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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武林盟主嫁女记》by徐折

楼主:徐折366  时间:2018-12-15 17:05:09
四日时间一晃而过,陈大夫捏着花白的胡子连连点头,“小公子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我行医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见到像小公子这样恢复得这么快的。”


卢筱第收回手,他一身内力不能擅动,这几日也是楚怀丹一直替他疗伤才能达到这种效果。


楚怀丹将大夫送出门外,回来时只见卢筱第站在窗边。此处位置甚好,正临长街却又不吵扰,一低头便能将街上景色尽收眼底。


天色渐晚,灰暗的天光下人群渐渐疏散,一个卖糕点的小贩正站在巷子口,点了一掌花灯挂在了架子上。


楚怀丹随手从衣架上取下一件衣袍披到卢筱第身上,凑过脸来看了一眼,笑道:“想吃吗?”


卢筱第转头看他,“太腻。”说罢走离了窗边。


楚怀丹跟着一并走出了房门,“拍卖会还有一阵,我让人备了马车,先去吃点什么。”


卢筱第道:“我不饿。”


楚怀丹低头揉揉肚子,正巧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可怜兮兮道:“我饿……”


卢筱第:“……”


前两日伤势未愈,只得待在房里不曾出门,卢筱第走到大厅里坐下,他虽然喜静,一时在屋里闷久了,出门来也放松了许多。此时正是饭点,客栈里生意正好,不免有些吵吵嚷嚷。


卢筱第听着楚怀丹点了一桌子饭菜,店小二直低头记了半晌,又接了赏,兴高采烈地跑了下去。


不过片刻就已上齐了酒菜,楚怀丹夹了块鱼肉放进卢筱第碗里,一边笑道:“这两日正是这里的花灯节,你在屋里躺了这么些天,过会儿等拍卖会结束了正好能出去散散心。”


卢筱第想了想,也默认了他的话,正吃着菜,就听门外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小童背着个小方篓跑进门,一面喊道:“本月武林青秀榜放榜啦,十文一本,十文一本,先到先得!”


卢筱第抬头看了一眼,百晓阁早已名扬江湖,这青秀榜自然也是炙手可热,小童只喊了两句便卖出了三四本书,叫买的声音还络绎不绝,随即又自顾低下头吃饭。武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真正熟知武林的人对于谁强谁弱多少有个底,无需再看青秀榜之流,尽管如此,也不得不佩服百晓阁这惊人的搜寻消息的能力,才能将天下武林中事,无有巨细,尽在掌握之中。


一旁的楚怀丹眯了眯眼睛,却是忽然来了兴致,朝着小童招手道:“这边来一本。”


小童麻利地跑来递上了东西,“十文。”


楚怀丹付了钱,却没有翻书,看了一眼书面便对卢筱第问道:“筱第你是第几?”


卢筱第看了他一眼,“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楚怀丹道:“我是北疆人士,对中原武林了解甚少,但也听说过卢大小姐青秀榜第一人的威名。”楚怀丹笑道,“我看你内力招数都不错,至少也应该在十名之内。”


楚怀丹看着对面筷子也不停的人,似乎丝毫没有回答他话的意思,悻悻低下头翻开书。


第一页却是一份讣告。


“我闻恩师仙逝之讯,悲痛万分,暂且无力管束百晓阁一众事物,即日起闭阁七日,其余琐事皆由各处掌信使代管,由此给诸位带来的不便,还望谅解。”


落款是百晓阁柏晓。


楚怀丹淡然翻过这一页,能在偌大的中原建立起如此庞大的情报机构,柏晓的身份自然不凡,仅仅以他所知,担任过柏晓师父的奇人学士已不下十数人,这位仙逝恩师的身份都成谜,他自然无心去关心这些。随即看向第二页,只见上面用正楷写了“青秀榜”三个大字,一旁又跟着一排蝇头小楷——逐鹿中原胜者为王。


楚怀丹不禁一笑,接着又翻开一页,第三页便是一串名字。一月一版的青秀榜,榜首之名已经被卢亣媎占据了三年之久。


楚怀丹往下看去,卢亣媎名下只跟了寥寥两句评语,以卢亣媎的实力,好似已经强横到连编者都不愿多费笔墨替她证明:现任武林盟主长女,武学奇才,自幼习武至今,实力远超同辈人士。


楚怀丹随意扫了一眼,继续往下翻找着卢筱第的名字,翻过一页,自己的名字却忽然跳进了视野。


楚怀丹一愣,又仔细看了一遍,这第九名的的确确写着楚怀丹三个字,后面却是详细记录了比武招亲那日与卢亣媎一战的情形。随即转念一想,武林盟主为女摆擂比武招亲,早已是轰动武林的大事,百晓阁怎会错过这出热闹,只是不曾想自己这么快就能荣登青秀榜。心下了然,这些琐事眨眼间就被抛去了脑后,又往后顺了一眼,却仍旧没有发现卢筱第的名字,继续翻开一页。


到第四页末尾已经是第十四名,其间不断夹杂了近日来武林中发生的小故事,仅仅是一份榜单也不禁让人看得津津有味。


楚怀丹一路扫过,直到第六页末尾才跳出了卢筱第的名字,第二十六名,编上的评语甚至比卢亣媎还少,只留了四个字——学而不精。


楚怀丹默默合上书本放到一旁,似乎隔着书页都能感受到编者那份恨铁不成钢的心情。能上青秀榜的人实力自然不俗,而卢筱第可谓是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第二十六名与他来讲实在是低了些。


楚怀丹看着眼前一会儿功夫都快被扫光了的饭菜,暗暗咂舌,连忙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忽然又想起那日卢筱第与牧无疚对战时的身影,那数记剪云布下身姿飘渺,轻功早已练得炉火纯青,如此想来,这所谓的青秀榜也不一定做得了数。


看着对面的人终于停了筷子,楚怀丹赶忙扒拉了几口饭菜,只吃了个七八分饱,起身道:“我们走吧。”


两人出了店门,一辆马车早已候在门外,坐在车上打着哈欠的车夫一见人来,一溜下了车将矮凳放在地上,恭恭敬敬地道:“两位公子这边请。”


楚怀丹扶着卢筱第上了车,随即也钻了进去。

楼主:徐折366  时间:2018-12-15 17:05:09
清风拂过杨柳,临云居面河而建。


卢筱第随手拢了拢衣襟,今早方下过雨,迎面扑来的清风里夹杂着一缕潮湿的味道,忽然没了内力护体,一下变化的天气竟也觉得有些凉了。


两人踏进大门,便有一名容貌俏丽的侍女迎上前来道:“两位公子安好,请出示一下请柬。”


楚怀丹将请柬递过,侍女打开看了一眼,又递回道:“两位公子请跟我来。”


两人走上楼去,侍女径自推开了一间厢房,“两位公子里面请。”


卢筱第走到桌边坐下,一旁的纱窗正半掩,往下看便是展台,大厅里早已设了数张方桌木椅,此时已经座无虚席,另有数名侍女小厮端茶送水穿行在其间。


楚怀丹随手递来一本册子,坐到卢筱第面前道:“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卢筱第打开看了两眼,正是此次拍卖会的花名册,那块南海暖玉正在第三页上,随意翻了两张就将东西放到了桌上,“不用。”


楚怀丹笑道:“这些东西虽然珍奇,却也不是常用的,过会儿我们再去街上逛逛,这两日下雨,天气转凉,你也得添两身衣裳。”


两人闲聊一阵,只听底下一声钟鸣,拍卖会已经开始了。


卢筱第推开半掩的窗户,大厅里一个粉衣侍女正托着第一件拍品缓缓走了一圈。


楚怀丹念着花名册上的名字,“前朝昭娴皇后御用彩釉瓷杯。”


卢筱第坐回身,他虽然有两分鉴赏古玩的火候,只是隔了太远也看不真切,干脆不做评论,抬手拎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本就已经是入夏时节,天气虽然稍有转凉,会场中人一多,不免有些闷热,桌上摆着的茶水也是冰镇过后的果饮。


卢筱第略微皱眉,那枚银花三子针的寒气极重,再加上他伤势未愈,触到茶杯都觉得凉。


楚怀丹转头看去,把他面前的果饮拿了过来,一边喊道:“来人。”


不过片刻便有人推门进来,“公子有何吩咐?”


楚怀丹道:“去换壶热茶来。”


“公子稍等。”


楚怀丹重新给卢筱第倒了一杯水,一边道:“你伤势未愈,饮食也需多注意一些,是我疏忽了。”


卢筱第垂眸,慢慢转着手中温热的茶杯,“多谢。”


楚怀丹一笑,忽然将头转向窗外,笑道:“南海暖玉开拍了。”


只见底下的粉衣女子托着玉佩走了一圈,一旁负责拍卖的紫衣女子朱唇轻启,如黄莺般清丽的声音缓缓说道:“正所谓人养玉,玉养人。这南海暖玉又是时间罕见,错过了这次可不知要等到何时了呢。”随即将手指一引,指着侍女手中的托盘道,“各位老爷公子慧眼如炬,想必也都能看出这块暖玉的价值,其余的话妾身也不多说了,此物起价三千两纹银,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两,竞拍开始。”


楚怀丹勾过一旁的摇铃,“四千两。”


女子仰头看来,笑吟吟地喊道:“天字四号间,四千两纹银。”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清脆的铃声,“四千三百两。”


接着又有人道:“五千两。”


“五千五百两。”


……


不过片刻就已经涨到了九千两纹银,而报价的人也陆续少了下去。


女子满眼含笑地道:“十七号客人再次出价,九千二百两纹银。”


楚怀丹道:“一万两。”


女子应道:“天字四号间客人再次出价,一万两纹银!”


等了片刻,却是再无人喊价,女子又喊道:“天字四号间。一万两纹银一次。”


依旧无人应话。


女子又道:“天字四号间,一万两纹银两次。”


……


“天字四号间,一万两纹银三次。”一锤落下,女子抬起头来笑道,“既然如此,恭喜天字四号间的客人买下这块南海暖玉。”


一旁捧着玉佩的粉衣侍女转身下台,女子继续道:“接下来请看第四件宝物。”


楚怀丹坐回桌前,不过片刻房门就被敲响了。


侍者捧着一面红绸托盘入内,上面正是那块玉佩合着一张票据。侍者将东西递给楚怀丹道:“公子,手续已经交接完毕,这是您的东西。”


楚怀丹拿过玉佩,随手将票据塞进怀里,遣退了侍从。


卢筱第看了他一眼,就见楚怀丹起身走到他身后,手上一晃,玉佩已经挂在了脖子上。


楚怀丹将红绳细细打了个结,看着卢筱第的发顶笑道:“怎么样?”


