑，点头示意，先把礼节做足来。
“花儿爷并无大碍，哥几个先回去吧，不要打扰了花儿爷静养。”我眨眨眼，观察着众人的神色。
“没事就好啊……”
“是啊，花儿爷吉人自有天相……”
一群人纷纷露出一副松了口气表情，可我看着却感觉没几份真情实感，不由得嘴角浮起一个冷笑，却马上整理情绪压了下去。
“那最近解家的盘口近来……”一个人似乎是忖度了一会儿，组织词汇：“苏兄弟看上去也不是很有经验……”
我看着他的嘴角，当时就感觉胃里翻滚恶心不止，定定神：“这位兄弟说的好，大家都没什么经验，这种事情还是要稳妥人来处理，对解家最好。虽然就这么几天，但也不能打扰了爷静养对吧。”
“这样吧，过两天我会请吴当家吴爷过来主持大局，这几天的事务我先请霍家当家过来帮忙。”
“花儿爷受了点小伤，还希望我们这些做手下的好好同舟共济，咱们爷的脾性大伙也清楚，最讨厌趁机兴风作浪的小人了。还希望我们大伙儿不要给咱爷添堵。”
还有人想说些什么，我笑笑地，手摸上了枪，那人咽了咽口水，瞪我一眼，也没说什么。
“哥几个也听见了，沈爷说了，咱们爷需要静养，哥几个先请回去吧。来人，送几位爷出去。”
说完，我没有等人再说话，我便把枪抽出来，“啪”的拍桌上。
没看众人的神色，我绕过屏风，就度步进入了进去，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等到人走，我才擦擦头上的冷汗。伙计把我的枪拿进来，我卡回腰中，看着床上的老板，苦笑了一声。
我刚才那副做派，完全是学了老板的说话方式，师傅的处理手段。天知道那群人的功夫和势力在我之上多少倍，但我从来没单独出过手，他们也不知道我的深浅。
但我好歹也是师傅的入室徒弟，师傅和老板做什么都把我带在身边，他们既不知道我的身手，也不知道我的身份，于是刚才那一招才奏了效。
那么他们以后对付我，都会用对付道上黑瞎子的手段。
我会连指甲盖都不剩的。我捂着脸，深呼了口气。
以前还是半只脚在水里，现在，是只剩个脖子在外面了。
至少，过完这一关吧。

