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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生命》(长篇,乡土,励志。世界太冷,需要光)

楼主:流尘壹壹  时间:2019-10-22 13:00:33
天刚亮,长顺媳妇拎着便桶去街口水坑里倒,绕到吉科家巴望了巴望,人还没起来,栅栏门也还关着,听了听,猪却没出一点动静,又往家回。
长顺媳妇在王八灶上烧水,锅开加米,熥上饽饽,添上根劈柴熬着粥,又怕火星子跳出来引了火,就把锅灶旁的柴火远离着灶台往成堆里扫了扫,跟屋里招呼了一声又去吉科家。
吉科媳妇正站在月台沿上刷牙,踱蹭着一嘴沫子,看见长顺媳妇,兜着嘴问,嫂子你咋来哩?把沫子往台下地上吐,灌了一口水,仰脖朝天咕噜,也往台下地上吐,下台就来迎,一脚又踩在沫子上,也不管,扽起衣角抹了下嘴,露出肚脐眼儿一软子肉。
长顺媳妇说,我来看看你家猪哇!
吉科媳妇说,哎呦!昨个儿刚买回来,这还没一阵风哩工夫儿,大家伙儿就都听说哩!说着就把长顺媳妇往猪圈边引。
赵吉科也从屋里出来,说,快带嫂子瞧瞧,新品种哩!
楼主:流尘壹壹  时间:2019-10-22 13:00:33
@流尘壹壹 2017-05-18 20:33:59

第一章 热闹的晌午

炎夏的烈日一炙烤了大地的时候,天地间到处都下着火。浮空里堆着的棉花团早烧得不剩下半点灰烬,风也发着烧没了半丝气力,这寻不着焰、见不得烟的火势就愈发地肆烈,灼浪一波紧追一波地排开去,在遥不及尽头的路面上层层又叠叠,空气里仿佛膨爆出尘土的焦糊——这辣毒的日头是连这土地都要烧焦了。冀中平原干旱少雨的季节到底还是如期地来了。

关家庄这座老郭以他独有的方式在这片广袤的平原大地上延续了近千年,似乎还将以他独有的方式在这无尽的忍耐中继续熬煎过去。田间良莠作物竞着杂芜草木在日头底下低头硬挺着,裸露地表干皴而强硬的根爪竭力向下探在四分五裂的土缝子里,艰难地在干涸里寻捉着润湿。田头杨柳涩杂的辫根子里,噪蝉虱子一样肆无忌惮地钻进又钻出,钻出又钻进,进进出出就爬拉得你浑身止不住地痒,搅得黢黑的老天牛也动了动疲懒的触角,向旁侧移了移位,躲绕过两斑日头射进的光点。老天牛躲过了日头射进的两斑光点,却躲不过背后赵长顺摊开的厚实的右掌上绞缠在一起的食指和中指。“啪”,老天牛被弹落在地,硬挺挺地一动也不动。“呀呵?!我叫你还装死!”赵长顺提起光赤的右脚,翘起的厚实的大脚趾肚儿结结实实地砸下去,咬着牙切着齿,左三圈右三圈地碾了碾,直碾得一块黑甲七零八落,像是还不解气,又把七零八落的黑甲拿趾尖往成堆勾拉了勾拉,把死硬的后脚跟子再死劲地跺下去,顺带着就从鼻腔里努出一口气来。“这狗日的天!”,赵长顺是拿天牛出气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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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克纯 376楼 2017-06-05 11:35:00

起笔不凡。一组精彩的画面叠加纷呈,浓墨重彩地渲染出故事发生的那个典型环境。那灼浪排击一波紧追一波的天空、大地,日头底下低头硬挺着的杂芜草木,裂土缝中探寻润湿的根爪,田头杨柳辫根子里钻进钻出的噪蝉,躲避日头光斑的黢黑老天牛,顶着酷暑艰难劳作的村汉、村妇、村娃;那大狼伯抽着烟袋锅子赶劲儿的牛拉架子车,经年轧出的车辙里颠簸的自行车,横着的锄头把儿上逗惹苍蝇的两桶红榴榴(枸杞);那些充满乡音乡情的老乡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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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先生深读细评,晚辈感激涕零!晚辈不会作文,为文时远没有先生所评之深思熟虑,只是想到哪写到哪,凭着感觉胡乱作为罢了。对于长篇小说系统性、全局性、层次性、故事性等等,并没有系统学习研究过,只是作些咬文嚼字的低文章而已。此外,年纪尚轻,加上才疏学浅,人生历练不足,对透进骨子里的深层次的东西,洞察力、思考力也还远远不足。照猫画虎,依着葫芦画瓢,只是在临摹致敬《平凡的世界》而已。越到后来,写作越是吃力。需翻查的资料太多,从村党支部、委会的组成,到会议主要形式,挖渠这种议题是否需要申报等等,全不知道。写出来都怕闹笑话。所以又尝试绕开正面描写,从侧面反映入手,思路尚未捋清楚。只怕虎头蛇尾,贻笑大方啊!哈哈哈!
楼主:流尘壹壹  时间:2019-10-22 13:00:33
正吃早饭的当儿,旺财“旺旺,旺旺”着夺进外间屋,说,大姨来了!
狗才拧下一口儿饽饽,站在屋门口往院子里丟,说,笨狗!你瞎汪汪个啥!
旺财又夺门出去,直奔栅栏门去。栅栏门外一阵铃铛响,大姨从自行车上下来,正推着车往门里进。旺财摇了两下尾巴,回头叼起地上的饽饽,躲在南墙根儿下吃。
狗才叫了声“姨!”并不回头说给屋里听,“娘!俺大姨来哩!”
长顺媳妇从屋里赶出来,手里拿着半个饽饽正要往嘴里送,说,大姐你咋来哩?吃了呗?
大姨说,我吃过了,你们正吃呀!
长顺媳妇说,俺家哩饭总是落个晚哩!说完,拥着大姨往屋进。
狗二夹在长顺婆腿窝里,笑嘻嘻地叫,大姨。
大姨说,小二起哩早呀!
赵长顺说,大姐是有啥事哩?
大姨说,你家姐夫去镇上防疫站拿药去了,上午要给小鸡点鼻儿,人手上有点不够,这不就过来你这边问问。
赵长顺说,娃他娘去吧!一个人够不?
大姨说,鸡还小,都还不会扑搭儿哩,一个人去就行!头晌午个你地里活儿腾哩开手吧?
赵长顺、长顺媳妇一齐说,没事没事!
大姨就要走,说,鸡房一下也离不了人哩!
长顺媳妇说,大姐你坐下来再吃点吧?
大姨说,不了不了!就往门外出。


