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水读 >  天涯 >  红袖天涯 >  断尾鱼(1)——我想站在你的身边,不给你丢脸。

断尾鱼(1)——我想站在你的身边,不给你丢脸。

楼主:晶粉儿  时间:2019-04-24 11:19:58
断尾鱼(33)他看了看抬不起来的那根手指,仍旧像老二一样耷拉着
人世间种种之所以存在,就因为永远不会实现。
彭程突然从床上弹了起来,额头上的汗水沿着脸颊滚落到下颌。他浸没在床上的黑暗里,地面上,是白白的一片月光,豁亮了。小伙子憋着气很久,好歹是吐了出来,大口的喘息着。
他生咽了下口水,仍旧心有余悸,喉结上下的窜动,那嗓子里干涸极了,他微微的一蹙眉,有些疼。怎么又睡着了,彭程心里想着,许是熬得太久了,这两天他总是莫名其妙的就睡着了。他看了看抬不起来的那根手指,仍旧像老二一样耷拉着,用另一只手掰了掰,还是有些疼的,那他就放心了。
他感觉有点渴,砸吧砸吧嘴,竟连舌苔似乎也干巴巴的,他朝旁边的桌子看了看,那里独独剩下一个户外用的暖水壶,那还是刚搬过来的时候贝贝拿来的,那姑娘心细极了。
“程程,和凉水不好,你喝点暖的。”那天的艳阳还是早春时节的,仍旧是鲜亮的黄绿色,像是年轻女孩的胸脯,青嫩青嫩的,她笑得美好极了,露出异常漂亮的一排牙齿。
这些天过去了,贝贝再没有提起那天晚上的事儿,她真的就像是一切都没发生一样,但是她还是走了,他能感觉到。不知道是为什么,彭程讨厌她的好心情,吵架糟糕极了,她得到了他的心,他的承诺,但她弃之如敝履。
彭程把水壶拿了起来,打开盖子,那里面的水已经很凉。他把那水壶拿在手里摆弄,心里有些奇怪了,怎么那天砸了那么多东西,单单这水壶摆在这样招摇的位置,却唯有它幸免了。他又把水壶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感觉似乎没什么味道,只要没有味道,那就能喝。
记得贝贝拿水壶来的那天,一并拿了一盒蜂蜜过来,他还说自己不吃来着,差不多是放在大衣柜里了。小伙子站起来,走到那一片白白的月光中间,那大衣柜的前面,在一堆衣服中间翻腾。
大衣柜的玻璃都碎了,只剩下个架子还戳在那里,像是墓志铭一样的提醒着他,东西可以乱吃,话是不能乱说的。这屋子里的东西也再没剩下什么了,就像是他自己,如今他也没剩下什么了。
屋子里的灯彭程再也没有修上,反正他已经适应这黑暗了,只要不合眼,他感觉什么都好。贝贝像是对待陌生人那样对待他,她跟他玩外交,很礼貌的外交,客套而有距离,说以前一样的话,和以前不一样的说。
今天睡得太难受了,他不该合眼的,怎么就睡着了呢?睡觉简直太吓人了。他已经在家里呆了三个班了,从那天开始他下了班就回来,下了班就回来,他想证明给贝贝看,可是贝贝再也没有来过。
“贝贝,你来呗!”
“哦,我看看吧!过一会儿有空的。”她总说过一会儿有空的,但是她从来没有空。等得足够久了,彭程开始怀疑,她文贝贝的心怎么这么狠呢?
他喝了一口那水,说真的,放得时间还是太久了,确实味道不太对,就连蜂蜜的味道也不太对了,像是加了胶水。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天都这么黑了,时间才不过九点。那小东西一按就卡卡的响,彭程在通话记录里着找着,找了很久,终于找到贝贝的电话了,他举着电话,想了想,接着他又在通话记录里找了起来,然后拨了过去。
“薛姨,你忙啥呢?”
——
周末下午,洛尼一直跟着贝贝,有那么个机会,她便说自己有事,说去董事长办公室里说。
洛妮拿着个咖啡色的小包,一进门便举到眼前,堆着满脸腻人的笑:“我晚上有个重要的活动,我想洗个脸化个妆。”
“就这事啊,那你就直说呗!随便用,什么活动啊?你相亲吗?”
贝贝其实是随口问的,她也没指望洛妮回答自己,许是洛妮也太自信了,偏有些羞怯的笑了笑,应了一声。要说这洛尼也二十九了,长着一张二十一二岁的脸,鲜嫩得的很是诱人。她羞涩极了,有些得意,说这回这个男孩子是她的高中同学的大学同学,但是跟她高中同学的关系一般,上完了大学以后又去当兵,现在是个级别还挺高的现役军人。
“有多高,比周哥高吗?”周哥是个退伍老兵,听说是十五年兵,是个士官。
洛尼眨了眨眼,难掩兴奋:“比周哥高多了,他现在可是连级。”
——
“不用这样吧!小美人,一个连级当兵的,也不是大款,你看你这是干啥?怕压出褶子?”贝贝看着洛妮紧张的样子,她坐在通勤车上,屁股都不敢挨着座位。
“要不说你贝贝姐,连级干部,现在家里没有点实力能混上连级干部吗?”洛尼娇俏的小脸神采飞扬的挑了一下眉毛,似乎还没见着人,她便已经心有所属了。
“你看咱们周哥,十五年兵了吧!才是士官,手还受过这样重的伤,转业居然连工作都没有一个,还自谋职业到咱们这里来了,一个月都不到一千五。”
女人嫁得好总是比干得好更让人羡慕,似乎女人这种动物就应该是男人的配搭,全部的好命,便就是那男人的前途了,最自我的不过是再生出一个更优秀的孩子,撑着自己的体面。
“你见过他的样子吗?”贝贝一直有些酸。
“姐呀!这么好的条件你还挑什么样子啊!我没见过,不过我同学说就是有点矮,长得还行。”
记得洛尼曾经说过:“我的男朋友一定要一米八以上的大个,我这么矮,我也得找个个高的,改良改良品种嘛!还得长得白净帅气的,我这么好看,就差一个个儿了。”
“你不是不接受低于一米八的吗?你不说,那是瘸子吗?”
小美人恍惚的想着什么:“哎呀!还能啥都有啊,我以前就想,我交这么多男朋友,都不成,没准儿,老天爷就是给我安排个矮的,是我找错地方了呢,哎姐,你说他会不会觉得我个子矮呀?”
“不会吧!他不是不高吗?况且你还这么漂亮。”
“嗯!也是。”洛妮得意的笑了。
刚才下了通勤车,贝贝给彭程拨了电话,说真的,她突然很想他。
世人大多不能摒弃自以为是的毛病,那天屋子被砸成那个样子,贝贝却不觉得不开心了,她也害怕,但不难过,甚至她有些踏实,在彭程说她可以随时回头找他,他会等她的时候,她感觉踏实极了。那一刻她看着他的黑眼睛,在更加污浊的屋子里,简直亮极了,她是真的感动了,于是她紧紧的拥抱了他,泪流满面。
女人的爱到底是什么?贝贝感觉自己是矛盾的,她似乎是人格分裂了,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不愿意嫁给彭程,但她想让他爱她。
很少见的,今儿彭程的手机正在通话中,贝贝收了手机慢慢的往家的方向走,她想用不了多一会儿,他就会拨过来的,他总是会立即回电话过来,然后他会道歉。
等了一会儿电话没有回过来,贝贝就要穿过那趟小树林了,这大体是不寻常的,许是没发现吧!她也就只拨了一下而已,想着想着她便又拨通了一次,还在通话中。
接着她又拨了第三遍,彭程扔是在通话中,这一次,她关了机。
——
吃过了晚饭后,贝贝才又开了电话,等待她意料中的结果,接着成堆成堆的短信,铺天盖地的飞了进来,如期而至。
“媳妇儿,你怎么关机了?”
“媳妇儿,你开机呀!”
“媳妇儿,开机呀!”
……
已经看不过来到底有多少条了,手机不停的响,像是要坏掉了,最后他说:“媳妇儿,我错了,你别这样任性好不好?我心里难受完了。”
姑娘很满意彭程的反映,她嘴上没说,心里却是笑了,笑得晦涩极了,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她逐条的翻阅着,欣赏一个人男人可以书写的真心,就像是战利品,他说他急坏了,求她有个动静,或者那么一霎那,她也有些担心,他该多着急呢?
彭程打了电话过来,几乎像短信来的一样快。
“你干嘛不接电话,你干嘛手机关机,你都把我心憋生疼生疼的,我都急死了。”
小伙子又聒噪了,像是那天砸东西时那样,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贝贝竟不再觉得恼了。她有些得意,这让她心里豁亮,似乎激怒他便是她快乐的原因,她能听见他正使劲儿的运气,像是强压着怒火,这更加刺激了贝贝,她竟呵呵的笑了。
“你还笑,你笑啥?我都急完了,再不开机我就杀过去找你。”这大概是语言能表达的极限了,他不知道他还能说点什么,才能让对面的姑娘真的清醒过来。
“你不是跟别人说话呢吗?”贝贝收起了笑,转而轻哼了一声,她轻描淡写的讽刺了他,但那扎得极准。
“媳妇儿,你说这话我难受不?我有点事儿,要不不能不听,不方便挂了给你打过来而已,你看你这样就关机,你怎么这么磨人呢?你这样,唉!你也太心狠了。”小伙子越说声音越小,他似乎是寒心了,说话间大体是有些埋怨的。
“好吧!那我道歉。”骄傲的姑娘到底是看到他的伤感了,偏又觉得不以为然,便道歉了,却也不太像是道歉。
“嗯!”彭程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句,显然不很满意。
“咋了?你还真不乐意了?”
“你那是道歉吗?你根本就不觉得错。你看见我给你发多少条信息吗?”他说,却不像是开玩笑,平静又内敛。
“挺多的,咋了?”
“173条,每一条我都是一个字一个字打上去的,我打的时候我手都哆嗦了。”他毫无波澜的说,像是说别人的事儿。
“那我一会儿也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一遍好不?”也许到了这个时候,贝贝仍旧没有意识到什么,无论是她自己的感情,还是彭程的感情,越是爱一个人,便会对他的期待越多,她是如此,他更是如此。
“你别开玩笑,你知道我多难受不?”彭程极力的控制自己,他心里翻腾着委屈,他是那么的爱她,担心她,离不开她,可自己在她的心里仍旧是一个玩笑。
“我错了,我都说我错了。”贝贝俏皮的推搪了,像那个大喊狼来了的孩子,她以为那不重要,但彭程没有回答。
“哎!我给你讲个新鲜事儿吧!”于是贝贝把洛妮今天相亲的事儿告诉了彭程,可他仍是没有反映。
“你有没有在听呀!程程,你可别这样嗷,生气生一会儿就得了呗!”
“他们俩肯定成不了。”他果然是个更知进退的人。
“为什么?”
“男的也不是傻子,洛妮这样强的目的性,没钱的都不爱要你,何况家里条件好的。”
“人家也没说是为了钱呀!”姑娘不大情愿的辩驳了。
“不是为了钱,她能那样嗷?媳妇儿,你可拉到吧!她心里明镜儿的,你也明镜儿的,切。”小伙子总算是高兴些了,两性关系,自然是各自角度不同,看问题的结果也不同。
“人的感情是相处来的,长得漂亮也就能看几天,你等这吧!媳妇儿,我赌他们肯定成不了,我输了我一辈子都不碰你。”
这可算是豪赌了,贝贝一口应了下来:“行!就这么定了。冲你这个赌,看来咱俩也成不了。”
彭程哼了一下:“你就笑吧!你早晚是我彭程的,到时候你看你后不后悔现在这么对我。”
楼主:晶粉儿  时间:2019-04-24 11:19:58
断尾鱼(34)生活就像是子宫,每个月都有突然坍塌的一天
之后,彭程的电话便时常占线了。
他不回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多,这功夫打过去是占线的,再过一会儿打过去仍旧是占线的,他们之间的通话变得越来越少,他不再常常打来,她也还不习惯打给他。
彭程说他还得跟义哥继续做生意,上班赚钱太少了,他似乎很久没有提起他要娶她了。这回,他拉上了那个胸脯滚圆的吧台,他说他得先从自己的澡堂子入手,卖些东西过来,然后再慢慢的滚得更大些。细算算,若是这样折腾起来,总是会有些忙的,他得给更多的人打电话。
“媳妇儿,那你说我正跟人家谈着呢,我还能说我媳妇来电话了,你等我一会嗷?”彭程说的话,听起来都很有道理,他变得越来越能说会道了,让人哑口无言。
两个人还是每天见面,有时候一起吃晚饭,去彭程的家里,他从不用她做些什么,总是喜欢自己来做,无论多累他都自己来做,他仍旧无微不至的照看她,就像她是个不能自理的人,但贝贝总觉得似乎不太对。
到底是哪里不对,姑娘也说不清楚,她甚至不能说服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那段时间现在想起来,总是混乱的,她不可能知道所有的事,所以不能通透。有的时候细细数数,贝贝又觉得自己像是无理取闹一样,那感觉就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就像每天都穿的衣服,和已经很少穿的衣服,无论多嘴硬,谁都知道哪一件会先从衣柜里消失。
——
生活就像是子宫,每个月都有突然坍塌的一天,一旦到了那一天,便感觉哪哪都是坏的。糟糕的事情很少单独出现,也许是战斗力不强,于是结伴而行。
姑娘手里的钱基本上花完了,又到没钱的日子了,她赶到彭程的小房子里找他商量,要说的也真都是些废话,和他能商量出什么办法来,没钱左不过是借,他还从来没借到过钱。
这天彭程正在家睡觉,他已经好些天没回来了,他害怕合眼,总是要困得实在不行了,才肯睡上一会儿。贝贝是自己开的门,还以为他不在家呢,推门却看见彭程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见进来的人是贝贝,彭程拧紧的眉头总算是松缓了下来,瘫在她的肩膀上,垂死挣扎犹如难民,白花花的两条胳膊圈上姑娘的脖子,他就又睡觉了,睡得香甜极了。
“你吃饭了吗?我没多少钱了,咱们去买点吧!”看他又睡着了,贝贝有些泄气,她有气无力的说着,想着兜里仅剩下的那点银子,又得往外花了,说真的,她真觉得疲惫不堪了。
“我吃饭了,媳妇儿,薛姨做了好吃的,带过来的。”彭程含糊的说,趴在她的肩头,身子便向下蹭,接着一头栽在床上。
当真有人能在他的梦里跟人搭话,彭程就是这样的人,贝贝知道他根本就没醒,那不过是梦里的呓语,也许都当不得真。彭程有这怪毛病还是小敏告诉贝贝的,那天她去澡堂子找他,正赶上小敏在嘲笑彭程。
小敏说起头天晚上的事儿,他们要倒班到休息大厅睡觉的,却谁也睡不着,偏就彭程嚷嚷困,不一会就睡下了,剩下小敏他们几个就在隔壁的小包间里偷摸打起了麻将。后半夜的时候薛姨做了好吃的,让叫彭程也起来吃点。那天小崽子赢了钱,很高兴的去休息大厅里找人。
“彭哥,起来吃点来。”
小崽子贴着彭程耳边说的,但这一句话,小伙子动都没动。小崽子也不含糊,伸手又拔了彭程两下,接着就听彭程厉声大喝:“把裤子脱了,把钱拿出来。”
——
今儿她恐怕也是叫不醒的,贝贝有些无奈了,她眼角长了些吃么糊,不大舒服,欠了那么多的钱,他还有心睡觉,姑娘歪头瞟了一眼,顿时一阵子厌烦。她伸手推他,方才发现根本就推不开,彭程的胳膊死死的扣着自己的腰,紧闭着眼睛装睡。
“你松手!”姑娘呵斥了。
终是没法再装睡了,彭程这才睁开稀松的睡眼,干哑着嗓子说:“媳妇儿,咱们房租该交了。”
贝贝脑袋嗡得一声响,感觉什么都听不见了。自己就是为了没钱来的,还一句话都没说,就又多添了一笔开销。上个月还给小星的钱才刚借回来,现在又要房租了。
“行,好吧!”姑娘感觉口干舌燥,想必不是所有人都有本事借钱生活,她就享不了这样的福。
彭程小狼一样的眼睛在贝贝话一出口时,就警觉的瞪圆了:“媳妇儿”他一把搂住她,又把她带进怀里:“下个月我一天就吃一顿饭,我省一点,你别担心了。”
他终于是彻底醒了,乖觉的看着她的脸色,他真的是了解她,甚至远胜于贝贝自己。贝贝知道彭程也是没有办法的,她不该怪他,便也抿嘴笑了笑,但这似乎并没让他放心多少,他仍旧看着她的脸,眼神儿在她脸上上下的扫荡,试图确认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她看得出他心里是害怕的,于是她撅起嘴在彭程的嘴上轻轻的啄了一下:“没事,这不怪你。”
——
想说的话终是没开了口,那天姑娘又灰溜溜的回了家。之后的日子像是钝刀下的鱼肉,度日如年。欠帐越来越多,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还是来了,彭程不敢多来招惹他的姑娘,约个会,说话也都是小心翼翼的。尽管如此,贝贝仍开心不起来,她满脑子都是日期和钱数,压得她开始头痛失眠。
她的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起来,总是烦躁的埋怨彭程,觉得他是个没本事的男人,要啥啥没有,还天天要吃饭。两个人但凡一见面,没几句她就开始嚷嚷,跟他发泄,彭程不来找她了,又觉得他骗了自己这么多钱,现在就不理人了,简直禽兽不如。说真的,连她自己都觉得那是在找茬。
男人最终还是男人,男人大多受不了这个,只是彭程不是普通男人,他受不了也受了。他不说,不反抗,但他不想跟她说话。
贝贝很快就发现他在逃避自己,也许这才是真的难受,无论如何都难受,要也难受,不要了照样难受。
贝贝开始像一个怨妇那样的叨咕,嘟嘟囔囔。大概没有一个女孩、儿想要变成一个碎嘴子的老娘们,但是生活总会带来足够多的教训,让姑娘们越发变态起来。那就像一条漂亮的手链,上面穿着许许多多好看的珠子,但珠子总会脏掉,哪一颗脏了不好看了,人们便会看见哪一颗,接着只看见那一颗。
姑娘的生活终于陷入一塌糊涂,这个时候其实还没有人跟她催债,但她已经被自己逼上了绝路了。贝贝还不知道,现在面前的这些,其实还都算不上是困境,至少她还没有想逃,她还没经历过真正的一塌糊涂,现在的她正过着她跟彭程之间最为美好的一段日子,只是这段日子太短了,像钱一样,少得不够花。
楼主:晶粉儿  时间:2019-04-24 11:19:58
断尾鱼(35)嗓音是悠悠的,像是飘在空气中咖啡的香味,浓稠诱人
终于又挨到开工资的日子了,没人知道那多让人急不可耐,贝贝又一次提前三天,便已然面对弹尽粮绝的窘境。
.这个月,彭程几乎没有赚到什么提成,他是这家澡堂子的下线,连那个吭哧瘪肚的小崽子都比他赚得多。澡堂子里几乎所有人都会吆喝“大哥,擦鞋不?十块。”却唯独他不再说了。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彭程都在忙活和义哥的生意,他们俩白天晚上的忙活,废寝忘食。其实他很不喜欢擦鞋的工作,从一开始他就喜欢,那么干不过就是为了赚钱,为了贝贝赚钱,为了她,他觉得干啥都是要得的,但擦鞋那事儿简直令人发指。
今儿又赶上澡堂子的同事们要一起吃个饭,拿到了钱的人,总是雀跃的,难以安分,彭程很想去,他再不想灰溜溜的了。
上个月开工资的时候,澡堂子的同事们就一起吃了一顿。那一顿,彭程推脱了,他编了个还不错的理由搪塞了过去,这一次再编理由搪塞似乎有点抠门的嫌疑了。他觉得开不了口,那也太没脸了,况且他心里也还挺想去的,苦唉唉了一个月,那姑娘连个笑模样也没有,他很想发泄一下,这样的聚餐正好是个机会。想着这些,那感觉便拱拱嗖嗖的,总是瘙痒着他,于是他没怎么纠结便答应了,用剩下的那点工资里唯一的红票子,交上了份子钱。
小敏抹搭着厚厚的单眼皮,傲人的胸脯在小伙子眼前滑了过去,她的重心从左腿转到右腿,又从右腿转回左腿,带着浑圆硕大的屁股来回的晃动了。她喜欢红色的指甲油,但她不擦口红,雪白的皮肤,像是滑腻的奶油,偏显得那唇已然红得明亮,她现实哼笑了一声,用眼皮间细弱的夹缝抿了彭程一眼:“这回去了?”