【四】
我引着沈大夫出了厢房，安排老板亲近的伙计在身旁照顾着。对沈大夫歉意一笑，便领着客人到了北正房待客的中堂，招呼人上了茶。
我本来习惯性地走到左边第二个位置准备坐下，但我现在是以老板代表人的身份接待沈大夫，不由得一僵。
主位我是肯定不能坐的，似乎我一旦坐上去，就好像在慢慢失去什么东西。我也没有勇气承认，在老板受伤，师傅消失的情况下，我能把解家的残局给收拾好。
毕竟，我姓苏，不姓解。
但但是如果坐下面，又失了规矩，也是对客人的不尊重。
不过这个客人好像有点不一样。我看着沈先生，直率地直接找了右边第一个位子坐下，压根就不管我这个“主人”有没有坐下。
看着沈大夫虽然看上去一把年纪的样子，想必骨子里也不是一个很讲究规矩古板守旧的人。我心下一松，也不管失礼不失礼了，一屁股就坐在了右边第二个位置。
沈大夫：“……”
过来上茶的伙计吓得杯子都差点掉在了地上，一边看着我，一边紧张得使眼色：“您不是坐这儿！”
我摇摇手，没事，示意他把茶放下。站起身来，亲自给沈大夫斟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多谢您救治解当家。晚辈以茶代酒，敬谢沈爷。”言罢便一饮而尽，坐了下来。
沈先生倒没有喝，饶有兴趣的侧着头看着我：“你这小子倒有意思，不过你要谢我，我却不能接受。”
他环顾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向我：“你是解家的什么人？我之前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
我说解当家是我师娘，你能信吗？
“我……”我刚想开口，便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正是去接我的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那个黑衣人。
他脚步非常灵敏轻盈，走进大堂谁也没有看，便冲着我奔过来，非常恭敬地站在我面前微微弯腰，那副恭敬的态度，吓得我当时就想站起来。
他抬起头，目光凛冽，硬生生地把我又吓得坐了回去，
他低着头，声音沉稳有力：“小少爷，您吩咐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完了。”
我懵逼地看着他。
WTF？
猴子派来的？
其实我是美猴王的儿子？
我瞪着眼睛看着他，只见他抬起头，似乎是刚看见了沈大夫，脸色微微有点尴尬，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你他妈能装的再像一点吗？你明明一进来就看见他了好伐？
他眸光流转：“沈先生也在啊。多谢沈先生医治我们家爷。”
他看了看我们的位置，似乎是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又略带歉意地对沈大夫点了点头：“沈爷，不好意思。我们家小少爷小时候就被送去了英国念书，平日里我们爷又惯着他，我们的规矩他不懂。失礼之处，还请您不要见怪。”
说完他便拉了拉我，看上去是非常温柔的把我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手心向上牵引着我，含笑着说：“小少爷，您代替爷接待客人的时候应该坐在主位上。”
我好不容易从被雷得外焦里嫩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只见他状似客气地引着我往前走，一边极其小声地在我耳边低声说话。
“我是解临淮，爷手下的人。现在请您相信我。爷现在状况很不好。当家的一到，家里要窝内反，外面有吞并之意。必须有个名正言顺的人来代理，压一压下面的孙子。苏先生对不起，不想把您扯进来，但是没有办法。还请您兜着点。”
“你叫解雨涵，解当家的亲弟弟。身份爷以前用过，坐实了的。沈先生大体值得依靠和信任，九爷对他父亲有恩，但爷说，沈爷只会帮解九爷后人。所以不能被他识破您的身份。还请您帮这个忙。”
我刚想开口，他微微摇头“黑爷的事您当着面问，其他的我就知道这么多。”
我心下了然，点了点头，解临淮招招手让伙计换过茶，我冲沈大夫笑了笑，转头就看向解临淮：“我师傅呢？这几天都没见着他。”
“黑爷这几天忙着，也没让我们手下跟着。不过倒是吩咐了一句，说让我们看着您写功课。”
我假装丧气地低下头，侧眼瞄了瞄沈大夫，他果然是难掩惊讶之色。
我心中一动，坐着微微欠身：“沈先生，晚辈不是刻意掩藏自己……的身份，还请您见谅。”
他倒是客气了很多：“小少爷客气了，先前不知道你是解小世侄解雨辞，倒是请小世侄你不要见怪。”
什么鬼？我不动声色地看着解临淮，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老狐狸。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笑容得体的看着他：“先生怕是贵人忘事，记岔了，名字受之父母，不敢胡改。晚辈姓解，名为雨涵。”我看了看他，咬咬牙准备坐实这件事，“因为五行缺水，家父故特取此名，还请沈先生勿再记错。”
谢临淮抬起头看着我，眼里竟有几分隐忍的笑意。
沈大夫神色变了变，接过端上来的茶，浅酌了一口：“想来是老夫记岔了。不过小世侄的容貌气度倒与前几年差别甚大，老夫先前都没有认出。”
我故作高深地笑了笑，内心却是——
卧槽你大爷这怎么答啊！
解临淮递过茶盏，看着我的眼睛：“小少爷，这是今年的新茶，爷吩咐过给都您留着，您尝尝，味道可好？”
笑意未收，他的嘴唇迅速翕动几下，吐出几个极为低沉的字，掩在茶杯磕碰声下——
“人皮面具。”
我收回目光，学着沈先生的样子喝了口茶：
“先生难道忘了，人皮面具这种东西，有一张就有第二张。”
他的眼神立马变了。
好！我在心里鼓掌。

【五】
“沈先生——”看着他有些紧张的神色，我拖长了声音，声音和神色都染上师傅习惯性的刁弄和恶意的戏谑。
“我解家的事情可多了呢，有些连我们自家人都不想碰，全是血会弄脏手——”观察着他放在胡桃木桌的手微微发抖，我心中疑惑得很。
不过我大概确定的事，解家发生过一件事情，对他或他们家族而言惨痛的往事。
虽然戳别人的伤口不太道德，但为了一劳永逸，也方便摸清楚他的软肋的位置，我下了一个比较大胆的决定。
“先生，作为晚辈，我也不好劝。可当年发生的事情，我也不想再发生一遍——”每句话的尾调我都学着老板的语调微微拖长上扬。
“就算您不信我，也该相信家兄的能力。您说是吧，沈先生——”
我看见沈大夫的额头上沁出了一片细腻的汗珠，神色不蜀，呼吸不稳。
果然。

