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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国晚秋-两宋繁华往事(第一部 最爱东京)我用心写 你认真读

楼主:未央0810  时间:2021-03-21 11:54:32
(271)
历史反复告诉我们,站在巅峰的人,往往最危险。
因为,巅峰过后,就是衰落。
月盈则亏、盛极而衰。这几乎是铁律。
这也是人性。人在最辉煌的时候,也是最无知无畏的时候,也是最容易跌落的时候。
元昊的跌落轨迹,从张元去世开始。
这个在元昊称帝登基、征战四方,须臾不离身边的人,死在了公元1044年的冬天。元昊最巅峰的时候。
据说,张元去世的消息,传到元昊那里,他无动于衷。对这个曾经言听计从的人,他有些厌烦了。我们不知道,这对曾经亲密无间的战友,从何时生了嫌隙。或许,根本就没有原因。就如同登山的人,在攀上山巅之后,随手就扔了手里的登山杖。没有原因,没用了而已。
可惜,他们忘了一件事。人,不可能永远待在山巅;人,是需要下山的。元昊也是如此。其后的元昊,昏招迭出,让人心急。可以假设,如果张元仍在,或许元昊就不会摔的那么惨。
听闻张元的死讯,元昊无动于衷,宋朝上下则是弹冠相庆。交手多次,宋人十分清楚张元的分量。不仅如此,他们还深刻反思了出现张元这般人物的原因。那就是科举制度有问题。在唐朝,黄巢就是落第之人,后来掀起滔天巨浪。张元也是如此,辅佐元昊左右,成了大宋心腹之患。
相传,当年张元曾参加过殿试,但不幸落第。从此,宋朝规定科举殿试取消末位淘汰。凡参加殿试者,即便排名垫底,皇帝也会授予“同进士出身”,避免再出现张元这般叛逃助敌者。天下读书人为之雀跃。
对张元,宋人深以为耻。关于他的记载,非常少且模糊。后世,对其也多有鄙夷者。或许,历史深处的张元会觉得冤枉,会极力为自己辩护。满朝公卿,都是碌碌之人,泱泱大宋,没有用武之地,他投奔西夏,辅助明主,何故之有?再说,汉人辅佐党项,历来有自,比如辅佐李继迁的汉人张浦。李元昊的左右重臣,汉人更是不乏其人。为何独独揪住他不放呢?
可惜,张元是打不赢这场官司的。他忘了,在民族大义之外,还有一份本心。有的人,生活所迫,走投无路、无以为继,即便为敌所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对此,众人虽有责难,但多少还有些恻隐之心。有的人,身在曹营心在汉,还时刻惦记着父母之邦,更不忍责难。张元,则不同,他是主动投敌。而且,他是带着对父母之邦咬牙切齿的仇恨,投奔西夏的。辅助李元昊之后,他不断地蛊惑煽动、煽风点火,唆使元昊对宋用兵。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那些在山谷中、雪地里哀嚎的宋军将士、那些无辜丧身的寻常百姓,张元,难脱干系。
张元还力劝元昊,进攻关中、入主长安,掀翻大宋、君临天下。若非西夏国力不济,让元昊知难而退,不知中原又将成为怎样的人间地狱。后来,元昊有意与宋讲和,张元更是极力反对。
要知道,如果仅仅是为了富贵,张元在西夏已经位极人臣,无以复加了。那他所为,又是如何?或许是仇恨。可是,面对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其仇恨又从何而来?令人疑惑。
或许,我们必须承认,在几千年的人类历史中,确实就有张元这样的人。这不是汉奸的问题,这也不是民族的问题。在他们眼里,根本就没有民族和国家的道义感。他们只有自己和天下。要么让天下屈服于自己,要么就让天下大乱。