小敏的嗓音是悠悠的,像是飘在空气中咖啡的香味,浓稠诱人,却总是摸不着踪影,她的这话深深刺激了彭程的自尊心,他已然转了身了,却又回头看了看小敏那扬起脖子,她眼皮朝下,一张白净浑圆的脸,看似漫不经心。
彭程微蹙的眉头终是放了下来,收起一脸的不驯,他腼腆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
贝贝独自等了彭程很久,等得她甚至有些恍惚了,这一次他们没有约好,只是几天前姑娘提了一嘴,说开工资的时候她还在家里等他。巧的是,今天彭程还是不当班,她猜他又没回来,八成是在等钱。
天眼看着就要黑了,贝贝给彭程打了个电话,只是没人接听,又过了很久彭程才终于回了电话过来。
“工资开了吗?”贝贝开门见山的问他,她竟这般的急不可耐。
“嗯!”彭程应了一声,用左手揉乱了头发。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她终究还是个简单的姑娘,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她的急切有多让人寒心。
“媳妇儿,我得给大哥送房租去。”接着,他说他会回来晚点,尽管晦涩,那言下之意不外乎让贝贝别再等了。
简单的姑娘还从没见过这套路,她哪里听得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直说没事,说晚点不要紧,她在家里等他。彭程再三的劝解,总是不能打消贝贝的念头了,终于她一语道破天机:“我答应小星把钱给她送去,你尽快回来吧。”
两个人都悻悻然的收了线,大概两个小时以后,已经八点多了,天黑压压的盖满了头顶,彭程终于到了家。
他推开大门,钥匙拧锁的咔咔声今儿听起来特别的大,贝贝紧张的从床上站了起来,她侧过身子,歪着脑袋,透过昏黄的电视机里透出的一点光亮,看着门口,那隐匿在黑暗里的人。
“回来了?”姑娘试探着问道。
“嗯!”彭程应了,闷头走了过来,手里似乎拎着什么东西。他绕过了床,拉着姑娘坐下,牵起了她的右手,拇指在她的手臂上来回的磨蹭。他抬起头笑着看她,满眼皆是璀璨,四目相对,小伙子有些羞涩了,低头珍视的抚摸着那青葱一般纤细的手指,在她白璧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媳妇儿,我给你买了块蛋糕,草莓味的,小敏说可好吃了。”彭程耷拉着眼皮,睫毛在脸上拉得老长老长,他似乎说得没有那么起劲儿,想必那蛋糕远没小敏说的那么好吃。
“钱呢?”她问。
彭程正转头拿起随手放在床上的蛋糕,刚才又转回来,正对上贝贝的这句问题,那姑娘透亮的大眼睛,期待的瞧着他。小伙子惊得挑起了眼帘,他先是一愣,接着他拿出那个盒子,白色带着卡通花纹的盒子,看也不再看贝贝一眼,只低着头拆开蛋糕的包装:“媳妇儿,你看看,可好吃了,你看看先。”
早晚总是会知道的,其实晚知道也不过就晚了五分钟,真就没多大差别。工资花没了,仅剩的一点零碎被彭程买了这块漂亮的蛋糕,现在他兜里,怕是连十块钱也没有了。贝贝一点儿吃蛋糕的心情都没有,这功夫她看着草莓蛋糕,心里觉得那就是一坨屎。
钱这玩意本身没什么价值,特别是对于一个有钱人来说,任何东西的价值都抵不过爱人热诚的心意,但是对于一个负载累累的人,或者对于一个还不知道这个爱有多重要的人,钱还真是很值钱的。
贝贝歇斯底里的质问彭程他脑子里装得是不是大粪,他不知道自己欠着小星钱吗?为什么不留点,为什么不?她平静的接受了他告诉她的现实,接着猛然炸掉,她吵嚷着,用声带能发出的最高音吵嚷。
彭程似乎并不擅长辩解,也或者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做得更不地道一些,反正他一句话也没说,听着他的姑娘像是菜市场的主妇那样,释放了天性。
——
嚷嚷,让贝贝直迷糊,他却始终无动于衷,只是呆呆的坐在哪里,手里拿着那块蛋糕。
贝贝深吸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她不想再跟他多废话了,甩门而出,沿着全市最繁华的马路,一路向南奔跑。自己等了这样的久,等待着彭程的工资,哪怕是花上几天再没了也好,谁能想到连个影子都没看见,钱就没有了。
她似乎哭了,可是不知道眼泪都跑到哪里去了,她伸手摸了摸眼角,什么都没有留下。跑出老远后,彭程打来了电话,贝贝看见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反蓝的显示评上,彭程的名字,一闪一闪的,那东西嗡嗡作响,这响动真让人闹心极了。
她反复的挂断,彭程又反复的打来,这似乎更刺激了她的欲望,于是贝贝干脆关掉电话,不再理他。
楼主:晶粉儿  时间:2019-04-24 11:19:58
断尾鱼(36)他眼神深远的望着更远的天,那窗口正对着的,月亮下的天
一个人狂奔在夏末秋初的马路上,她像个要逃脱自我的傻子,脚步如同深夜里的闹钟,吧唧吧唧的拍在石砖地上面,风逆着她奔跑的方向吹散头发,她终于不再哭了。
如果以为这就是全部,那也太小看这现实而冰冷的世界了,金钱让人得到多少,就能再让人失去多少。人性在金钱面前从来都是一文不值,破败不堪,以至于拼凑不出大致的摸样来。文贝贝不是只看得见钱的人,更为可怕的是,她自己也还没能认清这一点。
终于,贝贝跑累了,她的脸已然满是汗水,随着脸的轮廓滑落到下颌,她大口的喘息着,胸膛里不知道因为什么,隐隐的有些疼。她知道彭程也是没有办法,总共也没多少钱,那些工资即便都给了自己,也是不够用的。房东大哥的房租,早晚都得交上,就算是彭程把钱都给了自己,她也会给大哥送去,不过如此,又有什么好怪他的。
也许是跑累了,贝贝心绪平静了许多,她打开电话,沿路往家的方向走。原本还以为彭程会像以前那样,打很多个电话给她,或者发很多条信息过来,这一次却什么都没有。
走着走着,贝贝又转回彭程的家。屋子里黑凄凄的已经关了灯,想来已经睡着了。她趴着窗口往里面看,隐约见那床上似乎躺着个光溜溜的男人?突然她有些生气了,不理解他怎么还能睡得着。一股子冲上脑门儿的怒火,似乎来得太突然了,她开始踢门,可无论多使劲,始终没人开门。终于她意识到彭程可能根本没在家,那个床上的男人,搞不好只是一堆被子,他也许正在找她,于是她打了彭程的电话。
电话飞快的接通了,连回铃音都没响:“媳妇儿,你去哪了?”
“你在哪呢?我在你家呀。”相对的两个人,同样的着急。
“哎呀!我在你家楼下,你怎么……你都给我吓死了。”他有些急头掰脸的,想来是懊恼了。
彭程去了贝贝家楼下,而贝贝回了他家,多巧的错位,让人想起向左走向右走:“也许这就是注定的,咱们想的不一样。”姑娘偏要这样说,好矫情的说。
“怎么又不一样了?啊?”小伙子无力了,但他唯有急切,贝贝的心思也太诡异了,找了这老半天的,他都急得快尿裤子了,总算是找到了,末了她来了这么一句。
“媳妇儿,你别这样行不?我求你了,我们想问题的方法一样一样的,难道你没发现?”彭程似乎又跑了起来,风在电话里总比外面更大一些:“要是不一样,你能上我家,我却上你家嗷?”
——
贝贝蹲在彭程家门口,像是蜷缩着的小猫,两分钟没到,彭程便飞跑了过来。他冲进楼道,带着一路的劲风,在看见姑娘的那一刻长出了一口气,脸色和缓了,似乎放下心来。
姑娘已经蹲了很久了,刚刚跑出的一身汗水差不多也干透了,脸上绯红绯红的,见他来了,她轻佻了一下眼皮,瞪了彭程一眼。
彭程呼哧带喘的掏出兜里的钥匙,打开门,扶起旁边儿的姑娘:“媳妇儿,你蹲这儿不冷吗?”他搂紧了贝贝的身子往屋里走,连推再抱的把贝贝安顿到床上,随带的脱了她的鞋子。接着他又脱了身上的小外套,里面的衬衣没塞进裤子里,彭程随便塞了一下。
“媳妇儿,这钱你拿着吧!”彭程把手伸进裤兜里,大概拳头握得太紧,头一下竟没拽出来,很费力的才又从兜里掏了出来,他递给贝贝,那是一千五百块钱。
“干啥?”
姑娘警觉的问他,她紧盯着彭程的脸,上下的打量,却没伸手去接。她有点莫名其妙,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他们俩人今天吵架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么点钱吗?折腾得这房子都要点着了,末了的,他居然现在掏给自己一千五。
“我把房租要回来了,这房子我不租了。”彭程笑了,他似乎很想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
这是更为讽刺的一句话,房租要回来了?他住马路吗?贝贝眉头微蹙了一下,像是蔑视,但她真不是,她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这样的做法。
彭程直盯盯的看着姑娘的眼睛,一下都不曾移开过目光:“拿着呀!快还给人家去。”他又把钱往贝贝手里递了递,然后无所谓的笑了笑。
那个当下,贝贝当真是被彭程感动了,他就像是把生的希望让给了自己,说真的,让人不忍接受。
“我不要,你赶快给大哥送回去。”贝贝说着,推了推彭程的手。
好半天过去了,小伙子的手仍旧举着,他拿着那搭子钱,凑到贝贝的手边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碰她:“你拿开听见没有,马上去把房租交了。”
彭程把钱塞进贝贝的手里,双手握紧:“媳妇,你拿着吧!男人嘛!没本事很丢人了,还用媳妇借的钱。呵呵!”他苦笑了,接着又说:“以前我从来不用你的钱,你打个车我都把钱先给了,但是小敏说,如果我们俩是一对,想永远在一起,那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我想想也是。”他清澈的眸子,总是这样,仿佛受尽欺凌。
这便是杀手锏了,如果一个情人只会制造感动,不会选择适当的时机提出解决办法,那还算不得什么高手,窥探人的心思,用彭程的话说,他穿开裆裤的那会就已经游刃有余了。
贝贝又一次被他感动了,她把自己塞进彭程的怀里,找了个很舒适的位置,紧紧贴合,她抱着他,抱着他纤瘦的腰肢。
“你刚刚没出来找我呢?是先去要钱了吗?”
“没有毛爷爷,我去找你,你也不理我呀!”彭程的话让贝贝羞愧的不能抬头,她紧抿了下嘴唇,搂着得更紧了些。
“你想吃点什么,媳妇儿,我给你做。”他又说,贝贝晃了晃脑袋,她深深的低头,在他胸前来回的磨蹭。
“别闹媳妇,我也饿了啊!”
“那,那,什么都行。”贝贝抬头看着彭程的下颌,他眼神深远的望着更远的天,那窗口正对着的,月亮下的天。
“程程,咱们把房租交了吧,我想每天都有个地方,可以这样抱你!”
楼主:晶粉儿  时间:2019-04-24 11:19:58
断尾鱼(37)彭程几乎是呐喊了,但就连他自己也感觉纹丝没动,让人绝望
“醒一醒。”
是什么声音,眼前一片污吞吞的,他睁不开眼。全世界都在动,隐约听得见脚步声,细碎了,很不真切,怎么这么多人在走,乱糟糟的。
“哎!出来了,把门开门。”
不知道是谁在说话,怎么睁不开眼?门被打开了,一道光照了进来。
“醒一醒,小伙子,嘿!”
有人在说话,他在叫他,彭程使劲的睁开眼睛,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怎么还是看不见呢?
“小伙子,怎么样?听得见吗?”
他总算是看见了,这眼前灰白色的一切。说话的人是大夫,戴着个大口罩子,只漏出了眼睛,让人有了信心的眼睛,他很有力量的朝他点了点头,这大夫人可真奇怪,戴着个黑色的大口罩子。
“嗯!”彭程努力的哼出声音,像是隔着什么东西,听起来细弱极了。
“哦,行,你醒了就好。”那戴着黑色口罩的大夫往身后一侧,另一个戴黑色口罩的男人便出现了,他显得如释重负的说:“你试试看身体能动吗?哪没有知觉。”
“嗯!”彭程哼了一声,他感觉那男人的大手在他身上来回的捏,他很用力,然后他感觉疼。
“疼了好,疼了好,那你起来吧!这床我们还要呢!”戴口罩的男人说,已经分不清楚了,这是哪一个戴口罩的男人?接着彭程看见了母亲,那个矮小的女人,黑瘦的身子,所有人的最远处出现了,她甚至不敢靠近自己,怯懦得只能伸出双手,她哀怨的眼神,像是祈求。
他想起身,他必须起身,周围终于清晰起来了,他看见那到处贴着的坏了的脸的画片,这不是医院吗?他想起来,他伸出右手看了看,那是他最好看的手了,没有刀疤,蓝白色的条文病号服,这衣服是这家医院的新款,和以前的不太一样,那个条文看起来更粗一些,他得起来,是他告诉大夫手术以后需要叫醒服务的,他得自己走回去,他想着,奋力的扭动身子,只感觉无力极了。
不行,他做不到,彭程感觉没有力气了,旁边的人都在鼓励他,但那似乎无济于事,他仍是没有力气,手上连撑住床铺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不行,彭程灰心了,这可怎么办?
“小伙子,行啊。”
那一刻彭程猛然间睁开眼睛,看着一个人,从他平躺的身体上坐了起来,那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赶忙伸手扶住了他。
“嗯,行,我行。”
那人也穿着条纹的病号服,纤瘦,和自己一样纤瘦,他看起来用尽全力,撑着床铺的胳膊不停的晃动。
这什么,他怎么会从自己的身上坐起来,这不可能,那人是谁?他必须站起来,他必须站起来,他是谁呀?
“不用你们扶我。”那个人这样说,说着一侧身,从右侧滑了下去。他怕是太虚弱了,戴黑口罩的男人伸手扶他才没有摔倒,但接下来的帮助,他拒绝了,他右手撑着床,浅而急促的喘息,彭程看见了他的脸,他缠着绷带的脸,他甚至也回头看着他,他怎么会是……
彭程拼命的挣扎,他要站起来,他必须站起来,他得告诉他们,他才是彭程,那个站起身的人不是,那个是六耳猕猴,不是他,但他无论如何挣扎,却一动也不能动。
“妈,我行。”
彭程看见妈妈了,她看着那个站起来的人,那个假冒的六耳猕猴,连妈妈都不认识自己了,那个人不是他,他竟然对他微笑,他再挑衅。
“他不是!”彭程几乎是呐喊了,但就连他自己也感觉纹丝没动,让人绝望。
“他不是,他不是,他……”
彭程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使劲儿的喘气,呼……
他怎么又睡着了,还好只是个梦,还好远没那么吓人。
——
手机突然又响了,像是割破了手指,彭程充耳不闻,那蓝色的光亮在没有灯的屋子里分外的抢眼,好半天的,电话已经不响了。
彭程把脸埋在两手之间,他来回的搓揉,像是要撕掉脸上的面具。他仍旧心有余悸,双手撑着额头上,感觉脑子像是摇混了的鸡蛋,再也不能清明了。
手机又响了起来,一定是贝贝打来的,她从来都是这样不容置疑。又是好半天,手机亮了又暗,亮了又暗。
“喂。”彭程压低了声音问。
“你在哪呢?”贝贝果然也很小声的问他。
“这么晚你怎么不睡?”
“你在哪呢?”小伙子没有回答,所以她必得再问一次。
“家。”
“哦。”
“啥事儿?”