长秀媳妇端着碗,隔着篱笆墙巴望,说,大姐来哩啊!
大姨说,过来串串门!
长秀媳妇说,一大早就过来,是有啥事吧?
长顺媳妇说,没啥事!
大姨呵呵笑了两声。
长禄媳妇推着自行车也往胡同口出,见着大姨说,大姐过来哩啊!
大姨说,我来串串门!你去学校啊?
长顺媳妇也说,嫂子你去学校啊?
长禄媳妇说,啊,不是,暑假还不开学哩!我去供销社买点盐,家里没盐吃了!那大姐我先去了啊!
大姨说,你去你去,不耽误你。
长禄媳妇骑上自行车走了。
大姨问,现在她教小学几年级哩?
长顺媳妇说,听说是刚送完毕业班哩!
大姨说,我走了,你到时候去啊!
大姨骑上自行车走了。


长顺媳妇往家回,长秀媳妇端着碗跟在后头,长顺媳妇白愣了长秀媳妇一眼,也不跟她搭话。
长秀媳妇憋不住了,问,大姐是来有事吧?叫你去她家干啥哩?
长顺媳妇早知道她要问,说,大姐家里杀了头猪,叫我过去吃肉哩!
长秀媳妇半信半疑着说,大姐家里养着猪哩?我怎么没听说哩?
长秀媳妇跟着进屋,坐到方桌椅子上,说,我听说恁家要买香猪?
长顺媳妇说,你听谁说哩?谁破屁股兜不住嘴哩瞎说又!
长秀媳妇一不留意,挖了个坑给自己跳,不知道咋答了,就转口说,“田”字南路道南哩,听说是要再开一排宅基地,好地界儿一准是要被抢疯哩!
赵长顺问,啥时候开?哪个地界儿最抢手哩?
长秀媳妇说,那还用问哩?大狼哥家路对过那块地最好呗!其它个地界儿不是乱坟岗就是大水坑。


长秀媳妇一走,长顺媳妇说,自行车还破着带哩!得赶紧补补,一会儿要骑哩。
赵长顺拿了工具,回来把车子倒立了,把后轮外胎扒拉下来,抽出内带看了看,大大小小的补丁有六个,说,内胎不行了,该换哩!
长顺媳妇说,谁说不行哩?
赵长顺一手挑着胎,说,补过三回就该换哩!你瞅瞅这是破了多少回哩!
长顺媳妇并不看,说,换个胎不得又是钱?!
赵长顺笑笑,费劲把火地就又补上了第七个丁。
长顺媳妇说,气可别打哩忒足喽,天热,容易又放炮哩!


狗才跟了娘也要一起去,往胡同口出,正碰上二兴婆端了一盆子稀饭要往木匠厂里去,几只苍蝇漂在浮头儿(意指表面)搓着手。
二兴婆问,这娘俩这个工夫哩去赶集,是叫早吧?
长顺媳妇说,哎呦!我倒是忘了今天有集哩!婶子喂狗去啊?俺们到他大姨家攒忙去哩!随口又问,木匠组里还缺人手不?
二兴婆说,长顺想来就来哩,反正厂里头一天到晚有哩是活儿。
长顺媳妇说,还是恁家日子有盼头哩!
二兴婆笑笑说,谁不知道你跟长顺日子过哩急!
长顺媳妇说,俺们家那都是穷忙活,一天天哩瞎过,一点儿钱也进不来!罗锅儿上山,前(钱)紧哩!
二兴婆笑笑又说,谁家不是哩!


沿着“田”字南路一直向西,出村就是大片果园。一棵棵老树浓荫庇护里,闲缀着星罗棋布的果,也有个别的几个争在高处,阳光雨露润养招了鲜儿,先遭雀鸟啄去皮肉露了骨,又遭长翅的黑甲虫得欢儿似地啃噬。
大狼伯正背着喷雾器打药,加长的杆子照准了烂果一捅,黑甲虫嗡地飞了,烂果溅落在地,又被大狼伯一脚碾在了鞋底。
长顺媳妇说,大狼哥果儿快熟哩!大狼伯说,鸭梨就差个把月哩,得赶紧把虫杀住。长顺媳妇说,恁家承包了多少亩哩?大狼伯说,三亩梨三亩苹果,都是十来年哩老树,抗旱耐热,果儿甜哩狠呐!这会儿子还不熟哩!等熟了来吃啊!恁娘俩这是去哪?去王家庄你大姐家?长顺媳妇说,大姐家小鸡点鼻儿哩!我过去攒忙去!大狼伯说,养鸡是新鲜营生哩!集市上哩鸡蛋齁贵,都三块钱一斤哩!搞好喽要发大财哩!恁家不进点儿鸡养养?长顺媳妇说,俺家看看再说哩!