在张元那里,西夏也好、元昊也罢,都是他的棋子。
这样的张元,永世也别想翻身。
楼主:未央0810  时间:2021-03-21 11:54:32
(272)

张元死了,宋人特别解恨。
可老天往往就是这样,带走一个你恨的人,也会带走一个你爱的人。这年,另一个人的离去,让宋朝上下悲伤不已。范仲淹,为他写了墓志铭,称赞他戍边有年,忠勇报国,“生则有涯,死宜不泯”。他配得上这样的赞许。
他就是,种世衡。
请记住这个姓,在后来的历史中,这个姓氏将反复出现。
种世衡,河南洛阳人,北宋初年大隐士种放的侄子。
种放终生不仕,但在朝廷上下颇有名声,据说真宗皇帝都曾向他问道。靠着叔叔的恩荫,种世衡走入官场。虽然如此,但后来的步步升迁,靠的是真本事。
种世衡在担任武功知县(今陕西武功县)时,修文偃武、法度严明,百姓奉公守法,治下路不拾遗。据说,县衙想要传唤某人,无需派衙役锁拿,只需在县衙门口贴张布告,被传唤者就会在规定时间,自行到县衙报到。
在西北前线时,种的顶头上司正是范仲淹。两人相交很深,范仲淹非常欣赏种的才华。范的很多军事思想和策略,都与种的献计献策有关。比如,修筑青涧城(今陕西青涧)。从选址、到建议、到筑城,范仲淹都是鼎力支持。
种世衡久居边地,眼光毒辣,清涧城所在,恰是兵家咽喉之地。眼见种世衡在此筑城,党项人十分恼火,数次派兵攻击。就这样,宋军修,夏军毁,反复多次。历经有年,种世衡费尽心血,在一片荒凉中,在无数宋夏军士的尸骸之上,青涧城终拔地而起。自此,夏军望城兴叹,往前难逾一步。
修完城后,种世衡就地驻守拒敌。
他将目光转向附近的羌人部落。这些羌人,世代居住在宋夏边境,生活穷苦,但悍勇善战。他们游离于宋夏之间,或助夏攻宋、或助宋攻夏。正因如此,宋朝官员与羌人见面,多在城中,对于羌人所在堡寨,则心生畏惧,少有敢前往者。种世衡则不然,他常轻装简从,走入羌人部落,嘘寒问暖,施以恩惠。
据说,有一次他和羌人酋长约定,第二天去部落拜访。不料,当夜天降暴雪,平地积雪三尺有余。次日,部下们都说,山路崎岖难行,酋长难辨忠奸,劝他放弃行程。种世衡却坚持前往,冒着狂风暴雪,艰难攀援而上。酋长这边,见天气如此恶劣,料定种世衡不会前来,早已饮酒睡下了。当他被叫醒,看到种世衡如约而至,不禁大为感动。此事,传遍羌人部落,羌人莫不钦佩。
定川寨之战,元昊大败宋军,很多宋军将领被吓破了胆、纷纷后撤。种世衡却主动请战迎敌,成为宋军中的逆行者。夏军闻种世衡前来,不敢撄其锋芒,避而走之。事后,范仲淹感叹种世衡的忠勇,特意向朝廷为其请功。
事实上,种世衡不仅忠勇可嘉,更是足智多谋。
他的反间计,杀伤力惊人。
可以说,元昊巅峰之后的雪崩,就是由此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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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3)
当时,元昊的心腹重臣,除张元外,就属野利兄弟了。这兄弟俩,是野利皇后的哥哥,野利遇乞称天都王、野利旺荣称野利王。两人足智多谋,文武双全,分别统领西夏的左、右厢军,是夏军屡次攻宋的大将,也是大宋的心腹大患。
宋朝边将,吃尽了这两人的苦头,人人欲得而诛之。如果真能如愿,那真是天佑大宋了。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诛杀元昊的心腹重臣,谈何容易?