“没事儿?”她分明有事儿,两个人都知道这是句假话,只是都以为只有自己知道。
“媳妇儿,你早点睡,都几点了,你还打电话。”
“嗯!”她心里很不踏实,总是要听见他说话,才感觉好了一点儿。
“媳妇儿,那我挂了,你不没事儿吗?你早点睡觉。”
“嗯,行,那明天再联系。”她也不知道这电话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之这会儿,她感觉好些了。
“嗯,来亲我一下。”彭程愉快的要求了,却早已经心知求之不得。
“不。”
小伙子听惯了,便对着手机亲了一口:“那我亲你。”
——
贝贝心乱如麻,她睡不着觉,扔下电话,仍旧是困,困在困境之中,睡也不得,醒也不得。她跟彭程又和好了,所以她必得更加操心了。她本可以置身事外的,在钱的问题尚没有得到根本解决前,如果他们就此分开,那钱的问题就成了彭程自己的问题,而现在钱是他们俩个人的问题,她跑不了。
午夜已过,黑色夜空中,明亮的月亮似乎换了好几个位置,一会儿挂树梢,一会儿在树冠,没钱,压得她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她想打电话给彭程,她又想了,她的苦恼也只有跟他说,唯有他必须得听,那是他的错不是吗?她拨了他的手机,这个时间了,彭程肯定是睡了的,也可能没睡呢,刚刚不是还没睡吗?
——
彭程听见电话里的提示,又有电话打进来了,他把手机拿到眼前,看见蓝色屏幕里,贝贝的名字在闪烁。
“怎的了?怎么不说话了。”
“哦,没事儿,没事,是贝贝。”
“那你接电话呀!”
“嗯,她挂了。”
“那赶快给她打。”
“嗯,一会儿的。”
手机里又提示了,彭程一蹙眉,他知道,连看都不需要看,他知道一定还是贝贝。
楼主:晶粉儿  时间:2019-04-24 11:19:58
断尾鱼(38)义哥永远都记得彭程来找他时候,那身爽利的打扮
生活就像一出闹剧,看不清不外乎身在剧中,贝贝如此,彭程亦是如此。当有那么一天,大家拆伙了,戏也不演了,真还别纠结谁对谁错,被说什么你让生活给操了,你本来不是这么想的,哼,无论本来是怎么想的,结果都一样,再从来一次,生活照样按倒了操你,那期间的埋怨和妥协,你错了,我也错了。
彭程再也睡不着了,贝贝的电话总能搞糟他的心情,连刚刚那可怕的噩梦都搞忘了。虽然她总是什么都不说,但真他妈的操蛋,他甚至都不用看见她,她想说什么他就都能听懂。
一千五百块钱,那真的是房租钱,他是真的不想租这个房子了,彭程的自尊心容不得他再这样下去了,如果小敏看不起他,他还不是很懊恼的话,贝贝看不起他,他是真的想都不愿意想了。
对于一个有脑子的男人,这么做无异于找死,彭程真就算是个有脑子的男人,所以他知道那是找死,但是他就想找死,死也比让小娘们看不起自己强,他今天的话也算是说给贝贝听的,他想在这女人面前给自己找补找补。
事到如今他又觉得这个房租还是应该交,因为贝贝说应该交,她说要有一个小房间可以暖暖的抱一抱。彭程被这话感动了,感动的下面的家伙都热烈的应和着,他看着她的脸,她泪水冲洗过的漂亮眼睛,愈发的水亮清透了。
那钱根本不是他要回来的,那些钱一直就揣在他的口袋里,一直都在,他只是没想好应该怎么花。再如何的感动又能怎样?这是个治标还是治本的问题,现在问题的关键并不是交不交房租,小伙子非常清醒的,他明白问题的根本不是贝贝错了,也不是他彭程错了,而是“没钱。”没钱的问题得不到解决,这一千五百块钱的快乐,连三天也撑不到。
彭程很庆幸这一点是贝贝没有发现的,她是个好姑娘,再简单不过,她在意的只是她的爱情,是他心里到底什么更加重要,与这现实的一切都无关。
——
一次又一次的勾引,却都没有把彭程带上道,谁成想,义哥竟迎来了小伙子自己的幡然悔悟。彭程找到了他,让他带自己去赚点钱。义哥永远都记得彭程来找他时候,那身爽利的打扮,花裤衩子里面,啥也没穿,都是男人,他看得出来。他上下的打量了半天,感觉面前这孩子,尽管仍旧单薄,但眼神变得坚决了,他怕是做好了赤膊上阵,玩了命的准备了。
说是赚点钱,其实就是去猫机上赌上两把。那之前,彭程时不时的会给上贝贝一些钱,大多数还真是义哥给他找的零工赚的,另一些是彭程借给义哥的赌本,义哥拿着钱赢了就给彭程些利息,输了也会尽量的还上本钱,但是彭程运气不错,他出钱的时候,义哥一般都会赢些。
找到义哥的那天,彭程拿着那一千五百块钱,本来真就打算去交房租了,他还是给房东大哥打了个电话,问他啥时候能回来。如果大哥那天晚上回来了,或许彭程会过几天才找义哥,可是大哥说他出门了,要不等十天,要不就明天一早打到大哥的银行卡上。
彭程不认识提款机,他虽也见过贝贝摆弄那玩意儿,但是他自己从没摆弄过。小伙子连身份证都没补出来,根本也没有什么银行卡,那个ATM的提款机对于他来说,就跟核武器一样陌生。于是他说:“大哥,我还是等你吧!”
跟大哥把话说完了,彭程脱了所有的衣服,打算睡觉。他不爱穿裤衩,那东西勒着胯下的家伙,难受扒拉的,他换上那条黄绿色的大裤衩子,像是马来西亚买的那种,热情的大裤衩子,在镜子前面照了照,照了半天,又把手机揣在大裤衩的兜里面,按亮了照着镜子瞅了半天。镜子里,那大裤擦子里面亮起了蓝色的灯光,他摆了老半天姿势,好在不透亮,心里暗暗决定再不穿两层裤衩了。
他躺回床上,床铺上贝贝的体香尚存,骚动着彭程忽然发现胯下的家伙,那玩意只要精神一点在这单层的裤衩子里,就得抖擞着。
他突然异常的想念贝贝,想她滑溜溜的身子,虽然不白净,却很是滑腻,时不时的,那身子会泛起那么点麦芽糖的味道,说是麦芽糖却也不全像,有点酸溜溜的麦芽糖,彭程觉得那像是糖尿病的味道,哼,只这一个念头,他的那家伙竟然又直挺挺的立了起来。
彭程伸手握住了它,他得想点别的平静一下,他翻身给薛姨打了个电话。
“姨!”他说。
“这都几点了,你怎么不睡觉?”薛姨压低了声音,家里还有女儿家的外孙子,小小子刚刚才睡着。
“哎!”彭程笑了笑,伸手把玩着床头散扔着的一千五百块钱。
“早点睡吧!”薛姨更加小声了,许是睡觉的人动了。
“嗯,我就是,咋说呢!姨,我想起我媳妇儿了,贝贝对我真好,你说我有啥呀!我得一辈子对她好。”彭程这话不真,那大体是他心里的向往投射下的剪影,便是希望,便比真的还让人信服。
“那对,贝贝那孩子多好呀!长得还漂亮。”薛姨也说,悄默声的说。
“不是漂亮的事儿,关键我媳妇,哎!”彭程似乎有些得意,他笑了,像是透了人家地里的苞米,占了便宜了。
“咋了,不说话?”
“哦,没事儿,没事,就是跟你聊聊,我就觉得踏实了。”
“儿子,贝贝这孩子不好找,你有福气,要懂珍惜!”
“我知道。”彭程说着,嘿嘿嘿的笑了。
——
挂了电话彭程却没觉得多舒坦,只有跟薛姨聊天的时候他才觉得心里透亮,薛姨跟小敏不一样,她从来不会像小敏那样,说话不招人爱听,薛姨说出来的话,总让人觉得舒坦,人还是的上了些年纪才懂得什么是好,贝贝的好,小敏那种黄毛丫头片子根本就看不明白。
小伙子有些不屑,他斜眼瞧着身边的一千五百块钱,感觉有股子气儿从肚子的下面,往上涌起,只冲头顶,那钱只有轻薄的几张罢了,却仍是让他紧张。一千五就像是魔咒一样,两天了,还是这般威力无穷。彭程翻身转到另一次,他闭上眼睛,他宁愿闭上眼睛,害怕也比看着那钱更好,他这样想着,告诫自己,却仍是翻了个身回来,把那些钱拿了起来。
他微笑着看着那些钱,红色的票子多漂亮,于是他勾起了嘴角笑了,却不自知。他用两只手指头捏着,那显得轻蔑极了,就像那是些最无足轻重的东西,他的藐视,在下眼皮的边缘,还能看见的最边缘,他只捏了一下又放下了。
接着,他站起身去厨房,从吃剩下的菜盘子里,用手扥出一块肉,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肉挺香的,彭程一边嚼一边往屋里走,一进门又对上床上的那些钱,他顿了一下,接着走过去拿了起来。
他打小就不能揣钱,那时候爷爷也这么放钱,放在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楼主:晶粉儿  时间:2019-04-24 11:19:58
断尾鱼(38-1)义哥永远都记得彭程来找他时候,那身爽利的打扮
小时候的彭程,都还没有地缸高,大概刚刚能够到放电视机的柜子。
“彭程,来,给你。”
爷爷是个高高帅帅的男人,很像彭程的爸爸,他是个大公司的干部,就那个很牛很牛的国有大厂,老共产党员了,是个严肃的男人,好多人看见他,便都像只摇尾乞怜的大狗。爷爷是彭程见过最帅气的男人了,跟自己截然不同,他总是拿给彭程一块五毛钱,两张纸票子,脏兮兮的,跟二叔家的姐姐一样,但姐姐的钱会更多。
“你是小弟弟,用不了那么多的钱。”爷爷总是这样说,他还摸着彭程的头发,那时候他的头发焦黄焦黄的,像是营养不良的小子,发丝柔软,贴合着他的头皮,阳光总能让发丝看起来很值钱,像是金子做的。
爷爷总给那个姐姐二十,有一次他跟奶奶说话的时候,被彭程听见了,他说女孩子要富养,否则是要学坏的。那个时候的彭程还不知道钱有多重要,但是姐姐会有好吃的糖果,关键是那些糖果还很好看,他便去姐姐的班里,那个叔叔家的姐姐,远没有程丹让人愉快,彭程要从她的坐位里偷偷拿棒棒糖来吃,姐姐所有的同学都会看见他,看见他是个不一样的孩子,然后姐姐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爸爸。
“大爷,我小弟上我班上偷我糖吃。”这个姐姐是真的好看,她的大眼睛,双眼皮只比贝贝小上一点,但她总是闭起来,不像贝贝,到像是奶奶。
那天彭程哭得惨极了,他不停的抽泣,即便父亲沿路一直抱着他回家,他仍旧抽泣。父亲也给了他二十,被彭程拒绝了,小小年纪的孩子,偏巧是个倔强的,他把那钱掷出老远,父亲去捡,他又跑过去,用力的踩那些钱。
“彭彭那孩子,哎,她咋能说彭程那话呢?”
小小的孩子眼泪涌出眼眶,他站在门口,死活都不进门,他虽然小,但他听懂了姐姐刚刚的话,也听懂了父亲的话。
“他就那样,彭彭一小孩,她能说啥?”母亲永远像是别人的母亲,她总是客观的。
那之后的第二天,彭程又回到爷爷家里,父亲临走的时候掏出二十块钱来,递给他,可是小伙子没要,他转身要走,却被父亲拽住了,把钱塞进他的兜里。就是那天,彭程看见爷爷,把那么多的钱放在放电视机的柜子上,那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钱,上面又四个人的头像,落了像语文书一样厚的一摞。
——
这一千五百块钱让他精神抖擞,他颓然的坐在床沿上,斜眼瞄着钱,像是斜眼瞄着心仪的姑娘。他看起来很谨慎,那样子复杂极了,是敬畏,还是藐视,看上去截然相反,却又无从判断。想了半天,彭程伸出手来摸了摸,钱的质地可真特别,跟什么都不一样。小伙子一把抓起了那些钱,举到眼前仔细的看了半天,接着双手反复的又数了数,一千五百块钱,多新鲜,竟一张也不少。
彭程奋力的挠了挠头,他似乎是懊恼了,很想把什么东西从脑袋里挠出来,但那似乎无济于事。他又把钱放在电视机旁边稍远的位置上,然后躺回床上,离那儿最远的位置躺好,像是刻意的逃离它们。
屋子里被黑暗包裹得柔和而静谧,几乎看不见什么了,但他却不能闲下,他的眸光仍旧无从安放,在黑暗中找寻。从这个角度,他虽看不见钱,却能看见放钱的那个桌子,他真的希望看不见它,那深扎在地面上的桌角,像爷爷当年放钱的桌子一样,那上面也摆了台电视。
哎呀!有些丧气了,彭程猛翻了个身,用被子包住了头,保持不动不过一小会儿,突然他又坐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伸手探了过去,身子还都没坐稳,便够着那桌子上的钱了。
这一把,他顺势站了起来,手掐着那些钱,再也不多看一眼了。他给义哥打了个很长的电话,说得极开心,然后他把一千五揣进黄绿色裤衩子的兜里,顺手摸了下胯下的家伙。那家伙早软塌塌的,乖巧了,尽管如此,他仍旧霎时间自信起来,塔拉起蓝白相间的老式拖鞋,咣当摔上大门。
——
是一个柜子后面装暗门的游戏厅,那还是家大厅,暗门外面就不下三百平。游戏机又新,游戏种类又多,背着小书包的小小子们,时不时从大人的胳肢窝下面钻过去,坐在游戏机前,玩得吵吵把火。
义哥领着彭程走进大厅,他跟这里的玩家都很熟络,拳皇机前面两个小学生在对打,其中一个小孩黑黢黢的,埋了八汏,面前的机器上,摆着些钱,有一张五十的,被抹扯得平整极了。小学生咧着嘴笑着,打上几下,便朝对面和他一样的小学生瞅上两眼,他手上的活不错,是个高手。
拳皇机紧挨着门口放着,进出的人多,小学生打得好,自然围观的人也多。义哥认识他身后站着的一个四十岁老爷们,那男人上身魁梧,肩膀厚实几乎是彭程的两倍,他穿得有些厚,身上的那件衣服,像是秋天才穿的那种夹克,一脸的络腮胡子。
“怎么搁这了?没进去呢?”义哥堆起了满脸的笑,灯光下,油光崭亮,他在谄媚,莫名其妙的谄媚。
“嗯!看会儿。”这老爷们一转身,瞧见义哥,讪讪的笑了,他跟义哥差不多的个子,也是一脸油,接过义哥递过来的烟点上。“这小孩儿玩得不错,赢钱的,打了一天了。”
彭程也爱玩拳皇,打得也很好,他瞅着小孩儿的玩法,比较着自己的手法,还是嫩点,若是换他上去,虐这孩子肯定是没问题的。
义哥没多墨迹,他今天来得目的心里还是有数的,拳皇打得再好,可这一整天往死了赢,也就是百八十块的油头儿,他不爱看这玩意,也不打,于是简单的几句话后,他拍了拍身后盯着拳皇机的彭程。
“老弟,咱们走。”
——
厕所旁边的大铁架子,斜着仅留下一个小空儿。那空小得很,义哥这样的身材,侧着身子蹭过去,肚子总要在铁架子上磨上一下的。他奋力的挤了进去,架子被顶得吱吱呀呀,老男人低头看了看白色的体恤,咒骂了一句。
换了彭程很轻松了,稍一侧身就钻了进去,啥也不搭边儿,连个声响也没有。从外面倒是看不出来,那外面连个亮点的等都没有,不像这里面是一个大门口,再一进门口,豁亮了,别有洞天的,便全在这馅里了。
馅里这地方,那是要多敞亮有多敞亮,彭程一进来便被这里面的阔绰吓了一跳,这里面甚至比外面的整个场子都大。他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对于他这种只见过厕所大小的暗场的人来说,这个地方着实大得有点离谱。
三进的房子,每一个屋子打上一局乒乓球应该都是没有问题的,四周就是义哥常玩的那种钓鱼的“锚机”,像小冰箱一样一顺水的摆了一圈儿。初来咋到的小伙儿,也分不清楚哪一个和哪一个是一组的,他有些眼花缭乱。义哥看着彭程大开眼界的模样,很得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朝里走两步。