关家庄往西走三里转北再走一里就是王家庄。果园过去就是王家庄的地界,界线是一条南北的羊肠小路,小路原本是一条马路,王家庄的人犁地往东多翻一垅,关家庄的人锄草就往西多搂一耙,地犁得多了,草锄得勤了,路就越来越窄了。
长顺媳妇驮着狗才就抄在这条近路上。

(第三章完)
楼主:流尘壹壹  时间:2019-10-22 13:00:33
因工作原因没有网络。
大家周五见。届时见第四章《养鸡的学问》。
希望一如既往支持流尘壹壹呦!
楼主:流尘壹壹  时间:2019-10-22 13:00:33
第四章 养鸡的学问


长顺媳妇驮着狗才骑行在小路上。
小路少有人走,也没人理弄,铺满了丛生的杂草。
王家庄的蒺藜披针着头发,插着几朵黄色的小花向着东边献媚地妩弄,说,你过来哩!关家庄的蒺藜背上满身的果子努劲儿地往西边爬,说,等着我哩!
西边的狗牙根爬爬着身子往东边狗牙根腋窝子里钻,东边的狗牙根弯了腰又往西边狗牙根怀裹里扑,你缠我绕地就扭成个死疙瘩,解都解不开。
一盘子马齿苋一家人不认了一家人,你绊我的腿,我拦你的腰,争着抢着往前铺展。两家的狗尾草挺着尾巴都说,看我哩高哩!
低处车前草叶子上正趴着个担杖(方言,通体青绿的一种蚱蜢),担杖背上驮着个小担杖,小担杖仰头瞧着一棵野葡萄(方言,学名龙葵)挂着青果子,说,咱飞过去吃哩!
底下的牵牛子扬着个喇叭说,咦!可别心急呦!要等紫了才熟哩!

楼主:流尘壹壹  时间:2019-10-22 13:00:33
把力生叔画作搬来,镇镇楼!



楼主:流尘壹壹  时间:2019-10-22 13:00:33
路又窄又不平,长顺媳妇骑得左摇右摆直晃悠,一上一下直颠簸,狗才骑在自行车后椅架上,咯咯噔噔地硌着屁股生疼。
狗才说,娘,怪颠腾哩慌,咱下来走吧!
长顺媳妇说,腿夹紧喽,屁股就不颠了。
狗才把大腿肉往车架杆上挤,颠是颠不起来了,可肉又磨得生疼。
狗才说,娘,大腿根子疼!
长顺媳妇说,把手垫下面就不疼了。
狗才把手垫在大腿下。
过了一会儿,狗才问,娘,蒺藜花有五瓣也有六瓣耶!长顺媳妇想了想,说,十根手指头还不一般齐哩!
过了一会儿,狗才又问,娘,担杖咋叫担杖哩?长顺媳妇说,担(音平声)杖落到水里能漂着,两条大腿一弹一弹像打水哩!咱家用哩扁担就叫担(音降声)杖,一头挂一个筲担水挑粪哩!俺们十七八上那么大,就开始给家里担水吃哩!
狗才说,担杖挑水疼哩!
长顺媳妇说,你往我俩膀子上摸摸。
狗才往娘右边膀子上摸摸,又往左边膀子上摸摸,又摸了摸右边的膀子,说,右边这个又厚又硬哩!
长顺媳妇说,那感情儿是哩!都是一点一点磨出来哩!那个时候身子薄,腰根儿子软,提着胯,挺着肩,斜么着身子,担上半桶水都左摇右晃哩!你姥姥就笑话说什么风摆子柳啊、水蛇子腰啊,后来咬咬牙忍忍疼不也就这么过来了?
狗才把手从大腿下面抽出来,说,娘,我也不怕疼哩!
长顺媳妇不说话。
狗才又说,娘,爹咋不爱穿鞋哩?
长顺媳妇说,你爹那大旱脚,穿布鞋捂得贼臭,穿个趿拉板儿(ta la ban er方言,拖鞋、没后帮的鞋)踢哩趿拉得又不跟个脚!
狗才说,大热哩太阳地儿,我隔着裤子往当地儿一坐都烫,爹光着脚底板儿硬是不觉哩!
长顺媳妇说,你爹遂他爷哩!你老爷爷那时候是光着脚能把蒺藜碾成粉哩!
狗才掉了下巴吐了下舌头。
狗才接下来的一问,击起了长顺媳妇心湖一波,这波一圈接着一圈从波心往外延展,久久没有平复。
狗才说:“娘,我二伯家华子哥咋不用下地干活哩?”

楼主:流尘壹壹  时间:2019-10-22 13:00:33
低处车前草叶子上正趴着个担杖(方言,通体青绿的一种蚱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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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凤舞 460楼 2017-06-10 15:59:00

我们川东土语,把蚱蜢叫做“抓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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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我们叫担杖,第二个我们叫蚂蚱。





