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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今夕何夕(深藏不露大帅比攻x骚浪美貌小哭包受)

楼主:月落金陵曲  时间:2019-11-29 00:5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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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武带顾言回城,病来如山倒,外加赶路有些急,顾言竟又开始咳嗽,脸红扑扑的,没什么精神,一路靠在赵武身上。

城里最大的医馆济世堂开门问诊前就已有不少人排了几个时辰的队,等到顾言他们来时,门前已是水泄不通。

医馆的小厮灵活地穿梭在人群里给患者发号牌,刚好走到顾言跟前时,双手一摊道:“小兄弟不好意思了,今天的号没了,明儿赶早吧。”

要是搁平日,顾言早就指着鼻子骂人了,奈何今天生病,气力不足,但还是勉强打起精神,不满道:“你们医馆好大阵势,还排什么号,不分轻重缓急吗?难不成还见死不救?!”

小厮上下打量他一眼,撇嘴道:“看你个年轻人,全须全尾的,没少胳膊没断腿,着什么急?!这前边儿排队的哪个不比你急!”

小厮也是年轻气盛,仗着店大欺客,鼓足了气势想和顾言辩上一辩,赵武伸手将顾言挡下,只往小厮面前一戳,居高临下地皱了下眉,那小厮就紧退了一步,偷眼打量赵武一圈,一溜小跑就躲了。

赵武也没在意,回过身伸手摸了摸顾言脸颊额头,思索片刻道:“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想办法。”

顾言一把拉住他,摇头道:“哼,排什么号,还不是要钱,小爷我有钱也不便宜他们。我自有办法!”

顾言拉着赵武绕着济世堂外墙转了一圈,边走边抱怨道:“真是世道不一样了,十几年前的时候,济世堂当家的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大夫,寄住我家中,每日给我娘问诊是风雨无阻、尽职尽责。啧,看看如今,恐怕就连他的徒弟都不好请得动咯。”

两人到了后面一个不起眼的小偏门,顾言上去叩门,一会儿就来了个穿短打的家丁开门,皱眉道:“看病上前头去,这是裴府后院儿!”

顾言抛出点碎银子,抬下巴道:“我找裴书锦,劳架。”

那家丁听见这名字本就带煞的脸上更添了两分难看,但还是掂了掂手中银两,勉为其难道:“等着!”

家丁一走,顾言就解释道:“十几年前济世堂当家裴方远还没扬名的时候寄住我家,书锦是他长子,和我差不多出生,从光屁股玩到大,关系好得紧呢。可惜我娘过世后两家崩了,裴家也日益发达,长辈上就少了往来,但我和书锦自然还是好兄弟!”

赵武站得笔直如松,任由顾言靠着,对此也不多置评。

不一会儿门后就闪出一个人影,身形高挑削瘦,穿着一袭朴素青衫,一头如瀑黑发,十七八的年纪,抬眼时波光流转,是个温柔通透的人。

裴书锦一见顾言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两人久别重逢,眼神莹润,裴书锦擦了把眼睛,喜不自禁地上来抱住顾言道:“小言!”

顾言也喜滋滋的,笑得眉目弯弯:“阿锦,你去扬州将近一载,可想死我了。”

裴书锦身形一顿,笑容有些挂不住,四下看了一圈,急忙和顾言扯开距离到:“你……你还是离我远些罢,我名声已成这般,莫再拖累了你。”

顾言眉毛一竖,怒道:“那帮劳什子都是瞎说八道!阿锦是什么人品我能信不过吗?!”

顾言说着就去拉裴书锦的手,裴书锦刚要甩开就发现异样,摸着顾言的胳膊皱眉道:“小言,你身上怎么这么热?”

顾言这才如梦初醒道:“啊,哈哈,受了点风寒,你家医馆人满为患,这不就来找你了么……”

“那就先进来吧,我这里简陋了些,但好在看诊的东西和简单的药材都还有。”

顾言乐呵呵地要尾随裴书锦进门,忽闻得一声冷哼,就看见被冷落的赵武抱胸靠墙给他冷冷一瞥。

裴书锦先反应过来,拱手道:“这位公子可是小言的朋友?在下与小言许久不见,还未向阁下见礼,真是怠慢了。”

赵武对着外人也只好摆起礼数,朝着裴书锦回礼道:“裴公子客气了,我不碍事,先问诊吧。”

裴书锦转身带路,刚走了几步,顾言便发现不对,裴书锦走路身体右倾,左腿使不上力气,好端端一个风流素雅的人,竟然跛足了!

顾言大惊失色,一把拉住裴书锦道:“市井传言说你自扬州回江城那日格外落魄凄惨,只以为你被抢了盘缠,怎么、怎么会成这样?!”

裴书锦脸上一直淡淡的笑,这时也不过眸色暗了几分,摆手道:“路上遇到点意外,已成这般,全当命中有此一劫吧,小言你……莫要多问了。”

裴书锦说得这般轻巧,顾言却都红了眼了,奈何他知道裴书锦闷葫芦的性子,左右也问不出什么,只是一脸悲戚愤恨,小心翼翼在裴书锦身后跟护着。

裴书锦带着二人在后院兜兜转转,裴家院子不算小,三进三出的锦绣大宅子也有几间,可是出乎意料,作为裴家长子,裴书锦竟然住在院子里最僻静处一间三丈见宽的旧瓦房里。

赵武作为局外人不乱看乱问,只在床边不远处不动声色地坐着,一个人安静喝茶。

顾言趟床上由裴书锦看诊,一直不老实地蹦腾着,愤愤不平道:“裴家的人当真是猪油蒙心不成?!让你住这种地方,你爹也不闻不问吗?!”

裴书锦倒是没什么反应,笑得温和无奈,给顾言诊了脉,又挑了些药草在屋前的灶台上架了罐子煎熬,回来拿被子把顾言包严实了,拿冷水浸了毛巾递给顾言道:“觉得热的难受就敷着。”

顾言把毛巾擦了把脸,热度暂且稍下,他更加不依不饶地拉过裴书锦手腕,抱怨道:“书锦!你比走之前又瘦了不少,你看看自己,就剩把骨头了!你在这裴府过的什么日子,不如和我回去吧,咱两个人一起住!”

顾言这话说完以后觉得有点不对味儿,心有余悸地用余光看了眼赵武,发现赵武冷哼着给他他一记凌厉眼刀,顾言一哆嗦,但是怂归怂,朋友有难,他是不可能不搭把手的!

裴书锦把顾言的手塞进被子,摇头无奈道:“不要开玩笑了,你和我住一起算什么?不说也坏了你的名声,就是让顾伯父知道了,你我的日子怕是都不好过。”

裴书锦虽强颜欢笑,但免不了低头见尽是落寞神色,顾言看着他身形清瘦、下巴削尖,心疼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你医术名满江城,年少有为,除了你爹,你就是济世堂天字号第一的大夫。走之前不都好好的吗?我本以为你去扬州去那劳什子江家问诊会捞不少好处的,不是说什么天下第一的富商吗?我还想着你能趁此机会一举成名,搞不好进太医院呢!你回来后谣言四起,满城风雨,但我是一个字也不信的!”

裴书锦一声不吭,反倒是赵武放下茶杯,转头道:“天下第一富商?你问诊的,是江南茶王,扬州江氏江怀雪?”

裴书锦乍一听这一名字,淡然神色像是被蓦地撕开一般,脸色越发痛苦羞楚,轻闭了眼睛,按着顾言的手低语道:“别、别问了……都过去了……”

屋里气氛越发尴尬,裴书锦坐不住,掩饰道:“我、我去屋外看药……”

顾言看着裴书锦不稳的脚步,心里又疼又气,等着裴书锦走了,顾言急忙问赵武:“你快给我说说,那江什么雪是什么人?!不瞒你说,阿锦从扬州狼狈归来,就紧接着有消息传来,说他断袖,还勾引男人,勾引不成又破坏人家家室,还下药谋害他人。他娘的我是一个字都不信!阿锦品性高洁,不可能做这种事!可是城里人听风就是雨,阿锦本来是济世堂最负盛名的大夫,却被风言风语弄得不能再出诊,毁了大好前途……现在更是连门都不敢出……”

赵武若有所思,沉声道:“扬州江氏是江南四大世家之一,人才辈出,非富即贵。江怀雪是这一代嫡长,聪慧异常、风度不凡,十五岁那一年夺得顺熙二十三年的探花郎,十九岁官至翰文阁大学士,本是前途无量,但同年却辞官回乡从商,不出三年,遍包揽了两江商行的大半生意,盐铁丝绸、钱庄票号,无不涉及,尤其是江南茗茶,十之八九出自江家茶园,单是茶叶生意便日进斗金,人称‘江南茶王’。”

“不过也总不是得天独厚,一年前江怀雪雨夜坠马,自此失明,江家开始遍寻天下名医。”

顾言这时也没空在意赵武一个小城里的破落猎户怎会有这般见识消息,只是神情复杂地往门外忘了一眼,又苦恼地和赵武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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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月落金陵曲  时间:2019-11-29 00:5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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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为着裴书锦的事情气得头昏脑胀,赵武走过来,将他被子拉好,不动声色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警告道:“这里面的事可是你能算得清的?你脑子不好使,不要为难自己了,好生歇着养病吧。”

顾言一把拉住赵武,委屈道:“你说阿锦他是真和那个江怀雪有什么事吗?按理说他不该是断袖啊,我和他认识十几年……从来不知……”

顾言话说到一半,豁然反应过来,他前十七年也不是断袖啊……

赵武看见他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样子,弹了他脑门一下,笑道:“江怀雪出身名门,一身贵气,喜欢上这种人也是合该的。不过这般人物免不了心思如墨深沉,旁人可都难看透他,惦记上这种人,怕事免不了要劳心伤神。”

顾言长吁短叹,等到裴书锦端了药进门,两人装作相安无事,顾言老老实实喝干了一碗苦药。

裴书锦安慰道:“你病不重,喝了药睡一觉,晚上就能散热了。快中午了,不如在我这里吃点吧,就是粗茶淡饭,两位别嫌弃才好。”

顾言想到裴书锦如今的处境,连吃饭都不能和主府的人一块儿,更没有厨子做好下人端来,基本是要靠自己动手,他好歹也曾是少爷,现在却到这个地步。

顾言自己虽然也不招主府人待见,但最起码他爹还是关心他的,吃穿用度少不了,他顾言不学无术十几年,都衣食无忧,可怜锦书有七窍玲珑之心,悬壶济世之术,日子却过得这般艰难。

裴书锦腿脚不便,赵武阻了他,没让他再操持做饭,自己出去从外面饭庄带了饭菜回来,三人相顾无言吃着,裴书锦惭愧道:“书锦怠慢了,还劳烦这位公子……”

赵武少言寡语,只抬头道:“应该的。”

桌上又没了动静,裴锦书觉得尴尬,寻了话头问赵武:“这位公子是哪里人士?”