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这些个玩应儿,小伙子见过,却没见过这架势。彭程挺兴奋,面上仍旧平静的渗着,一声不吭,生怕漏了切。他朝更里面的两间屋子走了进去,一过门口,四面又是成排成排的猫机,再进了第三个门口,猫机便不多了。义哥指了指中间的鸡几台大机器,像桌子摆在地中间,彭程便又朝它走了走,走得更近了,他终于发现,藏匿着的乾坤,更在于中间的几张大台子。
这大台子玩得倒是寻常的游戏,绝大多数游戏厅里都有,就连手机电脑上都有,一般是摆在外面的厅里,不需要背人的。那游戏彭程叫它捞鱼,它还有个众所周知的名字,捕鱼达人。名字的由来就不追述了,到底第一个类似的游戏叫什么名字,已经不得而知了,反正结果就是这种游戏迅速风靡起来。
打鱼游戏的风靡让人莫名其妙的,你说这东西凭得全是运气吧!有时候也真说不上来,有些人确实打得更好些,也不知道哪一天起,就看满大街的人都拿着个手机,在那像摩登时代里的卓别林那样,二愣子般的对着手机瞎搥鼓。
彭程孩童般的笑了,漏出他鲜少被看见的一对儿虎牙,他伸手摸了那张大台子,回头看着他义哥:“义哥,你看,这里还有这个。”
上帝有上帝的玩法,魔鬼有魔鬼的玩法。义哥回头看了一眼彭程,便摆出一副老前辈的不屑嘴脸,指着那个台子说:“外面不也有一个。”
楼主:晶粉儿  时间:2019-04-24 11:19:58
断尾鱼(39)非洲拉回来的难民,居然他妈的尿糖了,你说谁能想到
彭程摸的这张台子,很明显是魔鬼的玩法。一般游戏厅里打鱼机赔率最高也就两百,再高能到三百,也就差不多了,而台打鱼机的一条鱼可以赔六千到一万二。看懂了吗?只要你能下的去本钱,运气好,就算在锚机上输了再多的钱,都能在打鱼机上一票赢回来。
义哥说,他亲眼看见一个胖老爷们拿着十块钱换得二十个币,一口气敲出两万多。他的星星之火被那老爷们勾搭得燎了原了,那感官刺激太强烈了,他自然是抵挡不了的,当下就出了手,去吧台换了币子,奔着打鱼机就去了,结果连五分钟都没撑住,一分没剩,全折进去了。
哼!彭程哼笑了一声,不置可否,义哥的话,是不能全信的。他是见过义哥赌钱的,换了币子,他那个胆子,还能换几个币子。小伙子朝旁边看了看,他不大相信打渔机,特别是这屋子里这几台,这么高赔率的机器,吃得不够怕是不会吐的。他摸着那台机器,心里琢磨着,这会儿已是空空如也的机器冰凉冰凉的,也不知道是别人刚赢走还是输得太多了,现下竟然一个玩的都没有。
“义哥,你说刚刚这台机器是吃了太多的钱,还是吐了个大份的。”义哥还在旁边嘟嘟的没完没了,彭程便顺手拽出了一句,总之是没有答案的问题,便让他猜想去吧。
义哥也是一惊,他一抬头,并没想到彭程会这样问他。要说彭程的话说得太专业了,虽然他还不熟悉这种场子,单单这话说得到像是老手。义哥一时没回答,也是回答不了,心里偏觉得彭程这小子许是早认识这东西,只是一直没露罢了,他看着打渔机琢磨了一下。
“老弟,你先看着,哥玩会这个。”
——
彭程看着义哥急驰遛光的从架子旁边的小缝里蹭着肚子挤了出去,便转回身朝着靠南墙的这一趟锚机走了过去,这场子里,属这边儿的人最多。
这小子还是很有脑子的,没傻到认为赌博就是公平的。五分钟都没到义哥又挤了进来,手里端着个塑料盒子,里面放得全是钢字,他走过彭程身边,朝彭程使了下眼色,两个人便都会心的笑了笑。
彭程站在所有人的最外边,他想往前窜窜,他想自己玩。这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里面一层坐在机器前赌的,外面两层站着看的,这帮人穿得都他妈的人五人六,唯独他穿得最简单,他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上分的娘们离得自己老远,在门口的椅子上坐着和人聊天,彭程早看见她了,一副看牲口的样子,时不时的瞟向屋子里的人,让人想抽她两下。彭程张了两下嘴,都没好意思出声,自己兜里的这点钱,拿出来让人笑话。
突然机器上有人赢了笔大的,围观的人齐刷刷的转向那台赢钱的冰箱,彭程顿觉自己再不能错过机会了,便果断的说:“上分。”
小伙子从一群人中挤了过去,他这样大喊,竟没有一个人回头看他。他走到机器前面,在凳子上坐定了,许是裤子太薄了,他感觉一直上前一个人遗留的热量。他付了钱让那个身材扁平的娘们,那娘们用下眼睑瞅了瞅钱,塞进腰包里,低头在锚机上给他拧了两百块钱的赌本。两百块钱四万分,是他们那一天的所有对局中最少的赌本了,旁边随便哪一个机器上都是几十万的筹码,他这个沙粒子根本入不了其余几个大哥的法眼,何况他还这一身只穿裤衩子的打扮。
——
那扁平的娘们走了,彭程便一个人坐定了,面前便是那台小机器,离得稍远,他往前挪了挪。他有种开公交车的自在感,果然站在旁边看,总有人能挤着自己,这会儿坐下了才发现,这个位置,是这么合人心意,旁边再挤,这里仍旧宽敞。
“唉!老弟。”
小伙子这边第一把还都没开始,义哥摇晃着肥大的肚子蹭了过来,喊了自己一句。他油腻腻的大脸,汗流浃背,老大哥一摊手,彭程就明白了,义哥靠了。彭程伸手在义哥湿答答的后背上拍了一下,有些意外的,又把手抽了回来,在裤衩子上蹭了蹭。
“热嗷?”彭程问。
“啊?哦!热。”义哥这样说,怕是紧张多过了热。
哪一个人若说拿出了全部家当来赌,连腿都不腿软,你说他妈的他爹得不得是李刚,否则赚着自己的血汗钱就去耍,就说腿没软,谁能信。估计为了不当场尿出来很多人头两天都不敢喝水,腿不软,那心总该颤一颤吧!但彭程真是连颤都没颤。
他也不是什么天生的赌徒,也没什么天赋异禀的素养,却独独是他,这般的从容。别看彭程兜里揣着一千五,其实他就给那娘们掏了两百,他也就打算只掏这二百拉倒。每次押注,他就只压十块钱的筹码,谨慎得连一旁站脚助威的义哥都一通笑话。一起下注的另外几个大哥,每把都会堵上四五百的筹码,有一老兄把把都是全推,一把一千二,看着彭程十块八块的跟金刚葫芦娃似的打法,也只能微微一笑。
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彭程并不是每一把都下注,他许是也叫不准,还想着给自己留点后手?谁知道呢?义哥看不明白,他有些着急,手指在裤缝上来回的点的,真想捅这小子一下。
再多的人不待见他,又能怎样?这边彭程不为所动,他盯着眼前的小冰箱,心里打定了主意就只试着二百,能行不能行也就这么二百算了,要真成功了,明天就给媳妇把钱送过去,要是成仁了,也就二百块钱的亏空,不行就从小敏那借点补上,不告诉贝贝呗!自己再慢慢还给小敏。
于是彭程继续谨慎,义哥却已经冒汗了,输多少钱义哥到不是没见过,但是占着机器,半个小时都没输到五十块钱的,这个赌场里还真不多见。尽管只是看热闹,义哥也明显脸上挂不住了。他站在彭程的身后,前面的朋友赢输且不论,半天才下五十,而且还只穿个松松垮垮的的确良大花裤衩子,着实让他这个正装得体的成熟男人觉得下不来台。
一把一千二的大哥很快就没钱了,最后一把全顶了上去,也就能压二百多,没开出来,彻底归零。大哥气愤的甩了一把机器,嘴里总少不了碎碎念的咒骂,收拾好台面上的香烟,撤了出来。大哥刚撤旁边一个小伙子也顶不住了,抽出剩下的钱,转身去打鱼机想试一下能不能捞上一点儿。
义哥站在彭程身后更加觉得没脸儿了,现在场上的人越来越少了,有钱的都走了,彭程却仍旧端端正正的坐着,大家的眼光也自然的分散到彭程这里,看着他十块钱一手的下法,大多会笑呵呵的再看一眼义哥。
彭程是没瞅周围的人都看啥呢,可是义哥不行啊,有的时候旁边的人看他眼熟,还会用手肘搥鼓他一下,然后露出后槽牙来,使劲的笑笑,笑得义哥哪哪儿都不稳妥了。他偷偷的侧过身子,脚没有动却把头探到别人的身后,接着又自我感觉自然的站到了新上来的小伙子后面,过度的异常平顺了。
——
彭程像个孤独的探秘者,一个人专注的盯着自己眼前的那台的冰箱,他消瘦的侧脸好看极了,下颌优美没入脖颈里,他静静的呆着,目光淡然平静,像是和这世界融在一起。
两个钱多的都输没了,在场的很多人都有点怂,出手阔绰的那个大哥似乎是这些人的主心骨,他的退阵带着好几个人这一把都没敢下注。几乎所有人,都有些丧气,对着面前的机器失望了,脸上挂着石蜡般的灰色,这个时候的彭程却显示出了惊人的果敢和勇气,他用左手的两根手指掐着最贵的两注,一口气押上了剩下的一百五十块。
锚机最牛的就是通赔,那意思就是你无论押啥,锚机都输钱给你,同时为了配合这么慷慨的一次特惠活动,所有的锚机会一起闪亮,而且唱歌,具体曲目各家不同,这就意味着你无论押了什么,这一把都赢钱,接着这个冰箱还会继续运转,最终还会有人押中这一把,那赢得钱就更多了。
彭程这家伙走得不知道是什么小鸟运,就他押一百五的这一把,锚机居然闪了,好几台冰箱一块唱起歌来,突然极了。锚机通赔本不常有,彭程还都没见过,小冰箱滴滴答答的唱歌把他吓了一跳,小伙子也算镇静,冰箱欢呼雀跃,他却并没动,只是有点惊愣的瞧着。
“我靠,闪了闪了。”看热闹的人都在喊,刚刚输光的大哥似乎懊恼极了,看着自己就少等了这么两把,闪没闪着,紧跺了两下脚。旁边的几个人这一把都没押,一个个比后面的大哥还懊恼。
“看看,看出啥?”
锚机唱着歌继续的转,蓝的,黄的,红的,那个美劲呀!像是有意在嘲笑那些这一把没下注的人。那玩意儿又转的时间似乎比较短,不一会就出来了,彭程不仅仅押中了闪,而且押中了那黄裤衩的猴子,五十块的本钱拿回来不说又赢了两千七。
非洲拉回来的难民,居然他妈的尿糖了,你说谁能想到。
义哥激动的鞋都踩掉了,肥硕的身躯挤过一众人冲到彭程身后。“老老弟,你行啊,你这厉害呀!”他激动得犹如患了脑血栓一样,说着话嘴角竟然有白沫涌动,老家伙还真不是假的,果真乐坏了。
彭程回过头,一张葫芦娃的璀璨笑脸,他自己也是乐的,只是兴奋劲儿还没真的被唤醒,稍显腼腆了。
楼主:晶粉儿  时间:2019-04-24 11:19:58
断尾鱼(40)哥跟你说,再漂亮的女人都是用来配的
那个胜利的晚上,彭程呼朋唤友,他叫上了小敏和几个浴池里年纪轻些的小孩儿,又打了个长长的电话给薛姨。他很高兴,这大概是他第一次邀请薛姨,但老太太似乎很不爱动。
小伙子有些悻悻然,吃了薛姨那么多的好吃的,偏赶上今天他想请薛姨了,薛姨却不来。
谁也不知道彭程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他今天阔绰了。在澡堂子工作这么久了,他总是拮据的。小敏照样是那副下眼皮看人的模样,从下眼皮细弱的缝子里,瞧着一桌子的烤串,吃着,也藐视着,连带着面前得意的男人们,偏不放在眼里。
——
义哥有些过嗨了,这世上所有的女人,大概都能让他硬挺起来,就像大部分直来直去的男人,他显得张牙舞爪的,在小敏的面前,极尽所能的摆阔,那天他要了小饭店里最贵的饮料,十二块钱一小听的韩国果珍,只给小敏一个人。
彭程是聪明的,聪明就聪明在他的计算上,反正他自以为如此。他算计猫机那玩应儿肯定不会让所有人都赢钱,简单说,如果有人赢了大钱,剩下的人输的就该多了。就像彩票,总是买的人多些,再从所有买彩票的钱里,抽出一部分让一个幸运儿中奖,哼,都一样。
彭程不屑于此,所以他没有碰那台赔率最高的打鱼机,因为他料不准那台打渔机之前是输还是赢,万一之前的人是赢了个大的走了呢?况且那么大的赔了,基数肯定是要更大的,他不能拿着一千五百块的要命钱去赌那毫无头绪的打渔机,于是他便选择了锚机。
锚机亦是如此,彭程照猫画虎依样的算计了一下,待那两个财大气粗的都输光钱退下来以后,他断定赢钱的时候到了,这是老天爷抖了衣服,要给他看了胳肢窝了。这样天赐的后门,说明什么?说明机会来了呀!再犹豫那就只能等着让人白操了,于是他不假思索的押上了所有的筹码,赢了这把大的。
想必人生亦是如此吧。
赌博的魅力也便在于此,人们总想用最少的本钱赚来最多的收益,所以才有董永的故事,那不过是种向往,屌丝逆袭,用最小的本钱娶到仙女儿。
可是如果仙女只是收彩礼,总也不嫁给你,不嫁给你也罢了,连手都不让摸一下,那依然还能坚持不懈的人,离疯可就不远了。不让你赢点小钱,你怎么还会拿着更多的钱到赌场去输呢?
彭程算计算计,终是人算天算,他赢了一把大赌,却也输在这一把上。
——
吃饱喝足,义哥已然摇晃疯癫,彭程送小敏回家,义哥坚决要跟着,他走路绊脚,彭程便得扶着他,他又拽着小敏,这三个人都按捺不住内心的那份儿狂喜,愣是沿路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小敏的家。
一路上这个欢声笑语呀!像打靶归来一样聒噪,义哥吵吵把火的,那天他吹的牛逼,算是给彭程上了一课。小敏一路上都只抿嘴偷笑,也不说穿,她甚至没怎么说话,连彭程也跟着笑笑,说真的,那天他甚至相信了义哥说的那些大话。
走到地方了,义哥仍觉得兴致盎然,怎么着都有些意犹未尽了。他顾不得彭程的拦阻,非要把小敏送到她家楼上不可,肥大的身躯艰难的攀上五楼,站在缓步台上等着小敏进屋也不嫌烦,像个初恋的愣小子,他咧着个嘴乐,乐个没完,乐得小敏的笑霎时间犟在了脸上。
——
“老弟,你说,你说今天这酒,哥咋感觉千杯不醉了呢?”义哥晃悠悠的说着,他油腻的大脸喜滋滋的笑着,腮帮子上更红了,泛着柔和的路灯悠然昏黄的光影。
他仍旧觉得精力充沛,义哥陶醉了,脸朝上感受着夜幕的弥漫,身体轻的漂浮了一般。没有人能打断他的自我欣赏,彭程自然是更不能了,说真的,那天他也有点欣赏义哥,两个人沿路又走回了家,吹了最酣畅淋漓的一次牛逼。
——
义哥是个结过婚的男人,已婚男人总是要有些沧桑的,若是没有那点沧桑,那便像义哥这样,总归要有些市侩了。结过婚不代表现在还结着婚,也赶上今天他是真的高兴,他第一次在彭程面前提起了他的前妻,那似乎是段美妙的时光,义哥说着说着,便畅想起年少时和媳妇儿热恋的日子了。
义哥说他年轻的时候,曾经也是个帅小伙,他说那时候他的腰也就彭程那么粗,瘦溜溜的。这些话彭程都相信了,他一边走,一边赞叹得使劲儿点头,但是义哥又说自己长得跟彭程一样白净,这一下,小伙子有些蒙了。那时光还真是可怕啊!倘若义哥没有撒谎,那这些年,时光真就没给他留啥面子。
义哥跟彭程吹嘘给媳妇买的那些个东西,大多早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了,彭程这个年纪的小孩连见都没见过,何况他还是在那样的家里被趔的大的,这些话题让他感觉索然无趣。
一路上义哥感怀着青春岁月,想着自己的老婆,还有老婆小时候,那细细的腰,翘翘的屁股,他一脸的猥琐。这些,彭程都没见过,光靠想他也想不出来,也不觉得哪里好,就连义哥那副猥琐的样子,他看着也有点恶心。
“义哥,你说我要是多下点本钱赢他一把大的,你说我把一千五都捅进去,那出来得不得是两万多,我的妈呀!”