楼主:流尘壹壹  时间:2019-10-22 13:00:33
长顺媳妇在本家排行老四,上有一哥俩姐,闺女里面排行老三,所以被惯叫了三闺妮儿。
王家庄的路比关家庄宽一倍,大姐就出嫁到了王家庄,李家庄的渠比关家庄宽一倍还深三尺,二姐就出嫁到了李家庄。
等三闺妮儿到了该出嫁的年纪,狗才姥姥语重心长地说,三闺女啊,你哥命苦啊!小哩时候吧发高烧,烧坏眼不说,找了个媳妇吧还麻痹了一条腿!不过,话又说回来,也算烧高香了吧,不然你说没病没癖哩,谁愿意嫁到咱家来啊!我跟你爹也是半截身子埋进土里哩人,你说到时候再有个这病那灾哩,叫你哥以后哩日子可咋过啊?说到心坎处,狗才姥姥抹起了眼泪。
三闺妮儿不言语,也跟着抹眼泪——她是听懂了娘的话了。
三闺妮儿说,娘,我嫁个当块儿哩(方言,意指本地的),三步五步就能回来巴望一眼,活儿忙哩时候就跟我哥搭个伙儿,你跟爹有啥急事我也能过来照应照应哩!
狗才姥姥感动着说,三闺女啊!实在太难为你哩!你不会怪爹跟娘吧?
三闺妮儿说,娘你这说哩哪里话!嫁谁不是嫁?怎么不都是成家过日子?找个男哩老实巴交踏踏实实肯干就行哩!条件差点儿都没啥关系,肯吃苦过日子,早晚不都红火到人前去!
说媒的傻蛋儿婆婆七弯八绕地好不容易才把一根红线绳从狗才姥姥家鸡窝棚头牵系在了长顺爷家狗橛子上。
赵长顺对三闺妮儿其实并不中意,不中意的地方有两点:一个是脸太长,一个是屁股太大。三闺妮儿对赵长顺其实还算中意,中意的地方也有两点:一个是长得四排大脸还算正派,一个是性格憨厚直犟还算耿忠。狗才姥姥中意的地方有一点:长顺爷吃的是商品粮,尽管现在靠退休金过活,总的来说家底子还算殷实,三闺女嫁过去日子不至于太苦。长顺爷中意的地方有一点:三闺妮儿心直口快说理说法,遇上胡搅蛮缠不说理的,一张嘴又像一把刀子能直切要害,长顺娶过门来不至于让人拿法儿(方言,意指遭人责难或欺负)。
中间又离不了傻蛋儿婆婆苦口婆心一顿撮合,赵长顺跟三闺妮儿才总算是凑合在了一起。
三闺妮儿刚巧就属鸡,赵长顺刚巧就属狗,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狗才姥姥家的鸡从此就像被人叠了翅,长顺爷家的狗从此就像被人套了脖。不过,时过境迁这些年过来,此鸡早非了彼鸡,此狗也早非了彼狗。毕竟,赵长顺家现在的狗已换是了旺财,旺财从来就不曾被拴着!