卢筱第摸着玉佩,入手温润,道:“玉是好玉,只是买贵了,价值应该在六千两上下。”


楚怀丹随即坐回他身旁,看着他的模样轻叹了口气道:“终归是我害的你。”


卢筱第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深邃,沉默了半晌道:“没事。”


楚怀丹顿了顿,打开花名册递到他面前,“你看看这个。”


卢筱第抬眼瞥了一眼,却是一柄长剑的画像,“你要买这个?”


楚怀丹笑道:“我身上虽然有软剑,多少还是有不便之处。”


“品鹿。”卢筱第接过花名册,随口读出了长剑的名字,画像一旁跟着一段简述文字,卢筱第扫了两眼,“莫大师被誉为剑道圣手,他著的剑必然不会差。”


楚怀丹笑道:“我正是这样想的,与其千辛万苦去寻个铸剑大师,倒不如买把现成的,正巧就遇见了。”


卢筱第沉吟道:“八万两。”


楚怀丹一时不说话,卢筱第正要抬头看他,就听见楚怀丹“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只得道:“你倒是比我想象中的会过日子。”


卢筱第看了他一眼,转过头不答话。


楚怀丹轻咳一声,抬手拿过茶壶,问道:“要喝水吗?”


卢筱第懒得搭理他,转过头去,“开拍了。”


粉衣侍女照旧捧着长剑走了一圈,一边合着女子的声音传来,“莫大师的名声想必各位也都听说过,这柄品鹿剑正是我们拍卖行侥幸所得,价格自然不必寻常。起拍价一万两纹银,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两,不知这柄名剑最终会花落谁家?”


楚怀丹不疾不徐地喝着手中的冰镇果饮,“这处拍卖行有不少江湖人士来往,看中这柄剑的人必然不在少数。”


就听底下喊价声一声接着一声。楚怀丹揉揉眉头,数额眨眼间就已超过了六万两,却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叹道:“八万两拍下似乎不大可能。”


卢筱第端起茶碗轻轻吹了两口,也不接话。


楚怀丹拿起摇铃喊道:“八万两。”


不过片刻,底下就有人喊道:“八万一千两。”


楚怀丹道:“八万五千两。”


那人又道:“八万六千两。”


楚怀丹道:“九万两。”


那人犹豫了一会儿,仍旧道:“九万一千两。”


楚怀丹微眯起眼睛,廊上数盏灯火将厅堂照得通明,自然能清楚地看见坐在角落里一身落魄却非要和他抬杠的人。


卢筱第抬眼看他一眼,自然也听清了底下的状况,斜倚在椅子上不说话。


楚怀丹抬手轻叩着窗沿,慢吞吞地继续喊道:“九万两千两。”


那人依旧道:“九万三千两。”


楚怀丹便接道:“九万四千两。”


“九万……五千两。”


楚怀丹道:“九万六千两。”


那人犹豫良久,终于不再报价,只听女子一锤落下,“恭喜天字四号间客人拍下此把名剑,本次拍卖会就此结束了……”

楼主:徐折366  时间:2018-12-15 17:05:09
盛夏佳节,正是城中热闹的时候,火树银花彩灯漫天。


楚怀丹躲过四处跑跳的孩童,将一盏兔子花灯塞到卢筱第手中。


卢筱第垂手摸着兔子耳朵,看着街上来往的人群道:“有人来找你了。”一边说着随手将花灯送给了一旁跑过的小孩。


“让让拿过,麻烦请让让。”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年前男子挤到两人面前,忙先对楚怀丹行了个礼。


楚怀丹看着面前的人,他自然认得,方才还在临云居跟他一千两一千两的抬价,现在却匆忙追了上来。念头一转,大概也是为了品鹿剑而来。


楚怀丹不紧不慢地还了一礼,问道:“兄台这是有何要事?”


那人道:“在下陆器。”一边说着又犹豫了一阵,脸上微窘,咬牙道:“兄台先前拍下的品鹿剑,可否转让给我?”


“哦?”楚怀丹笑道:“这是为何?”


陆器略微沉默,低声道:“品鹿乃是雌雄双剑,本是我父母流传于我。只是在下无用,品鹿在多年前不慎被小贼摸了去,如今好不容易才得知其踪迹,实在不敢马虎半分。”


楚怀丹道:“倒是略有耳闻。”随即抬手指向陆器腰间的佩剑,问道:“这把便是品红剑?”


陆器道:“正是。”


楚怀丹笑道:“陆兄可知这品鹿剑值多少银子?”


陆器咬咬牙道:“九万六千两。若是兄台愿意转让,我无论如何也会凑够这笔银子,只是……只是还望兄台能宽限几年时日。”


楚怀丹摇摇头,伸出五根手指道:“五万两。”


陆器一愣,还未来得及欣喜,只听楚怀丹接着说道:“品鹿虽是名兵利器,也有它的价值,我出五万两不算多,却也中规中矩。”楚怀丹摸着腰间的佩剑,皱眉道,“可陆兄这一下搅和,却让我平白多出了四五万两银子……”


卢筱第淡淡瞥了他一眼,自然知道楚怀丹故意压价,却也不好插话。


陆器脸色微白,心下索然,也看明白对方不是个好讲话的,自己的愿望八成也要落空,只是依旧不死心地道:“兄台若是愿意转让,这笔钱自然由我承担。”


楚怀丹笑了一笑,却另道他处,“早就听闻品鹿品红名剑无双,陆兄可否将品红剑借我一观。”


陆器犹豫一阵,又打量了一眼一旁的卢筱第,这大庭广众之下,量楚怀丹也不会做什么夺剑的无耻之事,便解下佩剑递了过去。


楚怀丹随手抽开剑身,红芒映着四周的烛光在夜里一闪而过,一声“好剑”不禁脱口而出。


品红本是雌剑,剑身细长轻盈,更注重几分灵巧之意,楚怀丹抬手挽了一道剑花,使起来却也得心应手,随即又收回长剑,在陆器紧张的目光中还了回去。


陆器拿着佩剑,小心翼翼地问道:“既然如此,兄台这品鹿剑……”


楚怀丹打断他道:“在下有一位小妹,自幼性子顽劣,无数名兵名剑在她手下不知弄坏了多少,如今也没能找到一件趁手的。我看陆兄这柄剑却是正合了她心意,若是陆兄愿意,在下愿以十万两纹银买下这柄品红剑。”


陆器两手握着剑在寒风中微微发抖,紧接着猛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里早已怒火滔天,满脸愤恨地对着楚怀丹吼道:“兄台未免欺人太甚!”陆器深吸一口气,将手中忍不住抽出的剑身狠狠撞回剑鞘中,转身大踏步离去。


卢筱第看着人走远,“你又何必耍他。”说罢自顾走到不远处的小摊前,“老板,这蜜饯怎么卖?”


“二十文一斤。”


楚怀丹走上来道:“先来一斤。”


卢筱第正等着小贩称好东西,楚怀丹又转头看过来,对他解释道:“他若是肯卖,我倒是真想买品红。”


卢筱第捧着蜜饯走开,“你这话不应该与我说。”


楚怀丹道:“你生气了?”


卢筱第咬着蜜饯,“不曾,你想怎么做是你的事。”


楚怀丹道:“你倒是把我的花灯都丢了。”


卢筱第道:“送给路过的小孩了。”


楚怀丹道:“你没丢?”


“嗯。”


“其实我只是想让你替我拿着的。”


“……我去给你买回来。”


“想想还是送你了。”

楼主:徐折366  时间:2018-12-15 17:05:09
赵虎正在院子里习武,一颗花生就从屋檐上滚了下来,不轻不重地正好砸中他的脑袋,又浅浅地划了一道弧线弹了开去。


赵虎不为所动,脚下步伐一踏,一拳挥出,颤颤巍巍缩卷在角落里的小青草认命地摇了两摇。赵虎随即凌厉地翻身一跳,一把便抓起了地上两只沉甸甸的铜锤,一招一式舞得虎虎生风。


“一身蛮力,空有其形。”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落下来,赵虎手上挥出的一锤硬生生停在了半空,猛地抬起头来,“谁?”


屋檐上正坐着一个鹅黄色衣裳的姑娘,随意搭在膝盖上的左手抓着一把花生米,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赵虎挠挠脑袋,将铜锤放到一旁,“你在我家房顶上干什么?”


卢亣媎道:“我路过。”


赵虎又想起她方才说的话来,“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卢亣媎偏了偏脑袋,又重复了一遍,“一身蛮力,空有其形。”


赵虎又听了个真真切切,这话自然不难理解,却从一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这下更把他憋得脸色通红,微恼道:“你可认得大雁山周向文周老前辈?”


卢亣媎认真想了一想,摇头道:“不认得。”


赵虎把头一扬,道:“我可是他老人家的嫡传弟子。”说罢又朝卢亣媎道,“你不是江湖中人,不知道这些情有可原,只是切记以后莫要在他人习武之时偷看了,这可是江湖大忌,小心惹来杀身之祸。”赵虎一边摆出恶狠狠的模样吓唬着,一边又扛了梯子搭到屋檐上。


卢亣媎顺着梯子爬下来,只听赵虎又在一旁问道:“你这是上哪儿去,怎么还爬屋顶?”


卢亣媎道:“我要找人呢。”


赵虎道:“你要找谁?”一边说着略带得意地笑道,“这一带就没有我不熟的,有什么要帮忙的你跟我说。”


卢亣媎抬手比了比,“我小弟丢了,大概这么高,常穿蓝色衣裳,边上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跟着。”


赵虎黑了半张脸,如此模糊的消息,这种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哪里能找得到,眼珠子一转,道:“你可有你小弟的画像,我看看我见没见过。”


卢亣媎蹲下身捡了跟树枝,草草在沙地上划了两把,仰头望着他。


赵虎使劲揉了两把脸,看着地上一塌糊涂的画像,“那……那我找找看吧。”


卢亣媎点点头,“多谢大哥。”


赵虎摆摆手道:“谢什么,不骗你说,这十里八乡街头邻里有什么困难事可都是我……哎姑奶奶可别碰那个!”