彭程不停地叨咕,无论义哥说了啥,他都沉浸在自己的话里。他似乎能感觉到钱朝着自己飞来了,夸张得好像这两万块钱,是两万块砖头,对着他脑门子呼了过来一样,躲没处躲了。
“哥你别说你媳妇儿,你说我赢钱,我是不是,我高低把工作给辞了,我得给我媳妇儿买个貂。”
彭程皱紧了眉头,像是带着愤恨,怒目圆睁的盯着义哥的脸,只恨现在他还买不了貂。他眼含着憧憬和歹毒,那大体是对现实生活的恨,或者是对钱的恨,一种爱恨交加的情愫,让人沸腾起来,他黑色的眸子里若有无数的毛爷爷在漫天飞舞,躁动不宁。
“小老弟呀!哥跟你说吧!你媳妇儿到时候是不是你媳妇儿还不一定呢!你听哥给你讲。”
义哥不傻,他看得出来彭程对自己的老婆没有想法,可是他顶想让彭程听自己的一把,他现在搬门盗洞的就想让彭程崇拜自己,可是无论他怎么说,彭程都纠结在赌注下少了的问题上,终于他使出了杀手锏,一击即中,一下子拉过了彭程的注意力。
——
“老弟,老弟,你等等,哥跟你讲个故事吧!八几年前的事儿了。”义哥一把搂住彭程的脖子,他贴着他的耳根儿子使劲儿的喊,使劲儿的喊:“彭程,彭程,你听哥说,你先别曰曰。”义哥晃着彭程的脑袋,直到他不再说话,这也许是唯一奏效的方法了。
义哥说他跟媳妇儿认识的时候,他媳妇儿才十四岁,上初中,听说还长成现在这么高,胸也不怎么太鼓,扁平的身子,只是皮肤年轻又清透,比现在白净细腻,像是合了水了,鲜嫩欲滴。
那也许是义哥会说的四个字一组的话里,唯一一句褒义词了,他反复的重复,重复,瞪着眼重复,但彭程似乎仍没太明白。
义哥那时候已经是个十九岁的半大小伙子了,如果没撒谎的话,哼,反正他坚称自己高高帅帅的,细溜溜的,满脑袋黝黑的头发,均匀的盖在头皮上,像小马哥。
“小马哥是谁?”彭程没看过周润发的电影,但他见过周润发叼牙签的海报。
义哥说他十九岁就把老婆给搞了,那真让人羡慕,彭程立即想到了贝贝,她都三十了。义哥说女人这玩意儿,不睡上一觉没有处得出真爱的,只要睡觉了,自然就真爱了。他说他就是这样,十四岁就让老婆明白了真爱。
“哥跟你说,再漂亮的女人都是用来配的。”
多年以后,对于那天的记忆里,彭程只记得这一句话,他一直记得,说真的,他觉得义哥这一辈子的精华,就凝结成这一句话。
——
义哥说有一次,他带着老婆去了他们家那个地方最大的公园,他说那是个大公园,只比这里的中心公园小了那么一丁点儿。那是个阴风嗖嗖刮的冬天,很冷很冷的傍晚,义哥带着媳妇儿,走着走着就走丢了。他们走进了附近的一片树林里,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树,义哥说他自己都害怕了。
等到义哥明白过来,也许走不出去了,天已经黑得很厉害。树林里的风毫无来由,乱糟糟的刮了过来,吹得义哥的媳妇儿左躲一下,右躲一下,终于躲进了义哥怀了。
义哥那时候也就是个二十一、二岁,若不是媳妇害怕了,也许义哥能哭。他说那天那些树,抖得像是变成了人,但是媳妇儿都怕了,自己便不能再怕了,他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姑娘,他要保护她的。
正值青春蓄发的大好年纪,那个事儿,本就是心中永远的痒,具体那天怎么从害怕,变成那样儿的,义哥也说不清了,他只觉得一切都刚刚好,正是情到浓时,于是义哥要求了,老婆没干。
老婆还没在外面光过屁股,怎么能这样就依了义哥,可是义哥不行了,他说他说死也挺不住了,软磨硬泡的,到底还是扒了老婆的裤子。
“然后呢?”彭程终于从赌博的魔咒里跳了出来,他可算是有兴趣了。
“然后她就扶着大树撅在那里呗!我就哦!噎!了呗!”义哥又笑了,露出绯红的牙花子。
楼主:晶粉儿  时间:2019-04-24 11:19:58
断尾鱼(40-1)女人没睡之前看见的都是钱,睡觉了以后她们才能真的看见拿钱的那个爷们儿,那个憋得闹心的爷们儿。
彭程不相信义哥的话,他不相信有人能愿意跟他在外面干那种事儿,别说外面了,就算义哥说是在屋子里,他也不相信……
义哥那般猥琐的样子,他说他媳妇儿脱了裤子,雪白的屁股有多刺激他,真的,那一刻,彭程感觉一阵子油腻。义哥的话也刺激了彭程,他都还没有得到他想要的那个女人,虽然他早也不是啥童男了,但是那些娘们儿都和贝贝不一样。
他想要贝贝,他最想要她,也唯独是她,他还是第一次尝试非此不可。所以他才尊重她,跟她在一起那么多次了,她也光过屁股,哼,他几乎都要得手了,可是他都没碰她,他想要她,但他更想要她真心的给他。
“尊重?被尊重的都成别人媳妇儿了,那都是嫂子。”义哥龇开焦黄的牙花子:“女人需要的就是你顶她,全力的顶她,让她知道,你就想顶她一人儿。”他似乎志得意满,义哥顶烦彭程尊重贝贝的想法,他告诉彭程,女人没睡之前看见的都是钱,睡觉了以后她们才能真的看见拿钱的那个爷们儿,那个憋得闹心的爷们儿。
小伙子愣了,他看着面前趾高气扬的男人,义哥的唾沫星子均匀的洒在他的脸上,有些酸酸的。当初小姨的话,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一刻却又一次清晰了起来:“买个金丝雀的笼子把贝贝关起来。”小姨也是这么说的,从暗红色的嘴唇上,把香烟拿了下来,伸出她漂亮的舌头,在牙齿之间咬着。她也是女的,好看的女的,她都这么说,那笼子似乎必须要买了。
笼子到是也好弄,满大街都有人给盖着呢!关键是卖笼子的钱,有钱才能锁住贝贝不是?然后她才会心甘情愿的让自己配。哼,果然是这样,想到这里,彭程通透了,他感觉这世界从来没有这样清明过,白的白,黑的黑,黑白分明。买笼子。那天,彭程这个身经百战,从未在床榻上失眠过的人睡不着了。
——
后半夜了,小伙子仍只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墨迹的被褥都似乎粘糊糊的。啤酒并没有让那些事儿变得模糊,反而让彭程本就很大的胆子,瞬间挤爆了胸口。他翻身下了床,拿过那条黄绿色相间的大裤衩子,摸了摸兜里那厚厚的一沓子钱。
这钱本来是要给贝贝的,彭程隔着裤衩子的确良的布料,摸着毛爷爷领口上的褶皱。这点钱,肯定不够买笼子了,他需要更多,更多,非常多。
女人们赚钱是真容易啊,只恨自己有个把儿,彭程还记得那个高个子的姑娘,那是睡了他的第一个女人,一个比小姨更漂亮的女人,所以小姨夫才会给她钱对吗?他至今都不明白,那个漂亮的姑娘,为什么就喜欢来两顿呢?她怎么那么爱干一次,再干一次呢?
但那些不重要了,今天他一百五就翻了十倍,那要是投一千五不就是二万了,如果投一万五,那不就是二十万了,那买个小点的笼子想必就够了。
想到这里,彭程从兜里掏出了那些钱,他一张一张的看,却没有细细的数,那是四千多块,他心里有数。如果明天把这些钱给贝贝送过去,那姑娘肯定是会很高兴很高兴的,她看见钱的时候总是高兴的,他嘴角微微翘起,想起贝贝让他不由自主的快乐起来,似乎看见她拿着钱时,那种难以抑制的灿烂笑脸。
小伙子低着头,他怕是犹豫着,他还没白痴的认为扔进去一万五就真的能出两万。那是遥不可及,他知道,他又把钱放进裤兜里,一屁股坐在床上。
他一只手撑着额头,来回的摇晃,肩膀陡然见垮了下来,小伙子有些燥热了,他晃了晃胳膊,随手一搭,手便搭在遥控器上,他拿了起来,点开电视机。电视也许真的是吓坏了,它闪了好久才亮了起来。
就在电视机亮起来的那一刻,彭程突然站起了身,他又摸了摸兜,然后甩上门离开。
楼主:晶粉儿  时间:2019-04-24 11:19:58
断尾鱼(40-2)她骚弄着发鬓,紧拽着那余下的几许妩媚之姿
再去暗场,彭程没有叫义哥。那老哥来一次已经够了,他不过是个带道的,上了道的彭程,远远不是义哥这样不入流的街边游走型地赖可以仰望的人物。于是这一次彭程孤独的来了,他甚至都没想起义哥这个名字,在他的心中,只是偏执的认为自己该来,其余的他都没想。
这一次来,小伙子或许有种单刀赴会的豪情,但这绝不是他如此自信的原因,总是他来了,像只孤独的狼。
赌博的人们大多套路相似,想赢的心情让他们之间常会相互切磋,可彭程却不,他有他的想法,这一点彭程看得很准,与其说他们在跟赌场的庄家玩,其实也是在互相玩,既然走上赌博这条路,那就没有什么战友可言了。
彭程一个人站在所有人身后,冷眼看着那些正在锚机上操作的人。场子里这会儿的人比之前更多了,香烟似乎再不需要点燃,满屋子飘渺的二手烟让人热血沸腾,面前是那些搏命的人,也许都还有理想。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彭程瞬间成长了起来,动辄上万的赌注,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再稀奇了,看到一手下上一千二的,彭程也再不会觉得那是很多的钱了,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一次酒壮得过劲了的怂人之胆,也许远没有多大的尿性。
很快几个有钱的大哥败下阵来,接替那个扁平的姑娘上分的,是一个四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大姐,她骚弄着发鬓,紧拽着那余下的几许妩媚之姿。但在这样一个金钱欲望的地方,女人就算是脱了个精光,也不一定有人多看一眼。
大姐扭捏着屁股,从几个男人前面拧了过去,拿出小钥匙在机器上拨了几下,给了钱,腿了分。
锚机上很少有人退钱,退了钱也一般都会去打鱼机里得瑟光,这是赌徒的一贯心里,也不仅仅是赌徒,很多人在钱都没了的时候,对于仅剩的几个铜板都会异常慷慨,大体类似破怪破摔的心里,反正也都这样了,还在乎这仨瓜俩枣的。
就在大姐拧得完了,就要走过彭程眼前的时候,小伙子终于出手了:“姨,上分。”
彭程永远跟别人不同,十七八的孩子都叫大姐,他非要叫姨不可。分儿姐斜睨着彭程递过来的一千五百块钱,先没伸手,她上下打量了彭程一遍,好在彭程长得少兴儿,她挑着眉眼瞧他,接过了钱,低头揣进包里,回身上了分。
份儿姐擦了种玫瑰味儿的香水,一转身便扩散开来,她从牙齿间的缝隙里挤出些声响来:“下回别叫姨,你都这么大了。”
——
彭程没听见分姐的话,他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面前在这台冰箱上面,抬腿跨过一行人往里挤,大裤衩子在人群里一蹭,窜到了跨上,险些就漏了天机。他全神贯注在眼前,也只是顺手撤了一把裤衩,抽出另一只尚在身后的脚,坐上了冰箱前的椅子。
跟头半夜不同,彭程已经不再是个青瓜蛋子了,他是个赢过大钱的人了,这功夫的他,正是异常的自信。小伙子脸上看不出来,心里却是欣然的,他笑了,只是笑得不明显,他用手指在青白的大腿上轻轻的点,他相信自己的算计,相信自己可以用脑袋战胜面前的那台冰箱。
于是这第一把,彭程便没有押注,边上的光头大哥下了重注,一千二换回了一千八,没什么大油头,倒也不错。像彭程一百五赢两千多的机率是非常小的,所以这六百虽然本钱高点也是让看热闹的都跟着兴奋不已。
小伙子往旁边瞄了一眼,许是看热闹的吵杂声太大了,他只是一蹙眉,竟是没像当回个事儿。
第二把刚一开始,彭程就忙活着在冰箱上点鼓,按了好多个按钮,他仍是第一个下完的。接着便坐在冰箱前面,手指轻敲着大腿,紧盯着冰箱上的读秒计时,眼都不眨一下。那小冰箱晃晃悠悠的唱歌,悠闲极了,眼看着就要开了,彭程突然又出了手,在最后关头给撤了,接着依然平静而孤独的看着机器,周遭的吵杂不是好像,而是确实与他无关。
那之后,他显得有些难耐了,屋子里太热了,彭程有点渴,冰箱继续的转,这一把谁也没有压中,旁边的几个人加一起大概推进去六七万块钱,似乎都很懊恼。
第三把彭程在所有人下注之前就果断的下了血本,他一次搥进去三百的闪,加上押注一共打了八百多。这可是这位小爹第二次赌博,他竟然就下了这样重的注,一个月的底薪只多不少,一把缩进去。鼓弄好了,他便乐了,悠然自得,他朝后看了看,白天义哥站的位置上,站了别人,没人注意到他。
五、四、三、二、一,读秒像锤打一样敲在彭程的心上,哼,这把,又闪了。
这个一声不吭的瘦消小伙儿,只有他面前的冰箱欢呼雀跃着,没人知道这一台机器下了多少,直到锚机闪了,所有人在查看谁赢得最多的时候,回头看他毫无喜色的盯着冰箱。机器继续旋转,定格在兔子上,这玩意赔率低,正好也是彭程下注最少的,这一把尽管他押中了闪,也押中了兔子,但是还是没有上一次赔率高,八百换了七千多。
“姨,我退钱。”一切定格,他叫来分儿姐,彭程这个涩涩的苗条娃子,朴实的微微笑了笑,那笑容傻不拉基的,真有点像王宝强。
“告诉你别叫姨的。”分姐很不乐意,她瞪了彭程一眼,转而看向台面,又惊讶的一回头,偏是娇俏的笑了。买这些分的人不少,退这些分的人还真不多,分姐腰间的荷包里还真没有这些银子,她转身去吧台取钱。
彭程站了起来,他再也坐不住了,在旁边来回的挪蹭步子,也不看那些羡慕他的大哥们,只顾自的焦急等待着。刚刚身后的那一众人都各怀心思的看着他,可他却没有注意他们,小伙子的心里只想着钱,把钱从那冰箱里取出来。
分姐晃了一圈又走了回来,手里掐着一打红色的票子,她递给彭程让他数一下,不过也就七十几张,彭程数都没数就要走。
“不数数?小伙儿。”分姐一边提示了彭程数钱,一边又递给他一张五十的。彭程闪亮的黑眼睛孩童一样腼腆微眯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
他伸手推了推分姐拿着钱的手:“姨,这个你喝点水吧!”
楼主:晶粉儿  时间:2019-04-24 11:19:58
断尾鱼(40-3)到底是道硬菜,嘎嘎漂亮,大腿像根长得太直苗的白萝卜
离开游戏厅,走出了老远,彭程的手仍有一点儿的抖,心气也还不那么的平顺。就在昨天晚上,他还因为一千五百块钱跟女朋友吵了一架,一夜之间,转眼不过是两手牌,他兜里已经揣了将近小一万了,他不但可以把账还了,而且还能剩下那么多。
彭程很高兴,不仅仅是很高兴,他可算非常高兴,他不是没见过钱,若是放在从前,一万块钱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那时候跟着小姨夫,裤兜里动辄就得踹个几万,拿个纸袋子也能装个几十万,他都还从来不曾这样小心过。今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彭程觉得那感觉非常特别,他掐着才不到一万块钱,放在口袋里后,手都没敢拿出来,生怕一拿出来,再踹兜里钱就飞了。
他又想起三六一来,那姑娘的钱可真多,她是彭程开了荤的头一道菜,哼,到底是道硬菜,嘎嘎漂亮,大腿像根长得太直苗的白萝卜。如果不是贝贝,彭程还以为那就是他的爱情了,哼,现在想想都是笑话。女人到底是要钱的,男人总是要有了钱,才能说啥是啥,否则吐出唾沫来,不过是一口痰,准不是钉,要不三六一那么漂亮,还不是随便那头猪拱?
小伙子寻思着,撩起眼皮来,有些惆怅了。
——
激战过后的一清早儿,贝贝感觉若有所失,身体的酸疼,到看不出外伤来,只是除了疼,感觉哪哪都发皱。她走过树林时,在树林里看见大树后面坐立不安的小伙子。她的小伙子微仰着头,瞪大了圆眼睛看着树梢儿,瞳孔就像美丽的画一样,透过晨起欢快的阳光,亮闪闪的,映衬出跳跃而优美的花纹,额头上薄薄的一层刘海,被染成了浅黄色,他没看见她,只是望着树梢里零碎的天,不那么真实。
彭程扁平的身体就一小条,光了个膀子,露出雪白雪白的一身皮囊,肋骨根根清晰,呼吸间一上一下,骨架便跟着煽动,黄绿色的大裤衩子松松垮垮的挂在胯间,在一块突出的骨头上面用松紧带一收,他总还是看见了她,转过身来笑了,脚下来回踔着步子。
敦实的女孩让小伙子倍感保靠,那一刻他被一种类似饱腹的感觉充实着,突然不觉得惨淡了。贝贝穿了条白色的小裙子,刚好没过了膝盖,砍袖的,胳膊上的肉掩藏不住,好在这肤色偏黑了点,到不显得那胳膊有多粗。彭程喜欢看她一身无从藏匿的皮肉,她是富足的。
昨天的一切在贝贝脑袋里还是一千五百块的亏空,她尽量让自己显得开心了些,也是不想给彭程太多的压力。昨晚她睡得糟糕透了,如果不是太困了,可能再糟糕的觉也是睡不上的。贝贝嗓子有些干哑,像是点了把火,她想开口说话,实在是力不从心,便又使劲儿的咽了咽口水。
“你怎回事儿?晃啥儿呢?”姑娘说着,上眼皮拼命的合了下来,那般风情的一抹哒,彭程只觉得心里一阵子热流涌起,她怎么那么好看呢?
“有尿。”他连个遮拦也吝惜了,她问话,他便只能回答,连编个借口也像来不及了。
贝贝一蹙眉头,抿嘴笑了,看见他的惊喜,温柔的劝问,竟问出了这么个答案,让人匪夷所思,特煞风景,却尤为窝心。
“那你去上厕所啊!”