赵武停了筷子,略一思忖道:“生于江南,曾居京师,十四岁后,天下为家。”

裴书锦好奇道:“公子年方几何?”

“二十有二。”

顾言嘴里塞着一口饭,吞不进去吐不出来,眼睛睁得铜铃大瞅着赵武和裴书锦。

天可怜见!他跟赵武都这样那样了,从来没问过赵武一句身份籍贯年龄,据他所知,就连三娘都不曾知晓半点。

他以为赵武这样冷漠的人即使被问也会绝口不提,没想到裴锦书一问他倒答得爽快。

裴锦书去收拾碗筷,顾言看着赵武,醋海翻波,恨恨道:“呵,没看出来,你还是这么体贴有礼的人啊?”

赵武瞥他一眼,靠墙而坐闭目养神,摇头道:“阴阳怪气。”

顾言把桌角都要扣烂,气闷闷道:“喂,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赵武充耳不闻,继续闭目养神,顾言怒了:“为什么书锦问你你就回答,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赵武睁开眼,歪着头看他,轻笑道:“因为你傻,你要清楚,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

顾言让一句话堵得气都不顺,往床上一趟被子蒙头开始挺尸。

闷了半天也没人来解救他,只好自己又钻出来,扶着床沿咳嗽了好久,重新精疲力竭地躺下。

赵武走过床边,想摸一摸顾言的额头,被顾言一巴掌拍开了。

赵武可不买他账,抓住顾言乱蹦腾的两只手,膝盖往他两腿一压,把人制住,低头试了试顾言的温度。

顾言眨着一双委屈的眼睛看着赵武近在咫尺的脸,心里也说不清什么滋味。

赵武放开他,抬起身来道:“还有些热,别瞎想了,好好睡一会儿。”

顾言把脸扭到一旁,重重一哼,消极抵抗。

赵武转身准备走,顾言着急了,赶紧一把拉住了赵武的手。

赵武回头眯眼道:“怎么?”

顾言狠狠地捏着赵武的手指头,小声道:“那个……虽然阿锦特别好……但是,你不能喜欢他哦……”

赵武眉头一皱,哭笑不得,拉起顾言的手,在那嫩葱一样的手指上咬了一口。

楼主:月落金陵曲  时间:2019-11-29 00:5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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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稍作休息,感觉身体利索一些,就想要离开,毕竟他在这里还需要书锦跑前跑后照顾,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书锦不同意,非要等他退热了才许他走,顾言便躺在床上和书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天,聊着聊着二人就朦胧睡着了。

裴书锦先醒来,四下打量一圈,发现赵武不在了,裴书锦皱了皱眉,看顾言睡得沉,便没有打扰他。

裴书锦整理了衣装,下地开窗通风,刚刚推开窗户,就见一人从天而降,身形潇洒、脚步轻绝,从高处落地竟是尘泥不染。

裴书锦呆了片刻,看到赵武的脸,不禁讶异:“公子……好俊的功夫……”

赵武也没想到骤一落地就正好被推窗人看见,正好隔着窗户尴尬道:“在下出贵府办事,门口不便通行,多有得罪了。”

裴书锦摆手道:“不会,不会……”语毕像是想起什么,犹豫道:“怪不得你午时买餐食回来,没见家丁盘问……”

赵武惭愧一笑,转开话题道:“顾言醒了吗?”

“睡得正沉,已经开始散热了,等他醒了再喂一副药,应该就无甚大碍了,只要小心这些天别再受凉。”

赵武略一沉思,点头道:“在下还要琐事缠身,这便走了,等他醒了,劳烦裴公子代我请辞。”

裴书锦愣了一下,转头看了还沉睡着的顾言一眼,犹豫点头道:“好罢,公子有要事在身,我也就不留了,我自当照看好小言。”

赵武点了点头,从窗户里望了一眼床上蜷缩的模糊人影,目光见沉,向着裴书锦抱了抱拳,衣袍飞扬,平地飞身而起,屋顶细碎脚步声几不可闻,不消片刻就没了动静。

裴书锦将身子探出窗户向房顶上张望,也只见一抹衣角,人倏忽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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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这一觉睡得可沉,将近酉时太阳西沉的时候才哼哼唧唧地醒来,在床上迷糊地蹬腿伸胳膊。

裴书锦赶紧把罐里温的药倒出来,端过去扶起顾言道:“你可睡得久,快来把药喝了。”

顾言揉了揉眼睛,应了一声,转眼看向墙边,靠墙闭目的人不见了,只余桌上的茶盏,已是人走茶凉。

顾言一激灵,环视一圈,赶紧问道:“人、人呢?”

“啊,那位公子说是有事缠身,先行走了。”

顾言一下子眼睛都直了,在床边坐了片刻,掀了被子就要下床追出去。

裴书锦赶紧拉住他,劝道:“都走了一个多时辰了。”

顾言停住脚步,一屁股坐回了床榻,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裴书锦把药碗放到一边,拍了拍顾言的背道:“那位公子轻功好得很,在这院里飞檐走壁,来去自如,你可晓得?”

顾言如梦初醒,嘀咕道:“怪不得半夜翻我家墙还没人发现……”

裴书锦拍他后脑一下,叹气道:”我看他形容气质不俗,又身怀武功,你可知他身份来历?”

顾言垂头丧气,又摇头道:“不知……”

“这……”裴书锦为难道:“全无了解,你就与人结交……哎!你们到底,是何关系?”

顾言摸了摸鼻尖,头越来越低,继续垂头丧气道:“大概,是我债主吧。”

裴锦书聪慧明达,自然不会觉得是顾言欠了钱,他只看顾言看那人的眼神便清楚了大概,这债是情债无疑了。

裴书锦也有些黯然,与顾言并肩坐在床沿,低头道:“你……你以前哪曾喜欢男子,这怎么就……”

顾言眼神茫然,有些失魂落魄,只扶着床沿一声不吭地与裴书锦坐着。

楼主:月落金陵曲  时间:2019-11-29 00:50:54
吧主说又要净网了……让我们互相珍惜吧,快给露珠招招手……

楼主:月落金陵曲  时间:2019-11-29 00:5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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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心思杂乱,晚上与裴书锦同床而睡,自觉同是天涯沦落人,虽惺惺相惜,但也觉得对不起裴书锦,他这一趟没能开解阿锦反倒给人添了纠结。

一晚上心事重重,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日一早,顾言便要请辞归家了。

临走前顾言想了想,拿了自己身上所剩的一些银两塞给书锦,书锦死活不要,顾言气道:“连你都和我这般见外?!你回城不过一月,谣言四起,我本来没当一回事,为着自己的那些破事忙碌,没有来看你,不曾想你的日子这般不好过。你我从小情同手足,看你受罪,我的心里也会难安的。”

裴书锦声音嘶哑:“哎,习惯便好,我、我也没什么……”

顾言把钱塞给裴书锦,坚决道:“饭可以少吃,衣可以少穿,你从小痴迷那些医药经典、药材针砭,别的能省,这里可不能省,你从小天赋异禀,不能到了这时反而懈怠,我还等着你扬名天下呢。”

顾言理由虽然冠冕堂皇,但也是真心实意,裴书锦没有再推辞,临走叮嘱道:“回去好好歇息几日,莫再受凉,药方我给你了,你得让张伯帮你抓药,药材数积善堂的好,一日三次,过个三日便能大好了。”

裴家离他家隔着半个城的距离,顾言雇了个轿子,晃晃悠悠地到了自家门口。

管家张伯一路小跑出来,付了轿夫钱,就赶紧扶着顾言进门,着急道:“诶哟喂,少爷,这几日你去哪了?一声招呼不打,急死我了,差点就去主府找老爷了……”

顾言没精打采道:“我都多大了,能有什么事?别瞎操心。”

“哪能不担心呀!”张伯急道:“这世道可不太平了,您可是不知道,昨天夜里,宁武侯在畅春楼同人喝酒,上个茅房的功夫,就惊厥身亡了!县衙都乱套了,昨天夜里封了半个城,据说今早已把消息递往州府衙门了,过两天,肯定是要惊动京师了!咱们这一个小城,还能有太平日子吗?”

顾言打个哈欠,一脸冷漠道:“宁武侯家里仗着是皇亲国戚,又有军功,他侯府上下横行霸道、搜刮民财,我看死了正好。”

“哎哟喂我的少爷!”张伯赶紧捂住顾言嘴,把人带到屋里,低声劝道:“您这话可不能瞎说!江城是小地方,这些年来,虽然侯府的人有些霸道,但是全城上下也是得了人家荫蔽的,税负军防上都有优待。”

“这下宁武侯暴毙,他姐姐淑妃娘娘与六皇子正得势,少不了要为此事闹个鸡犬不宁!再说了,宁武侯一年前刚接任北大营都指挥使,回江城省亲的功夫就丧了命,北大营可是我朝江山屏障,不过一年多便连失两位指挥使,万一军心生变,那可还了得!”

顾言不满,皱眉道:“宁武侯他是惊厥而死,又不是谋杀,怪得着谁?皇妃皇子就能罔顾纲常了?有什么可闹腾的,难不成还要全江城人给他陪葬了?”

张伯一脸别有深意的表情,摆手道:“这事可没那么简单,想想宁武侯是什么人,刀光剑影二十年,杀人都不眨眼的主儿,那可不是一般人的胆子,也没听说身体有恙,怎么就会突然惊厥而死,而且就上个茅厕的功夫,据说死的时候连裤子都没穿上!昨天全县的仵作都来了,但是不敢妄动侯爷尸身,查了一夜也没什么发现。据说赣州有一刑狱官,验尸出神入化,估计不出今日知县就要派人去请了……”


顾言看着张伯一副料事如神的神棍样儿,一脸纠结地盯着张伯,哭笑不得道:“张伯,你是管家,管好咱家就行了,这怎么还开始愁江山大计了,那是咱能管了的?我说一夜的功夫,你是哪套来那么些消息,能耐啊……”

张伯嘿嘿一笑,颇为自豪道:“咱年轻的时候,在江城也是出了名儿的百晓通呢……”

顾言摇头笑道:“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的顶着呢,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顾言往床上一坐,打着哈欠道:“你少爷我当务之急是补个觉,待会帮我烧些水,等我醒来洗个澡……”

张伯急忙点头道:“是,少爷辛苦了,多在家休息几天!这几天外边肯定要乱,呆家里睡觉准没错……”

顾言看张伯又要彰显指点江山的胸怀,立马伸手拦住道:“好好,我知道了,这几天我哪都不去,就在家吃饭睡觉听张伯讲故事,成不?”