楼主:流尘壹壹  时间:2019-10-22 13:00:33
狗才姥姥对于三闺女亲事的指望只算成了一半。这成的一半里也有三闺女三分胜券,那就是赵长顺不仅对三闺妮儿耿忠,对狗才姥姥家也是有钱出钱没钱出力地帮衬。不成的一半就是长顺爷的退休金并没有接济太久,也就是说三闺妮儿不至于太苦的日子并没能持续长久——赵长顺新婚成家不久,兄弟三人就分了家,田产一分作二,给了赵长福跟赵长顺。
长顺爷是突患了脑疾在四十七岁的时候从水利电力局工程部会计的位子上退下来的,长顺爷退位是有一百个不情愿的,可不情愿归不情愿,长顺爷还是在大家长吁短叹的惋惜声里和翘楚切盼的眼神中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那一年是1980年,当时的国家政策里还有着接班的说法。经过一次推心置腹地谈话,赵长禄理所当然又顺理成章地接了长顺爷的班。
赵长禄满眼里布满着渴望,跟长顺爷讲理说,爹啊,小武、小川可都是跟我一起光屁股长大哩,人家俩初中毕业都上了高中,小武现在在镇政府,小川现在当了老师,就剩我找不着条出路,人前人后抬不起个头来!接班不得看看学历啊?
长顺爷满眼里充满着期望,跟赵长禄说,学历要占一方面哩,当然是学历越高知识越好更好哩!论学历你比你哥你弟可都强,你哥也就小学毕业,你弟初中都没上下来!
赵长禄说,那脾气秉性上也得有要求吧?
长顺爷说,那当然哩!待人接物啥哩要能上得去台,可不能给咱赵家门面上摸黑!
交流完之后,赵长禄悬着的一根心弦总算是定下了音,长顺爷心上的三根弦基本上也选好了调,赵长禄跟长顺爷如众所料地和了曲。
按照瘸腿拐二的话说,长禄长禄,要长吃俸禄哩!
熟料瘸腿拐二的这句奉承话也止在了1992年。
那年,党的十四大召开,全国处在经济体制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大转轨的关键期,许多国有企业员工被迫下岗,赵长禄就在此列。
下岗后的赵长禄饥不择食又慌不择路,真正是了个热锅上的蚂蚁。
想到这儿,长顺媳妇回答了狗才的话,说:“说是不用下地干活,那不也是因为没地嘛!你二伯这两年也不容易,人各有各哩辛苦,各有各哩难处哩!”
这话狗才似乎听不懂,但又像听懂了似的,喃喃着说了一句爹说过的话:“鸡不尿泡,各有各道哩!”
长顺媳妇背过头去,皱着眉狠着劲儿说:“好哩不学!”
楼主:流尘壹壹  时间:2019-10-22 13:00:33
大姨正在锅头上烧水。
锅灶边放着两个大瓮缸,缸里各有一半的水,一个盛的是凉水,一个热气腾腾着盛的是热水。
锅下的劈柴在火里噼里啪啦地响,铁锅把吃来的热嚼也不嚼地喂给锅里的水,水滋滋着吃得正欢儿,满头的热气钻出锅盖缝儿在空里个缭绕。火越烧越旺,锅越来越热,水越吃越饱。慢慢地,水是胀肚儿了,“嗞嗞”的叫声越来越急,越来越急,急急急!头上的热气滚聚着,挤着锅盖缝儿往外喷,顶得锅盖上窜又下跳,上窜又下跳,跳跳跳!
大姨把灶里的劈柴往外抽抽,一屁股爬起身,解下箍头手巾,麻溜地扽起个角,抖了抖,团起来抹了下脸,又围着脖子转转,钻进后背衣衫里一胡拉,又拎开了往锅盖上扑打了扑打,就搭在了左肩上,一掀锅,一团又一团地热气炸开了往脸上缭呼,大姨觑缝着眼,看滚沸的水一鼓作气地往高里个汩,等再而衰,又等三而竭,就拿瓢往热水缸里舀倒,搅起的水舌往锅壁高里个舔,“呲呲”地被烫起了燎泡就又往回嘴里缩。
锅里的热水淘完又加了冷水,大姨箍好手巾坐下来,把灶里的劈柴往内里个搥搥,正要烧下一锅水。
楼主:流尘壹壹  时间:2019-10-22 13:00:33
“大姨!我们来哩!”刚一进大门狗才就嚷。
“来呗!来呗!”大姨解下手巾从东灶火棚里抢出来,直迎着娘俩儿往北屋里送坐。
大姨家是新盖的红砖房,狗才瞧着方形的门窗怎么都比自家拱形门窗宽大敞亮的多,屋子也亮堂的多。狗才说,姨,恁家屋真亮!
大姨说,等你娶媳妇哩时候也要盖新房哩!
长顺媳妇说,那还得个猴年马月哩!这么个穷人家,还不知道有没有人肯嫁哩!
大姨笑着说,瞧你说哩是个啥话!谁不是日子越过越好哩!
大姨出屋去,从水井里打上来个西瓜,到东灶火棚案板上拿刀切了瓣儿,又往灶里添了把劈柴,就盆捧着西瓜进到北屋来,说,这大热哩天,吃点冰瓜解解暑哩!
狗才上前伸手抓过一瓣就捂着脸啃。
长顺媳妇怪怒着说,都要上学哩咋还这么招人厌恶?!不懂个吁吁喔喔(盖指指挥牛驾车的口令)哩!
大姨嫃笑着跟长顺媳妇说,你看你这个真是哩!都还是个孩子哩!才娃子你吃,别听你娘哩!这儿就当自己个儿家哩!
狗才朝娘嘿嘿笑着只是吃。
长顺媳妇说,姐姐,现在西瓜正当时,老么贵哩!麦子三斤才换一斤!我才割舍不哩!我还是等瓜落秧便宜哩时候,一斤换一斤哩!
大姨说,什么时候吃不是个吃!你总是忒个里细省,才娃子跟着你啥好哩都吃不上,是不是哩才娃子?
狗才朝大姨笑着还是吃。
长顺媳妇说,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大姨说,你们坐着啊,我去瞧个火去。
长顺媳妇问,这大热哩天烧开水干啥哩?
大姨说,生水有细菌,凉白开小鸡喝了才不容易病哩!大姨说着就出屋去。
狗才啃着瓜满屋里转,抬眼就瞅见了东间屋墙上贴着的几排奖状。
长顺媳妇也进到东间屋里来,说,你吃着东西满屋里转悠个啥?还真当是自己个儿家哩!
狗才不理会,还是盯着满墙的奖状,问,娘,这是啥哩?
长顺媳妇一看,说,哎呦!全是你姐姐学习得哩奖状哩!你瞅瞅,从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年年都两三张哩!啧啧,你看看人家这个有出息哩!你数数这是多少个第一名哩!
狗才听出来了,奖状就是个好!
狗才也想起来了,奶奶屋墙上就挂着爷爷的一张奖状,奖状镶在镜框里,奶奶没事就手撑了墙眯缝着眼瞧,上边瞧了下边瞧,左边瞧了右边瞧,每次还都举起袖子擦擦灰,擦后看看袖子又是擦,好像总有些东西怎么抹都抹不去,又好像总有些东西刚刚抹去就又浮现出来。
楼主:流尘壹壹  时间:2019-10-22 13:00:33
大姨也进到里屋来。
长顺媳妇说,姐姐,恁家大慧真出息哩!学习一直都好!哎?她不歇暑假啊?
大姨说,文慧学校功课紧,歇了二十来天就又回县城了。
长顺媳妇问,小睿去哪了?怎么没看见他哩?
大姨说,跟你姐夫一块去镇上了,他们也该回来了吧。大姨说着就扭头瞧柜上的坐钟,摆锤“咔哒(快点)咔哒(快点)”着把时针也往急里个催,像是还嫌慢,就咣咣地敲起锣来,一下像是不解气,就连着敲了九下。
狗才听见钟声也往柜上瞧。钟罩顶上放着一把折扇和一个口琴。狗才瞧见了稀罕儿,看了娘一眼,就小心着过去踮脚伸手地够。
长顺媳妇赶拦过去,拨拉下狗才的手,说,哎?!你又够什么够?