“一会的,我有事跟你说。”说着彭程低头从裤兜里掏出一打红票子,码在一起,叠得整整齐齐。
“媳妇儿,你数数,一千五,你先把账还上。”小伙子得意极了,他满脸的光彩,看起来神清气爽。
这一切都显得那样的真实,钱就这么裸露着它们的身体,敞开在贝贝眼前,像彭程清澈的眼睛一样真切。她抬起头看了他良久,他瘦消的脸,巴掌大小,净是蛋清的颜色,黑眼睛里,满是真诚而闪亮。他好像特别的热,汗水随着他漂亮的瓜子脸流到下颌,这一切都无懈可击,终于贝贝明白了,这不是显得真实而已。
彭程仍旧举着,尽管姑娘没动:“拿着呀!”他催促了,于是她接过钱,数也没数,彭程是不会骗她的,他从来也没骗过她。
“钱哪来的?”许是她还不自知,她似乎坚信这是比来路不明的钱,所以她掐着钱,用其中翘起的一角指着彭程,像是威胁。
“算了,算了我自己给大哥送房租吧!”很快她便果决了,如释重负,她不用得到回答了,这钱就是彭程要回来的房租,她打心眼里就这么认定了。彭程坚持给自己钱,这心意已经足够让她开心不已,所以这房租必须要交。
“哎!哎!哎!”彭程连忙去拦贝贝,却被她甩开了,小伙子一侧身伸手抓住姑娘的胳膊,索性就夹着她不放了。
“媳妇儿,不是房租,房租我都给他送过去了,这次不是,哎你拿着吧!没事的,这不是啊。”
无论彭程如何申辩,贝贝似乎都不相信,她仍是挣扎着,两个人抱作一团。 这个时候彭程果断的撒了个谎,像他之前的很多次一样。
“媳妇儿,这是我跟义哥打零工赚的,义哥没留,都给我了,我这就给你送过来了。”说着彭程松开了手,这是善意的谎言,所以彭程还从不觉得愧疚,也从不切手。
“哦!”姑娘一愣,伸手抹了下发鬓,她有些尴尬。
“你看看,那不是你昨天看见那十五张了,你仔细看看。”
贝贝把钱挪到眼前瞧了瞧,说真的,她感觉不大好意思。
“义哥还挺有义气的。”姑娘乖巧的说,声音越来越小,她对义哥印象一直不好,总是不待见人家,如今义哥却这样的仗义疏财,到让她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彭程怎么会听不出来了媳妇这话里的愧意,他走过去,抱了抱她说:“义哥人还行,媳妇儿,他就是长得埋汰点。”
“嗯!”贝贝似乎觉得好了一些,她朝他的身子靠得更紧了。
彭程感觉怀里的姑娘放松了警惕,便也松下一颗心来。说真的他一直提心吊胆,他担心昨天晚上的一通折腾,贝贝便再也不会理他了,他还以为她伤心了,好在钱还能温暖她,一切,都还来得及。
楼主:晶粉儿  时间:2019-04-24 11:19:58
断尾鱼(40-4)没有男人能抵挡这样的刺激,浑圆的酥胸微露出滚圆上面半部分
如果一切到此结束,那么生活仍旧是完美的,但是一切本就不可能到此结束。彭程兜里还揣着剩下的那么一堆钱呢,如何还能简单的结束。何况世间万事都从未曾结束过,结束的仅仅只是人们自己,不自量力和自以为是。
彭程没有把所有的钱都给媳妇儿,他原本是想都给贝贝的,但是临给之前他又判断了,那恰是神来之笔,倘若这钱都给了贝贝,自己是铁定无法自圆其说的。女人太聪明了有的时候很可怕,如果把那些钱都交了给了贝贝,她一定会问这钱从哪里来的?那他该怎么回答她?他说打零工贝贝且尚存疑窦,得打什么零工能一宿赚上小一万呢?哼,他自己都不信。
小伙子坚定的相信贝贝就是这么样聪明的一个女人,所以回家的这一路上,他无比的心情舒畅,他庆幸自己又避免了一次和贝贝间的针尖对麦芒。他觉得这么做是对的,是妥当的,他用妥当来总结他这一次的谎言,自觉的恰如其分。他全是为她好,他果断的无视了潜意识里的另一种想法,那种他极力按捺着的,压抑着的念头,不敢示于人,亦不敢示于己。
说不上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这一天的境遇不仅仅是巧合,他觉得自己既然能赢一次,能赢两次,足可以证明,锚机是为他彭程而生的,这是老天爷留给他的一条发财小道,就像三更半夜让孙悟空走后门一样,同样的方法赢了两次,说明他判断的方法是对的。这就好比孙悟空在后门里学会的七十二变,他彭程可以灵活的运用这项技能,从这个地方多赢几次。所以这钱不能都交,这是他的本钱,他得带着剩下的钱一起,去澡堂子了。
——
澡堂子里,小敏早早的上班了,她那呼之欲出的大胸脯撑得领口咧咧着,眼见着纸一般飞薄的小衫勾了出尤为诱人的轮廓来,她总是穿得这么单薄,许是因为明天下班便是约好的聚餐了,今儿她偏还穿得异常性感了。
想必是昨天半夜被叫起来的缘故,小敏似乎睡的不怎么好,眼圈旁边泛起了隐隐约约的青色,本就肥肥胖胖的身子,今儿显得更加慵懒了一些,斜靠在吧台后面的椅子上,微垂着眼皮,像条打折了腰的大蛇。
薛姨也早早的来了,老太太抿得干净的头发,一丝毛躁都没有,利落明丽,偏还涂了口红,一种暗淡的豆色,独独显得气色极好。不张扬大体是这个年纪的女人必要的持重了,一种假意的持重,看见彭程光个膀子进来,她站在女部门口,张狂的笑了起来,嘎嘎嘎嘎的,笑得小伙子脸都红了。
彭程今儿特地买了早餐,拎了几个大大小小的塑料袋子。一直以来他都只有吃薛姨和小敏的份儿,这一次,他揣着这么多钱,终于可以请她们俩吃早餐了,这让他似乎志得意满。小伙子为人向来慷慨,早餐虽是两个女人吃的,却买了很多样,再来两个女都是够吃的,知道小敏挑剔,每样还都给小敏单独买出一份。
两位女士很满意,小敏那难得的浅笑,她是把不屑总挂于脸上的姑娘,慢说是笑,便是和颜悦色也是不常有的。
小敏和薛姨在吧台里面吃着,彭程却不想吃,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饿。他偷摸躲进男部的更衣间里,那里面有面硕大的镜子,男人们惯爱站在镜子前面,比较着家伙的大小,胜利者多会翘起一侧嘴角,笑得奸佞了。
彭程今儿也站在大镜子前,他看着兜里的钱方方正正的形状透过花裤衩子单薄的布料,真切极了,那裤衩子也太薄了。他咬了咬牙,便退到吧台后面,在鞋架子前的马扎上坐了下来。好半天的,男部里终于没什么人了,他才把剩下的七千多块钱塞进自己更衣箱里面的牛仔裤兜里,然后拔出钥匙。
据说这把钥匙从彭程到这个洗浴中心上班那天开始,就没有从他的更衣箱上拔下来过。小澡堂子大多没有那种叮铃响一下就开门的手牌锁,但这家却有,只是这个箱的锁老早就坏掉了,若是只配一把手牌钥匙,价格高了点,不大划算,老板便把这个箱换成了明锁。来澡堂子洗澡的客人见这个箱子和别的箱子箱锁不一样,宁可等着,也不爱用这个更衣箱,时间久了彭程便占了它,成了他自己的私人衣箱。
小伙子很小心,那毕竟是八千来块钱,所以他反复看了几次,乍一孟子的又看了几次,觉得还算严丝合缝了,才总算消停下来。之后的一整天里,他总觉得焦躁难耐,有事没事就瞟一眼那箱子,趁没人就打开伸手摸摸牛仔裤兜,平时会问候客人擦不擦鞋今天也全都省了,他只觉得脑子里全是官司,但是具体咋判的,还真挑不出来。
交接班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外面等他,彭程偏要磨磨蹭蹭的。
“老彭,外面等着你呢,你还不去。”对班的小伙儿问他,彭程只哼哈答应。待他一转身,彭程便立即行动,偷偷的又掏出了七千块钱揣进兜里。
——
定好的饭店不大,就在澡堂子的斜对面,起了个小清新的名字小桥人家,环境嘛,跟名字的差距甚远,人是有但没有桥,人也大多不当这里是家。小地方嘛,论不了这么许多,定了的包间就像把人打了包,彭程几个瘦瘦的男孩子还好,小敏就遭罪了,她坐下的时候,必得把两个硕大的胸脯都放在桌面上,才感觉舒坦了一些。
没有男人能抵挡这样的刺激,浑圆的酥胸微露出滚圆上面半部分,小敏那神情迷离,虽不很漂亮,却总有些假寐,犹似沧桑。她漂白儿漂白儿的皮肤下,青绿色的血管像极了蜿蜒的小桥,让人不能控制的想象小衫覆盖着的下半部,那蜿蜒的小桥定连着的愈发诱人的乳尖,见了便想要回家。
对面大强快要喷血了,他悄悄跟彭程换了位置,小伙子也没细想,便坐到了小敏的正对面,抬起头冲着小敏笑了。见是彭程窜了过来,小敏前倾的身子便靠在椅子上面,很有些得意的也笑了。
是男人大体都会想入非非的,但是彭程却没有,他脑子里合计的都是兜里的钱,手插在裤兜里,正细细的摆弄着,早已无暇顾及面前的风景,况且小敏的胸,他每天都能看见,甚至还摸过一次。
楼主:晶粉儿  时间:2019-04-24 11:19:58
断尾鱼(40-5)
那天正赶上下半夜串岗睡觉。
记不得为什么那么忙了,眼看着下半夜了,澡堂子到处是人。彭程让同一个班的小兄弟先去睡一会儿,过一会儿再来换自己。小伙子习惯了熬夜,这么安排他挺舒服,看那小兄弟困得样子,想必也是挺舒服的。赶巧儿的是,那天小敏也睡后一班,两个人一前一后绕到了休息大厅才遇见。彭程见小敏还挺高兴,特意的跳过去,在她肉白手臂上很捏了一把,被小敏厌恶的甩了开,便各自去找空着的床位。
已经是后半宿了,休息大厅里人满满登登的,屋子里的光线极暗,只依稀能看见每一张床边都浪荡了一双双白花花的大脚丫子。找了半天,彭程也没见到一张空床位,又往前转了一趟,他看见小敏了,也跟那儿低头找呢!他们都转到了同一个位置,还就这儿有两张紧挨着的空床,在休息大厅的最北角,最背静的位置。
这其实本该是个美好的夜晚,如果没有第二天的话。
隔天一大早,休息大厅里过夜的客人都还没有醒,一屋子人一起睡觉,总之是奏乐的奏乐,喝水的喝水,一宿也没怎么消停。小敏迷迷糊糊的起了身了,她才睡了两个小时就得起来,嘴巴里正干涩得发疼。大厅里仍旧是黑压压的,昏黄的灯光可有可无的弥漫着,什么也看不清。她还是很困,也得强撑着身子起来,却怎么使劲儿都坐不起来了,奇怪怎么今儿这浑身就这么沉呢?
小敏微睁开稀松的睡眼,她还没有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挠了挠脑袋,眨了眨眼,这黑暗她想必还要适应一会儿。她下意识的晃了晃脖子,伸手在身上随意的拔了了一下,才发现有个东西正压在她的身上,压得死死的。
这会儿,她也没真的醒,尚且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没觉得,那是个多大的事儿,便慵懒的揉揉眼睛。
小敏的胸脯上,一只大手骄傲的按在上面,那手指纤长极了,细白而漂亮,微微的弯曲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抽动间,轻轻的捏了捏。顺着手,连着细长雪白的胳膊,小敏看见了彭程。小伙子抻着个膀子,整一个人堆到两个床中间的沿子上,他够得成是费劲了。
一个胸脯诱人的姑娘,一早起来,自己的胸被一个男人抓着,小敏吓了一跳,她一瞬间就醒了,眼睛立即适应了这黑暗。彭程这功夫夫还没大醒,他趴在两个床中间的沿上,脸都压变了形,另一只手压在身下,似乎正在抚摸着胯下的宝贝儿。小敏像冻冰了一般,蒙了。她能不知道咋回事儿吗?她是真不知道咋回事儿,但是她人不傻,愣是一声没吭。
这要是嗷老一嗓子喊出来,那可就有意思了,小敏深知叫出来就真是白痴了。全都看见了,这一屋子人呢,对于这种问题,男女本就不平等,人们不会谴责彭程抓了她的奶子,只会羡慕他。那种得偿所愿的嘴脸,小敏想想便一股子火气腾起。
“小伙子有手段啊!”一定会有人这样说,他居然就这样占了自己一宿的便宜。
——
于是小敏只能咬牙忍下来,她打算悄悄的走开,就当这事儿根本没发生过,大不了日后再找补回来。她后悔呀!只恨自己怎么就睡得这么的死呢?就让彭程,就这么,就这么就按住了呢?姑娘一蹙眉,伸手扒拉彭程的胳膊,这一把许是有气儿,疾驰火燎的。
只这一下小敏便发现,那根本就不好使,彭程像是捍卫自己的东西一般,她一扒拉,彭程突然死死的攥着她难以掌握的奶子,还较上劲儿了。怎么还来硬的嗷?小敏越发的生气了,越生气越是拔了,彭程掐得越紧,像故意的似的,抱着小敏往怀里扥。这下小敏恼了,伸手抓着彭程发芽葱粗细的小胳膊,也往外扥,两个人杠上了。
小敏这么干不要紧,彭程被扥醒了,他稀松着睡眼,抬起头看着她,这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似乎满脸的不情不愿,可他没睡醒,眼睛都睁不太开,他顶烦别人在他睡觉的时候折腾他,肝火似乎有些上行了,小伙子紧皱着眉头凶巴巴的。
“你要干啥?睡点觉,你老拽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两个人都欠着身子对峙着,可彭程仍没松手。
事以至此,小敏也是哭笑不得,把彭程扥醒了,到底不是她愿意的。这下人都醒了,再想不知不觉的,怕是没什么机会了。姑娘也是疲惫了,颓然的叹了一口气,醒都醒了,还能咋样?小姑娘真有几分任命的豪爽和大气,索性示意彭程看看自己的手。
小伙子一低头,像是瞅见了手上的动作,脸上到看不出什么异常,只不耐烦的埋怨一句。“我老困了,你别鼓弄我。”然后他翻了个身,自然而然的松开小敏的奶子,窝摆一个舒适的位置,又睡着了。
清晨的休息大厅里,酣睡的人们仍旧还没有醒,经过一夜的打嗝放屁打喷嚏,和着澡堂子里特有的潮湿味道,犹如醍醐灌顶。小敏总算是自由了,她急忙整理好了衣服,转身就走,匆忙间她刮到了旁边客人伸出来的大脚,好在那人还是没醒。
彭程一口气睡到了白天接班,为此被扣了五十块钱。
——
今儿彭程坐在小敏的对面,那对大灯却似乎一点都没照耀到他,这全是被兜里的七千块钱闹的,这钱装在裤兜里,他就会莫名其妙的想去摸摸看。更何况这钱是彭程一个灵光乍现赢回来的,在他的心里,总感觉能变得更多,更多,能变成锁住媳妇的金丝笼子。也或者有了那么多红票子,也不一定非要笼子,媳妇儿估计也跑不了了。
整个晚上彭程就这样心不在焉的坐在小敏面前,硕大的胸脯和一桌子的好吃的都没能真正让他多看一眼,赌博的快感和刺激,让彭程饥肠辘辘的肚子不再空洞了。
“哎!你怎么不吃?你想啥呢?有啥事吆?”小敏操着乡音浓厚的腔调问彭程,到把彭程给问明白了。
“我真有点事,那你们大伙先吃,那我先走了,大家吃好。”
楼主:晶粉儿  时间:2019-04-24 11:19:58
断尾鱼(40-6)
出了饭店彭程打了辆车,又去了他战功赫赫的那个暗场。
一般情况下,每一个暗场里出入的人大多很固定,今天来了输点,晚上回家跟媳妇儿打上一架,要出钱来,再来这里输点儿,就算是赢了,回去捂上一晚上,热乎了再带着体温送回来,接着输点儿。长此以往,就像是打麻将里的牌搭子,总是几个相熟的面孔,大家便都成了熟客,常客,你伙食饭里的那块骨头就是我昨天输钱买的,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也不过就是说句:“行啊,老板,吃得不错啊!”
彭程不是这里的常客,也没见过老板啃肉骨头,他来的目的太单一了,跟老板闲扯的事儿,这个阶段的他还顾不过来,赌场里有多少人对于他来说都入不了眼,他能看见就只是那一台台会闪亮会唱歌的小冰箱。
——
前天晚上的事余温未凉,加上这城市里的人,大多都是那个国营大工厂的职工。在那个厂里上班,大多数工作是要倒班的,彭程上班他们也都上班了,他们回家跟媳妇干上一架,修整一天现在又都回来了,正好赶上彭程也来了。
这一次又是那分姐坐在门口,巧了,正好上次彭程赢钱的那排机器还空着一台冰箱,他果断的站了过去,回头找人,正看见分姐很懂事儿的走了过来,带着一脸美滋滋的笑容。
分姐抿着的黑发分外油亮了些,极不自然,对于彭程也比上一次更加热情了,大体是因为那五十块钱吧!她显得很周到。彭程掏出两千块钱递给了分姐,那女人盯着他,优雅的接了过来,晃动着手和手里的钱,她新涂了漂亮的指甲油,宝石蓝色,和钱在一起尤为般配。
新一局博彩就要开始了,彭程的冰箱并没有因为上分有所变化,机器照样转,两千块钱也不过是在下面的显示口上多了几行数字罢了。或许还是紧张吧!小伙子忽觉得有尿,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呼之欲出了。彭程极力的忍住,心想这个时候若是去尿尿,也太让人笑话了,他丢不起那样的人。
还是老原样,第一把彭程没有下注,其他几台冰箱也是下的多,中的少。第二把彭程仍旧没有下注,就这样他一直呆呆的坐在冰箱前面五六把都没有下注,他就坐着,花钱坐着,一动没动。
很快第七把了,这一把,他终于是动了。
后面看热闹的都知道这瘦小子前几天是赢了钱走的,虽然在这个场子里输钱输个几十万算不了什么,赢点也属于正常,但是像这小子这样来两回赢两回的还真不多,看见彭程下注了,后面一下子骚动起来。
彭程押了三注,每注五分,这相当于什么呢?一百块钱等于四百分,这小子半天才抖一次机灵,下了不到五块钱。看热闹的立即就有人笑了出来,最讽刺的是,这一注彭程居然中了,五块变成四十多。
“我靠,这他妈的也好使?”人群中突然有人说话,就他一个人说话,尤为清晰,接着后面的人嚓嚓嚓的可就说开了。
淡定如彭程都不能不听见了,小伙子胀红了脸:“怎的?不行嗷?”他挺不乐意的甩了一句,又向前拽了拽凳子。
——
紧接着的这一把,彭程一手便下了五百多,押得乱码七糟,准赢说不上,但是押得太多了,也输不了几个钱。冰箱转了半天他又赢了,不过押得太多,赢得就不多了。
这一次明显触动了彭程,他发现这么玩看来不行,赢得太少,有的时候明明押中了,可是本太高了,等于白押了。彭程显然是考虑了,他定定的看着冰箱有两把没下。终于冰箱又要转了,不知道他是如何决断的,彭程抬了抬手,下了两注三百多。
秒针一下一下的抖动着,冰箱前坐着的人都坐立不安的,看见他下注,很多人都跟着下了注,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冰箱看。那机器一圈圈的转了起来,无视所有人的期待,它总是有自己的节奏,还差四秒的时候,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来,彭程突然又把押好的筹码撤了,那分儿果敢,周遭的人都来不及跟上。
接着冰箱的时间到了,它照常转了起来,吭吭唧唧的哼唱,正中了彭程刚撤的那两注,全场一片沸腾,跺脚声此起彼伏,唯有彭程懊恼得用力砸了冰箱一记。
——
彭程生气了,这本该中的一注没了,让人无比丧气。接下来这一把他又压了那两注,像赌气一样的押了,像赌气一样的没中,三百块钱,冰箱转一圈就全没了,人这心里,唰拉一凉,像是什么东西被掏了出去,刹那间空空如也。
到此为止彭程终于不能控制的愤怒了,周围还有很多人在七嘴八舌的继续碎念,就是因为这些人的七嘴八舌把这个牌局给搅和了,他坚定的这样想,如果不是他们嘲笑他下了五块钱,他一定不会押了那三百,也就不用撤了那三百现在弄得输了三百。
“妈的。”小伙子在心里咒骂开了,一赌气他又下了四注,这一下就是小一千了,还是没有押中,账面上就剩不到八百块钱了,彭程果断的喊来了分姐,又递给她一千块钱。
“上分。”
分姐拧过来的速度很慢,她摇曳的身姿,最美全在屁股上,左右的晃悠,这给了彭程冷静下来的机会,他长出了一口气,本是因为着急,等分姐慢悠悠的扭完了,上好了分,彭程到感觉舒坦了。他再不纠结刚刚的那一千多块了,竟又一次平静下来,像只孤独等待着的小狼,紧盯着那近在咫尺,之差一注的猎物。
这一回,他没有再浪费机会,在等待了十几把之后,彭程迎来了他自以为会闪的一次。说也奇怪,就连彭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一把会闪,但是他的预感总是非常准,读秒后,冰箱果然闪了。
全场哄起,有人绕着屋子走了三圈儿,这一整天都未曾闪过的机器,瘦小子只下了一注,它就闪了?让人不服。彭程这一次押得极高雅,就一注下闪,一注狮子,结果机器就闪了,但狮子没中。这一把他便把输了的本钱赢了回来,而且还有了盈余。
“分姐,退分。”包括三千的本钱,一共推出四千七百六,彭程又给了分姐五十,然后孩童般的笑了笑。
“小伙子挺行啊,多大了,有二十没?”