张伯拍着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顾言身心俱疲地往床上一瘫。

楼主:月落金陵曲  时间:2019-11-29 00:5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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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伯确有几分先见之明,宁武侯之死闹得全城戒严,消息逐级上报,还向京师递了五百里加急,京师很快派了六皇子携大理寺少卿亲临江城彻查此事,人还未至,已是满城人心惶惶。

后来几天虽然顾言没有出门,但是家里除他在外的上下四口人都陷入了一片风雨如晦的氛围里,就连家里养的一栏鸡都怂了不少。

顾言在家里浑浑噩噩地睡了好几天,倒不是他也怂得不敢出门,而是因为他风寒始终未痊愈,只能瘫在床上。
顾言自打从裴书锦那里回来就没再吃药,本以为躺两天就好,结果没两天又烧起来,外加头痛嗓子痛,急得张伯上下乱窜,请了大夫喝了几服药,好不容易有点起色,顾言又嫌药太苦,闹腾着死活不喝了,顾言掉以轻心,拖了五六天还是病怏怏的。

近几天顾言也没什么胃口,自他病后家里饭菜清淡得连个油星都不见,顾言食之无味地喝碗粥,一入夜就上了床。

半梦半醒间,顾言依稀觉得有人站在床头,他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看,眼前的身影在模糊的烛光里渐渐清晰,他看见一张英俊沉静的脸,那人神情似是少见的柔和,身型微倾,伸手将他的被子拉了上来。

顾言愣了片刻,脑中还未来得及有意识,就豁然挺身把人牢牢抱住。

这可恶的家伙在他梦里反反复复纠缠了许多天,以至于眼前的人他也不确定是真是假,顾言每次从梦里醒来都想狠狠骂他一顿,最好再加一顿臭拳,现在却六神无主,只是又收紧了双臂,小心翼翼嗅着他身上的气味。

赵武揉了揉顾言头发,哭笑不得道:“要勒死我了。”

顾言闻声清醒了一些,又在赵武身上捏了两把,手感不错,可以确认这是个活人。

顾言讪讪松开手,心虚地左右瞟了许久,才装腔作势问道:“你怎么进来的?是不是又翻我家墙头了?”

赵武很是坦然地点头,嘴角挑起,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顾言挖苦他:“啧,我又不是不让你走门,你做贼倒是很习惯啊。”

赵武双臂抱胸,居高临下看着顾言微红的脸,笑道:“哪敢走门,做贼该有自觉,我可是来偷人的。”

顾言一下子脸更红了,偷着瞧了赵武一言,扭过脸捂着额头道:“翻墙偷汉子还说得这么道貌岸然,不要脸!”

赵武嗤笑他一声,伸手把顾言下巴掰过来,摸了摸他红扑扑的脸,顾言脸上发热,一双漂亮的眼睛在昏黄的光线里格外明亮,眼睫毛扑扇着乱眨。

赵武刚准备收回手,就被顾言一把握住了,顾言抬着头皱眉道:“你手怎么这么凉?”

赵武愣了一下,还没回应,顾言就掀开被子,拍着床道:“快上来!”

赵武深夜到访,免不了一身寒气,脱了外衣才上床,顾言顿时八爪鱼一样牢牢将人抱住,握着赵武的手,颇为得意道:“我身上是不是很暖和?”

赵武看着顾言没有说话,一双狭长的眼睛之间是顾言看不懂的情绪。

虽然赵武不笑的时候很有气势,也很有魅力,但是顾言总感觉会让人无端害怕,他紧了紧赵武的手,呵了口热气,撇嘴道:”你干嘛喜欢板着一张脸,凶神恶煞的就不怕没朋友嘛?”

赵武轻笑了一声,眯眼道:“我不那样的话,我怕喜欢我的人太多,应付不过来。”

顾言顿时气得一个白眼,把赵武的手一甩,转身背了过去。

身子还没转过去,就被赵武一把抱了回来,紧紧搂在怀里,拖着后脑吻了上来。

顾言眼睛蓦然瞪大,脑子里黑了一下,就觉得手脚发软,浑身都在冒汗。

唇舌相交的吻火热滚烫,顾言从来不曾想到温软的唇舌竟有足以令人窒息的力量,他几乎无法抗拒这种陌生又亲密的接触,口腔里交融的津液有一种特殊的甘甜,鼻尖尽是赵武身上清冷醇郁的味道。

炽热的舌尖在他的口腔灵活的滑过,顾言心跳越发沉重,他抓紧了赵武的胳膊,试探着伸出舌头生疏地回应他,亲吻越发地激烈缠绵,顾言几近窒息都没舍得放开。

赵武看顾言手脚发软地靠在他怀里,连忙松开,抵着顾言额头喘息,无奈道:“呼吸啊,笨蛋,要把自己憋死吗。”

顾言后知后觉地深吸了两口气,嘴唇殷红湿润,有些呆楞地躺在那里,回不过神的样子。

赵武眼里含笑,还未来得及动作,顾言突然主动凑上来抱着他就亲,反倒让赵武不知所措。

顾言身上有一股倔强和率真的劲儿,像他的人一样,他的吻也小心翼翼却又直白热烈。

顾言动作生疏却热情冲动地吻着赵武,赵武也并未喧宾夺主,只老老实实地任由顾言动作,虽然他舌头有些笨拙,牙齿还会磕到嘴唇,但是那样的珍视和投入无端让人动容。

顾言好不容易才亲够本儿,放开赵武,躺在床上喘着气,他脸红通通的,感觉浑身燥热,只是接吻就出了一身汗,整个人都蠢蠢欲动。

赵武一手抱过顾言,一手拨了拨他有些汗湿的头发。

顾言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后知后觉道:“这种感觉……好、好奇妙啊……”

赵武笑他:“舒服吗?”

顾言摸了摸鼻子,窃窃地点了下头。
赵武俯身,刚在顾言唇瓣上轻碰了一下,就突然被顾言大力推开。

赵武措手不及,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顾言扶着床头止不住咳嗽。

赵武赶紧拍了拍他的背,看他咳得痛苦,皱眉道:“这都多久了,病还没好吗?!”

顾言刚刚情绪过于激动,忘了自己抱恙在身,这一顿咳嗽弄得他头晕眼花,重重躺回床上,费力道:“快……快好了……”

赵武有些生气,质问道:“都多大的人了,不懂得照顾自己吗?!本来就是一点小病,现在反而重了,你倒是好受了?!”

顾言有些心虚,但想到这人不告而别这么些天心里也很委屈,不由自主埋怨道:“你这些天不知道在哪逍遥自在呢,管我死活!”

赵武脸色不善,从床上翻身而起,硬声道:“的确是我多管闲事,那你好自为之吧!”

顾言哪有赵武那么大的气性,一看赵武要走,也不顾面子里子了,赶紧把人死死抱住。

赵武掰了好久都掰不开顾言的手,只好叹了口气,回过身来。

赵武看顾言低着头,肩膀耸动,赶紧把人下巴往起一台,果不其然,小家伙眼眶发红,眼角已经湿透了。

赵武只得躺了回去,把人抱着,擦了擦眼眶,无奈道:“这是干嘛啊,你变脸可比翻书都快。”

顾言其实早就存了一肚子委屈,这时才抱怨道:“你、你还好意思……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有关心过我的想法吗?我不过顶你一句话,你转身就走,我真是没见过比你更无情的……”

赵武吻了吻顾言通红的眼睛,把人整个抱在身上,安慰道:“好了,是我的错,我也不是真要走……”

顾言试探着商量道:“那你以后,不准说走就走,最起码要和我说一声……”顾言叹了口气,吸着鼻子,黯然道:“哪怕不告诉我去哪、做什么,也要让我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吧……”

赵武目光微沉,抱紧了顾言,慢慢地顺着他散了一背的头发,轻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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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武进了顾言的门就没走成,别的佣人还好糊弄,就是张伯精得和猴儿一样,赵武不得不打起了游击战。

张伯每天看着顾言乖乖喝药不叫不闹,送到房里的饭还多了一倍,真是惊喜交加,满脑子的不可思议,奈何他想多观察顾言两眼都不成,小少爷每天急匆匆赶他走不知道在房里鼓捣些什么。

顾言也掩饰得不容易,张伯一走,他就如释重负往床头一靠,赵武从屏风后转出来,顾言赶紧把人拉过来,安抚道:“你别生气啊,我也是没办法,张伯可是我爹弄来看着我的,我要是有什么异动,他肯定要告诉我爹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麻烦你多躲几次了。”

赵武脸色不善,往顾言腰肉上捏一把,眯眼道:“我还真成做贼了,你是不是就差让我趴你床底下了。”

顾言赶紧地讨好地捏着赵武的肩膀,狗腿道:“那不成,你不是会飞檐走壁吗,实在不行,你可以趴房梁上嘛。”

赵武被他弄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转身把人压住啃了一番,听着顾言在下边哼哼唧唧叫得舒服,咬了一口着顾言的脸低声道:“等病好了,这债我们好好算!”

赵武起身端了床边张伯送来的药,拍了顾言屁股一巴掌,训道:“起来,喝药。”

顾言磨磨蹭蹭地起来,看着赵武拿着勺想要喂他,顾言连忙摆手拒绝:“我谢谢您好意了!这药一口一口喝能要我命啊,我还是捏住鼻子一口灌吧!”

顾言一把抢过药碗,眼一闭心一横,捏住鼻子一口灌了下去,喝到面容扭曲,把空碗交到赵武手里,嘴里的苦味儿让他五官都皱一块儿去了。

赵武看他那样子自己都难受,不由得怀疑道:“不就是普通的风寒药吗?有那么苦?”

顾言有苦说不出,心累道:“你试试啊!”

“哦。”赵武冷不丁应了一声,低下头就含住了顾言的唇,在那略带苦味的温热唇瓣上辗转磨蹭许久,舌头滑进顾言口腔舔舐着,最后含住顾言那条瑟缩的小舌头狠狠地吸吮了一番,亲到心满意足,才悠然放开。

赵武直起身来,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回味一般笑了一下,挑眉道:“还行,算不得苦。”

顾言被他亲得懵了一阵,反应过来红着耳根抓过床头碟子里的蜜饯往赵武嘴里塞了两颗,自己也嚼了一把,鼓着腮帮子小声道:“你也不嫌苦……”

话还没说完,突然有人破门而入道:“少爷,我们今天中午……”

张伯猛然看到陌生男人坐在顾言床上,立马惊疑道:“这位是……是如何进来的?!”

一看露馅,顾言索性也不装了,懒洋洋地靠在床头挖鼻孔,一脸不屑道:“张伯,您再装就不像了,你这是埋伏踩点多久了……我就说嘛,您老都活成人精了……”

张伯立马收敛了吃惊的表情,别有深意地哂笑道:“嘿,瞒不过少爷,说实话,两天前您就反常,我就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事儿,我就听着这房里常有声音,笑笑闹闹的,每天送进来的饭也多了一倍,我就猜这屋里有人……”

张伯摸着下巴,斟酌一番,尴尬地看了赵武一样,叹气道:“就是没料到是个男人……”

顾言黑溜溜的眼睛一转,立马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状,长吁短叹道:“张伯,不是我瞒着您,是这样,这是我光屁股长大的小兄弟,从小感情好啊。可惜我爹和他爹不睦,哦不,何止不睦,简直是反目成仇,不共戴天!您说说,长辈间的恩怨,为何要牵扯到我们呢?我瞒着您,也是怕你和我爹讲,他一多心,就要查,一查,得,我又少不了让他劈头盖脸一顿骂。”

张伯恍然大悟,摆手道:“咳,少爷还信不过我?我哪是多事儿的人……”

顾言看着张伯那双精明的老眼暗暗往赵武那瞥,赵武似乎也看了出来,神色有些不善,不留痕迹地偏了些头。

顾言立马装做活动身子,向前堵住了赵武,顺便摆手道:“张伯你先出去吧,我们许久不见了,这些天要好好叙旧,你没事就别来打扰了。”

张伯慢吞吞地退出房门,两脚都迈出去了,还向里张望着喊道:”少爷,既然我都知道了,您就别藏着掖着了,你们没事就出房门活动活动,透透气,要不然都憋坏了。”

“劳您操心了,快忙去吧!”