大姨几步抢上去,把折扇和口琴拿下来往狗才手里送,说,你看你!娃子想拿啥就给他啥嘛!
长顺媳妇说,没见过哩好东西多里去嘞,你够得着几个?
狗才赌气不理娘,手捧着口琴往唇口上送,一吹“呼”地透了气。
大姨笑着说,拿倒哩!把扇子给我,把口琴反过来吹吹。
“呜”,“呜呜”,“呜呜呜”,狗才吹上了欢儿。
“呜呜呜”,“呜呜”,“呜”,狗才又吹没了趣儿。
狗才把口琴放回柜面上。
大姨递过折扇来,狗才接过手,翻过来瞧完又覆过去瞧,左看右看打不开。
这是一把江南产环柄折扇。
大姨笑笑说,一头有个环扣着哩!
狗才把环扣剋开来,两手各捏半柄往两边开拉,直拉得柄又并了柄,想了一想,又想了一想,还是把环扣又扣合上。
大姨惊笑着说,嘿!瞧咱才娃子多灵透哩!
狗才摇着扇子笑。
长顺媳妇看着狗才摇扇子,也笑。
楼主:流尘壹壹  时间:2019-10-22 13:00:33
“小姨,是你来哩不?”爷俩刚进院,文睿就朝北屋喊。
屋里的人全匆着往外出。
长顺媳妇说,是我来哩!大睿你们回来嘞!
狗才跑过去,叫,姨父!又叫,哥!
大姨父从裤兜里摸出一把糖棍儿(一种筷状的糖饴食品)和果丹皮,说,才娃子你吃!
大姨说,去哩有点久哩!
大姨父说,防疫站疫苗没有存货嘞,又去兽医店买哩!他娘,你去凉上点开水,针管针头消完毒没?都一并齐子拿来哩!
大姨答应着就往灶火棚里去,不一会儿又出来,一手里端着个碗,碗里是玻璃针管和不锈钢针头,一手里端着半碗水。
一群人又都往北屋进。
大姨父从拎包里取出来个塑料布袋放到方桌上,里面包裹着的冰块化出了水。大姨父解开袋子,把三个小瓶子小心着从堆里指捏出来,跟文睿说,去把袋子扔了去!
狗才把手里的吃货往娘裤兜里塞,说,我去扔哩!这小瓶瓶里是装哩青霉素,怕是小鸡闹嗓子(意指喉咙发炎,嗓子疼),要扎针哩!
大家都笑。
长顺媳妇说,就你知道!
大姨说,才娃子从小就有扁桃体炎,没少去药铺打针哩!
狗才摸了摸屁股说,打针屁股疼哩!
大家又是笑。
狗才把冰袋拎出屋来,在院内枣棵下扫码见个盛垃圾的破桶,就朝着过去,把袋子底角揪裂了缝,把水淋在枣树下,打开袋子伸手往里摸,回头朝屋里瞅瞅,见没人看着,抓起一块冰就往嘴里塞。
“嘶!”狗才倒吸一口子气,舌头绞着冰满嘴里扯,又仰头窝嘴地朝空里哈气,冰激得牙钻根子疼,好一会儿才咽了嘴,撒手把冰袋全丟进破桶里,又回屋去。
就听长顺媳妇问,大姐夫,这疫苗是预防啥病哩?
大姨父说,预防新城疫哩!就是常说哩鸡瘟。
长顺媳妇又问,那鸡瘟又是啥样?
大姨父说,鸡得了鸡瘟,打呼拉稀浑身瘫软,很影响产蛋率哩。
大姨父拿针管把凉白开水往里吸,抽了一截子就把针管倒竖着拿手指弹弹,把个抽柄往里推推把气泡撵出来,看看刻度像是不够,就又抽,又弹,又撵气泡,仔细了三四次,才把针管里的水往小药瓶里注,边注边说,我也是从书本上学来哩!说是稀兑要用专门哩无菌水,像什么“蒸馏水”,咱也不懂啥是“蒸馏水”,白开水估摸就凑活哩!稀兑还讲究“比例”,咱800只鸡各一滴,大估摸要用掉30毫升稀释液,这一小瓶正好要加10毫升水稀兑,到时候要拿5型滴管滴哩!
长顺媳妇问,啥是5型滴管哩?
大姨父说,滴管按针头大小分5、7、9三种型号哩,7型比5型要粗些儿个,咱要是拿7型滴管滴,那30毫升还不够哩!
大姨说,不仅不够喂,每滴量还大,这么小哩鸡可经受不住哩!
长顺媳妇说,这一堆堆数字,说哩人晕头胀脑哩!
众人笑。
大姨父又说,稀释液要半个钟头用完,还要放在荫凉儿里,要不会影响效价哩!
大姨父攥紧小瓶使劲儿摇,摇一会儿瞧瞧看粉块儿还没稀兑完全,就又攥紧了使劲儿摇,边摇边说,要拿眼瞧不见颗粒才算达标哩!
长顺媳妇说,这咋还这么多讲究哩!咱养个母鸡草鸡,散在院里不去管它,不也是一样成活?这养个鸡跟请个爷儿似哩,谁有那工夫儿侍奉哩?!
大姨父哈哈笑着说,付出才有回报哩!咱请哩可不只是个爷儿哩,还是个神哩!请财神爷没有个十分诚意不行哩!现在都讲究“科学养殖”,不懂知识是要落伍哩!
长顺媳妇来了兴致,眼里放着光说,科学知识重要哩!你看看那电视里演哩,那一个个大学生多吃香!说完又瞅瞅狗才,狗才眼里也像放着光。
大姨父把稀兑好的疫苗分在四个汤碗里,众人一手端碗一手捂遮着碗口就往鸡房里奔。大姨又不忘把锅灶下烧着的劈柴都推到灶膛里去。
楼主:流尘壹壹  时间:2019-10-22 13:00:33
鸡房在大门对面过街的小胡同里。
门帘是编织袋裹着破棉絮套子拼连成的,外面斜顶着根门柱,许是怕人不在时有猫狗猪之类乱入。
四围墙壁上在离地一人来高的地方,每隔两尺来宽就开一个两尺见方的窗子,窗子用防飞鸟的纱网封着,外层又各挂了一块塑料布作窗帘,窗帘四角上都拿钉子吊着个铁夹子掌握着开阖,现在窗帘是下边沿对折在上边沿上半卷着。
房顶上又开了三个天窗,天窗四角各立起半米来高的砖柱,撑着伞大的窗顶。
大姨把汤碗交给大姨父,抢前一步把门帘拿门柱撑开个角,钻进鸡房里不一会儿又出来,朝大姨父说,室温三十九度有点高哩,门帘要不摘下来?
大姨父说,要摘下来哩!越近晌午个气温越要高哩,窗户帘子不行也都卷上去!
大姨摘下门帘就去卷窗帘。
长顺媳妇问,室温要多少才合适哩?
大姨父说,书上说要三十六七度才行哩!
进到鸡房里,狗才就听见叽叽喳喳窸窸窣窣满耳朵的动静,扫码了一圈发现都在层笼最高处,只是瞧不见。
长顺媳妇见鸡房分内外两间,好奇地扒开里面一间的门帘往里一探净是空,就又缩回头来说,里面一间还空着哩!
大姨说,是哩!还没来得及搭鸡笼子哩!那个不着急,两个来月才分到大笼去哩!
外面一间房是三面贴墙的四层鸡笼,为着底层能透气,架空有半米来高,每层鸡笼下面又都有一层十来公分高的隔层铺着黑色油毡纸,长顺媳妇见最高一层下面的油毡纸上全是鸡屎粒,知道原来是用来接粪的。长顺媳妇细着心还发现,最高一层鸡笼的底网网孔比下面几层都密实些,猜是怕鸡小陷了腿,等鸡大一点要往下层分窝哩!
大姨父踩着板凳伸手去窝里抓,游散着的鸡仔儿晃荡着往墙根儿里堆堆着挤,几只闭着眼正打盹的也一下子睁了眼,呼隆着跟风躲,大姨父端出个托盘来,盘子上面还倒扣着个罐头瓶,瓶里的水已低近了脖口。
大姨父说,要添点水哩!说着就把瓶里的剩水倒在水缸旁的水桶里,又抓瓢舀水加上了多半瓶,又把托盘盖在瓶口上,麻溜地反了个过儿,瓶里的水就从瓶沿的壑口里往托盘里渗,等托盘里的水面封过了壑口,瓶里的气泡才止住。
长顺媳妇惊喜着说,这个法儿妙哩!
狗才嚷着要抓鸡。
大姨父握了一只出来往狗才手捧里放,雏鸡喳喳张着的小嘴,像初春柳条子上新抽出的嫩芽。狗才捧托着掂了掂说,软软乎乎像团棉花哩!
大姨笑着说,一团棉花可没它贵哩!
长顺媳妇说,棉花攥紧喽还能鼓起来,它可不行哩!
众人笑。
说笑间,大姨父把两笼的鸡并了笼。
楼主:流尘壹壹  时间:2019-10-22 13:00:33
力生叔来镇楼!