听分姐这样问,彭程一愣,那扭捏的老女人微扬起脸,偏爱摆出小女人才有的娇俏。
“姨,我孩子都三岁了。”小伙子又撒了个谎,心里到有些许得意了,他想着那个给他生孩子的女人就是贝贝,彭程又乐了。
如果现在彭程转身出去不再回来,也许事情还不太糟糕。但是这世界没有如果,没有,到了这个时候,就算彭程出去了,一切也已经晚了,因为他最终还是会回来的。
楼主:晶粉儿  时间:2019-04-24 11:19:58
断尾鱼(40-7)
彭程晃晃悠悠的来回踱着步,内心的激动让他再也停不下来了,他感觉一股一股的热血冲上脑门儿,眼前一黑,接着又亮了,紧接着又是一黑,他身体也不自主的晃动着,兴奋让两天两夜没合眼的人一丝困意都没有,维剩下空洞的脑袋,被兴奋撞懵了的脑袋。
他站在一群人的身后,那些人瞟过来的羡慕眼光,他几乎一个也没看见,只顾着把钱又塞进花裤衩子的兜里。钱越来越厚了,那裤衩子更加鼓囊了,突兀的挤出一块来,棱角分明的四边形,彭程摸了摸,感觉不太好。
旁边常来玩的大哥吆喝道:“小子,来,帮大哥看看还哪把能闪。”他很大声的吆喝,丝毫也不见外,彭程下意识的抬起头来。
若是放在从前,这么说话的人,彭程大多不会搭理他,但是今天不同,赢了钱的人总是不同以往,那大哥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那最让人心痒难耐的地儿,正是舒坦,于是他白净的脸上一下子红了,有些羞涩似的笑了。
彭程走了过去,好有些骄傲的,他再不纠结裤兜的问题了,由着它鼓鼓囊囊的,那似乎才是男人该有的霸气。大哥的话给了他莫大的自信,或者也不用大哥来说,那自信仍可以打从裤兜里升腾起来,他虽笑得羞涩,但人一点儿也不羞涩,站在系着黑色的宽大腰带的大哥身后,他自如得像个世外高人,一声不吭,只静静的等待着机会。
能想象吗?他居然认真了,他居然认真的相信自己能看出闪来。这多可怕,他居然能相信这没有道理的事儿,更可怕的是,在场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几乎每一个人都盯着彭程的反映,他们似乎都相信这一点,相信这个瘦骨嶙峋的家伙,是能看出冰箱什么时候会发疯,哼,那简直可笑至极。
好半天的,屋子里的人骚动起来,更多的人围了过来,甚至连那个摇曳身姿的分姐都相信了,她也凑了过来,伸着脖子,往人群里探,生怕错过一点儿动静。
时间在鼻息静待中像是有了痕迹,大概三把之后,彭程突然换了条承重的腿,钱被拱得更加突出了,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冰箱看,给他决定的时间不多,冰箱很快又要开奖了,几乎是最后关头,彭程开口了:“这把差不多了,下点吧爷们!”
黑腰带身材魁梧,胯下的凳子便好似不能承受他的重量,吱嘎嘎的响了,他身子朝后倾斜,头朝彭程一歪,得了指令,显然也是不差钱的。大哥厚大的手掌,在小机器上摆弄,一把押了一千闪,就因为陌生人的一句预测,他还押了一千狮子。
这时候,若是冰箱再闪似乎就有点儿假了,可是那又能怎样,就是这一把那冰箱果真又闪了。大哥黑灿灿的大脸方方正正的,他骤然而起的笑声,突兀极了,笑得他的嘴巴也是方方正正的。他笑,连带着看热闹的人也都讪讪的笑笑,在那些事不关己的人心里,也许惊奇多过开心,只这一把,那大哥便赢回了一天的亏空。
“老弟,真准呐!”大哥使命的拍了彭程一记,拍得小伙子踉跄了。
彭程也腼腆的笑了笑,尽管不易察觉,但他很是得意,他看了看面前的冰箱,说真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准。对大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副胜利者假意的谦逊,却总想被辨识出来,所以他恰如其分的走了,像是电影里的周星驰,得逞之后的退却,在他心里,这样的成绩够了,至少他自己觉得够了,小伙子转了个身,自我陶醉,他离开了这个暗场。
——
彭程转到暗场外面,刚从铁架子的缝隙里钻出来,外面是一片霍亮,他当即就懵了。热血沸腾得他几乎停不下来,满脑子都是被刺激瘙痒着的细胞,热情的狂欢着,他像是打了药了,整个人一下子沸腾起来。
偌大的外场里,现如今也没有什么人。旁边的打鱼机赔率很低,全当是个游戏,机器旁边只坐了一位大姐,差不多得五十来岁了,穿了条很紧身的小短裙,漏出粗壮懈怠的大腿,她涂了极鲜艳的口红,有力的胳膊,一下下有节奏的敲着机器,咚咚的响。
小伙子这功夫还不想离开,他被兴奋挽留了。外面的游戏厅里大多是九八拳皇,飞机之类的小学生游戏,说真的,现在他看着这些东西,竟也觉得很有意思。
彭程摸了摸裤兜,那里面的钱真的是太多了,那都是他赢来的,来得像是飞来的横祸,莫名其妙的。这么多的钱就像是白捡来的,让人不想珍惜。彭程琢磨着,他便不由自主的塞进兜里,抽出一百块钱,他看了看,那钱印得是真精细呀,只有钱才配得上这样精细的做工,精细得他不得不到吧台买了一盒子币,塞进九八拳皇机里打了起来。
——
上世纪八十年代出生的男孩子,有几个没完过九八拳皇的?你要说男孩子没玩过九八拳皇,就跟现在的女生说没听过流星花园一样,只能说那个时代,你却错过了。
拳皇,彭程打小就玩,只是十三岁以后,他很少见到这种机器了。不过他功底挺好,玩游戏有那么一套熟练的业务,一百块钱的币根本是玩不了的。常玩九八拳皇的人都知道,这种游戏是可以翻版的,九十年代的时候,许多游戏厅这种游戏都是翻版就可以继续玩,高手常常可以一个币坐上一下午,游戏厅连电费都赚不回来,以至于现在的游戏厅,这类游戏翻版了就要重新放一个币才能继续开始。
彭程刚刚好就是这类高手,而且还有那么点偏执的毛病,打游戏也讲究完美,必是要一个角色直接翻版才肯罢休。他弄了六个币,在游戏厅里足足坐了三个多小时,天都快要亮了,他终于也意识到了什么。
看了看手中盒子里一摞摞的钢子,三百九十四个,想要靠拳皇打光这些币子,怕是不可能的了。小伙子也机灵,他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许多人用来试运气的高赔率打鱼机,这一盒币子,他能怼上五六十下呢,那是机会呀!那么多的机会,于是,彭程转了个身,又杀进了暗场。
——
挡着暗场门口的铁架子不知道是被谁搬弄过,那缝隙小了许多,彭程捧着装币的盒子,正看见刚刚那个方头大脸,让他帮着猜锚机啥时候闪的大哥也正往外挤着。
“老弟,又来了?”大哥红亮的嗓门吆喝着,总配着他豁亮的笑声。
“嗯,大哥这是?赢了?”彭程也很得意,心里由生出莫名的优越感,他心里知道赢了就是靠自己的那把闪,否则这大哥准输。
“嗨!又都输回去了。”大哥终于挤了出来,那缝子对他来说,实在是小了些,他艰难的从那缝隙里转出来,很厌弃的碎念着:“这谁弄的,这么点个缝。”大哥像是踩了啥东西,又在地上蹭了蹭鞋,他猛一抬头,看见彭程手里的盒子,脸上便挂满了笑丝儿问:“这是要试试?”
“嗯,买点币,也打不完啊,我合计上里面试试。”彭程一贯腼腆的笑了笑。
“行,老弟留个电话吧!下回来,还找你给我押押啥时候闪。”大哥人爽快,随手掏出手机,彭程也就留了电话号给他。男人间的得体,彭程陪着大哥走到门口,两人开怀大笑一顿乱吹,接着各走各的。
大哥转身到后门开着一部黑色奥迪走了,彭程带着手里一万多块钱和三百九十四个钢子,又扎进了暗场。
楼主:晶粉儿  时间:2019-04-24 11:19:58
断尾鱼(40-8)
再进小暗场,那里面已经没剩下什么人了,刚刚那大哥一把赢了不少钱,一顿折腾,也都倒了回去,现在锚机的前面鲜少的没有人在。彭程目的性很强,他看都没看锚机一眼,直奔打鱼机去了,他就想用这剩下的394个币子碰碰运气,别的都跟他无关。
打鱼机前也没有人,那偌大的机器,自顾自的哼唱着,这家伙可真敬业。彭程随便拉了把椅子坐下,把装钢子的塑料盒子放在机器的台面上,一口气将所有的币子都塞进打鱼机里。哗啦啦的,钱总是要变成钢字,才会发出这样好听的声音,好一会儿,那四百来个币子才都扔了进去。
同样是用币子玩的,这玩意儿可跟九八拳皇不是一路货色,虽然耗电量可能差不了多少,吃币子的速度明显是不同,一百块钱的币子,彭程没到五分钟就打光了,小伙子眉头轻轻一掐,说真的,那一刻他竟有些意犹未尽。
谁能想到,这玩意一百块钱四百个币子,竟过不了啥瘾。这也太快了,一炮就六个币,他就只按一下就六个币,换成外面的机器,他能按掉色儿。彭程想起他见过的那个人,那人一把捞回所有的亏空,打了一条大龙,那龙十分钟一条在桌面上晃过去,足能晃五分钟等着你削它。想到这,他有点手痒了,刚刚又输了一百,他也有点闹心。
彭程又捡起了台面上的塑料盒子来了,他看了半天,闹心劲儿更盛了些。接着他站起了身,许是也在犹豫,他在那机器前站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朝外走。临出门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机器上刚好一条黄金的大龙在来回的晃悠,那龙的假眼睛做得像死了一样,难看极了,死死的竟也盯着他看,他就觉得那龙在看他,然后他又去了吧台,买了两百块钱的币子。
这一次带着八百个币子再来,小伙子有些技巧了,他觉得六个币子打小鱼没什么用,想赢就是只有打大鱼,打龙,否则根本赚不回来,他想好了,这回,咱瞄准了一直打。正是在这样的指导思想下,彭程出出进进的半个小时功夫就削进去一千二。
其实彭程的指导思想是对的,这机器只有打大鱼才有高昂的收益率,但是他忘记一个问题,这台机器是大家用来试运气的,今天他彭程的运气刚刚那两把闪怕是耗得差不多了。
就这样,彭程偏执的跟这个打鱼机玩,全程那机器一直哼着歌,无论彭程台面上的钱变成多少,它就哼,哼得人想砸了它,它也不知道,还哼,它越哼,彭程越想怼它,那就只能是作死了。作死之人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一千二没了,小伙子更加郁结,那心里的火气,窝得人心像是被捏住了,难受透了,一百块钱他都不认,这都一千二了叫人如何忍得下来。
小伙子掐紧的眉头再也放不下来了:“姨,上分。”
——
“大哥,那是了挨恩阿吗?你让你女儿给你读一遍行不?那是LINE”王莹姐哈哈大笑,她老公把line读成批挨恩阿。挂了电话王莹仍是笑个不停:“就他这水平,我要不差工作,我肯定不能找他。”王莹很笃定的说,对那男人,似乎一脸的厌弃。
“姐告诉你们,找对象,用不着挑什么大学生,我也是大本毕业,书念得再多,你说有啥用?你也就是打工。我老公初中都差不点没毕业,但是人家家里有人,有门路,进国有企业当工人都比我赚的多,钱是最现实的,剩下的什么长得帅,学历啥的,全是假的。”王莹很得意的一仰头:“姐是没有那资本,你们俩小妮子长点眼睛,别看那皮囊好的就跟着跑,没用,男人就是赚钱的,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他要是没有这个本事,找他干啥?”
这话算是正对了洛尼的胃口,不过洛尼还是对学历也很纠结,她接受不了大学都没有念过的男朋友,所以也只是附和着钱很重要的话题,跟王莹聊了起来。
贝贝听着王莹的话,脸上越听越僵硬了,她想起了彭程。别说是一个国企的工作了,他可能连城市户口都没有,可能彭程都不一定能用这种中西结合的方式读出line,跟洛尼那个精装优质国家免检男友相比,贝贝都没敢细想,他好像真的配不上自己。
——
这两天彭程也好像不大一样,他没有常常打电话给贝贝,这让姑娘非常的不适应。更多的时候她会惊诧于自己,似乎更加依赖手机了,她怎么总想拿起来看看是不是彭程来过电话了,只是没有接到呢?
姑娘掏出手机,果然有一通未接来电,但不是彭程,乐新,贝贝急忙回了过去,可是乐新没接。小长乐出生以后,乐新已经很少打电话给贝贝了,她所有的时间都在忙活长乐,贝贝几次想跟她聊会电话,都被长乐的哭声打断了。长乐声嘶力竭的哭闹声总像鼓槌一样敲击着贝贝的心,让她不得不懊悔自己。
不一会乐新的电话又打了回来,“贝贝,你能出来不?宝喜出差了,长乐生病了,你来一下医院行不?”
乐新很焦急,贝贝跟领导请假还麻烦,干脆撒了个谎,这样请假容易点。到了医院还没进门,正赶上乐新抱着长乐往外走。
“怎么回事?”
“咱们去A城。”
两个小时以后,贝贝跟乐新赶到了A城的大医院,就是彭程做手术的那家。
——
小长乐看病的地方在这家医院的二十七楼,比彭程还高的地方,站在楼下,几乎看不清那么高的地方。一路上孩子一直不停的在哭,小小的家伙,哭得没了力气,吭吭唧唧的声音越来越小。很快长乐便不大出声了,她蔫蔫爬在妈妈的怀抱里,青紫色的小脸,看着都让你觉得喉咙像是被掐住似的,喘不上气来。
电梯到了二十七楼,门一开才真叫喘不上气来了。到处是抱着孩子的父母,所有的孩子几乎都在哭,喊声震天,有些老太太想必是抱着孙子呼天喊地的哭号着。
贝贝没有乐新的镇静,她被这场面吓了一跳。做妈妈的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她让贝贝去挂了号要了牌,自己则直接坐在地上,把长乐放在腿上等着。
——
给长乐看病的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大夫,他带的眼睛镜片很小,精致极了,跟他刮不干净的络腮胡子形成鲜明的对比,眉眼浓密,大眼睛眼圈黑黑深深的,像纹了眼线一样,光这长相有点像孙树涛。
贝贝猜人们都是喜欢那些跟自己不一样的东西吧,就比如你常常会看见一个身型消瘦的小伙子,抱着个能毁他三个的女朋友的腰。小伙子还一脸的谄媚,光洁的胳膊像条就要抻折了的细腰带,在姑娘最粗的位置一上一下,来回磨蹭。
长乐看见大夫就开始哭,也许是怕那身白色的衣服,她已经没有力气哭出声了,梗咽的让人难过。坐诊室里的位置太小了,身后还有一队排队的人,贝贝站在这些人的前面挡着,还能感觉身后的人,探头探脑的拥挤着。
很快大夫给长乐开了个什么东西的,大概就是用个什么仪器对她心脏进行检查。贝贝在门口拿着衣服和包,乐新跟长乐进去,银白色的大门划了过来,看起来很现代,长乐的哭声霎时间响起了,隔着大门瓮声瓮气的,但她肯定使了最大的力气,之后又渐渐的消失了。
乐新抱着长乐再出来的时候,孩子很平静了,甚至乐新自己都好像没有哭过一样。半个小时后她们又回到问诊室,那个头发浓重的大夫看了长乐的诊断报告,乐新赶忙拿出长乐出生以后做过的所有这类检查报告摆在大夫的面前,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你等一下,我找别的坐诊医生看一看。”说着大夫站了起来,走出问诊室。
排队看病的人很多,看到大夫居然站起来走了,人群开始骚动,没有人愿意为别人的孩子多等一分钟,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大概也就十分钟不到吧,大夫又回来了,一进门就听见门外的人七嘴八舌的嚷嚷声,大夫不管这些,他带了个口罩,走到乐新眼前说:“我觉得孩子的情况很好,而且她心脏的问题有转好的趋势。”
“嗯?”乐新像是没有听懂,只是莫名其妙的哼了一声,然后愣愣的看着面前,带着口罩的男人。
“我是说,这孩子心上的洞有自行修复的趋势,她也许会慢慢长好,再过一阵子你再来检查一次吧!再看看。”
“那大夫,她什么时候做手术。”
“看看再说,长得好还兴许不用做手术。”大夫那样说,像是说菜市场的鱼,今天看起来比较新鲜。
乐新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一边听着一边哭得更加厉害了,长乐抬起她颜色寡淡的小脑袋,她似乎还不明白,但她却伸出手蹭掉乐新脸上的眼泪。
楼主:晶粉儿  时间:2019-04-24 11:19:58
断尾鱼(40-8)
“你说什么?”面前的男人是个无赖了,贝贝怔怔的看着他。
方才刚刚平静了一些的生活又起波澜了,彭程说澡堂子的工作他不想干了,他说他不想干了,直白而自在,至于他为什么就不想干了,他只字不提。他只是用鼻子哼出一口气来,眼皮一开一合,一副对那一切极不屑的样子,就像上次离开饭店的时候一样,接着便什么也不再说了。
好一阵子,工作才算是稳定了,收入也还不错,唯只剩下欠出去的钱还没还上,但贝贝一直是有信心的,她觉得那么点儿钱,彭程是能赚回来,就从那个澡堂子里,他可以的,她知道。贝贝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天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来回闪动的眸子,总是在躲闪。很快姑娘就懂了,这件事儿,他是想好了的,显然,他并不想改变主意。
“那你想干什么?我听听来?”良久的沉默以后,彭程跟贝贝都没有退缩。姑娘是永远也想不明白的,对于彭程思考问题的方法,她只觉得独辟蹊径,他从不考虑钱,也不考虑吃,生活中的一切桎梏,他都视若无睹,他啥也不想,他就想他想干啥。
好日子过得八成是有点闹心了,彭程便要开始折腾了,那好比植入了基因的密码,一个人在什么时候开始折腾生活,大体是由他祖先的基因决定的,那个周期也许早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根植在他的生命里了,可现在还没过上什么好日子,他这明显是打算断了两个人活命的钱。
小伙子把头瞥向一边,他看起来很不高兴,一副好不屑的样子。贝贝一直都知道他不想干服务员,他生平最恨别人看不起自己,服务员就是这样,让人说来使去的,上不得台面。不想干的事儿,彭程说过很多次了,每一次提起来,他都像是摸到了肉乎乎的臭虫,整个脸都憋在一起。
姑娘脑袋嗡的一响,如果彭程家里有人有钱有门路,或许他也能像王莹的老公那样,去国企当个体面的工人,给吊车挂个勾,或者给炉子添铲煤之类的,但是人是不能自己选择父母的,否则彭程准能给自己选个不能把他送人的爹妈不是吗?