终于送走张伯,顾言摇头道:“哎,还是没瞒住,姜还是老的辣,这人精可难骗。”

顾言感叹完,回头看赵武神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顾言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吐沫,小声叫他:“喂,喂。”

赵武抬眼瞟他,眼神凌厉,把顾言吓得心一颤,不过倏忽之间,赵武神色就柔和下来,挑起嘴角笑了一下,弹着顾言额头戏谑道:“我还是你青梅竹马了?”

顾言也不是傻,他能感受到赵武的情绪变化,也知道他心里有事,但是他不愿多问,也无需多管。事到如今,他已有了一条道走到黑的觉悟。

顾言笑了笑,长长的睫毛抖动,他抱住赵武,叹气道:“希望你是。”

赵武揉着顾言的头发,摸到了他今早随意斜插的木簪子,一支做工算不得精细的普通原木簪,顾言从收到的那天就一直戴着。

“那样也好,你这么笨,文不成武不就,可以从小做我的跟班,我罩你。”

顾言不满地瞪他:“切,我才不稀罕!我从小聪明伶俐又大方,想当我跟班的都排成队呢!

赵武看着顾言,嘴角笑意见深,眸光闪动,他扣紧了顾言肩膀,将人往床上一压,咬着顾言的耳垂悄声道:“依我看,你只适合做童养媳了。”

顾言照着赵武的下巴轻咬了一口,一把掀过了床边的被子盖住两人。

空间骤然紧密,赵武呼吸渐重,声音沙哑道:“不要命了,病着还招我!”

顾言仰着脖子索吻,含糊不清地嘀咕道:“已经好了!”

大被一盖,掩去满室情潮春色,光天化日,只余连绵喘息低吟。

秋风已凉,这一方小院子隔绝了江城的风雨喧嚣,云淡天高,空山清远,院子东南角的树枝上飞起一连串叽喳的鸟雀,惊落了一地黄叶。

若是时光戛然而止,最好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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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身体一大好,就在屋里憋不住了,求了赵武老半天,终于答应陪他出门逛逛。

还差几日便是中秋,江城地势靠北,天气已然转凉,顾言大病初愈,在张伯的唠叨下加了件狐裘,整个人缩在毛领子里,动作都迟缓了不少。

几日不曾出门,江城巡街衙役多了不少,街上也似乎没有以往热闹,摆摊儿的少了,酒楼门可罗雀,出事的畅春楼周围不少店更是大门紧闭,茶铺酒肆都不复以往的高谈阔论了。

顾言低声抱怨:“果然人有高低贵贱,死个大人物,全城都搞得人心惶惶……日子都不要过了……”

赵武环视了一遭,冷笑道:“这几日还算好,过两日六皇子进城了,才要人人自危,噤若寒蝉呢。”

“呔!”顾言不满道:“没意思,留芳阁的曲儿也听不成了,长兴斋的烧鸡也吃不上……”

赵武将他抖乱的狐裘整了整,重新绑上系带,皱眉教育道:“你这人,总是没什么就非要什么,那两家店不开,不还有这么多开着的?”

顾言叹气道:“我这不是想带你去……”想了想,叹气道:“算了,我这又病了许久,还没得空去看书锦呢,他日子不好过,出门又不方便,我们去给他买点东西吧。”

顾言想得倒是事无巨细,一早上的功夫置办了衣服吃食、药材书籍,甚至还不忘灯油蜡烛。

快到裴府的时候,顾言突然把手里的东西往赵武怀里一塞,悄声道:“你不是会飞么,你帮我送进我,省得看他们家下人脸色了。”

赵武皱眉道:“我一人翻墙进去?非亲非故,不大合适吧?”

“没事的。”顾言推着赵武道:“你只要不让人发现就行。我也想见阿锦,可是提这么多东西,他脸皮薄,肯定又要不好意思的,所以还是你送过去吧,过两天我再来陪他聊天。”

赵武掂了掂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叮嘱道:“那你在附近等我,不要走远。”

赵武走到裴府后墙,正欲起身,顾言慌忙拽他一把,嘱咐道:“你们可别聊太久啊!把东西放下问问阿锦近况,差不多就出来哦……”

赵武挑眉嘲笑他:“你还怕我们一见如故,秉烛夜谈?”

顾言被他戳穿心事,恨恨打了他一巴掌,憋闷道:“不想理你!快走!”

顾言还没反应过来,赵武的衣服蹭着他手指尖滑过,只见人飞身而起,身姿飘逸,只轻飘飘两步便稳稳当当落在房顶,瓦片都纹丝不动,顾言正张口结舌地抬头观望,就见赵武身形隐没,从房顶跃下,不见了踪影。

顾言失神地望着空荡荡的屋顶,久久回不过神,完全沉浸在赵武俊俏的轻功里,别看他身形高大挺拔,竟然也能如此灵动飘逸,那身影简直令人叹服。

顾言好半刻才低下脖子,脚蹭着地傻兮兮地笑了两声,心中无比自豪。

他已然把赵武纳入他个人财产,那人有一点好,他都觉得与有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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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抖抖衣服,在附近随意走动,城里冷清,济世堂也没了门庭若市的风光,但好歹前街的铺子都还在开门营业,不至于一派凄清。

临近中午,顾言也有些饿了,看着路边摊刚蒸出来热气腾腾的包子,顾言反正等得无聊,先吃点垫垫肚子。

老板用油纸包了三个酱肉包子,笑容满面地递给顾言道:“平时咱这儿都是从早上就开始排队呢,不出午时包子就全卖完了,想吃都得赶早!这些天城里人少,哎……”

顾言付了钱,趁热咬了一口包子,皮薄馅大,肉香浓郁,酱汤味儿融入其中,关键是肉馅里还没放姜,顾言不由得感动地给老板竖了个大拇指。

顾言捧着包子美滋滋地边走边吃,还没咬上第二口呢,突然身后有人大力推了他一把,顾言防备不及,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啃泥,手里的包子掉了一地,就这么热气腾腾地裹在了灰尘里,顾言看着简直心痛地要滴血!

即使他有钱,也看不得这么糟践粮食啊,尤其是在他还饿着肚子的时候,这一幕简直锥心刺骨!

顾言怀着满腔愤怒转过头,刚要破口大骂,突然看清了眼前来者不善的人。

穿着体面的公子哥,手里来回滚着两颗玉把玩,一副悠然的流氓相,后面跟着三五个伙计,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那人眯眼,阴阳怪气道:“哟,我当谁呢,这不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吗?怎么,爹没给够你钱?怎么沦落到当街啃馒头了?啧啧,好不可怜啊。”

原来是跟他不对付的大哥顾景,顾景仗着是正房所出,又接了家里一半儿的商铺门面,人前人后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和自家人都蛮不讲理,除了顾老爷,全家上下都对他毕恭毕敬,就是顾言不稀得搭理他,平时也不住一处,逢年过节见了面也是多见面少说话,懒得恭维他。

顾言母亲走了后,他从小可没少遭顾景欺负挤兑,对这人恨得牙痒痒,别提什么兄弟情谊了,他恨不得能装作不认识。

顾言眯眼看着着顾景,皮笑肉不笑道:“哟,好久不见呐大哥,这几天城里不太平,您这前呼后拥是逞什么威风呢?”

顾景闻言,脸色不善地哼了一声,讥讽道:家里供货收账,哪些我不得操心,比不得某些闲人,只管花眠柳宿,当个一事无成、混吃等死的废人罢了。”

顾景凑近到顾言身边,上下打量一遍,伸手拍着顾言的脸鄙夷道:“你说说我们顾家怎么就出了这种废物,除了这张脸长得跟你那会勾引人的娘一个样儿,简直一无是处!”

顾言毫不留情地拍开顾景的手,心里就跟被点燃的炮仗似的,立刻就想炸了,不过输人不输阵,他还是装出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一边狠狠擦脸,一边冷笑道:“让大哥费心了,大哥日理万机,有点闲功夫干嘛还操心我?听说我那小侄子越长越不知像谁了,您还是有空多照料照料后院吧。”

顾言专挑难听的说,顾景脸色顿时挂不住了,一把掐住顾言的脖子,双目圆睁,怒道:“你放什么臭狗屁!”

顾言哪里是坐以待毙的,他被掐得狠了,自然双手下意识制住顾景胳膊,脚上失了分寸,一脚踹在了顾景要命的地方,顷刻就闻得一声惨叫,顾景放了手,捂着下身疼得蹲在地上。

顾言慌了一下,看着顾景痛不欲生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虚,踌躇着不知该留该走,就听顾景朝伙计喊道:“妈的!你们是死人啊!给我抽死那小王八蛋!”

顾言一看大事不好,赶紧拔腿就跑,慌不择路跑进一条巷子,就被身后气势汹汹的一个黑脸伙计拽住后脖领子扔到地上,两只大手压着他的背,混乱里被胡乱踹了几脚,顾言闷哼两声,赶忙晓之以情道:“各位英雄好汉,何苦助纣为虐,我也是顾家的儿子,我真出了什么事儿,你们也不用在顾家干活了!”

顾景终于缓过来,姿势怪异地跑过来,蹲下身子拽着顾言的头发道:“有本事告诉爹去啊,像小时候那样,到他老人家那儿哭啊,说我欺负你,你个废物!”

顾言头发被拽得生疼,手脚被制住,也不敢乱挣扎,怕顾景薅走他别着的木簪,只好仰起头恨恨道:“我哪里占过你的便宜?顾家都是你的了,你何苦总找我麻烦!”