话音落罢,就见卢亣媎五指一张,一柄铜锤已然被提起,随即脚尖一转,另一手握住剩下一把铜锤,只听耳旁一道道“呼呼”的风声连成一片,鹅黄色的身影行云流水,一招一式舞得浑然天成,处处完美到了极点。


赵虎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回不过神来,这分明就是自己方才练的招式,只是这手法身形,即便换作大雁山的老师父来看也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招式落尽,卢亣媎停下身,将两柄铜锤递还给了赵虎,一边道:“大哥你下盘稳健,根基不差,这套锤法强横之余又灵活多变,也称得上是上等武学,只是勤学苦练之时也要多些变通。”


赵虎自然知道卢亣媎是在说自己还有不足,只是被她点出来面子有些挂不住,一边接过铜锤,气鼓鼓地道:“你偷学我武功。”


卢亣媎一愣,自己学武都是老爹亲自指点的,虽然知道武林中偷学武功乃是大忌,却也不曾放在心上,如今被赵虎一说,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赵虎看她愣在原地,又觉得自己话说重了,更明白心里那股莫名的滋味只怕是嫉妒卢亣媎惊艳的武学天赋在作祟,开口道:“我师父说,习武问道都要看缘分,既然你学会了,那也是你天分高,我说的话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卢亣媎垂下头闷闷道:“对不起。”


赵虎更不好受了,抱着铜锤转了一圈,也不知说什么才好,憋了半晌才道:“你小弟我会帮你找的。”


卢亣媎眼睛一亮,抬起头笑道:“多谢大哥。”


赵虎颇为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又想起卢亣媎方才使的招式。她资质本就不差,不然也不可能被江湖前辈看中收为弟子,如今被卢亣媎一点,一时间猛然通透了不少,想明白这一点,又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其实……我才是应该谢你的。”


卢亣媎眨眨眼睛,不明所以。


赵虎却已经收了武器,热情地朝着卢亣媎招手道:“说这些干什么,走走走,大哥带你吃饭去。”

楼主:徐折366  时间:2018-12-15 17:05:09
卢亣媎看着简陋的桌子上摆着的三菜一汤,实在不像是赵虎嘴里念叨的大餐,低头摸了摸饿扁了的肚子,她倒是不挑食,只是感觉会吃不饱。


卢亣媎看着还在厨房里忙活着的赵虎,随手往袖子里摸了两把,又找出最后两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吃了。


“吃饭喽吃饭喽。”赵虎捧着一大盆现熬的老母鸡汤从厨房中钻出来,浓郁的香味直勾得卢亣媎眼睛放光。


“赶紧尝尝,我的厨艺可是天下第一绝。”赵虎翘起大拇指,一边将一碗米饭递给卢亣媎。又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坐下,嘿嘿笑道,“这每日练武,吃的也多,外面那些人可没少笑我饭桶哈哈哈。”一边说着却是笑嘻嘻的模样,显然是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卢亣媎咽下嘴里的米饭,现下饿了倒是吃什么也香,抬头道:“习武多耗体力,吃得自然会多些。”说罢又想了一阵,歪着头道,“我看大哥你内力颇有不足,应该是习武太晚,根骨已经定型,内功心法运行不畅所致,若是早个几年,想必会比现在好上许多。”


赵虎摸了把脸,这话听着感觉老扎心了,忙招呼着卢亣媎道:“我们不谈这个,吃菜,吃菜。”


“哦。”


风卷残云般吃完了午餐,赵虎懒洋洋地摸着肚皮,尽管只吃了个七分饱,看着只剩了几颗米粒的一口空锅也就打消了再吃一碗的念头。


坐在对面的卢亣媎正心满意足地擦着嘴巴,赵虎的厨艺虽没有天下第一那么夸张,但色香味也是全了的,收了帕子开心地打了个饱嗝。


赵虎看着卢亣媎暗暗咽了口口水,这么能吃的姑娘真是头一回见,养这么个人可得花多少米去,又摸了摸腰间扁扁的钱袋,幸好不是生在自己家。


“卢小妹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赵虎站起身神秘兮兮地道。


这地方离着赵虎家不过一堵墙。


赵虎往那破败的木门上一拍,整扇门已经叫嚣着发出“吱嘎”的响声,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散架的架势。


“哎呦,来了来了,可别拍门!”屋主人一边喊着一边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开门的却是一个精瘦的老头,一身灰扑扑的袍子打满了补丁,开了门还碎碎念地道,“别拍别拍,就这么两步路你不会喊一句,我这门早晚被你们给弄坏喽,到时候你们可得赔。”老头一抬头,看看赵虎,黑溜溜的眼睛又在卢亣媎身上转了两圈,又看回赵虎,等着眼睛道,“你老婆?什么时候成的婚?没有喜酒,连话也不说一声?”


赵虎被这口没遮拦的话气得头顶冒青烟,生怕卢亣媎听到了生气,一把捂着老头的嘴将人拖进门去,“什么老婆,你才有老婆,那小妹是来这里找人的。”


老头理了理衣袍站定,忧愁地道:“我没有老婆,我是个老光棍。”


赵虎道:“别扯别的,卢小妹要找她小弟,找你帮帮忙。”


赵虎拢了拢衣袖走回屋里,“没有人,只有一个老光棍。”


赵虎一抬脚卡进快要合上的门缝里,“没有让你找人,你替她画幅画像。”


“画?”老头脸色一沉,“画什么画?纸不要钱,墨不要钱?”


赵虎忙道:“我出我出。”


老头冷笑道:“骗我,你哪儿来的钱?”


赵虎道:“城里商铺有招苦力的,改日我去干两天,领了工钱给你送来。”


老头道:“你还想让我给你先垫着?我家里都快掀不开锅了,不干。”说罢就要合上门。


赵虎死命卡住他,好不容易伸进来的胳膊拽着老头的衣领狠狠道:“我把你门拆了!”


老头怒道:“你敢!”


赵虎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我还要把你这屋子给拆了,你看我敢不敢。”


老头怒瞪着他。


赵虎松开手,两手抱住门板当着老头的面狠狠摇了起来。


老头一见他动了真格,顿时吓得大惊失色,连忙抓着赵虎的胳膊喊道:“别别别,祖宗,我画,我画还不行吗?”


赵虎点点头,拍拍落了满身的灰尘。


老头苦兮兮地道:“你可得还我钱的。”


赵虎道:“我什么时候欠过钱了。”


老头想了一想,似乎也没能找到他的劣迹,点点头道:“那行吧,你们俩进来,告诉我要找的人什么样?”


赵虎麻溜地钻出院子,又把卢亣媎拉进了屋里来。


老头便在杂乱的桌子上抹了一把,把东西都推开,又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满是灰尘的箱子,从中拿出笔墨摆了上去。


“老先生好。”卢亣媎行了一礼道。


老头笑眯眯地摸了摸胡子,对这脆生生的一句“老先生”很是受用,随手指了一旁的凳子,“先坐。”一边将纸张摊开铺了上去。


老头又往墨砚里倒了水,把墨磨开,大抵也是市面上最便宜的墨块,味道也不怎么好闻,提笔沾了墨水道:“姑娘说吧,你小弟长什么样?我这画丹青的本事在天底下不是第一也是第二,不愁画不好的。”

楼主:徐折366  时间:2018-12-15 17: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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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徐折366  时间:2018-12-15 17:05:09
卢亣媎看看赵虎,又看看老头,这两人不愧是邻居,连吹嘘的本事也是相差无几的。


老头随着卢亣媎的话随手落了几笔,两下就勾出了一个轮廓出来,一摊手道:“这样如何?”


赵虎看了一眼,哈哈笑道:“倒是个人样。”


老头朝他哼了一声,怒道:“你这个俗人,懒得与你说。”


卢亣媎看了半晌,沉吟道:“像倒是像,只是……总觉得何处不对。”卢亣媎挠挠脑袋,她倒是和赵虎半斤八两,横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听一旁赵虎古怪地嘻嘻笑道:“你可行不行?”


老头冷哼一声,“你才不行,莫要在这里吵我,赶紧走开。”说着看向卢亣媎道,“空有其形却无灵气,自然差了几分,不知姑娘的小弟是个什么样的人?”


卢亣媎仔细想了想,道:“他练功不勤,非得逼紧了才好好学。又贪吃,喜欢去让厨娘替他开小灶。只是我爹又不管账,家中流水倒是他与付伯去理的。两年前熹风派的掌门替他女儿来说亲,结果又被小第给回绝了,半点也不解风情……”


赵虎竖着耳朵听了半晌,砸砸嘴道:“熹风派……熹风派小师妹向从明……那可是一等一的美人……”


卢亣媎连连点头,又赞叹又惋惜地道:“很漂亮。”


老头停下笔道:“这样又如何?”


卢亣媎眼前一亮,整张画未改多少,只在五官上寥寥添了几笔,神韵却立马跳了出来,点头道:“是了。”


赵虎凑过头来打量了几眼,赞道:“不愧是天下第一,天下第一。”


也不知赵虎嘴里这个天下第一有多少水分,至少老头听了很是受用,抬臂一扫,便又拿出了一张纸,从头到尾细细画了开来。


只等赵虎都快等得困了,老头才扬眉道:“过来看看。”


两人凑到桌前,这幅画却是比先前更细致了多,无论是眉眼间的神情姿态亦或是衣袍上的样式花纹,零零总总皆自然流畅,画中人顿时跃然纸上,显然笔力不俗。只可惜整幅画卷并无其余色调处理,平添了两分美中不足的感触。


赵虎自道是个俗人,也赏不明白其中的门道,等画一晾干,便随手卷了道:“老魏多谢了。”一边就带着卢亣媎走出门。


老头眼皮一跳,连忙拉着赵虎拐到角落里,伸出一个巴掌,想了想又弯回一根手指,“四十文,不能再少了。”


赵虎霸气地道:“给你五十文。”


老头自然不会嫌钱多,一口接着道:“就这么说定了。”


赵虎便把画卷往怀里一揣,两步跨出了房门。


江阳府的一队捕快正在街上巡逻,只是这镇子小得可怜,百姓本本分分,所谓巡逻不过是一路吃喝玩乐,倒是清闲得很。


卢亣媎坐在路边的小铺子里,赵虎点了两碗阳春面,两口就吃了个底朝天,一边拍着鼓鼓的肚子道:“小妹莫急,我们再仔细找找,总会有消息的。”


卢亣媎喝完面谈,听见赵虎说话,耷拉下脑袋萎靡地道:“或许他也不在这儿,过两日我就要离开江阳府,再四处看看。”


赵虎看看她,闷闷道:“既然如此,趁天色还早,我们再去西面看看,那边还没找过呢。”


卢亣媎点点头,两人刚出了摊子,只听身后的人群中一阵嘈杂声响,转头便见两个男子面色慌张地扶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匆匆拐进了街对面的医馆里。


“这是怎么了?”