——
“媳妇儿,我想去工地试试。”小伙子很小声的说,恰似嘟囔,嘟囔给他自己,也不指望贝贝能听清楚,他似乎也不太自信。
“你去工地能干什么?”贝贝那样嘲讽的斜眼瞟着他,彭程精细的身子是被工地嫌弃过的,对他来说,工地工作的艰苦,就跟火坑一样,是绝不能跳的。
“上次咱俩去工地,没人要你你知道不?”情急之下,姑娘偶尔蹦出来的东北话发音还算准确,她是真的着急了,否则她定不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
“没有工作了,哪里还有钱?咱们怎么活?”她紧蹙着眉头看他,她似乎正试图理解他,但那很显然是困难的。
“不是的,媳妇儿,是我认识个大哥。”也许是看出了贝贝脸上的不耐烦,彭程赶忙又说:“你听我说,他是干工程的,他给我找了个包工头,包工头愿意用我了,我都去问了。媳妇儿,我想干这个,当服务员到啥时候是个头啊,我想多赚点钱。”他像是马上要挨老子打的孩子一样,拽着贝贝的衣襟,边说边扭捏着两条腿像麻花一样的搅合在一起。
“什么大哥?”姑娘防备的问他。
“也是总去浴池洗澡的,但不是义哥那样的,他是正经的生意人。”彭程说着牵起贝贝的手,稍稍的侧过头,似乎随时准备躲避着什么。
“我去看过了,包工头也同意了,让我明天就可以过去。”
小伙子期盼着,他眼神儿里,都是些难以启齿的小故事,贝贝怔怔的盯着他看了半天,脸上保持着不相信才有的愤怒,接着她突然开口了:“你爱死不死。”
——
贝贝很想告诉彭程不许他去,但是最终她还是同意了。人嘛总要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更何况他自己觉得他能行,拦得了一次还能拦住两次?就好比,如果他本来便是个飞上蓝天的海鸥,最终爱上一只鱼而只能俯视大海,不能仰望蓝天,那得是多么可悲啊!
于是她虽然咒骂了,却也点了头,然后彭程便笑了,他甚至跳了起来。
终是得到了贝贝的首肯,虽然是这样不情不愿,彭程却仍是兴奋的,他啰里啰嗦的说着,幻想着未来每天都能有一百多块的收入,然后给媳妇儿买个什么样子的大金镯子,把她手腕子坠折。
他自顾自的编排,很得意,可这个时候贝贝的心里却是另一套算盘。让他去工地上班,正好改改他大手大脚的毛病,工地上的那帮人都是些烟屁股捡起来抽一口都得捅灭了留着以后抽的实用主义者。某种意义上讲,他们才是真的活出了人生真谛的人们,无论何时何地,随心所欲毫不做作。
——
第二天一大早,不仅仅是一大早,五点才刚过了一点点,天都还亮得很敦实的时候,彭程就出门了,他特意找了条最破的裤子穿上,迎着秋风骄阳迈向他日思夜想的工地。
昨天便来跟包工头谈好的买卖很顺利,彭程毫不费力就得到了一付旧手套,和一顶油脂麻花的橙黄色安全帽。像是从尸体上扒下来的,带着臭乎乎的油味。彭程干净惯了,他看了半天,用手指在帽檐上来回的摸了摸,最终还是戴上了。
昨个晚上贝贝走后,他一个人闹心了好久,彭程能看不出来媳妇儿不乐意吗?他在如何卖力的表演,终是不能快活自己,那会他就想摔门出去把贝贝找回来,可是想来想去,还是没去,连电话也没力气打过去哄她一下了。他又没有钱,媳妇儿背着债,那么大的压力,哄好了一时能哄好一世吗?他需要的是钱,给她一个不需要操心的未来。
想到这里,他觉得挺有劲儿的,一清早也不怎么饿了,原也是他根本就没钱吃早饭,干脆直接去了工地。
楼主:晶粉儿  时间:2019-04-24 11:19:58
断尾鱼(40-9)你再蹲一蹲(一)
彭程还从来没有在工地上干过活,他几乎什么都不会做,那个大脑袋没脖子的包工头问了他半天,便把他分在了搬砖组。包工头叫来一个看上去四十几岁的老师傅带着他。那老师傅佝偻着的腰背看起来比四十可老了很多,他从简易房的门外走了进来,带了满地的黄土。他摘下头上的帽子,那帽子几乎看不出还是橙红色的,他胡乱的扒拉着头发,便又是满脑袋的灰尘。
“哎,你可别抖了了。”包工头用手在鼻子前面摇摆,眉头掐了起来,他呵斥着,那老师傅便又把帽子给戴上了,乖觉的等着包工头的指示。
——
“叔,我咋干?”彭程一脸的谄媚,小巴掌脸上的那点东西忸怩在一起,作势要跟着这干瘪的老家伙大干一场。
佝偻着的老家伙听了他的话,方才转过身来,这老头儿的老,可真不是盖的,满脸夯实的褶子,一摞落着一摞,水泥和着沙土扑人面得竟满脸都是。他已经领着彭程走了半天了,深一脚浅一脚的,在一对废物中间穿行,他却犹是利落。小老头儿人站定了,面皮子虽老,那眼神儿却还精神着呢!滴溜溜的铮亮,他上下的打量着彭程:“你多大了。”
老头儿说这话时,眼眉迅速勾动了一下,跟他那张憨实的老脸对不上茬儿,像是马上要现出原形的孙猴子,这一下,吓了彭程一跳,这老家伙看起来怎么像个小偷。
彭程对于坏人的判断总是很精准的,许是打小见得多了,自然更熟悉他们的模样。这老家伙要不是小偷,都四十多了,眼神儿咋还这样的?
“我属牛,二十六了。”心里再多的怀疑,小伙子还是应了。他总喜欢把自己的年纪说大一点儿,他赖岁,生在牛年的年尾,眼看就要虎年的时候。
一般人赖岁,都会按阳历年算年纪,可他偏不,就不愿意把自己归拢到属虎的那堆人里。特别是认识了贝贝以后,他似乎更坚决了。有那么一阵子,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为了跟贝贝差三岁,赶上女大三抱金砖的老话,才着急忙慌的属了牛。
——
“那咱俩一样大,你就别叫叔了。”老师傅的话像一坨冒着热气的牛粪,砸在了彭程凑近了想要套个近乎的脸上。说完,他转回身,抻了抻腰杆,发出咔吧咔吧的响动,很享受的哎嘿了一声。
小伙子呆立在他的身后,瞠目结舌。自己竟然一口一个叔的叫了这么半天,和那家伙快活的架势比起来,他感觉更加烤脸了。他想不明白这老家伙都老成那样了,咋能才二十六岁呢。这一刻,彭程心都凉了,这便宜让人给占的,比小敏那天让自己抓了奶子的心情都懊糟,真真儿是憋屈透了,他现在就想把那老头儿拽过来,让他再叫自己一声叔。
“你改那想啥呢?”发现彭程没跟上来,那小老家伙冲着他使劲儿的吆喝,小伙子有些想笑,这家伙张嘴说个话,那一身的土面子便像是得到了指令,骤然间到处乱飞起来。
——
走了半天,总算到地方了,小老头儿停了下来。说真的,彭程是分不清楚的,他朝四周啥么半天,这地方和刚才走过的所有地方,那不是一样一样的吗?有啥不一样啊?都是一堆一堆的砖,一堆一堆的土,还有戴橙黄色安全帽的人,有啥不一样的。
小伙子心里琢磨,这瘪犊子咋就知道这就到地方了呢?真让人莫名其妙的。现在他的心情可是糟糕透了,一路来他就烦他,这家伙真不是人,偏找那些难走的地方走,又是沟又是坑的,上上下下,深一脚浅一脚的把他走得直想削他。
老头儿站了一会儿,也不说话,接着又朝前走了,他往中间一个更深一些的坑附近走了过去,那地方是一摞摞码得整齐的红砖,长长的一字排开,不知道玛了多少摞,最靠近他们的那一摞红砖散落一地,想必是不小心碰倒了,那老头便偏朝着一摞散落的红砖走了过去。
——
走到红砖堆近前,那老家伙低头看了半天,从那堆散砖里捡了两块出来,一回头看见彭程仍旧站在老远的地方,他又吆喝彭程过来点儿。
“你要干啥?”看他拎着两个砖头,小伙子心中自然的很不信任,这是要砸谁嗷?他琢磨着,一动没动。
“那你自己能落上嗷?”见彭程只站在老远的地方瞅着他,也不过来,老家伙很不乐意了,他把砖往旁边一扔,一屁股坐在上面。翘起二郎腿,也不看人:“你爱干不干,不爱干走,说个准话就行。”
这两个人典型的不对路子,彭程看这老家伙的样子就想上去两脚踹扁他的脸,可是他没敢。真要是把这老家伙给打了,那这来之不易的饭碗,可就彻彻底底的砸了。
一个板砖的农民工,就能拽成这副样子,他虽不敢踹他,却还是气坏了。他自小还没吃过这样的亏,让他干活,他还不能不干。昨天还跟媳妇儿吵了一架,就为了这个工作,现在连澡堂子的活都给辞了,连个退路也没有了。这么找死的事儿,他不能干,可是这台阶老瘪独子也是肯定不会给的。
想明白了彭程到不纠结,他晃悠躲踱了过去:“那你也不说干啥?就让我蹲着嗷。”
“行了。”老家顶不耐烦的说,像个大爷,那小眼睛使劲儿的抹哒了一下,生怕彭程看不出来,又是那般挑衅的说:“落砖,你蹲不?”
小伙子心里这个骂呀!一边骂一边转过身,半蹲了下来。
“你低点。”
彭程一回头,笑了,身子朝下又低了低。
“再蹲点。”小老头很不耐烦的说,彭程便又蹲了蹲。
这下许是舒坦了,老瘪独子站起身,又是一个懒腰,抻得关节咔吧咔吧响完了,才开始把砖一摞一摞的整齐码在彭程的后背上,越码越高,一直码到他的头。
楼主:晶粉儿  时间:2019-04-24 11:19:58
断尾鱼(40-10)你再蹲一蹲(二)
身后的那堆砖越来越沉了,摞在后背上压得彭程直不起腰来,这砖只要一码过了脖子,他便连头也抬不起来了,稍一欠头,砖就要掉,他便只能半蹲在那里,低着头,全身的重量加上砖都靠那两条腿撑着,这姿势,着实是挺遭罪的。
太阳在头顶上玩命的炙烤着,没辙没拦的工地上,微波炉一样一波波的热浪从四面八方袭来,无处不在,砖码完了,一步都还没走,彭程便已然全身是湿透了。
“嘿!行了,走吧!去那边那个砌砖的,穿蓝裤子那个。”老瘪犊子摞完了砖,才又温声软语的说,在小伙子身后,彭程根本看不见的地方,他许是还伸手指了,但是似乎不是指给彭程看的。
小伙子佝偻的身体撅了这么半天,才等到老家伙发了话,让他走,他却已经不太会动了。头不能抬,一抬脑袋上的砖就掉了,身子也不能抬,就只能用两条腿的力量,硬生生的站起来。他本就细溜溜的腿,现下都不会使劲了。好在小伙子还是年轻,挫了下脚的方向,一较劲儿还真就站起来了。
那老家伙说的那个人,在很远的地方砌砖,彭程脑袋上还摞俩砖头呢!他也抬不起头来,只能使劲往上翻眼皮,稍稍斜侧了下身子,迅速的瞄上一眼,抬头纹都挤出来了,他也就看见那是个穿蓝裤子的大叔,光了个膀子。
行了,目标确定好了,就够了,原也不需要看太清楚,有个方向就好了,于是彭程低下头,撑着砖,一步步往蓝裤子那儿挪。开始的时候别说还真行,就站起来的那下有点费劲儿,走起路来就好多了,他寻思着,下次蹲得别那么死,站起来一定就不费劲了。
往蓝裤子那走,路看着不远,走起来还真是长啊。砖头在手里似乎越来越沉了,彭程奋力的掐着,砖头仍是滑倒指尖了,他使劲儿的掐着,上面的砖来回的挤压着,有些要倒,于是小伙子便更塌下些腰身,让砖的重量都落到身上,这下总算是不掉了,只是这脚下的步子,便也愈发艰难了。
——
刚一看见蓝色的裤管,小伙子一侧身,哗啦便把砖倒在了地上,还没等他直起腰身舒坦完,小老头跟着他身后就到了,劈头盖脸就问:“嘿!你倒哪了?”
那老家伙也背了一摞砖过来,却仍是健步如飞,跑到彭程的面前,含着腰低着头,一顿数落,说得彭程莫名其妙的,他又朝前面跑了两步,把砖到在另一个人的砖堆前面。
“这不你说这个蓝裤子的吗?”
彭程也是窝火,他倒得就是蓝裤子这里,怎么还不对了?那老瘪犊子像是白雪公主坐下的小矮人似的,个不高,滴溜溜处乱窜,扔完了砖头,他又跑回来了,急头掰脸的叫唤。彭程打小也让人这么损过,说好了的蓝裤子,咋还能变卦呢?他一肚子的火气,横愣着眼睛吼了一嗓子,吓得小老头猛一抬头,真没敢乱说话。
“是那个。”这三字老瘪犊子说得明显没有刚刚声大,他朝更远的地方一指,多少有些怯了。
彭程一回头,顺着老头手指的方向,看见那边隔着几个人,竟还有一个穿蓝裤子的爷们儿,也在那里砌砖呢,而且他身旁一块砖头都没有了。
这下没话说了,是自己倒错地方了,那个师傅手里都没活干了,正四处啥么人呢。彭程气得有点鼓,他吐了一口,却也无话可说,这撩起来的火气憋得特有动力,看着老瘪犊子那牙尖嘴硬的造型,他转身又往砖堆那儿走了。
——
“兄弟,你这回少放两块,我脑袋抬不起来,要不不能看错。”彭程少蹲了一点儿,侧过头来跟小老头说。
“嗯!你矮着点儿,我够不着。”
小伙子才一转身,就被这兄弟的话干没电了,刚想好的别蹲太死,起来费劲,人家就让矮点。他回头想跟他理论,就看见他还没有自己媳妇高的个子,无奈作罢,便又往下蹲了蹲。
——
“行了。”老家伙摞好了砖,来了这么一句。
彭程刚刚跟他说的话算是彻底掉厕所眼里了,冲没了。这老傻逼还是用两块砖压住了他的脑袋。小伙子那个火气啊!他深吸一口气压了压,挣扎着站了起来,朝着蓝裤子去了。
低头走了一会儿,蓝裤子就到了,只是那地上还有很多砖,彭程判断就应该不是这个人,前面肯定还有一个没砖的蓝裤子。于是他又一次高台眼皮往周围看了一下,不知怎么的,还找不到那个没砖的蓝裤子了。
脑袋被砖压着,他不敢使劲儿抬,可是找不到蓝裤子,也还是不行的,于是他小心的又抬了抬头,转一下脑袋想看看更远的地方。
“吧嗒”就抬这一下头,上面的那两块砖就掉了。这下看见了,看见了,看见了,掉了就看见了,彭程被这掉下来的两块砖气坏了,心里就像让人给了一闷棍,成是窝囊了。
他眼眉一皱,上下牙一撮的,回头看见那执拗的老瘪犊子,就想把砖全墩他脑袋上。心想“你最好别说话,这时候你要是没眼色再跟我嘟嘟两句,小爷我就让你好好的漂亮漂亮。”
小伙子从小气性就大,这俩砖头掉了,气得他心口都疼,可掉都掉了,生气还能咋地吧!老瘪犊子也跟了上来,见彭程跟着站着,头顶上的砖掉了两块,他一句人话也没说,但却叹了口气,这把彭程给气的。
他又站了一会儿,感觉鼻腔里冒火,琢磨了半天,工作也不能不要不是?不能不要就不能打他,他又缓了缓情绪,坚持着把剩下的砖给蓝裤子送了过去。
——
“兄弟,我可说了,你少点,让我脑袋能抬起来。”彭程送完砖回来先没着急蹲下,他这把站那老家伙面前,又跟他说了一次,这一次很郑重,他似乎很想让他明白,这不是开玩笑呢。
老家伙照样哼哼唧唧的应了一声,然后让彭程蹲下,他继续放砖。这老瘪犊子虽然年纪不大,却有着和外表极为统一的老成和执拗,照样把砖摞到彭程脑袋上面,用两块砖头压住他的脖子。
这回这事儿可就办得不咋地了,彭程二话没说,站起身一仰头,直接把头顶的两块摔了下去,抬腿就走,心想“你他妈的爱摞多少摞多少,我就搬这些。”

楼主:晶粉儿

字数:875812

帖子分类:红袖天涯

发表时间:2017-09-18 22:07:56

更新时间:2019-04-24 11:19:58

评论数:486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下载地址:TXT下载

 

推荐帖子

热门帖子

随机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