别人或许只是想想,种世衡则不然。他会行动。他与党项人对垒多年,无论是战场厮杀,还是耍诈用计,从没落过下风,更不自甘下风。
这次用的是反间计。
种世衡驻地附近,有座寺庙,庙中有个花和尚,名叫王嵩。此人身体强健、武艺高强,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素有忠义之名。种世衡亲自登门,表达了钦佩和结交之意,并将王嵩接到府上。自此,每日好酒好肉招待,两人还不时切磋武艺,亲如兄弟。
转眼,半年有余。一日,种世衡突然发飙,大骂王嵩忘恩负义,背主卖国,下了大牢,严刑拷打。王嵩莫名其妙,不知种世衡为何翻脸。只是,无论如何酷刑,即便皮开肉绽、痛不欲生,他始终铮铮铁骨,绝不承认投靠西夏一事。
这一切,都被种世衡看在了眼里。他将王嵩重新接入府中,清洗伤口、换上干净衣服,扶到上座,然后倒头便拜。王嵩不明就里,更是一头雾水。
这时,种世衡说了他的计划。王嵩是他实施反间计、诛杀野利兄弟的关键一环。由于此计异常凶险,王嵩必将受到西夏方面的残酷对待,他担心王嵩扛不住,故而先行进行破坏性试验。一席话,说的王嵩苦笑。为国效命,一死而已,这又是何苦呢?
种世衡手书密信一封,交给王嵩,让他去西夏找野利遇乞,然后如此这般等等。待张嵩身体康复,种世衡为他摆酒践行。此刻的王嵩,就如同当年的荆轲。两人心里清楚,此去山高水长、前路凶险,无论计谋成否,王嵩几乎必死。种世衡有些不忍,倒是王嵩,谈笑自若,一如往常。
到了兴庆府,王嵩直接登门求见野利遇乞。西夏崇佛,对僧人颇为敬重,听说有中原高僧求见,遇乞并未生疑。寒暄之后,王嵩郑重地取出密信,交给遇乞。这封信,乍看起来,似乎平淡无奇,都是些平常的问候之语,但仔细读之,又似乎暗藏机锋。比如,上次一别,现在可好?约定之事,何时动手?等等。那么,问题来了。上次一别,那双方见过面?约定之事,又是何事?
不过,野利遇乞,也不白给。他马上意识到,这是种世衡的离间之计。他不禁哈哈大笑,笑种世衡欺他如三岁孩童,就这雕虫小技,也能拿出来现眼。他大喝一声,令左右将王嵩拿下。连人带信,一起送到皇宫,请元昊发落。
闻此大案,元昊异常警觉,亲自审问了王嵩。可,无论元昊如何威逼利诱,张嵩始终不改口。他自称受种世衡所托,送信而已,其余一概不知。王嵩越是不说,元昊越是起疑。
王嵩被打入死牢。如种世衡所料,为了撬开王嵩的嘴,党项人在他身上费尽了心思、穷尽了手段,以前管用的、逼急了想到的,都用上了。可惜,他们没有收获,王嵩都扛下来了。写起来,不过几个字,其中的苦,神仙都怕。
我们必须承认,不是谁都能当英雄的。有人豪气冲天,或许不惧一死。但能熬过生不如死的,又有几人?英雄,是特殊材料构成的。这材料的主要成分,是大义和信仰。自古亦然。
千古之下,王嵩犹是英雄,大英雄。
王嵩惨死,元昊一无所获。没了王嵩,元昊只能再反复读这封信。越读,越觉得有问题;越觉得有问题,就越是问题。再想想平日的蛛丝马迹,现在看来,都是昭然若揭。
臣疑君则反,君疑臣则诛。
无论君臣,一旦有了嫌隙,双方都信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没办法,输不起。就看谁动手快了。
元昊先发制人。下定决心后,当夜就动手,派禁卫军包围了野利兄弟的王府。发出的诏令,则是格杀勿论。当清晨的阳光,再次洒满西夏的国都,野利兄弟的王府一片静悄悄,府中上下、男女老幼,近千口人,都已命丧黄泉。仅仅一日之隔,繁华化为齑粉。只留下,刺鼻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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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4)