顾景按着顾言后脑推他一把,不屑道:“你和你娘一对***当初是怎么狗仗人势,骑到我们头上的?你们娘俩是个什么东西,弄得顾家鸡犬不宁,还好你那娘死得早……”

顾言心中已是恨极,暗暗喘着粗气,瞅准机会一回头蓦地一口咬住了顾景的手,顾景叫了一声,喊叫着急忙踢打他,顾言忍着疼绝不松口,双脚拼命乱踹,趁着下人掰他嘴的时候挣脱了桎梏,翻身而起,结果还没跑出去,就让人拽着后腿重重地摔倒了。

顾景这回也不和他废话了,疼得捧着手龇牙咧嘴,恶狠狠道:“打!给我狠狠打!”边说还边上去踹了两脚。

顾言认命地抱住了头缩成一团,体弱娇贵的他挨了几记拳脚就疼得眼前发黑,顾言拼命叫喊,这几天街上巡逻的多,这条巷子人迹罕至,他只能指望着快把捕快衙役招来。

顾言扯破嗓子喊了几句就被堵住了嘴,正绝望挣扎的时候,突然身后一阵疾风,刚才还压制在顾言身上的几人被一阵力道冲开,像是码头上的麻袋一样被抛飞又重重摔在地上,顷刻间一阵混乱喊叫。

顾言身上一轻,想要趁乱起身,刚跪起来就觉得一阵腰酸背痛,还没看清眼前状况,他身旁的顾景就被兜胸一脚踹飞,狠狠地摔了个狗吃屎,连地上的尘土都溅起一层。

顾言看得目瞪口呆,突然被人从后抱住了腰扛了起来,那人踏着旁边的砖墙三两步就飞身而起,顾言眼瞅着离地面越来越远,吓得抓紧了那人的衣服,紧张道:“你搂紧我啊,我要掉了!”

赵武踏着砖瓦墙头,寻着僻静之处,飞身掠过几条窄巷,终于旋足落地,顺带把已经头晕眼花的顾言放了下来。

顾言脱力地坐在地上,靠着墙揉着脑袋,面如菜色,痛苦地哼唧着。

赵武蹲下身揽住顾言,拨开他散乱的头发问道:“哪疼啊?”

顾言委屈大了,拍了赵武一掌,一睁眼却被吓了一跳。

赵武带着个青面獠牙的鬼怪面具,顾言一直被扛着都没看到他的脸,乍一眼让吓得心跳都不正常了,一把将赵武的面具拉下来,气道:“你都多大了还玩这个,你幼稚不!”

赵武拿过面具,无奈道:“我路见不平拔脚相助,怕被人寻仇,总该有点防范意识吧?”

顾言钻牛角尖,戳着赵武的胸口道:“我都让人打得那么惨了,你还有空买面具?!”

赵武拍了拍他脑袋,笑道:“出了裴府顺手买的,我听见你的声音就急着往那边儿跑了,可是一点没耽搁。”

顾言想了想,他确实没叫两声赵武就来了,还算靠谱。

顾言咧嘴道:“耳功不错,还算有点良心……”

顾言话音刚落,一直腰就浑身酸疼,不由得闷哼了一声,低声诅咒道:“真是命犯小人……”

赵武按住顾言的腰背轻轻揉了一下,虽然动作轻,顾言还是疼得边喊边躲,赵武皱眉道:“还真打伤了你?”

顾言委屈地往赵武怀里一缩,撇嘴道:“你以为呢,疼死我了……”

赵武神色凝重,扯开顾言的衣裳就要查看伤情,顾言羞窘,连忙按住赵武的手,低声道:“干嘛呀,光天化日的……那个,那边有家客栈……”

楼主:月落金陵曲  时间:2019-11-29 00:5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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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月落金陵曲  时间:2019-11-29 00:5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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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武在旁边的药房买了跌打损伤的药膏,扶着顾言去了客栈。

顾言趴在床上,捧着一碟子桂花糕啃着,赵武给他看了看伤,给青肿的地方擦了药,顾言一边不停地鼓着腮帮子咀嚼一边哼唧着。

顾言伤得倒不严重,下巴和手肘磨破了点皮,腰上和腿上有几块淤青,好在没有伤筋动骨。

赵武给他拉下衣服,在那挺翘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没好气道:“就知道吃,还好没什么事。”

顾言恰好被半块桂花糕噎住,翻着白眼说不出话,赵武拿了一杯水给他灌进去,顾言才摸着胸口缓过气。

赵武苦笑:“行了,少吃点,已经和客栈叫了饭,这就送上来了。”

顾言点了点头,把手下剩着的一块桂花糕凑到赵武跟前,谄媚道:“你尝尝,可好吃了。”

赵武略显嫌弃的看了一眼,推开道:“我不喜欢那些甜的。”

“啧。”顾言做了个鬼脸,放下碟子,凑近赵武,指着自己笑道:“我也很甜呀。”

赵武看着顾言沾沾自喜的样子,一把将这小东西揉进了怀里,顾言抬着头亲他,赵武安然地享受了顾言的讨好,在他嘴里尝到了一股桂花糕的甜腻味道。

“真是够甜的。”赵武把人抱紧了,舔着顾言的嘴唇,意有所指的笑道。

两人甜到发腻的动作终于被外面的敲门声打断了,赵武起身开门,顾言也重新系好了衣服,坐到桌边等待开饭。

小客栈的菜色一般,都是几个普通的家常菜,好在味道尚可,两人也有些饿了,不多挑剔地吃了起来。

顾言吃饭的时候最认真,埋头吃到酒足饭饱,摸着肚子舒服地喘着气。

赵武不知何时起身从旁边的桌子要了纸笔,放到了顾言面前。

顾言一头雾水:“这是干嘛?”

“写封信给家里,说你被绑架了。”

顾言大惊失色:“谁要绑架我?!”

赵武面色如常,坦然道:“我啊。”

顾言眼神无辜,张口结舌道:“我、我……你……为什么啊?!”

赵武坐了下来,斟酌了一下,勉强解释道:“昨天我打了那帮人,虽然下脚不算太重,但躺十天半个月应该是没问题。要是他们把我算为你的帮手,我恐怕以后你和你哥更难相处。我不在的时候,你总是要吃大亏的。”

顾言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拍手道:“对哦!我哥那个阴险小人,一定要去我爹那里恶人先告状的!我爹看他受了伤,肯定又要训我又要克扣我钱的!那家伙那么小肚鸡肠,肯定是存着心思报复我……”

顾言眼睛骨碌一转,越想越可怕,拍板道:“就这么定了!反正他们也不认识你,就说我被绑架了,说得越严重越逼真越好!这样我爹肯定着急上火,就没工夫计较我们那点恩怨了!我哥那个猪搞不好也会信以为真……”

顾言这么一想,马上来了劲儿,提起笔来龙飞凤舞一气呵成,写了大半页的求救信,简直是字字泣血,令闻者动容!

顾言写的差不多,抬起头来问赵武:“绑架总得要赎金吧?!要多少啊?”

赵武思忖道:“……一百两?”

顾言拍桌子怒道:“我在你心里就值一百两?!”

赵武一脸嫌弃,冷哼道:“你这样的,十两都有些心疼。”

顾言瞠目结舌,气得鼻子都皱了,指着赵武狠狠磨牙。

赵武摇头笑道:“逗你的。现在正值宁武侯丧事,六皇子又要进城,官府忙得不可开交,一百两的案子,你爹也不会自找麻烦报官的。但如果要得太多,可就难说了,搞不好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顾言撅撅嘴,提着笔想了想,点头道:“嗯!言之有理!”

顾言刷刷地又补了几笔,写成一篇情真意切的求救书,要不是赵武拦着,他都要咬破手指头弄几个血指印了。

赵武看着他的求救书,皱眉道:“文采不错,就是这字是难看了点,不过辨识度倒是有的。”

顾言轻哼道:“切!几年前上私塾的时候,我的骈文还被先生称赞过呢!”

赵武揉了一把顾言的头发,笑道:“不该小瞧你的。”

顾言凑近他臂膀里,嘀咕道:“那你晚上趁着夜深人静送过去!府里挺大的,那路有些绕,我给你画张图!”

顾言拿了纸边画边解释道:“进门以后是会轩堂,往后有垂花厅,其实你应该从东边进,书房旁边有一个青墙黑瓦平顶的房子,那就是我爹住的上房……我家里几个家丁也都不成器,下夜的更是只会瞎转,以你的身手没问题的!”

赵武看着顾言认真地描画解释着,嘴边笑意渐深。

而此时专心致志的顾言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胳膊肘无可救药地越拐越外,大有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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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地主家的傻儿子小言言来给各位报道了……

楼主:月落金陵曲  时间:2019-11-29 00:5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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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客栈厮混了两天,每天吃饱喝足偷偷摸摸地出去闲逛听曲儿,日子过得逍遥舒服,顾言乐得自在,可是也摸不着头脑。

两人夜里躺在床上,顾言迷惑地问:“说好的绑架那事儿呢?你还没送信给我爹?”

赵武搂着顾言,望着窗户出神,片刻才摇头道:“急什么?哪有绑架一两天就找人要赎金,总要消失几天,家人才知着急。”

顾言咧嘴,戳着赵武的胸膛埋汰道:“天生的坏痞子,心眼贼多。”

赵武摸着顾言下巴,挑眉道:“怎么?和我在一起多呆几天还不乐意?”

这几天顾言身体初愈,两人的情事少了许多,也不敢像以往一样激烈,两人多少都有些欲求不满,赵武的身子一压过来,顾言身上就热得厉害,耳朵都烧红了,紧紧抱住赵武,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赵武今夜也格外温柔,亲吻着顾言敏感的耳根、胸膛,把人磨得汁水横流,顾言整夜都小声叫着,泄了好几次,后面紧致的入口被往复开拓,又湿又软,隐隐泛红。

和赵武做这种事,顾言是又爱又怕,总觉得自己会难以自持地失控,赵武的动作逐渐又快又狠,那骇人的器官完全进来的时候,就像是要戳进他肚子里,顾言被顶得眼泪汪汪,咬着赵武的肩膀,发出细碎的呻吟。

不知怎么的,赵武对他越温柔,他反倒有点小害羞,两人做完后,草草擦洗了,赵武看顾言一直缩在被子里,小鹿一样的眼睛瞅着他,不由得捏着他鼻尖取笑道:“什么时候学得这么矜持了?”

顾言在赵武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地方躺着,眼角脸颊都还泛着红,头发有些乱,一幅被蹂躏过得样子。

顾言趴在赵武身上,戳着赵武胸口轻哼道:“……谁像你脸皮那么厚。”

赵武躺下来,搂着顾言光滑的脊背,突然道:”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顾言愣了一下,皱眉思忖一会儿,为难道:“……我也不知道,书读得不太好,我爹说我也不是练武的料子,说是要给我一间铺子做生意,可是你也看到我那个哥的态度了,哎……”

赵武没有说话,敛眉不知在想些什么,顾言怕赵武嫌弃他不学无术又不知上进,心虚地瞅着赵武的表情。

赵武转头看他,闲聊似的询问道:“你有去过京城吗?”

顾言皱了皱眉,摸着鼻尖道:“父亲进京谈生意带我去过一次,那时我才七八岁。我不太爱出远门,舟车劳顿太烦了。”

“江城离京城不足五百里,不算远,不少人都想去京城见见市面,你这么爱凑热闹,怎么不去看看?”

顾言摇头道:“没想过,我在江城呆着就乐得自在。京城有什么好呀?”