“冯二娘家的大郎,在中阳山遇上拦路的劫匪了。”


“中阳山?”


“前些日子那里来了一窝劫匪,三天两头就能听见他们伤人劫财的消息,凶得很。”


“这……这过两日我还要出去办事,这下可如何是好?”


“你往北面走,绕开中阳山不就得了。”


“如此一来可得绕个大半圈……”


“多走两步总比丢了性命要好。”


“兄弟说得是。”


围在医馆门口的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冯二娘来了!”


众人侧开身,街路上一个头戴花布巾的妇人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慌张喊道:“我儿,我儿怎么样了?!”


大夫站起身摇头道:“失血过多,救不了了。”


冯二娘脚下一软,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出口,直直晕了过去。


边上的人一惊,手忙脚乱地将人扶住,“二娘!快来搭把手!”


站在门外的赵虎张张嘴,低声喃喃道:“冯二娘是个寡妇,也就这么一个儿子。”


卢亣媎抬起头来,自然能看见赵虎眼底复杂的情绪,只是自己委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只看得医馆地上的血迹一片一片触目惊心。


“走吧。”赵虎道。


卢亣媎一愣,“去哪儿?”


赵虎纳闷地看着她,“自然是去找你小弟。”


“哦。”


日落西山,卢亣媎躺在床上,将手中的画卷卷了放在床头,转头吹灭了一旁的烛灯。


屋子里一暗,睡意就涌了上来,卢亣媎打了一个哈欠,思索着小第找不到,明日也不知该往哪里走,只念叨了两下又被抛在了脑后,闭上眼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天明,卢亣媎收拾了东西下楼结账。客栈外人来人往,一队捕快就从面前走了过去,在不远处的一面灰墙下站定,往上贴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红纸,又转身离开了。


卢亣媎看着墙下围满了交头接耳的人群,摸摸饿扁了的肚子,一股香味就顺着清风钻进了鼻子里。


“老板,来两个包子。”


“好嘞。”


卢亣媎咬着包子四处转转,就随意挑了个方向走出镇去。

楼主:徐折366  时间:2018-12-15 17:05:09
打卡楼,其实写得挺差劲的,过段时间以后再重修吧

楼主:徐折366  时间:2018-12-15 17:05:09
出了镇子就是荒野,太阳在头顶高高地照着。


卢亣媎追上走在前方的人影,一边诧异赵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心里又莫名有两分隐隐的了然,“赵大哥。”


赵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见卢亣媎一愣,“卢小妹你怎么在这儿?”


卢亣媎道:“我往东面去,赵大哥这是要去中阳山?”


赵虎挠挠脑袋,偏过头看着背后的两柄铜锤,“我师父说,习武之人应当以除暴安良为己任,我想了一夜,此事我总不能做事不理。”


卢亣媎看着他,“那我与你同行。”


赵虎一惊,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太危险了。”


卢亣媎抬手伸向背后,扯开包在兵器上的黑色布条,将啼蓝剑抽开,随手一挥,“咔嚓”斩碎了路边的一方石块。


赵虎愣愣看了半晌,才想起卢亣媎的武功根本不弱于他,犹豫了一会儿,一时半刻也没有答话。


卢亣媎收回了剑,眉眼弯弯地道:“赵大哥,你若说习武之人应以除暴安良为己任,自然也有我的份。”


赵虎看她认真的神情,最终点了头。


中阳山地势缓和,赵虎踩在一块石头上,抬头看着四周的丛林,将两柄铜锤握在手中。


山顶是一片空地,用木栅栏围了一圈,简陋的山门外守着一个穿灰色裋褐的人,正支着手边的一杆长枪昏昏欲睡。


寨子里搭了数间木屋,几个人在四处走动,两匹黑马拴在马厩里低声嘶鸣。


卢亣媎拉住正要蒙头走去的赵虎,眨眨眼睛道:“看我的。”一边把人塞回了树丛里。


卢亣媎将剑包好背在背后,走向山寨门口,“这位大哥。”


睡得正香的守门人被吓了一跳,惊慌地举着枪往前一指,迷糊地看了两眼,又揉了一把眼睛,这才发现站在面前的是个年轻姑娘,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金玉不佩,粉黛不施,眉眼却俊秀得很,委实有两分清灵脱俗的韵味。


守门人上下打量了卢亣媎几眼,放下长枪笑眯眯地道:“小妹这是怎么了?”


卢亣媎道:“我初来宝地,不小心走迷了路,想向大哥讨口水喝。”


守门人笑道:“好说好说,小妹里边请。”说罢转身走进了寨子。


卢亣媎跟在他身后,只听守门人对着边上几人喊道:“快过来,带着这位小妹进屋喝杯茶去。


院子中正擦着兵器的大汉抓起手巾擦了两把手心里的汗,抬眼看了过来,“哟,这姑娘谁啊?”


另一边凑上来的男子色迷迷地打量了卢亣媎一眼,绞着两只手道:“这模样倒是好看,小妹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啊?”


守门人勾了勾嘴角,“这小妹迷路了,过来讨杯水喝。”


一旁的男子脸上乐开了花,抬手就伸向了卢亣媎,“有有有,哥哥我这儿的水可是山泉水,甜得很呢。”


“迷路?”坐在兵器架旁的大汉冷冷一笑,手腕一翻,抓起一杆长枪“嗖”地掷了过来,“上山的路只有一条,瞎子也不会走丢!”


紧接着一旁的守门人两手往身前一抓,直直向卢亣媎缠去。


卢亣媎早有防备,在对方起手之前就已一掌拍出,浑厚的内力直接将人震飞,随即侧身躲过飞来的长枪,长枪从身旁掠过,再将手一伸握起,稳稳落进卢亣媎手里。卢亣媎手臂一抖,枪头晃开,一枪刺死了一旁的男子。


守门人艰难地从地上爬起,不成想一个柔弱女子武功竟然如此强横,早已脸色煞白,尖叫着大喊道:“敌袭!”


话音刚落,身后一阵劲风已经呼啸而至,头顶一片阴影笼来,守门人猛地一抬头,赵虎高举铜锤狠狠砸下,“啪”的一下血花四溅。


寨子里的人早已被动静惊起,各自拿着兵器冲出来,数道刀光剑影朝卢亣媎闪来,寨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站在窗边的劫匪将弓弦一挽,一只羽箭离弦而出。卢亣媎避过一刀,转身一甩长枪拨离了身后袭来的箭矢,卸了六七分力道的羽箭“扑哧”扎进前方两步远正提刀斩来的劫匪喉咙里,手中的朴刀“啪嗒”落到地上,劫匪抬手捂上脖颈,腥咸的血液从伤口喷薄而出,随即瘫倒在地。


攻势未尽,卢亣媎将长枪一掠,兵刃相交一阵“叮当”脆鸣。一众劫匪仗着人多势众拦路劫财,武功却是了了,此时一下被兵器上传来的浑雄内力震得虎口发麻,手臂一软,白花花的刀剑顿时落了一地。卢亣媎抬起头来,长枪所指,无有来敌。


无数驳杂的心跳与粗重的呼吸声响彻在耳边,一分杀意更是像暗夜明灯一般烁亮,敌手无处匿迹,弓箭手只有一名。卢亣媎看着眼前的竹屋,脚尖一勾,落在身旁的一柄大环刀凌空飞起,刀背上数枚铁环一震,直刺藏匿在暗中的敌人。


箭支上弦,弯弓满月,“嗖”的一声离弦而出。


卢亣媎一甩手,脚下轻功如飞,衣摆飘扬,转身又一枪刺死一人。身后大环刀“喀”地劈开射来的箭矢,一刀扎进弓箭手胸膛。


马厩里的黑马阵阵嘶鸣,浓郁的血腥弥散在空气里,黄沙地染成血红,满眼残肢断臂,匪窝三十七人无一活口。


赵虎支着铜锤半跪在地上,飞溅的血沫溅了他一身,勉强抬抬眼,气若游丝地笑道:“小妹好厉害。”明明被卢亣媎牵走了大半敌人,只见她站在面前,似乎也没受什么伤,倒是自己一身窘迫,都快站不起来了。赵虎的思绪一下飘远了,又想起远在大雁山的师父,其实师父武功也不怎么高,勉勉强强只算个二流的高手,而自己入门又晚,也不知道得练多少年才能比得上卢亣媎。如此想来,着实有两分嫉妒。


“大哥?”卢亣媎走到赵虎面前。


赵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笑道:“没事,我们下山了,这回杀得痛快哈哈哈。”


赵虎站起身,何奈浑身脱力,脚下一软,一头扎进卢亣媎怀里,脑袋一懵,顿时僵住了,想动也动不了。


卢亣媎抬手往他身上迅速几点,一口气封了几道大穴止血,把人放回地上,随手从怀里摸了一把,拿出一个瓷瓶。这是出门前老爹让备的伤药,只道不知何时会派上用场,勒令她必须带着,连忙从中倒出丹药给赵虎喂了下去。


卢亣媎将他翻过身来,只见他身后一刀砍中了右肩,两刀穿过腰腹,血淋淋的伤口不断淌着鲜血,只是看似惨烈的伤势万幸没有伤中要害。卢亣媎又拿出一瓶伤药,将药粉往伤口上细细撒了上去。


赵虎倒吸一口冷气,疼得直翻白眼,“疼疼疼疼疼……”


卢亣媎道:“大哥你咬舌头了吗?”


赵虎道:“姑奶奶轻点,疼死我了!”


卢亣媎撕下一块裙摆,扯成布条给赵虎包上,“你叫得中气十足,怎么会疼死。”一边说着将背上的兵器挂到腰间,一把扛起赵虎背上身,往山下走去。


赵虎脸色通红,这下真咬舌头了,“小小……小妹,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卢亣媎道:“你走太慢,倒不如睡会儿,回家了我再叫醒你。”


赵虎把头要得像个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我一个男人怎么能让你一个姑娘家背,传出去不得让人笑死我。”


“啊?”卢亣媎眨着眼睛,“我也经常背我小弟,也没见有人笑他。”


赵虎道:“姑奶奶这不一样。”


卢亣媎道:“有什么不一样?”