楼主:流尘壹壹  时间:2019-10-22 13:00:33
1.乞丐与狗

太阳一抹子清光照过,
他蜷起身子缩缩,
把个破毯往紧里个裹裹,
顺带着还把个头往胸里个窝窝。

凉地上破瓢也遭冷落,
一软一硬有钱在内里个孤零零地压坐,
竹杖在路牙子根儿里横卧,
花枝往蛇皮袋子上逗作。

艳妇配罩着卡佩罗,
领着“泰迪”斜着眼远远着闪躲,
也有“贵宾”搡在香肩趴搓,
撒着娇说,
天要热,怀里个太暖和!







楼主:流尘壹壹  时间:2019-10-22 13:00:33
大姨父说,来才娃子,我给咱示范示范怎么着点鼻儿!就接过狗才手里的鸡,虚攥在左手里,拿拇指食指把住头,转着手腕使小鸡侧脸躺着,食指肚儿堵了向地的鼻孔,拿滴管在对侧的鼻孔里滴了一滴疫苗液,小鸡一吸溜鼻,疫苗液进了孔,才把小鸡放回到滕空的鸡笼里。
大姨、文睿、长顺媳妇都学着样儿做,遇到一边鼻孔不通的,大姨父叫换另一边,另一边鼻孔也不通的,大姨父叫滴了眼,因着不熟练,直忙到近晌午。
狗才也闲不住,先是搬了板凳往房梁下吊挂着的温度计红根根儿上捏弄,也瞧不见红线线有个啥起落,又钻到空架下半蹲着腰往直里个站,也并不能立起来,又拿手抠砌墙时砖缝里挤搭出的泥疙瘩,还几次舀水给大家喝。
大姨要留吃中饭。长顺媳妇说,家里那头儿还有三张嘴等着喂哩!我再捎带着去李家庄赶个集哩!
大姨又不便强留,三口子送着娘俩出了大门上了路。
长顺媳妇驮着狗才骑行在王家庄新铺的水泥路上。狗才说,娘!一点儿都不颠哩!
长顺媳妇不答腔儿。
狗才又说,娘!你说要是总拿奖状能考上大学不?
长顺媳妇愣了愣神儿又回神儿说,能!
(第四章完)
敬请留阅,第五章 繁闹的集市。
楼主:流尘壹壹  时间:2019-10-22 13:00:33
第五章 繁闹的集市