赵武看着顾言一脸的索然无味,叹息道:“算了,心安之处是吾家。天下之大,有个安逸之处便好。”

顾言不太懂赵武想说什么,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才跃跃欲试问道:“你是想带我去京师吗?如果是你带我去的话……”顾言黑亮的眼睛弯了起来,笑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跟你走啊!”

赵武顿了一下,把顾言压在胸口,揉着他的头笑道:“你这傻瓜,小心真让人卖了。”

楼主:月落金陵曲  时间:2019-11-29 00:5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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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傍晚的时候,顾言刚睡醒赵武就不见了,顾言估摸着十有八九他去踩点送信去了,顾言心大,偷偷摸摸地出去找酒楼吃了顿饭,还打包了两个菜回来给赵武。

顾言从客栈后门进去,进了屋刚把食盒放下,披风一摘,就忽然掠过一人,一把抓住了他。

顾言一惊差点闪倒,站直了才看清是穿了一身黑衣的赵武,这一身行头衬得他身型高挑挺拔,腰身劲瘦,肩宽腿长,只是稍微换一件像样的衣服,赵武那浑身的魅力简直没话说,他把面罩一扯,那凌厉刚毅的气质,更是迷得顾言腿软。

顾言揉了揉鼻子,红着脸结巴道:“你你你……干嘛啊?”

赵武看顾言回来了,心中踏实了一些,长呼了一口气,坐下来喝了口茶,皱眉看着顾言道:“去哪了?”

顾言坐在他旁边,把食盒都打开了,挑眉道:“去吃饭呗,给你带了些,快吃吧。”

顾言摆好盘子,拍了拍手,回过头一瞬看见赵武目光紧张地盯着他,顾言心中一得意,笑道:“你还担心我呀?!我在江城混这么多年了,能有啥事……”

话说一半,顾言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别有深意道:“你不会是怕我去报官了吧?”

赵武沉默着看他,目光像鹰一样尖锐,薄唇紧抿,脸部的线条绷得很紧,样子严肃得让顾言有点手足无措。

顾言摸不准他的脾气,抬眼偷偷看他,嘀咕道:“你、你别不说话……我吓得慌……”

赵武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顾言坐过来,看顾言惴惴的样子,赵武也不绷着了,脸上表情柔和下来,轻笑道:“你要是去报了官,才是让我刮目相看。”

顾言抓了桌上的蜜饯吃着,嘟囔道:“看我像卧薪尝胆的吗?在你身边忍辱负重这么久,就是为了报官坑你一回?然后让你对我怀恨在心,从此日日夜夜想我想得不得安宁、夜不能寐……”

顾言说着说着,突然回味道:“诶?这么着好像也挺不错……”

赵武眯眼,狠狠地在顾言屁股上拧了一把,又把人翻过来打了几下,冷哼道:“胆子可真大,我看你前途无量啊……”

顾言在他腿上扑腾着,顺道隔着衣服咬了赵武一口,不服气道:“我的心可是日月可鉴,你以为像你那样一肚子坏水啊!”

赵武笑了一下,把人扯起来,正色道:“好了,信已经送到了,听说六皇子一行明后两日便要进城了,城门防守加紧,既然约了后天晚上洒金山竹林见,看来我们今晚就要趁夜出城了。”

楼主:月落金陵曲  时间:2019-11-29 00:5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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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不属军事重镇,城内并无屯兵,即使加强防守,人力也略显单薄,想要出城也并非难事。

夜里三更,城内肃清,城门三班换守,江城城墙不过一丈八尺,趁着夜黑风高,赵武带着顾言从疏于防守的西南墙隅翻出。

出了城门,赵武带着顾言北行七八里,夜色浓重,一路旷野,行路越偏越是凄清,路旁野草蔓蔓,忽而有鸟兽嘶鸣,月光惨淡,令人毛骨悚然。
绕是一路如此骇人,又需摸黑徒步而行,顾言也没抱怨一声,紧紧抓着赵武的袖子,紧跟着他一步也不落。

两人夜行将近一个半时辰,看天象已经过了四更,终于到了城西北处的洒金山,山上坐落着江城禅宗善化寺,寺内隐有光亮,夜里山道难行,赵武护着顾言,登山足足半个时辰才看到寺门。

远山吞月,天光渐现,虽然夜色还黑,但已不是伸手不见五指,寺内已经有僧人开门,晨起扫除。

顾言半辈子都没徒步走过这么远的路,腰酸腿软,胸腔发闷,登上山顶的时候就已然喘不过气了,靠在赵武身上像被抽了骨头,翻着白眼一句话也说不出。

赵武拿狐裘披风裹了顾言,把人横抱起来,一入寺门便找了主持打扫的大师傅,一脸虔诚道:“我夫妻二人上山远足,在山中夜宿,内人偶感风寒,师傅可否借贵寺厢房一间,让我二人落脚歇息一日,明日便走。”

还好顾言这趟出门身上多带了点银两,他在披风掩饰下偷着塞给赵武,赵武也面色坦然地尽数捐了香火,和尚自然没有推拒,客气地应允,吩咐了小沙弥准备了厢房。

两人终于寻得个安全的落脚处,顾言躺在床上捏着腿肚,劫后余生般感叹道:“天杀啦,我们又没杀人放火,搞得像畏罪潜逃,真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做,这一趟路走的,行军一样,我差点以为自己要交待在这儿了……”

赵武大致查看了周围,关严了门,回到桌边倒了一杯凉水喝了,点头道:“你还是很让我刮目相看。”

养尊处优的小公子,平时出个城门都要坐轿,这一晚和他摸黑夜行十余里,爬了崎岖山路,竟然一声不吭地撑了下来。

顾言眉飞色舞,自得道:“那是,我怎么好拖你后腿,就是打掉牙也得带血吞啊。”

赵武目露赞赏:“看来你比我想得懂事多了。”

顾言美滋滋地蹬腿躺下,胳膊垫着头,自己摇头摆尾了一会儿,突然转过身,托着下巴朝着赵武喊:“相公~”

赵武一愣,放下手中茶壶,抬起头看直直盯着他。

顾言喊过以后也觉得难为情,赶紧拿枕头捂住脸,心乱如麻地在床上胡乱翻滚。

赵武端着水杯到床边坐下,把顾言揪出来灌了他一杯水,取笑他:“不要脸。”

“噫!”顾言锤了他一拳,审视着赵武的脸,抬手摸了摸,摇头叹气道:“我倒是很想叫娘子……可对着你的脸叫不出口……”

赵武掐着顾言的后脖子,扑上床把人压在身下,对着顾言脖子吹气,眯眼威胁道:“长本事了你?”

顾言被弄得浑身痒,笑着扑腾,和赵武闹做一团,大喘气拍打着赵武:“大黄放手!放手!这可是在寺里呢!举头三尺有神明!”

赵武挑眉:“大黄是谁?”

顾言笑道:“……我家看门狗啊,小时候可淘了,就爱这么闹腾我……”

赵武被顾言弄得又好气又好笑,掐着顾言挠他痒,把原本就精疲力尽的顾言折腾得奄奄一息,两个人才抱作一团,喘着气休息。

窗外天已经见白了,屋内不用蜡烛也能看得清了,顾言困倦,搂着赵武嘀咕道:“咱们睡会儿吧……一晚上没合眼,明天哪有精神骗我爹……”

赵武把寺院的薄被盖到两人身上,顺了顺顾言滚乱的头发,低声道:“睡吧。”

顾言是真的累极了,几乎是一闭眼就昏睡了过去。

顾言醒着的时候,总是神采奕奕的,眼角眉梢总是带着笑意,睡着了以后他精细的五官没有了多余的表情,安静下来,反倒内敛平和,隔着一层化不开的清冷。

赵武拨开顾言的头发,手指轻触着他的脸颊,轻轻地吻住他向来多情的眼角。

顾言今年十七岁,还是个半大孩子,再过几年,应该会褪了天真稚气,越发清俊潇洒了。

可惜。

赵武回过身来,看着窗外的光一寸寸亮了起来。

青天白日,没有什么能永远隐于晦夜。

前路尚远,情是绊脚石,他已经耽搁太久了。

楼主:月落金陵曲  时间:2019-11-29 00:50:54
撸主换微博id了,“甜饼制造者生花梦”,严肃脸!等你们来哦~

楼主:月落金陵曲  时间:2019-11-29 00:5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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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和赵武在寺中避了一日,次日黄昏,一入酉时,两人就从寺中辞行,匆匆下山。

和顾言父亲在洒金山半山腰的竹林约见,此处人烟稀少,道路荆棘横生,赵武在前面开路,顾言就在后面一言不发地默默跟着。

行至开阔之处,眼瞅着离竹林近了,顾言忽然一把抓住了赵武。

赵武回过头看他,只见顾言拉着他的衣袖,一双眼睛幽幽地盯着他,目光澄澈如鉴,将人心照得通明。

赵武喉头略微动了一下,低声道:“怎么了?”

顾言仔细看了他一阵,突然笑起来,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塞进赵武手里,轻松道:“给寺里捐了不少香油钱,大和尚送我的开光护身符,你拿着。”

赵武低头看了一眼,一枚红色的团云锦绣双穗护身符,上面绘着佛印,赵武捏了一下,有些不自在道:“你自己留着吧……”

顾言气了,把护身符推给赵武,皱眉道:“还不给我脸了?!你倒是学会忸怩了……”

赵武将护身符收进手掌,点了点头,像是想到什么,又轻笑了一声。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人定时分,又在山上,周围异常静谧,只有不远处影影绰绰的竹林随风摇曳,簌簌响声不绝于耳。

顾言踮起脚尖,一把抱住了赵武,紧紧地勒着他,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到那片幽深的竹林。

赵武也抱住了他,揉着他的头发,轻笑道:“你这是跟我撒娇吗?”

顾言抓住赵武的手腕,像只慵懒的猫一样在他身上蹭了许久,眯眼感叹道:“我就是有点困了……”

顾言轻笑一声:“不过很快就能回家睡觉了。”

顾言直起身来,抖擞精神,把双手往赵武面前一伸:“你把那绳子拿出来,先把我捆了,看待会露馅。”

赵武犹豫了一点,还是把他双手绑起来,挽了一个绳结。

顾言跟着赵武绕到竹林处,赵武找了一棵树靠着,打量着顾言道:“这几天累了吧,回去好好休息。”

顾言靠过来,双手被绑着,笨拙地抬起来拂掉赵武肩膀上的一片叶子,反问道:“你呢?你能休息了吗?”

赵武的视线蓦然从地面抬起来,默不作声地看着顾言。

饶是顾言有心理准备,也被赵武沉默的视线盯得脊背发凉,他往赵武怀里一靠,故作轻松道:“无论你有什么事……可要记得来找我啊……”

顾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叮嘱道:“行走江湖可不能说话不算数,你那天可是答应过我的,以后……”

林边传来窸窣声音,顾言话还没有说完,愣了一下,回过头就看见不远处依稀有亮光越来越近。

“来人了。”赵武向他低声耳语,将随身的斗笠戴好,将顾言往怀中一带,挟着他纵身几步,走到坡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不远处的来人。

顾言的父亲只如心中所言,只带了两个亲信前来,下人在前面掌灯,顾老爷子一眼就看到坡上有人,止住脚步,隔空喊话:“这位好汉,在下已如信中所言备好银钱,也绝未多叫帮手,一切条件都好谈,切莫伤我儿!”