野利兄弟被杀,种世衡头功一件。
消息传来,范仲淹、种世衡把酒言欢,宋朝君臣弹冠相庆。
青涧城外,种世衡为王嵩修了一座衣冠冢。时人常见他,带着一壶酒,摆上一桌菜,端坐坟前,许久许久。
回头来看,种世衡的反间计毫无出奇之处。
王嵩,扮演的角色,就是送信者。送信的人好找,张嵩的价值就在于,无论如何酷刑,就是闭口不言。
种世衡要的就是这点。只要开口说话,就会有破绽。毕竟是假的。而越是不说话,对方越会穷追不舍。王嵩越是宁死不屈,元昊越是疑窦丛生。虽是最简单的心理战,却非常之难。难就难在,不仅能豁出命,还能扛得住。这需要极强的毅力。
王嵩,真英雄。种世衡,慧眼识英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对人性的把握。种世衡摸透了李元昊。
元昊此人,雄才大略不假,军事天才也不假,可谓不世出的一代人杰。但其有个致命的弱点,心胸狭隘,猜忌心重。这几乎是君王的通病,而元昊尤甚之。特别是经历了母亲、舅舅、叔叔的政变和反叛后,普天之下,他早已无可信之人。
翻翻历史,那些被传为千古圣君、一代人杰的,往深里扒了看,很多都是猜忌心重、手更重的人。一个人登上了高位,便容易把所有的,哪怕再细小的危险,都放大了去看。得到了,就怕失去。得到的越多,就越害怕失去。
我们甚至可以推测,野利兄弟手握兵权、位高权重,早已失去了元昊的信任。元昊忌惮他们已久,动手只是早晚的事。种世衡的反间计,不过是递给了元昊一把刀。以元昊的聪慧,或许他早就识破了此计,将计就计而已。
所谓反间计,钻的就是对手之间的缝隙。如果,对手之间铁板一块、没有缝隙,任你最精妙的算计,也无济于事。当年张浦在大宋东京多年,宋人用尽了离间之策,李继迁根本没当回事。
反间计,说到底,钻的还是人性的空子。
计杀野利兄弟,这是种世衡人生的高光时刻。之后不久,他就病倒了。后来,朝廷派人在边关修筑细柳城。因为有筑青涧城之例,种世衡虽在病中,仍再度请命。到任后,他不顾病体,亲率兵民日夜抢修。城刚筑完,老将军就离世了。终年61岁。
种世衡去世了,而他们种家的荣耀和悲壮,才刚刚开始。后面,还有许多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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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5)
野利兄弟被杀,还和一个人的去世有关,野利仁荣。
作为党项最富盛名的大学者,西夏文字的创制者,李元昊的国师,野利仁荣死后,备极哀荣。李元昊追封他为富平侯;百年后,西夏后世帝王,更是追封他为广惠王。
野利仁荣,党项民族精英中的精英。没有他,李元昊的帝王之路,必更加坎坷崎岖;帝王之业,也将暗淡无光。或许,野利仁荣才是那个时代,党项民族真正的灵魂。是他规划、设计了西夏帝国,而元昊不过是个操刀人、执行者。元昊一生狂傲,却为野利仁荣所折服,真正的心悦诚服。
野利仁荣去世,西夏帝国如丧柱石。朝局,也随之变化。
当年,元昊为了对付叔叔们,扫清称帝的障碍,开始重用野利兄弟。野利兄弟,固然是把利刃;野利家族,固然可以平衡权力。但因为野利仁荣,元昊爱屋及乌,恐怕也是重要原因。