赵虎嘟嘟囔囔,这该怎么跟她解释?


卢亣媎一边踩着山路往下走,山坡虽然不陡,只是她背了个人,多少有些不方便用轻功,等下山了再飞回去也来得及,“大哥你先休息,我一会儿就下山了。”


赵虎只看着身旁不断往后退去的景色,轻叹了一声,“小妹,多谢你。”


卢亣媎道:“大哥做的是好事。”


赵虎笑道:“我以前倒是想当个捕快,现在只怕做不了了。”


卢亣媎停下脚步,背后一股暖流渐渐渗透了衣裳,转过头来,就见赵虎早已脸色惨白。


卢亣媎连忙将人放到地上,赵虎随手抹了抹胸口,血迹在黑色的衣裳上却是不明显了,只缓缓地往外流淌着,带着浑身力气与意识渐渐消失下去。心口被刺中了一剑,幸好伤口不大,一直用内力撑了一路,但心脏不比寻常,受伤后药石无医,内力耗尽,就算神仙也回天乏术。


卢亣媎抬手连点赵虎数道大穴。赵虎摇摇头,血迹仍旧不紧不慢地往外渗着。


卢亣媎抓住赵虎另一只手,手掌相对,将内力渡了过去,一边念道:“混元一五行,有形亦无形,中寓阴阳造化机,开合聚散万物生。”


赵虎闭上眼睛,引渡着内力在身体里缓缓运行几个周天,却远远无法弥补正在飞速流逝的生命力,张开眼将手抽回,倒在地上,“谢谢你,小妹。”


卢亣媎看着他,忽然想起早上在市井间看到的那则红纸通告,“赵大哥,官府正在悬赏剿匪,你灭了贼窝,可以去当捕快了。”


赵虎张张嘴,脑海里一闪而过自己穿着官服的模样。


“我先带你回去。”卢亣媎又渡了一阵内力,将人背起,运起轻功直奔回江阳府。


赵虎抿抿嘴巴,耳旁风声呼啸而过,只得半眯着眼睛趴在卢亣媎背上,眼前却是阵阵发黑,好似连天都暗了下来。


赵虎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喃喃道:“惨了惨了。我欠魏老头的钱,他有得跟我急。”说罢又认真想了想,“我那发丧的份子钱不要他出,这样就扯平了。”说罢扣着卢亣媎的肩膀道,“姑奶奶你让我下来,我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了我。”赵虎张张嘴巴,出口的声音早就淹没在风声里。


“大哥?”

楼主:徐折366  时间:2018-12-15 17:05:09
差点忘了,打卡楼

楼主:徐折366  时间:2018-12-15 17:05:09
微风拂细柳,轻舟飘摇,碧波漾漾,浮光跃金。


楚怀丹与卢筱第走在锦鲤湖旁。昨日下了场大雨,放晴后碧空如洗,天气正怡人。


“白岩城盛夏多雨,相传两个多甲子之前,一场暴雨下了一天一夜,雨水漫过农田,淹了房屋,四处萧条。城中有个落魄书生,就住在这锦鲤湖边上,一身家当也只是祖传的小屋,还有占了半屋子的书。那日大雨下得突然,转眼就已经淹到了腿肚子,书生发现的时候来不及逃了,就搭着梯子爬到了屋顶上。雨水不断地往上涨,轻易地冲毁了院子里的篱笆和路边栽着的树苗。书生战战兢兢地守在屋顶上,祈祷着大雨早刻停下。在水面爬到他的脚踝的时候,雨终于变小了,积水很快退了下去,书生回到屋子里,里面早已被水流冲得一片狼藉,于是他开始收拾起来,却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样东西。”楚怀丹笑看着他,“你猜那是什么?”


卢筱第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抬眼看了眼楚怀丹,勾勾嘴角道:“金银财宝?武功秘籍?”


楚怀丹微张着嘴巴,“你可真会猜。”说罢又摇着头,“不是。”楚怀丹道,“是鲤鱼。”


“这条鱼被水流带上了岸,等水一退走,就被困在了书生家里。逢此大难,书生心怀慈悲,将鲤鱼放生进了这面湖。可事情却还没完,直到第二日晚上,书生正忙着整理被水浸透的书册,此时忽然传来了敲门声,书生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素衣女子,竟是那条鲤鱼化作人来报恩了。”


卢筱第道:“你想说什么?”


楚怀丹道:“我才听来的故事,讲给你听听。”


卢筱第看了他一眼,“你倒真有这闲工夫,还去打听这种事。”


楚怀丹摸摸鼻子,这种调情小故事对他果然不起作用,“我只向店小二打听了一句白岩城中值得赏玩的去处,他就拉着我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楚怀丹眯了眯眼睛,湖中闪烁的金光漂亮却有些晃眼,“你说这世间真有这些鬼怪?那锦鲤明明能化作人形,却非要等到书生来救她,指不定早已暗生情绪,借着契机接近书生罢了。”


卢筱第道:“你得去问锦鲤。既然是妖怪,活个一两百年想必不是问题,你下水找找,或许还能碰到她。”


楚怀丹指着前边一个卖烧饼的小摊,“哎呀呀我都饿了,先去买个饼来。”说罢已经跑远了。


大雨初晴,黄沙地上还有些泥泞,此时倒是没有什么游客。炉子上摆着的两个饼也不知放了多久,八成也是凉了,楚怀丹又让人重新做了两个。


卢筱第站在湖边,湖对面几处楼阁临水而建,只余中间数尺宽的小道供人通行。几个小孩钻出巷子停在过道间,两下嬉闹后只见一阵水花四溅,一人“噗通”落入了水中。


卢筱第微微皱眉,折下头顶的一束柳枝丢入水中,随即轻身跃起飞入湖里,脚尖堪堪踩中水中央的柳枝一点,一起一落间已经飞掠到了对岸,“哗啦”一声整个人淹没进水里。


楚怀丹刚拿到烧饼,一抬眼只见卢筱第飞进湖里,眼角一跳,纵身追了上去。


卢筱第抱着小孩冒出头,一只手一把捞住他上了岸边。


方才还在起哄的一众小孩早已没了人影,卢筱第把怀里已经昏迷的孩子塞到楚怀丹手上,掩着嘴轻咳一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卢筱第睁开眼,楚怀丹搬了椅子守在床边,手指一下一下扣着扶手,见他醒来,幽幽开口道:“锦鲤我是没见到,倒是捡到了两只落汤鸡。”


卢筱第坐起身,身上已经被换上了一袭干净的白色里衣,只是头发还未干透,半湿的披在身后。


楚怀丹端起床头的姜汤,随手试了下温度,递给他道:“快喝吧,过会儿就凉了。”


卢筱第接过姜汤饮尽,眼角的余光就瞥到了不远处的榻子上躺着的小孩。


楚怀丹道:“呛了几口水,一会儿就能醒。反倒是你,才有点起色又给打回原形了。”


卢筱第闭了闭眼睛,丹田里又传来一丝丝磨人的绞痛。


楚怀丹抬手抵在他背上,一边渡过内力替他压制寒气,道:“你先休息一阵吧。”


卢筱第再次醒来的时候,床边的椅子上正坐着一个女孩。看样子约莫五六岁的年纪,穿在身上的衣物显然大了一截,长长的袖子往上卷了两圈才露出手来,大概也是楚怀丹不知道尺寸随手买来的,因此也更衬得人身形消瘦。女孩模样还算端正,或许是家境贫寒,才落得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除此之外,她左边额头上还有一块明显的红色胎记,看得人触目惊心。


卢筱第坐起身。


女孩闭着眼睛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偏着头听了一阵,“恩公你醒了吗?”


“你……”


女孩道:“我叫周宁。”接着又道,“我看不见。”


卢筱第下了床,抓起挂在衣架上的衣服穿起。


周宁道:“楚大哥帮我去找竹竿,让恩公您等他一下,他很快就回来。”


卢筱第道:“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周宁垂下头,愣愣地张张嘴道:“我……我没有家了。”周宁侧身从椅子上滑下来,面对着卢筱第,怯生生地道,“恩公……恩公能带我去找我姐姐吗?”


“你姐姐?”


周宁点着头,面色中带着一丝着急和慌乱,“我姐姐……她叫周雅……周雅光。”


卢筱第道:“她在哪里?”


“采芹阁。”周宁说着,两滴泪水顺着脸颊“啪嗒”落了下来,“我爹娘很早以前就死了,一直是姐姐带着我,可家里实在没钱,姐姐就把自己卖身进了青楼。”周宁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呜呜咽咽,“王铁牛说他们有办法带我进采芹阁的……姐姐……”


楚怀丹推开门,正巧看见周宁低着头胡乱抹着眼泪,笑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卢筱第,将手里的一杆翠竹靠在墙边,走过去把人抱起安慰道:“筱第怎么把你给惹哭了,宁儿乖,哥哥给你买了糖人。”一边说着从怀里拿出油纸包好的糖人塞进周宁手里。


小姑娘再乖巧也只是个七岁小孩,闻着糖人上传来的淡淡甜味,不禁咽了咽口水,也不忘帮卢筱第辩解道:“不是恩公,不是恩公。”


楚怀丹揉揉她的脑袋,把人放到床上,“知道了,快吃吧小花猫。”


见周宁被楚怀丹应付了,卢筱第转身坐到铜镜前,拿起木梳将头发梳开,昏黄的倒影里就见楚怀丹朝这边走了过来。


“先前的发带被水弄湿了。”楚怀丹从卢筱第手里拿过木梳,细细梳理着他的长发,“我买了新的。”随即将头发挽起,从怀中拿出一条蓝色锦带扎上。


楚怀丹看着镜子里眉目清冷的影子,忍不住轻抚过他的眉角,打趣道:“你这样子倒不像还未及冠,就跟个小老头似的,难怪宁儿都被你吓哭了。”


周宁吃着糖人,她眼睛虽瞎,听力却比常人更灵敏,听见楚怀丹又提到自己,忙说道:“不是,不是恩公。”


楚怀丹啧啧两声,低头看着卢筱第道:“不愧是你救回来的,这么护着你,我这糖人算是白买了。”


周宁抓着糖人,却也不敢再吃了,强忍着鼻尖的酸意轻声道:“楚大哥……楚大哥也是好人。”


这下楚怀丹真讶异了,嘟囔道:“这也能听到。”


周宁愣愣地面朝着两人的方向,手里的糖人吃也不是放也不是,眼角的泪珠一下就涌了出来,又乖巧地低着头努力把呜咽的声音压下去。


楚怀丹张张嘴巴,正对上卢筱第的眸子,“我……”


卢筱第看了周宁一眼,“谁让你拿她打趣了。”


楚怀丹揉揉眉头,走过去抱起周宁哄道:“宁儿不哭,是楚大哥不好,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一边说着走出房门去,“你想吃点什么?吃肉要不要?这里还有很多好吃的水果糕点,但是要先吃完饭再吃。”


声音渐行渐远,不过片刻又听见匆匆的脚步声过来,卢筱第抬起头。


楚怀丹正抱着周宁站在门外道:“吃饭了。”

楼主:徐折366  时间:2018-12-15 17:05:09
每日打卡

楼主:徐折366  时间:2018-12-15 17:05:09
“雅光姑娘?”店小二听见这个名字,眼神里不禁浮现出一丝向往,“采芹阁当红的头牌,王妈妈捧在手心里的宝,谁人不知?”