我猜想与解家有关的事情里，一定有一件给他留下过极其深刻的恐惧的印象。对付这种人，不能逼的太紧，我刚刚为了求证一些事情，话说的也锋芒毕露。
老子和这老家伙在这里打太极打了一刻钟，老板的伤势还没问出来呢，万一真把人逼得吓死了，我去哪给老板找过一个医术高明还有把柄在手的大夫来啊。
想想老板面色苍白的模样，我心中刚刚涌起的一起得意感立马烟消云散。
————
扶着桌子，我轻巧地站起来，摸了摸凉了的茶盏，卸下语气里的森冷，向下面走去。
“沈先生？”
我站在他的面前，歪着脑袋看着他。
沈大夫被我一叫，回过神来，满头汗津津的。我笑了笑，微微躬身：“我还以为先生魇住了呢。”
我走到一旁坐下，解临淮就一直站在我旁边，俨然是非常称职的保镖。看着他气宇轩昂的气度风采，我毫不怀疑他来扮小少爷绝对更加艳惊四座。
我也还有一大堆事情要搞清楚，也没心思再吓唬他了。开门见山，我手指在桌上轻扣了扣：“敢问沈先生，兄长伤势如何？”
沈大夫也是个人物，短短几分钟就恢复了名家气度。只是他的态度好了许多，不再像一开始那种欠揍的拽的二五八万的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解世侄的伤势有点重，两处枪伤，一处在左肩肩胛骨，一处在小腿腿骨。”
“那都不致命啊，那为什么兄长至今不醒，先生还要施针？”
“没错。”他点点头，目光炯然，“世侄并非是失血过多，他是中毒。”
“他的手上有一处鞭痕，我看伤口的样子，猜测是有倒刺，他身手去抓结果没有抓稳，直接挂掉了一层皮，鞭子上有毒。”
“先生施针可有作用？”
“鞭子这种远距离大规模破坏力的武器，很容易误伤自己人。所以一般把毒染在鞭子上的，毒性都不会致命，但毒一般都很阴毒。施针毒性去了一半，还有一半，需要服药化解。药材也不难找，过一会儿我会开张单子，小世侄抓紧时间去抓药吧。”
“兄……兄长什么时候能醒？”
“毒性全解大概需要四五天。届时应该能醒。不过一个月里，不可外出吹风染寒。这种药毒很是阴毒刁钻，极损身子，药本身也有毒性，但考虑到解家的情况，药还是要吃。”
“一个月内，卧床静养，不然会落下病根。”
我立马抬头看看解临淮，他也是很是为难，迅速摇摇头。
也是，老板不在，别说三十天，按照今天厢房外头的这个架势，要太平三天都很难。
我点点头：“先生可知这种毒最有可能是谁家下的？”
“医毒不分家，”他摇头，“看不出来。”
我仔细地看了他一眼，神色坦然，没有隐瞒之色。
我心下了解，起身，又相互寒暄了几句。估计他也看的出我真的很急，说了几句就去开药单了。
我招招手，让人送沈大夫走了。抬手看看手表，六点四十二。

去找师傅的人也该回来了。我捏了捏眉心，感觉很是疲惫。
“谢谢苏先生。”身后的人走到身侧，神色恭谨。
我转身看他，勉强地笑了笑：“我和你年纪相仿，叫我苏万吧。”
他点点头，不为所动，抬起头看着我：“苏先生可有什么计划？”
“……”
“计划谈不上。麻烦你把白天派出去找黑爷的人都叫回来。我要求证一些事情。”
“其他的，就请你看着办吧。你的经验自然不比我差。”
“到了这个节骨眼了，谁也退不了。”我叹了口气，望了望快要黑沉下去的天。
“对不起苏先生……”
“我没有怪你，”我抬脚往厢房走去，“这几天盘口的事情就拜托在你身上了，我除了收账也没别的本事。花儿爷你不用担心，我会从黑爷那边请些人过来。”
“七点二十五之前，调些自家信任好手过来，稍微隐蔽一些的，解宅集合。”
没注意脚下台阶，我一个踉跄。
太阳已经看不见了，西边最后一丝夕阳也黯淡下来。
回到厢房时，打开的窗柩旁花木参差影晃动，衣料摩擦落地无声。一个人影十分敏捷地晃近屋子，我心中一紧，拔枪冲进屏风内侧。
————【猜猜是谁】————

今天算加了两更。
因为突然热闹起来了呢【捂脸】

明天公布答案呦，猜对的朋友们——
有！惊！喜！

@苍穹之战天地
@琪夏沐雨柔
二位怎么不猜猜驴蛋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