如今,野利仁荣去世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野利仁荣不仅是国之柱石,也是野利家族的柱石。这时候,野利兄弟若是急流勇退,主动交出兵权,养望林下,或可以保全富贵和性命。可惜,野利兄弟没有警觉,他们可能还以为自己才是柱石。或许,他们并没有飞扬跋扈,依旧忠心耿耿、小心谨慎。
然而,此时朝廷格局已大变。元昊早已坐稳帝位。对于所有可能的威胁,元昊都充满着警惕,且拥有着绝对的杀伤力。主疑臣,臣必亡。种世衡的离间计,来的正是时候。
杀了野利兄弟,收回左、右厢军的兵权,元昊如释重负
他是宽了心了,可皇宫里的野利皇后却是伤透了心。
这些年来,她是生活在云端里的人物,享受着无上的恩宠。从普通妃嫔,到元昊称帝后的首位皇后,也就是大夏帝国的首任皇后。这是多高的荣耀,怎样的人生际遇。
她的两个哥哥,野利遇乞、野利旺荣,位高权重,权倾朝野;她的族兄,野利仁荣,更是皇帝的国师。她还给元昊生了三个儿子。除幼子夭折外,长子李宁明被立为太子,次子李宁令哥,也颇受元昊宠爱。能有的,几乎都有了,而且都是最好的安排。
据说,野利皇后喜欢戴起云冠。一种金丝编织而成的冠。为了让皇后独享这份喜欢,元昊专门诏告全国,除皇后外任何人不得佩戴此冠,违者杀无赦。爱,就是独占和排他。如此看来,元昊很知道如何恩宠女人。
野利皇后,几乎享尽人间富贵。
可,问世间,哪有恒常不变的富贵?
再长的路,都有尽头;再美的花儿,也会凋谢。
随着族兄去世、两个哥哥被杀,短短一年间,野利皇后从风光的巅峰坠入了谷底。当年,元昊杀卫慕氏全族,尤其是杀卫慕皇后,她不仅是见证者,还是参与者,更是收益者。如今的局面,与当初何其相似?或许,她会忍不住地感慨,风水轮流转,今日到我家。可惜,这是一汪血水。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皇后之位,岌岌可危。
唯一令她欣慰的是,儿子还是太子。不过,已不是长子李宁明。宁明深受儒学影响,为人宽厚,谦逊平和。子不类父,并不讨元昊的喜欢。后来,他又笃信道教,让礼佛的元昊更为不满。史书记载,他修炼走火入魔而死。这个说法,十分令人生疑。虽说虎毒不食子,但元昊是非常之人,做出非常之事,也并不令人意外。好在,宁明死后,元昊又立其胞弟宁令哥为太子。
尽管如此,野利皇后还是惶惶不可终日。短短数月,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在宫中,母子俩常常抱头痛哭。
或许,是野利皇后的眼泪,勾起了元昊对往日美好的回忆,念起一些野利家族的好。在皇后的多次劝说下,元昊开始寻找安置野利家族的遗属。一些侥幸逃脱屠刀的妇孺,被没入了官家为奴为婢。
如果野利皇后知道,她的这番好意,会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她定会把舌头咬断,这辈子再也不想嚼舌头了。或许,她还想把心用毒药泡一泡,让自己不再保留一丝善意。
可惜,天下没有后悔药。
楼主:未央0810  时间:2021-03-21 11:54:32
(276)
没藏黑云,野利遇乞的侍妾,被找到了。
这个女人,很不简单。
她是吐蕃族,祖上世居凉州,豪门大户。
党项人占据凉州后,对没藏家族多有倚重。为了笼络和安抚吐蕃人,党项贵族与没藏家族多有通婚。没藏黑云初长成,上门提亲的党项贵族便踏平了门槛。无他,皆因黑云美艳无比,整个河西都在传颂她的绝世容颜。有人说,凉州原有七分美,有了没藏黑云,凉州的美便有了十分。