随从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包袱,顾老爷子接过来,随从掌着灯随他走近两步,打开包袱给赵武看,里面白花花的百两纹银。

赵武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周围地形,在斗笠下面无表情道:“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顾言全程梗着脖子看赵武,他说不清什么感觉,只觉得四肢冰凉,心绷得紧得有些发疼,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抱住赵武的腰,就赖着他,哪都不去了。

顾老爷子一把就将包袱扔了过来,赵武伸手接住的同时,大力将顾言推了出去,顾言防备不及,脚步慌乱地朝坡下跑了几步,脚一软险些摔倒,被赶上来的下人扶住。

顾老爷子也跑过来,把顾言手上的绳子拆了,又急又气地念叨:“你这又是唱的哪出?!好端端怎么还被绑架了?!告诉过你财不外露……没一天给我省心……”

顾言置若罔闻,失魂落魄地一直往坡上看,那里一片幽黑竹林,早已没有半点人影了。

顾言浑身发软,手上的绳子一松开,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呆楞地瞅着地面。

顾父看他这样,着急地拉过他的手,发现他双手冰凉,还在发抖。

顾父以为他是受惊了,蹲下身来拍着顾言的脸道:“幺儿,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吓傻了吧?”

顾言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摆手向顾父示意无碍。

“来,把小少爷背着,我们也快下山吧……”顾父打量了一下周围夜色,起身嘱咐随从。

顾言置若罔闻,他闭了眼睛,仰面躺倒在了地上,他看着月明星稀的夜空,断断续续地笑了起来。

天月高悬,皎洁宛如玉盘,可惜,只差纤细一道银钩便是一轮满月了。

八月即望,明日便是中秋。

楼主:月落金陵曲  时间:2019-11-29 00:5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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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离开顾府,赶紧回了自己住的地方,张伯见着他进门,喜笑颜开道:“哟!少爷终于回来啦,这几天家里怪冷清的……”

顾言揉了揉鼻子,打断道:“张伯,我爹叫你回主府找他一趟,有事儿嘱咐你。”

张伯一点都不带迟疑,应了顾言,放下手里的活儿就赶紧回去了。

把张伯骗走,顾言开始在府里进行地毯式搜索,把屋里翻了底朝天,一共搜刮出一百三十两纹银,一些碎银子和铜钱,还有点值钱的细软。

顾言打好包袱,正要跑路的时候看见在院里打扫的两个下人,天气都冷了,他们的手像是干皱的树皮一般,顾言心一软,把零碎的银钱全赏给了府里三个下人。

顾言思前想后,还是给张伯留了一封信,封了三十两银子,嘱托他如果顾府还能留人就让下人们回顾府,不能的话就每人分几两银子遣散。

安顿好这些事,顾言避着下人背了包袱从后门偷偷溜走了。

顾言买了两坛酒,去找了裴书锦,书锦在府里的处境依旧不好,天冷了屋里都没有添炭火棉被,已经近乎是被遗忘在府里这个角落了。

好在书锦不像他是个眼里揉不了沙子的倔货。屋里昏暗,书锦在门口借着夕阳,捧着本书看得认真。

顾言锁了门和书锦喝酒,其实也差不多是顾言一人饮酒醉,书锦拉着他喋喋不休地劝:“这是怎么了啊??你都喝进去一坛了!不掂量自己酒量吗?!小言!”

顾言酣畅淋漓地喝掉一大坛的酒,晕得连北都找不到,跌跌撞撞地趴着窗口直吐,疯言疯语,口齿不清,醉得稀里糊涂。

裴书锦也陪他喝了些,虽然没有醉,动作反应却是迟缓了些,他本就有腿疾,看着顾言撒酒疯拉不动也劝不动,又是收拾屋里的残局,又是费力把顾言扳到床上,把他那一身吐脏的衣服扒下来。

好在顾言白天打架已经耗了太多体力,没闹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书锦松了一口气,慢吞吞地整理着屋子。

顾言睡得不安稳,眉头紧皱,脸色泛红,嘴里一直念叨着,蜷缩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夜趴在床头捂着胃喊疼,书锦只好又给他熬药又喂他喝,足足折腾了一晚,天见亮时两人才终于踏实睡下。

二人快中午才醒,书锦忙活着给顾言熬粥煮面,顾言依稀对自己就昨天拳南山脚踢北海的德性有些记忆,心里惭愧,乖乖地帮着书锦收拾床榻打扫屋子。

吃饭的时候,顾言挑着一碗清汤寡水的面,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往书锦那儿看,书锦碗里面条都只有小半碗,装了一大半的汤水,顾言心里更加难受。

顾言心疼书锦,可是也不知该怎么说,只好蒙头吃了两口面,心里坠坠的。

书锦看着顾言,夹了两筷子烫青菜给顾言,有些难为情地开口道:“小言,你是遇见什么事了啊?”

顾言拨了拨碗里的面条,无所谓地说:“和我那些后娘和便宜哥哥彻底闹翻了,离家出走,不打算寄人篱下受那窝囊气了。”

书锦皱眉,犹豫道:“怎么突然这样?和、和赵公子有关系吗?”

书锦一无所知,无意中提及的人却一下子把顾言的心扯得生疼,顾言突然觉得喘气都有些痛。

顾言握紧了筷子,身体绷得像一张弓,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轻松道:“和他有什么关系……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这人了……”

裴书锦眉头越发紧了,担忧的目光盯着顾言,很久才叹了口气,放下碗来拉着顾言的胳膊道:“你有什么难过的……别硬撑着。你昨天,叫他名字叫了一晚上,又哭又叫的,我……”

顾言像是兜脸被抽了一个耳光,整个人都呆愣住了,心口竭力护住的疤又被抠开,疼得他欲哭无泪。

顾言捧着碗,一时之间无言以对,伶牙俐齿的他此刻反驳不出一句话,他张口结舌,不知怎么形容,话音还未出,眼眶就全湿了。

顾言痛苦捂着脸,抓着头顶的头发,哽咽而惶然地低语:“我……为什么啊……为什么……”

书锦赶紧把他的手掰开,柔声安慰:“别这样啊小言……何苦和自己过不去……”

顾言压低声音,几近恶狠狠地质问:“我有多喜欢他?他不清楚吗?为什么要这样骗我?他的心到底是有多狠……这种人、这种人!我怎么就会栽倒他手里!”

顾言心神大乱,这些天来累积的痛苦和失望压得他喘不过气,向来重视面子的他哭得形象全无,颠三倒四地质问着:“他对我一句交待都没有吗?!他走后我做了那么久的噩梦,他是个骗子!他骗我人!骗我钱!走得那么干净利落!他耍我,像是耍一个傻瓜!”

书锦紧紧抓着顾言的衣服,用力抱住了他,推己及人,往事回望,他心里跟着发疼,不由得也泪湿眼底。

“别想了小言……就当没有缘分吧。忘了从前,也算是给彼此一条生路。”

“我不能忘!”顾言挣扎着,哭得眼眶通红,眼神里的狠劲儿却依稀还在。

他握着拳头,红着眼恨恨道:“我真恨他!”

“小言!……”书锦看他这样,哽咽着叫他名字,搂紧了他的肩膀。

顾言狠戾的目光接触到屋里靠墙的那张旧桌子上,依稀还见得不久前那个人临桌而坐,悠然地喝了一杯茶,靠着墙闭目养神,嘴角噙着一缕笑意。

他永远是那样一副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倒的样子。他看不透他,总觉得他那双眼睛里有山川湖海,有说不清的过去和神秘,他睁开眼睛挑起嘴角向他微笑的时候,他觉得心底开了一整个春天的花。

顾言的气势突然颓了下来,他缩着肩膀,张开空空的掌心,眼泪却悄无声息地一直往下掉。

顾言闭上了眼睛,表情痛苦却又无可奈何,声音嘶哑道:“……可我也真爱他。”

楼主:月落金陵曲  时间:2019-11-29 00:5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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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不是善于倾诉的人,好在书锦是他唯一的挚友,而且生性温和沉稳,不会多加置喙,只是沉默地陪伴安慰他。

顾言在书锦家里无所事事,为了不给书锦添麻烦,他也不能总在屋外活动,怕让裴府的人看见,屋里又没有什么消遣玩乐的,他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实在发慌。

顾言和书锦商量:“阿锦,你陪我出去一趟吧……我以后想去云游四海,不会在江城了,临走前,我还想最后看看……”

书锦想点头,但是为难道:“我现在……你和我出去……可能会被说闲话……”

顾言嗤笑道:“我现在还怕别人闲言碎语?……哎,我现在一样不方便在城里走动,我怕遇见顾府的人……本来没想让你陪我去人多的地儿,你和我去城郊一趟吧。”

裴书锦自然应了,他已经许久不曾迈出家门,坐马车路过红火热闹的街巷,看着门庭若市的济世堂,一年前的时候他还在这里高坐上位,风光体面地给人看诊,全城谬赞他一声小神医,任谁对他都是称赞恭敬的。

谁知道造化弄人,他清楚地记得狼狈不堪地回城之后,落魄颇足的他被街坊邻居指着脊梁骨嘲讽谩骂的样子。他直到现在走在青天白日下都有做过街老鼠的感觉。

他怎么也想不通,他不曾做过什么坏事,悬壶济世也算是攒了几年功德,却不期得到这样一个下场。

裴书锦拉上了马车的帘子,车外的繁华盛景全乎和他无关了,他就躲在见不得人的僻陋处,一袭旧衫、一张薄衾、残羹冷炙,拖着一条残缺的腿和伤痕累累的心。

他不过十八岁,却已经活成了无指望的样子,已经全不见那时名满江城的韶华风姿了。

裴书锦拽着洗得发白的袖口,那条残缺的腿隐隐做痛,他偏头看向顾言,曾几何时,他是万分羡慕顾言的。

那样永不熄灭的活力,永不疲惫的激情,好像永远都是轻歌纵马的快活少年。

而他从小被四书五经里的道义束缚着,浩如烟海的经史子集将他吞没,儒家的中庸早早磨掉了少年该有的任性和骄纵,稍稍长大一点,他就懂得要接起济世堂的衣钵,他的天赋不是绝佳的,他夜以继日地研读玄黄之术,长达十年如履薄冰,无论灾病,一日不敢有废。