王家庄出村向东走二里地是李家庄,李家庄再向南来一里地就又回到了关家庄。
李家庄是个有着五百多户的大村庄,人多有人多的热闹,人多也有人多的优势,因着这人多,李家庄村委会早在几年前就打出了两手招商引资的好牌。
这第一手牌是集合全体村民你一锨我一铲地把一条东西走向的中心街整平又拓宽后建起了集市,渐渐地这条街就像了个靶标,成了三乡五里小商小贩们的众矢之的,后来成了规模就按照村委会的规定,每逢农历三、八开市,每个摊位收取五毛钱摆摊费。
对于商贩而言,这价钱并不算贵,还免除了拉车载货走街串户吆喝的劳苦,对于农人来说,一来不用隔三差五总往镇上跑,二来集市上菜物货品种类繁多又可货比三家,所以除过雨雪雷暴天外,开市时满街上熙熙攘攘挤满了人,讨价还价嘴多声杂,摩肩擦踵寸步难行。
这第二手牌是把村里的闲散弱等妇女劳力整合起来,在村东建了座生产衣裤鞋帽的合资厂,赵长顺加工钉做的刷子就是厂里的需货。
狗才跟娘正挤在街上,自行车就停在了村西头户人家的院子里。
街西口一段段拿木板架起的货摊上,铺满了各式各样各颜各色的长衣短衫,还不算多,又围着各摊位拿竹竿木棍搭起或三层或五层的横梁,横梁上或捆着或钉着的铁钩钩上又挂吊着或纶或线或男或女或老或幼的凉衣单裤,姑娘妇女们或拎展开件布衫贴在前胸上比量颜色的搭调,或翻弄出件裤衩撑开收紧的腰筋忖度髋处的肥瘦,或拽出条裤子铺展了拃丈裤管的长短。
这些长顺媳妇全不看。
往东一段段是满地摆放的锅碗瓢盆罐盘壶,有陶的、瓷的、铁的、铝的、不锈钢的、塑料的,有平底的、圆底的、高帮的、矮腿的、直腰的、弯脖的、有盖的、敞口的,有方的、圆的、椭的、菱的、扇的、八角的,有人蹲着弯指敲敲听辨着质地,有人站着把手翻转瞧观着型样,有人弯着探脖张眼寻么着需件。
这些长顺媳妇也全不看。
再往东一段段是各式的农具,锨、锄、镰、铲、耧、耙、叉等一应俱全。
长顺媳妇顺着摊位一个个扫码过,又退回到中间一个摊位,问,铁锨头怎么卖?
卖锨的说,你是要齐头哩还是尖头哩?
长顺媳妇说,俺要张尖头哩!
卖锨的说,好哩八块,玄(意指靠不住的、差的)哩五块!
长顺媳妇说,拿张好哩给俺瞅瞅!
卖锨的拣起一张锨递过来,长顺媳妇接过手,掂掂分量,摸摸光糙,又拿拇指肚儿横着刃锋刮刮利钝,说,先不买了,俺再看看。
楼主:流尘壹壹  时间:2019-10-22 13:00:33
再往东一段段是卖吃货的,有饼干、槽子糕、江米条、烧饼、煎饼、糖葫芦,长顺媳妇还是全不看,只是往前挤走,狗才下意识地也跟娘往前挤,两眼却一直盯着吃货瞧,走过了,人挡了,回扭了头还是朝着吃货方向看,喉结一上一下地咽口水。
长顺媳妇在卖扒糕的棚搭前停下,问,扒糕咋卖哩?
卖糕的说,两毛钱一块。
长顺媳妇说,三毛钱两块给卖不?
卖糕的说,那可合不着哩!五毛钱给你三块。
长顺媳妇看了看狗才,想了想,说,来三块吧,一块在这儿吃,两块装个小袋俺带走。
长顺媳妇拉狗才坐在案座上。
卖糕的从凉水盆里捞来三块,把两块拿油纸包了,再一块平在摊开的左掌上,右手拿木刀飞也似地拨弄,将扒糕削成两头薄中间厚的长条薄片分盛在两个小盘内,各拿红咸胡萝卜在矻礤(ku ca,擦丝的器具)上擦了丝,推在长顺媳妇跟狗才当前。
狗才学着娘,浇上香油、酱油、醋和着蒜末搅的汁,拿手叉点上一块往嘴里放,劲道滑爽地好吃!一块像是不过瘾,又一叉连点了三块都往嘴巴里填。
娘说,才娃子你慢点,谁跟你抢哩!跟八辈子没吃过好东西似哩!
狗才嘻嘻笑,也从娘盘里叉了两个来吃。
就听卖糕的吆喝着唱:“扒糕荞面糊呦,蒜汁香油醋咧,切调手拿着叉儿,香味满口福!”
吃完,狗才拿拇指根肚儿擦擦嘴,又拿舌头舔舔根肚儿上擦下的汁水,跟娘起身又往前挤。
位置已在了街中段,沿街再往东去直到东口全是各类时蔬,黄瓜、茄子、豆角、韭菜、芹菜、油菜、小葱等,自不必一一列举。
长顺媳妇在卖西红柿摊位前停下,看左边一堆又圆又大又好,看右边一堆又瘪鼓又不匀实个别几个还开了口,指着右边一堆,问,这个玄点儿哩咋卖?
卖西红柿的说,好点儿哩这堆两块钱一斤,玄点儿哩一块!
长顺媳妇蹲下来,伸手在右边一堆里选拣。
隔壁卖韭菜的摊位前一位老大娘挑了一把儿韭菜说,给俺约约(yao)看多少哩。
卖韭菜的过了称,说,七两,七七五毛一,你给五毛钱好哩。
长顺媳妇接话说,哎?你个卖韭菜哩咋恁么不实在哩?七七四毛九你咋要人家五毛一哩?
后头几个本来要买韭菜的也你一言我一语地评道起来,直说的卖韭菜的害了臊,卷起摊来走了才罢休。

楼主:流尘壹壹

字数:69804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7-05-18 11:16:31

更新时间:2019-10-22 13:00:33

评论数:12215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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