消息传到兴庆府,如日中天的野利遇乞,也动了心思。他快马加鞭赶到凉州,直接登门求亲。其人、其势、其诚,没藏家族根本无法拒绝。十五岁的没藏黑云,见到了这个人们口中的大人物。虽已年过五旬、须发斑白,但身体健壮、声若洪钟,坐卧之间、虎虎生风,一身英武豪迈之气。自古,美女爱英雄。没藏黑云娇羞掩面,媚若桃花,让统帅千军万马的野利遇乞,早已魂飞九天之外。
辞别父母,辞别凉州,跟着野利遇乞,没藏黑云和哥哥没藏峨博,来到了西夏国都。据说,黑云到兴庆府时,其车驾刚入城,便吸引了无数人的围观。她初到京城,好奇的东张西望,又顾忌身份,不时用白纱遮面,那半遮半掩、千娇百媚之态,令人如痴如醉。车驾远去许久,很多人仍驻立原地,回味品咂。
繁华的京城、气派的王府,让少女的黑云心花怒放。她由天真的少女,成了王府的贵妇。不过,却有个遗憾。这个遗憾,随着时间被渐渐放大。野利遇乞妻妾成群,她不过是新来的那个。
走进王府的那天,那些女人们的眼神,就让她不安。很显然,她让男人们多么迷恋,她们对她就有多么讨厌;野利遇乞对她多少宠爱,她们对她就有多少敌意。这是嫉妒。女人间的嫉妒,有时就如同利刃,锋利无比。
野利遇乞刚奔赴前线,这些女人们就拔出了刀,让没藏黑云不寒而栗。她们从语言到行动,处处设坎、处处挖坑,冷嘲热讽自不必说,就连黑云买胭脂水粉的钱,也都克扣了。十五岁的女孩,生活过的有些窘迫了。
其兄,没藏峨博,虽然也入朝为官,但并非高官显贵,对于妹妹的处境,即便略知一二,也很难援手。再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样的事,外人也确实难以插手。
府中之人,就另当别论了。自黑云来到王府,府中的男人们都敬其如仙,把她高高地供着。她是王爷的侍妾,他人谁敢动歪脑筋。更重要的是,对过于漂亮的女人,男人往往望而生畏,反而没了想法。不过,王府管家李守贵,却不这么想。
这是个老江湖,也是人精。他跟随野利遇乞多年,深得其信任,王府大小事务,都由其打理处置。野利遇乞在外征战,名义上王府由夫人治理,实际管事的却是李守贵。
他早就盯上了黑云,垂涎已久。别人最多只是活动心眼,他却敢于行动。女人们对黑云的挤兑,正好为他创造了可乘之机。他把自己扮演成忠厚的长者,爱打抱不平的义士,热心、热情、体贴,嘘寒问暖、细致入微、殷勤备至。
没藏黑云,出身豪门大户,生来就被万般呵护,何曾受过这般排挤和讥讽。正值苦闷无助,受到李守贵的贴心关照,自然心生暖意。又正值青春年少,情窦初开,哪架住老江湖的套路。一来二去,她成了李守贵的地下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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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
没藏黑云,野利遇乞的侍妾,被找到了。
这个女人,很不简单。
她是吐蕃族,祖上世居凉州,豪门大户。
党项人占据凉州后,对没藏家族多有倚重。为了笼络和安抚吐蕃人,党项贵族与没藏家族多有通婚。没藏黑云初长成,上门提亲的党项贵族便踏平了门槛。无他,皆因黑云美艳无比,整个河西都在传颂她的绝世容颜。有人说,凉州原有七分美,有了没藏黑云,凉州的美便有了十分。
消息传到兴庆府,如日中天的野利遇乞,也动了心思。他快马加鞭赶到凉州,直接登门求亲。其人、其势、其诚,没藏家族根本无法拒绝。十五岁的没藏黑云,见到了这个人们口中的大人物。虽已年过五旬、须发斑白,但身体健壮、声若洪钟,坐卧之间、虎虎生风,一身英武豪迈之气。自古,美女爱英雄。没藏黑云娇羞掩面,媚若桃花,让统帅千军万马的野利遇乞,早已魂飞九天之外。