“这女子但凡卖身进了烟花柳巷之地,就与父母兄弟断了瓜葛,又为了免去家中祖上蒙羞,都是要改名换姓的,谁愿意提及俗家往事呢。公子问的,小的却是不知。”


“雅光姑娘是白岩城中一等一的才女,琴棋书画精通,与金元金大才子吟诗作对也是当仁不让的,舞乐功夫更是不在李挽李大娘子之下。雅光姑娘素有娴雅名声在外,我虽没见过她本人,想来也是个极好的人。”


“若要说见上一面,却是有几分难度。采芹阁慕名而来求见雅光姑娘的人可不在少数,不免有些达官贵人江郎才子,不仅要舍去一身钱财,更重要的是要入了雅光姑娘的眼,才有机会上楼去与她喝杯小茶,见上一面。”


“我听闻明日雅光姑娘会去杏芳园赴会,正要路过我们这条街,公子若是起得早,或许能看到雅光姑娘的轿子。”


身后传来脚步声,楚怀丹走到卢筱第身旁,松了口气道:“已经睡下了。”


卢筱第挥退了店小二,起身上楼去。


楚怀丹问道:“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卢筱第道:“想见周雅光怕是不容易。”


楚怀丹笑道:“你若真想见又有何难,你若是不介意,还能省下一笔雪花银。”


卢筱第看了他一眼。


楚怀丹凑到他耳旁轻声笑道:“我带你们俩翻墙去。”


卢筱第看了看他,“不错。”说着自顾走远了。


楚怀丹眉毛一扬笑了,先前因为品红剑随口逗了陆器几句惹了他生气,还以为卢筱第不会赞同这种半夜闯人家闺房的事。


楚怀丹叹道:“如此说来我们还得当一回采花大盗了。”


卢筱第走进客房,抬手“啪”地将门关上了,“既然楚兄有如此雅兴,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楚怀丹捂着一不留神就被撞红的鼻子,悻悻转身出了客栈,飞向采芹阁而去。


一夜安眠,三人起了床洗漱完毕,随即一同下了楼来。


店小二端了早餐上桌。楚怀丹便将一碗米粥推到卢筱第面前,又将一个包子塞到周宁手中,顺手揉了揉周宁的头发,笑道:“我昨日去得不巧,倒没见到人,今晚再带你去见你姐姐。”


周宁手上一顿,微微张了张嘴巴,小鼻子微红,“恩公……楚大哥……”


楚怀丹笑道:“这就开心得哭鼻子了?见到你姐姐还不得哭晕过去。”


周宁吸了吸鼻子,“我才没哭。”


楚怀丹道:“那就好,吃饱了再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见你姐姐。”


周宁点头,低头咬了一口包子。


几人才吃了几口,卢筱第抬眼看去门外,不知不觉间门口竟围了不少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响起,依稀听到两句“周姑娘”之类,就见人个个伸长了脖子往远处看去。


边上几桌的客人几口吃了早饭,赶忙跑到门口,瞪着眼睛满面红光地喊道:“是雅光姑娘的轿子,雅光姑娘过来了。”


周宁浑身一颤,手中的半个包子掉到桌上,连忙摸索着靠在手旁的竹竿走下去,慌乱地在地上点出一片“嗒嗒”的声响,口中不断喃喃道:“姐姐……姐姐你在哪里?”


楚怀丹抱着她走到门口,一边轻声安慰道:“你不要急。”楚怀丹抬起头来,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只见轿子顶上飘荡着的几缕彩丝,正缓缓向此迎来。


周宁紧紧握着手中的翠竹,瘦弱的身体在楚怀丹怀中微微颤抖。周宁摇头,抓着楚怀丹的衣袖恳求道:“楚大哥你放我下来……”


楚怀丹将人放下,蹲下身护在她身后,免得一不小心就被旁人挤倒了,一边柔声道:“乖,别乱动,周围人多。”


周宁紧紧抓着楚怀丹的衣袖一动不动,人群中央负责清道的仆役的呼喝声渐渐逼近,周宁倏地放开手,两行泪水从脸颊上滑下来,一把丢了竹竿钻进人群里,“姐姐……姐姐!”


“周宁!”


周宁不去听楚怀丹的喊声,挥着双手直往前钻,眼泪止也止不住地簌簌落下。身前一空,重重摔倒在地上。本来就不甚合身的衣裙被踩了好几脚,四处都是灰扑扑的脚印,连头发也被挤散了,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仆役看着忽然闯进队伍中的人,拎起人怒气冲冲地道:“好你个丑八怪,还敢拦雅光姑娘的轿子,快***!”


被困在人群外的楚怀丹脸色一沉,一运轻功纵身跳入场中,一把扣住那人的手腕,另一手抱过周宁,冷笑道:“阁下跟一个小孩子置气实在说不过去,不如我来和你过两招如何?”说着手上一用力,仆役脸色一白,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跟随在轿子旁的侍女忙跑了过来,屈身一礼道:“公子对不住,是我们失礼了。”


楚怀丹放开人,只听侍女对其冷声训斥道:“自己回去领罚,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楚怀丹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周宁趴在他怀里,虚望着轿子的方向,低声抽泣着道:“姐姐……姐姐……”


“公子且慢。”侍女随即叫住他,走到轿子旁撩开轿帘。


里面正坐着一个彩衣女子,头戴金饰,玉环配身,柳眉杏目,贝齿红唇,着实是个一等一的美人。


周雅光抬起眼眸,看着周宁一阵,开口道:“小妹妹莫不是认错人了,我从未有过什么姐妹。”


周宁摇着头,声音猛然高了起来,“不……你是我姐姐!你是我姐姐!你别不要我……姐姐……”


周雅光微微摇着头,抬手示意侍女将帘子放下,轿夫抬起轿子继续前行。


侍女走到两人面前,看着周宁叹气道:“我家姑娘孑然一身,的确没有什么妹妹,两位或许是认错人了。”


楚怀丹深深看了她一眼,抬手轻抚着周宁的长发,“打扰了。”说罢转身出了人群。


卢筱第站在客栈门口,抬手捡起了地上的竹竿,闹剧一场,四周的人群不禁对着周宁指指点点,叽里呱啦的声音一丝不落地落进了耳朵。卢筱第道:“先进屋吧。”


三人回了客房。方才哭闹一阵,周宁早已浑身疲惫地趴在楚怀丹身上,楚怀丹又哄了一阵,转眼就沉沉睡去。


将人放上床,楚怀丹拉过被子替她盖上,一转头就见卢筱第若有所思地站在一旁,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卢筱第垂了垂眼,目光落在周宁身上,一张沉睡的小脸上还落了两道深深的泪痕,沉吟道:“周雅光……不像是她姐姐……”


楚怀丹跟着他走出门,轻手合上了房门,略微想了想便也明了了。周雅两年前入了青楼,而周家家境贫寒,两人连字都不曾习过,周雅又如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成为诗书大家,更得了采芹阁魁首的地位。随即一抬头,就见到了卢筱第皱眉思考的模样,一时心神一晃,鬼使神差地抬起手伸向前去,正好对上卢筱第转过来的黑黝黝的眼睛,这才回神收了手,讪讪掩嘴轻咳一声,暗道这两日真是摸周宁摸习惯了,开口道:“不管如何,宁儿认定了周雅光是她姐姐,我们先去会会这花魁姑娘。”


卢筱第低下头,也默认了他的话。


楚怀丹轻咳一声,转头看向楼下,“好好的早饭还被搅了,我去拿些吃的,你要吃点什么?”


卢筱第径自走回房去,“不用了。”

楼主:徐折366  时间:2018-12-15 17:05:09
过堂风吹动虚掩的木门,“吱吱呀呀”地便摇晃了起来。


楚怀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被褥仍摊在床上,周宁却不见了。


店小二苦着脸看着面前来兴师问罪的人,颤抖着道:“这……我……二位公子,小的在店里忙里忙外,总有疏忽的地方,您问的小的实在不知……”


楚怀丹看着他,不愠不火地笑道:“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有人让你不知道?”


店小二盯着他的眼睛,只觉得一丝寒意上身,不自觉地退了半步,张了张嘴道:“我……我……”


“说。”


店小二咽了口口水,止住不禁发抖的双腿,“是雅光……雅光姑娘的侍女来找过人。只是她们何时走的,小的实在不知。”


楚怀丹遣退了人,就见卢筱第已经站起身收拾了东西,拉过人推开窗跳了出去。


白岩城东杏芳园是贾家的私人府邸。


贾氏一族名门望族,祖上三代为官,门第显赫。


今日正是贾老爷子六十大寿,来客的车马在杏芳园外的长街上排成了一条长龙。


朱漆的大门外立着两座石狮,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正领着一群仆役守在一旁,挨个检查了来客的请柬,这才让人领进了门去。


楚怀丹指了指远处,带着卢筱第去了杏芳园一侧,一纵身翻了墙落进院子里。


两脚一着地,只听远处两对女子一边说闹着往此处走来。


“早说杏芳园是城中景色一绝,今日终于得空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楚怀丹抓着卢筱第的手,轻身跳上了一旁花坛里栽着的树上,这棵树枝叶茂密,只要不抬头细看,险难发现这里有人。


“莫姐姐你若喜欢大可常来,莫贾两家是世交,想必贾老爷子也欢迎得很呢。”


姓莫的女子叹气道:“我跟着爹爹在外经商,每年归家也不过几日,连与你们会面都是不易。”


“这正开心的日子,怎么又提这些了?”


“不提不提,我听闻雪书你与吕家公子定了亲,你们可见过面了?人怎么样?合不合你的意?”