他本以为来日方长,总有天地可展宏图,不能为良相,也能为良医。

然而什么都没有,他连自己都医不了。

如今顾言身陷情网不能自拔,而他却连一句劝慰的话都说不出,他自己犹是一团糟,犹是看不开,情字穿心,他尝尽了苦痛,却仍旧没有半点经验可供传授。

顾言反常地沉默了一路,出了东城门,可以远处村落里房屋星星点点,夕食时分炊烟四起,大片的庄稼收割后留下满地枯黄秸秆。

道路有些崎岖,裴书锦陪着顾言下了马车,走了一小段路,就看顾言放缓了脚步,停在了一处简陋民房前。

顾言犹豫许久,伸出手一推竹篱门,篱笆的吱扭声在僻静的院落里格外清晰。

顾言进到院落里,只缓慢地在四下望了望,心就凉了大半。

屋子连门都没有锁,一推就应声而开,屋内空空落落,四处落满尘埃。

他拎起竹筐里扔着的那把剔骨刀,刀背有一块已经开始生锈了。

顾言手指磨蹭着那一块刚生出的锈迹,他突然哭了。

顾言茫然地环顾四周,这一间又破又小的屋子,却四处都是他心底里不可告人的甜腻回忆,他脑子里纷涌而至的往事几近要溢出了,而从前的快乐如今却成了剜心的刀。

“他不会再回来了。”顾言的声音有些嘶哑,他低着头,眼泪滴落在地上,他却朝着裴书锦牵起嘴角笑了笑。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他总以为我傻,以为我没心没肺,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我有多怕失去他啊,有一点风吹草动我就担心地不的了……”

“好啦。”顾言扔了刀,搓了搓手,笑道:“这下预感成真了,我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我再也不用怕失去他了……”

顾言的声音越来越小,裴书锦想要劝慰,却张口结舌,最后只能痛心地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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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们撸主对不起你们……因为三次元有事消失太久……我回来啦!!请你们继续爱我好不好好不好嘛!

楼主:月落金陵曲  时间:2019-11-29 00:5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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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嘴里强颜欢笑,心底里到底还是难以放下,眼看着天色见暗,顾言挣扎了许久,还是拉着裴书锦上了西山。

顾言凭着记忆寻找赵武在山林中搭建的房子,终于在天黑透之前找到了。

围栏开着,顾言进去后发现小鹿不在,但鹿窝旁还有半垛有些发黄的草叶秸秆。

顾言几乎可以肯定,赵武在离开他之后还回过这里,不然小鹿不可能还有这么多草料。

顾言正发愣的时候,小鹿悠闲地撞开围栏回来了,琥珀一样亮的眼睛盯着二人看了许久,跑到顾言腿跟前蹭了蹭。

顾言鼻子一酸,蹲下身抱住小鹿,委屈道:“***,没他鹿也饿不死,他哪儿拾掇那些草料……他最后还来看看鹿……我***连只鹿都不如!”

顾言失魂落魄地进了昏暗的竹屋,他在桌上摸到了残余的半根蜡烛,刚点燃就发现桌上放着东西。

桌上是一块半掌大的白玉牌,下面压着一张纸。

顾言皱眉拿起了白玉牌,这玉质地温润,手感及其柔和细腻,通体泛着凉意,上面精雕细琢着一只踏云麒麟神兽,即使粗略打量也发现工艺极为精妙,麒麟双目炯炯,鳞片细腻,威风逼人,旁边雕饰着缠枝卷云纹,既有凌霄气势,也不乏连绵祥瑞。只可惜玉牌正中的麒麟背上穿过一个创口不平的圆孔,孔周围已经有了几道裂纹,即使再名贵的玉器,也已经废了。

顾言小心翼翼地握紧玉牌,拿起桌上的纸,眯眼打量,没想到赵武那厮留下的竟是两句文邹邹的诗。

“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仅仅十个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顾言前后翻了那张薄纸两三遍,也再没发现多余的一笔。

顾言皱眉盯着那张纸,好半天才颓然地问裴书锦:“他到底想说什么啊……”

书锦皱了眉头,解释道:“……参辰为二星名,参星居西方,辰星居东方,出没两不相见……”

顾言愣住,拿着那张纸的手微微发抖,他轻嘲道:”所以……他的意思是,他这一去,怕是永不相见了?”

顾言的嘴唇顷刻煞白,裴书锦赶紧握住他不断发抖的手,解释道:“别这么想……”

这一天下来,顾言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最后支撑着他的希望也破灭了,他感到脑中像是有什么断裂一般,他只觉得眼前发黑。

彻底的绝望反倒让他冷静了下来,顾言面无表情地临窗坐下,摊开手掌借着窗外的月光打量那只破损的玉牌。

“你看。”顾言带着无奈的笑意道:“他最后留给我的,还是一件破东西……”

顾言将玉牌在衣服上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怀里。

裴书锦一直拿着那张纸细细思索着,敛眉沉思了许久,他转过身来,走到顾言跟前,把那张纸交到他手上。

“小言。或许他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顾言抬头,有些费解地盯着裴书锦。

“他所引的这首诗,其实是诗人临别前送给发妻的。他挑的这两句最无情,但这首诗中最为脍炙人口的其实是最后两句。”

顾言只恨自己读得书少,抬头看着裴书锦,茫然地问道:“是什么啊?”

……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楼主:月落金陵曲  时间:2019-11-29 00:5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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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把自己的行李打包好,拿出银两和值钱的物件来回把玩了好久,把钱分开藏到了身上好几个地方,坐在桌边喝了两三杯水,才下定决心叫了书锦。

书锦正在外面晾衣服,闻言赶紧跑了回来,进门擦了擦手道:“起来了?中午吃包子可以吗?我把昨天买的鸡蛋炒了……”
顾言大义凛然道:“书锦!我决定要走了!”

书锦凑过来,这才看清了床边的包袱,皱眉道:“你要去哪?回家吗?”

“不!”顾言斩钉截铁道:“我要去京城。”

书锦皱眉道:“怎么好端端地要去京城了……”说到一半,仿佛反应过来一般,恍然道:“你莫不是想去找赵公子?他说他在京城长大,但又说四海为家,何况京城那么大,何时才能找到……”

顾言捏着手掌,决意道:“他以前问我有没有去过京城……他从来不喜欢说废话,既然他这么问了,我想十之八九他会在那里。况且……”

顾言叹气道:“我在江城呆了快十八年了,日复一日,实在没什么意思了,也不想再回去装孙子。我长大了,也快要弱冠,我想出去,哪怕……哪怕就是找不到,也算出去见识世面了。”

裴书锦坐在床边沉默了许久,最后只能感叹道:“是啊。天高地广,何必在这里坐井观天……”

顾言在书锦家里多呆了一晚,次日清晨天刚亮,他就背着包袱走了。

时辰尚早,酒肆商铺大多都还没有开门,加上六皇子入城后全城摊点都严加整治,驿馆周围二里禁止喧哗走动,街上更显冷清。

顾言孤身一人走在发潮的青石板上,他握了握肩上的包袱,望着不远处城楼高耸,心中百转千回。

此次一去,前路未知,他身上并无充足银钱,平生也没有一技之长。他在江城是富贾之子,锦衣华服养尊处优,一旦他出了这座城门,就是通往京城的管道上一个风尘仆仆的赶路人,等着他的只有拮据的日子和未卜的前程。

城门口已经聚集了一些赶着出城的马车和行人,时辰一到,城门洞开,城内的车马陆续驶出,挑着箩筐的贩子三三两两地进来。

顾言紧握的手心里都是汗,他有些犹豫地回头看了看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还是心下一横,走了过去,将通牒递给守卫。

守卫扫了一眼便放行了,顾言脚步却有些凝滞,许久都走不出门洞。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呼喊:“小言!”

顾言猛地回头,裴书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因为腿脚不便,动作慌乱,顾言又迎着他跑了回去,裴书锦一把握住了顾言的手,上气不接下气道:“我、我和你一起……”

有人陪伴,顾言的心情轻松了一些,但是走在官道上的时候,还是不安地拉着裴书锦叹道:”书锦,我特别开心你能陪我……但是,此次一去,我也不知道以后会遇到什么,我没什么本事,身上也不剩太多钱了……我怕自己会拖累了你。“

裴书锦握紧了顾言的手,叹气道:“小言,你说什么呢。是我要感谢你,你给了我走出去的勇气和机会。我不曾做错什么事,也向来问心无愧,我为什么一辈子都要呆在见不得光的地方……”

顾言眼睛一亮,笑道:”你终于想通了!其实我本来就想带你一起走,可是我想到你最艰难最苦的时候都没有离开那个所谓的“家”,我又保障不了你日后衣食无忧……这才不敢带你走……”

裴书锦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旷野,道路边上杨柳依依,他的一生还很长,他不应该永远挣扎在那样的耻辱和晦暗里。

裴书锦笑道:“小言,我同你一样,十八年了,没有想过会离开江城。我在扬州出事了以后,被人家赶出来,那么大的扬州城,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江家的一点事情便是全城的谈资,我走在路上都会被人戳着脊梁谩骂侮辱,稍微找个地方坐下歇脚,小孩子都要拿石子打我几下。我惶惶如丧家之犬,又身无分文,江家的二管家差人送我回江城,我本以为他也是好心,怎知回城以后才发现江城早已和扬州一样,脏水泼得铺天盖地,故乡如异乡,都已是声名狼藉。“

话说至此,裴书锦脚步慢了一些,旧伤隐隐作痛,他握紧了顾言的手,苦笑道:“在江城,我家世清白少年成名,从未想到有遭一日名声败坏众叛亲离。刚回来时,身上都是伤,每块骨头都疼,腿也治不好了,那时我觉得与其这样苟且偷生,倒不如死了干净……”

顾言是个嫉恶如仇的急脾气,只是听着想着都要气得吐血,顾言磨牙,恶狠狠道:“书锦!你一生清白!怎么任人这样欺辱!要是我,我非要去他江家杀人放火!大不了同归于尽!”

裴书锦只是傻傻笑着:“……你也知道我的性子。刚开始回江城的时候,虽然日子艰难,但心里始终还有奢望,希望他有朝一日能明白,还能到江城找我……”

顾言有点慌张,书锦虽然生性温柔,但并不脆弱,从小到大,很多事都一个人死撑,这么久了,他背负着那么沉重的往事,面对那么险恶的人事,从来没有哭过,今天却掉了眼泪。

顾言手足无措,结巴道:“书锦,书锦,你别哭,那样的人,害你那么惨,为什么还要记挂他呢?你那么好,会有更好的人喜欢你……”

裴书锦破涕为笑,点头道:“是啊。我和他满打满算相处也不过一载……那样的人,算我高攀不起吧,早该清醒了。他唯一能找到我的地方就是江城了,只要我离开,哪怕日后他真的后悔了,我们也后会无期了……”

裴书锦紧攥的拳头松开,最后转头看了一眼已经格外模糊的城门,决然回过头,轻笑道:“不过,即使我在江城里苟且偷生直到老死,也不一定能等到他来找我啊……”

“我以后,再也不等了。”

楼主:月落金陵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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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寒武纪年

发表时间:2017-03-01 05:08:00

更新时间:2019-11-29 00:5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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