被叫做雪书的女子又羞又恼,僵硬地转着话题,“你们看这花多漂亮。”


众人嬉闹道:“看来是满意了。”


楚怀丹抬手扶着树干,四人被话题一引,恰好都聚到了花坛边,如此一来,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树上的两人。


“不过这花的确是漂亮。”


莫家女子道:“这是锦春花,多生长在南方,我们这儿倒不易活,还是贾伯父有心了,特意将它移栽过来。”


“诶,是吗?我还想着去跟贾老爷讨两株来养养呢。”


“快过来看,这又是什么?花上还结了珠子,倒是别致。”


莫家女子与叫雪书的就被叫了过去,只留一个粉衣女子站在原地赏着锦春花。粉衣女子低头嗅着花香,又不忍心将花摘走,看了一阵只好离开。


这一抬头,树荫底下的两个身影就落入了眼帘。


粉衣女子愣愣地张张嘴巴。


楚怀丹淡淡一笑,竖起食指抵在嘴唇上。


粉衣女子失魂地点了下头,转身走开,只听远远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一个更好玩的地方,大家快跟我来。”


楚怀丹松了口气,夹在指间的几颗石子滑落到地上,带着卢筱第飞身下树。


园中夏景正盛,后院多是女眷在赏玩,人影驳杂,一时也辩不清周雅光会在何处。


楚怀丹带着人躲过园中乱逛的游客,周雅光作为名伎被请来替宴会助兴,早晚会出场,也不急于这一时。随即从房梁上跳下,就察觉怀中的卢筱第一脸漠然地掸了掸他的手。


卢筱第站定身,“你躲什么。”既是寿宴,来往宾客众多,又有几个人能认出他俩是混进门来的。


楚怀丹笑笑,讪讪收回了揽在他腰上的手,这做贼心虚,一时倒也忘了。


两人走去前院,宴席从正堂一路摆到了院子里,连游廊上也被挂上了崭新的花灯,衣裳华贵的宾客在其间往来游赏,交言甚欢。


楚怀丹拿出一只短哨塞入卢筱第手中,笑道:“你先在此玩会儿,我四处去看看,有什么事用它传我。”


卢筱第抬头看了他一眼,将短哨收进袖子里。


楚怀丹转身进了角落,随手拦下一名侍女道:“你可知雅光姑娘在哪儿?贾老爷找她有事。”


侍女茫然道:“奴婢不知,公子可差人去小青轩找找。”


楚怀丹道:“你去忙吧。”


侍女低头匆匆退了下去。


“早前说好的,怎么又不来了?”


“说是秦夫人病势急了,今天一大早就已经出城寻医去了。贺礼倒是差人送了过来。”


紫衣男子快步转过了游廊,脚下一顿,身后跟着的小厮差点没撞上去。


紫衣男子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挥手道:“下去下去。”


小厮战战兢兢地往后退了几步,就见紫衣男子又招手道:“过来,那个人是那家公子?”


小厮一抬头,只见庭院里站着一个蓝衣少年,年岁轻轻,眉目俊秀,模样生的很是好看,转念就明白了自家少爷的心思,苦着脸道:“少爷,老爷吩咐了今日贺寿,不好多生事端。”


紫衣男子冷笑道:“你倒管起我来了。”


小厮一惊,慌张垂下头满头冷汗,“不敢。”


紫衣男子斜眼看着他,将手中折扇一甩,扇着风道:“最好是不敢。替我查清楚他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可有妻室,不,看样子是还未娶亲,如此甚好。”


卢筱第转过头,他内力尽失,倒也不至于被人直勾勾地盯着看还发现不了。


美人顾盼,紫衣男子顿时心里一跳,“唰”地收了折扇挥退了身后的小厮,两步走上前去,彬彬有礼地道:“在下贾文,敢问小公子贵姓?”


卢筱第转身离去,他既然是来找周宁的,实在不愿多生事端。


贾文一见他要走,伸手便朝他拦了过去。卢筱第背对着他虚晃一招,依旧被扣住了脉门。


贾文轻笑,只将人一带,卢筱第只得转身面对着他。


卢筱第垂了垂眸,看着紧扣在手腕上的手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贾公子请放手。”


贾文非但没有松手,手掌往下滑了一寸,摸着卢筱第的手笑道:“小公子这外家功夫倒是有两分火候,只是没有内功相辅,可是会大打折扣的。不如我与小公子小酌两杯,顺便传授些内功心法与你。”


卢筱第抬眼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里平静无波,“多谢贾公子好意,还请你放手。”


贾文微眯着眼睛,啧啧笑道:“小公子这性子倒是挺合我胃口,我可是真心想与你交个朋友的。在下不才,在府里也算能说得上话,小公子既是习武之人,就不想看看这些武功秘籍?当然,你若是想要别的,我给你去找也就是了。”


卢筱第听他一番话,似乎被他逗乐了,眼里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也不多话,作势要将手抽开。


贾文见他一笑,心神一晃,越发心痒难耐,反而紧扣住卢筱第欲要抽离的手,低声笑道:“既然如此,小公子可愿与我去喝两杯。”


卢筱第略微皱眉,看了满眼喜色的贾文一眼,一边反手握住他的手道:“贾兄怕是误会了,我只是想说,在没摸清对方底细之前,扣脉门这种把戏少用为妙。”


贾文一怔,只觉得一股寒意迅速从背后窜上来,连忙要松手退开,下一刻卢筱第的手指已经纹丝不动地扣住了他的脉门。


贾文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地吐出两个字,“松手……”


卢筱第松开手,这里是贾府别院,事情闹大了只怕不好脱身,随即要转身离开。


贾文看着他咬牙道:“小猫崽爪子还挺利,站住!”


卢筱第还未走两步,两侧游廊上隐约已经围拢来四五个贾府下人,寿宴还未开场,在四处走动的人也多,察觉到此处针锋相对的气氛,不免引来了一道道目光。


“贾公子。”一道声音从边上传来,正好替卢筱第打破了此刻的僵局。


卢筱第转过头来,站在一旁的锦衣女子正是周雅光。


周雅光看着贾文道:“贾公子,这位沈公子是我好友,从京城远道来白岩城中游玩,如今正赶上贾老爷子大寿,便与妾身一同来贺礼,不知贾公子找沈公子有何要事?”


贾文脸色微沉,周雅光所结识的好友多是名门望族,若卢筱第真是从京城而来,他想留人也需顾及卢筱第的身份。


这一耽搁,察觉此处有热闹可看的人越来越多,贾文一甩袖,冷哼一声走离了此处。


卢筱第道:“多谢姑娘解围。”


周雅光道:“公子请跟我来。”

楼主:徐折366  时间:2018-12-15 17:05:09
好累啊,今天不想打卡

楼主:徐折366  时间:2018-12-15 17:05:09


楼主:徐折366  时间:2018-12-15 17:05:09
顶一下贴,有人看的话我现在就更了,没人看等下午更

楼主:徐折366  时间:2018-12-15 17:05:09
两人穿过一道小门,又走了一阵,进了一处僻静的小院,只见门匾上提着“小青轩”三字。


周雅光推开门道:“公子请进。”


卢筱第走进屋,屋子里养着的几束鲜花散着清香,摆设也甚为雅致。


周雅光提起茶壶倒了杯水,递给卢筱第道:“我是贾府的常客,贾家便与我在此处拨了间院子,这里少有人来,倒是图个安静。”周雅光顿了一顿,又道,“方才那位是贾二公子,喜好与常人不大相同,公子大可在此小憩一阵,等宴会开始了再去也不迟。“


卢筱第道:“我是来找你的。”


周雅光抬起头来,“公子有何事要问?”


卢筱第道:“周宁可是你带走的?”


周雅光略微皱眉,“衍儿不曾见过二位公子?”


卢筱第摇头。


周雅光气结,“糊涂!”随即又道,“是我的人疏忽了,雅光在此像公子赔罪。”


卢筱第道:“你与周宁……”


周雅光沉默一阵,摇头道:“我父亲曾任司谏,膝下只有我一女。”


卢筱第不语,只听周雅光继续道:“那孩子时常守在采芹阁,我早听衍儿提起过,想来是我与她姐姐名字相像,她又目不能视,便误以为我是她大姐。早前之事,只因我身份特殊,若贸然行事只会招来灾祸。衍儿瞒着公子擅自将人带走,大概也是怕消息走漏,若是传出我尚有一妹的传闻,只怕于我于那孩子都不好过了。”周雅光道,“我让衍儿带人去了城西,再让她找人送那孩子去别处,父亲生前有几位至交故友,我写了封信将人托付给他们,想必那孩子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难。”


卢筱第看着她,杯中的茶水渐渐凉了,轻声道:“姑娘慈悲。”


周雅光摇头,“公子信我便好,我等本是一介浮萍,只是力所能及,那孩子又叫我一声姐姐,我也不能坐视不管。”周雅光站起身,“宴席就要开始了,公子大可在此休息一阵,不必担心有人会来打扰。”周雅光又掩着嘴笑道,“或是与我一并前往宴席,今日来客众多,公子若想蹭一顿饭,想必也不会被发现。”


卢筱第道:“我便在此与姑娘分别了。”沉默一会儿,又补了一句,“姑娘保重。”


周雅光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屈身一礼,“既然如此,雅光告辞。”说罢转身离开。


卢筱第从袖子里拿出那截短笛,凑到嘴边吹响。


挂在腰间的镂空银花球微微震动,楚怀丹穿过回廊,朝着远处走去。


正过了一处小院,就听闻有人在院中发怒的响动。


楚怀丹跳上屋顶,轻身落在了院中的假山上,站不远处的贾文怒气未消,揪着灰衣小厮的头发大骂道:“查不清?连个人也查不清?要你何用?”


小厮战战兢兢不敢答话,任由贾文又打又骂出够了气,这才捂着伤一声不吭地退走了。


楚怀丹看着一拳打在假山上的贾文,顺水推舟地将一旁一块石头推了下去,底下一声惨叫,血水溅了一地。


楚怀丹蹲下身看着倒地不起的人,不断抽搐的手脚与溢出口的哀嚎声证明人还活着,慢慢道:“我才离开一会儿,就听说了些不太好的事。”


贾文耳鼻流血,模糊的意识早已听不清楚怀丹在说什么。


“想来你运气实在不怎么好,我本说遇不见你就算了,还偏偏被我碰上,既然如此,还得转告你一句。”


“断袖是病,得治。”


卢筱第喝完了杯中的茶,楚怀丹便推门进了屋来,看着等在桌旁的卢筱第,笑道:“倒是被你先找到了。”


卢筱第站起身,“走吧。”


楚怀丹问道:“你见到周雅光了?”


卢筱第点头,“周宁被她带走了,安顿了去处。”


楚怀丹点头,“如此甚好。”说着走到卢筱第身旁,一下便将人拦腰横抱了起来。


卢筱第脸色一黑,一晃神就落进了楚怀丹怀里,冷笑道:“你干什么?”


楚怀丹道:“我拉着你翻墙,着实有些麻烦。”


卢筱第道:“不劳楚兄费心,我自己回去也行。”


楚怀丹将人放下,卢筱第理了理衣袍,正要往外走去,楚怀丹一指点了他的睡穴,抱着软倒的人笑道:“没内力倒也不是坏事,还是这样简单。”说罢飞离了杏芳园。


今夜月华如水。


楚怀丹四处拾了些柴火,用树枝穿了鸡肉架在火上靠着。


卢筱第睁开眼睛,远处树影婆娑,头顶一轮圆月挂在天空,星河浩瀚。


楚怀丹道:“今日正好十五。”他低头烤着烧鸡,嘴角挂了抹浅浅的笑,“杏芳园赏花,锦鲤湖赏水,揽月山赏月。那日店小二倒跟我这么说。”


卢筱第坐起身,寒凉的夜风刮过耳畔,随手便将盖在身上的披风披上。


一旁的楚怀丹已将鸡肉烤得脆黄,再撒上调料,香味就迎风飘了出来。


楚怀丹看了眼静坐着的卢筱第,拎着东西走到他身旁坐下,递给他道:“别生气。”


卢筱第转头看了他一眼,他内力全失,又被楚怀丹一指真气入体,如今也没办法化开穴道里残余的真气,眼底不免有两丝扰人的倦意,却是没有怒气,接过楚怀丹递来的烧鸡。


楚怀丹轻笑,枕着手臂躺到了草地上,斜眼便看见银白的月光落在卢筱第身上,照明了静谧的侧脸,又想与他说说话,随口道:“宁儿有了去处,以后难免会知道些事,若又问起她亲姐姐,只怕也不好交代。”


卢筱第道:“采芹阁就那么大,不可能这么久都打听不到一个人的消息,周宁一人在外流落这么多时日,她姐姐或许已经不在阁中了。”


楚怀丹听他说得婉转,两人都心知肚明,周雅只怕早就死了,转过身支起了脑袋,“喝酒吗?”一边说着另一手从身后摸出了酒坛子递给他,“我从杏芳园顺来的。”


卢筱第看了他一眼。


楚怀丹坐起身来,随手拍开了坛口的封泥,馥郁的酒香就飘散出来,仰头喝了一口,笑道:“贾府也不差这一坛酒,全当作是劫富济贫了。”


卢筱第道:“你可不穷。”


楚怀丹摸摸鼻子,抱着酒坛笑道:“还好还好。”他抬眼看着卢筱第,“勉强还能养得起……”正对上卢筱第似笑非笑的目光,顿时把最后一个字咽了下去,举起手道,“喝吗?”


卢筱第道:“不喝。”


楚怀丹抬头看着明月,头顶星光璀璨,清丽的月光洒在地面,也铺满了两人的发鬓与衣袖。就见楚怀丹一身白衣清晰可见,卢筱第隐在黑色的斗篷里,就变得晦暗不明了。


楚怀丹道:“还不错。”


卢筱第未答话,楚怀丹笑道:“这月色还不错。”


楚怀丹转过头,卢筱第迷离着眼睛,手上一松,整只鸡掉到了地上。


楚怀丹一愣,连忙扶住了快要倒地的人,看着卢筱第微红的脸色一愣神,喃喃道:“光闻酒香也会醉的人,我平生还真是第一次见。”随即站起身来。


也罢,今夜月色赏尽,该回了。

楼主:徐折366  时间:2018-12-15 17:05:09
打卡


楼主:徐折366  时间:2018-12-15 17:05:09
载满了木头的牛车“咕噜噜”驶在凹凸不平的黄沙地上。


穿过一片小林子,眼前出现了一个路口,一左一右通向了两处。赶牛的老汉拉着缰绳停下车,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珠,抬起头道:“姑娘,打这里我们就不同路了,你下车来吧。”


卢亣媎拿起包袱,翻身跳下牛车,摸出几个铜板递给老汉道:“多谢老丈。”


老汉收了钱笑道:“姑娘往东面那条路去,湖州路远,这一行也要好几日,姑娘走好。”


卢亣媎一拱手,转身向右方走去。


日落西山,包袱里装了些干粮,卢亣媎摇摇还剩半个竹筒的酒,掰碎了干粮合着一起吃了。


风叶簌簌摇曳,寒凉的山风四处穿梭,天上飘来些乌云。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卢亣媎把剩下两口酒挂回腰间,咬着干粮快步往前走去。


两滴雨水“啪嗒”滴到脸上,卢亣媎抬起头,远远地看见半山腰上正有个石洞,随即撑开雨伞爬上山。


人还未进洞,就听见里面说话声传来。


一人压低了声音吼道:“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的!快把那秘籍给我!”


卢亣媎悄悄往里看了一眼,角落中还丢着一个灰衣男子,听他颤颤巍巍地辩解道:“我哪里会知道这种武功秘籍,你问错人了。”


对面那人听灰衣男子如此答话,顿时冷笑起来,声音里甚至带了一丝咬牙切齿的癫狂,“五音已经死了,只有你传承了他的衣钵,你不可能不知道《丹侠卷》,你乖乖把它交给我,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它,你把它交给我!”


灰衣男子道:“那书已经失传多年,师父虽然跟我提过两次,但从未说起过里面的内容,你问的我实在不知道,我又何苦骗你。”


那人红着眼将手一甩,一柄寒气森森的利剑已经架在了灰衣男子脖子上,怒吼道:“你在骗我!”随即收剑一把掐住了灰衣男子的脖子,伸手便在他身上摸索,沉声道,“既然如此,我杀了你拿了五音令,亲自上山去找!”


灰衣男子被掐得喘不上气来,两手抠着脖子艰难地道:“那门……功法有很大……的弊端……练到后期……容易……”


那人一把将灰衣男子摔到地上,“废什么话!赶紧把它给我!“


灰衣男子捂着脖子惊惶未定,低声咳了几声,道:“拿纸笔来……”


那人冷笑道:“识相就好。”说着将一个包袱丢到了他身上。


灰衣男子只得从中拿出笔墨,把纸在地上铺开,又倒了水研了磨。


那人提剑指着他道:“快点,不要磨磨蹭蹭。”


灰衣男子不做声,自顾提笔落下。


“两位大哥。”洞口光线一暗,卢亣媎正举着伞站在外头,雨点打在伞面上溅出无数水花,裙摆就被斜打进来的雨给淋湿了,沾满了点点泥渍草屑。


两人一抬头,灰衣男子眼睛一亮,一把抓起墨砚朝身后砸了过去,紧接着手脚并用慌忙往外跑。


提剑那人一时躲闪不及,正被墨砚砸中了脑袋,沉着眼一把抹去了半边脸上的墨渍,两步就追了出去,长剑凌空一扫,一剑斩破了灰衣男子的衣袍,鲜血混着雨水飞快湿透了衣裳。


灰衣男子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手臂上血淋淋的伤口疼得浑身直颤,连忙喊道:“我写!我写我写!”


那人将长剑指着他,“别再给我耍什么花招……”


卢亣媎合上伞,抡着雨伞一击打晕了人。


灰衣男子抬起头,爬起身来对着卢亣媎一礼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卢亣媎把倒地上的人扶起,一边转头道:“先进去吧。”


灰衣男子忙上前扶住另一边,合力把人拖进山洞里,想想又不放心,脱了那人的衣服把他的手捆了起来,这才简单包扎了伤口转身,对着卢亣媎道:“在下林述笙。”


卢亣媎看了他一阵,自顾用内力烘干了衣服,总觉得五音这名号有些耳熟,只是她向来不怎么记人,实在想不起来,就自报家门道:“卢亣媎。”顺手又走过去搭上林述笙的肩膀,把他的衣服也给弄干了。


林述笙打了个喷嚏,抱着手往身上搓了两搓,顿时觉得浑身暖和了许多,笑道:“多谢卢姑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在下早年间曾由恩师传授过《丹侠卷》秘籍,一点薄礼还请笑纳。”


说罢不等卢亣媎应声,捡回笔墨走到角落里坐下,刚一抬笔,衣袖扫到了手边的一个罐子,罐子在地上一滚,“啪”地撞到了石壁,顿时摔得四分五裂,里面的灰洒了一地。


林述笙一愣,神色顿时惊慌起来,缓缓爬过去颤抖地伸出手来,手在半空一顿,又收回来捂住眼睛,哀声道:“师父……徒儿不孝啊……”


卢亣媎咽了口口水,本想拒绝他的话全部吞回了肚子里。


林述笙哭了一阵,走去捡起了丢在洞口的长剑,在骨灰边上挖了个坑,就地把东西全给埋了,再压上几块石头,站起身对着地上拜了一拜,哽咽着道:“师父,徒儿不孝,让您受苦了,您在天之灵千万要明白徒儿的苦衷,虽然不能带您回故里,我看这里风水也不错,不失为是个安身的好地方,您就在此将就将就。”林述笙坐下身,继续念念叨叨,惨兮兮地道,“我虽说没能完成你的遗命,只怕我这些破事多半也是你招来的,你在天有灵,就保佑我以后少招点罪吧……”


卢亣媎坐在角落里,两手捏着耳朵听了半晌,脑袋里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五音的身份,开口道:“你是五音先生的弟子?”


林述笙抬起头,心里“咯噔”一下,走回一旁拿过纸笔,“姑娘稍等,我这就把《丹侠卷》写给你。”


卢亣媎摇头,“我不要。”


林述笙扯扯嘴角道:“这可是失传了多年的武功秘籍。”


卢亣媎点点头,随口抛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我写的。”


林述笙呛了口口水,笑道:“据在下所知,《丹侠卷》问世是在十年前。姑娘的年纪应该不过二十吧。”

楼主:徐折366

字数:527323

帖子分类:寒武纪年

发表时间:2018-07-13 22:33:00

更新时间:2018-12-15 17:05:09

评论数:72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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