辞别父母,辞别凉州,跟着野利遇乞,没藏黑云和哥哥没藏峨博,来到了西夏国都。据说,黑云到兴庆府时,其车驾刚入城,便吸引了无数人的围观。她初到京城,好奇的东张西望,又顾忌身份,不时用白纱遮面,那半遮半掩、千娇百媚之态,令人如痴如醉。车驾远去许久,很多人仍驻立原地,回味品咂。
繁华的京城、气派的王府,让少女的黑云心花怒放。她由天真的少女,成了王府的贵妇。不过,却有个遗憾。这个遗憾,随着时间被渐渐放大。野利遇乞妻妾成群,她不过是新来的那个。
走进王府的那天,那些女人们的眼神,就让她不安。很显然,她让男人们多么迷恋,她们对她就有多么讨厌;野利遇乞对她多少宠爱,她们对她就有多少敌意。这是嫉妒。女人间的嫉妒,有时就如同利刃,锋利无比。
野利遇乞刚奔赴前线,这些女人们就拔出了刀,让没藏黑云不寒而栗。她们从语言到行动,处处设坎、处处挖坑,冷嘲热讽自不必说,就连黑云买胭脂水粉的钱,也都克扣了。十五岁的女孩,生活过的有些窘迫了。
其兄,没藏峨博,虽然也入朝为官,但并非高官显贵,对于妹妹的处境,即便略知一二,也很难援手。再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样的事,外人也确实难以插手。
府中之人,就另当别论了。自黑云来到王府,府中的男人们都敬其如仙,把她高高地供着。她是王爷的侍妾,他人谁敢动歪脑筋。更重要的是,对过于漂亮的女人,男人往往望而生畏,反而没了想法。不过,王府管家李守贵,却不这么想。
这是个老江湖,也是人精。他跟随野利遇乞多年,深得其信任,王府大小事务,都由其打理处置。野利遇乞在外征战,名义上王府由夫人治理,实际管事的却是李守贵。
他早就盯上了黑云,垂涎已久。别人最多只是活动心眼,他却敢于行动。女人们对黑云的挤兑,正好为他创造了可乘之机。他把自己扮演成忠厚的长者,爱打抱不平的义士,热心、热情、体贴,嘘寒问暖、细致入微、殷勤备至。
没藏黑云,出身豪门大户,生来就被万般呵护,何曾受过这般排挤和讥讽。正值苦闷无助,受到李守贵的贴心关照,自然心生暖意。又正值青春年少,情窦初开,哪架住老江湖的套路。一来二去,她成了李守贵的地下情人。
楼主:未央0810  时间:2021-03-21 11:54:32
(277)
很多次,她在心里比较过这两个男人。
野利遇乞,有权有势,威武雄壮,但整日打打杀杀,太缺少生活的情趣,除了给金银珠宝,似乎不知道女人需要什么。李守贵,地位低下,管家也是奴婢,不过是奴婢的头罢了。不过,他更年轻,更有力量,更懂的女人小心思,知道哄女人,有时不过一句话,一个小玩意,就能把人哄得很开心。最重要的是,他始终陪伴在身边。
地位和年纪,权势和情趣,财富和陪伴,这些让黑云纠结,也让天下的女人们纠结。当然,更大的纠结,还是担心东窗事发。而这种事,几乎是遮不住的,时间长短而已。两个偷情的人,真是欲罢不能、既惊且惧。
怎料,晴天霹雳,野利遇乞突然被皇帝所诛。没藏黑云,则是侥幸逃脱。那晚,她恰好留宿兄长家,阴差阳错地躲过了屠刀。事后,听兄长说,王府的血腥味,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到。她没敢打听李守贵,兄长不知道这段私情。虽然现在不要紧了,但也没有再说的必要了。只是如此结局,真让人无语。此时,她进王府还不足两年。
富贵如云,随风散。
没藏黑云,没想到她的富贵之路,竟这般就到了尽头。昨日的繁华,似乎还在眼前,今日却只能为了活命东躲西藏。这巨大的变故和落差,让黑云开始蜕变。看上去,她依旧青春,可她的内心,已不再柔软,她的热血,也在慢慢变凉。
有时候,人不经历苦难,不足以成长;有时候,人饱经苦难,却更加阴暗。人与人不同,各自的造化也不同。
过了些日子,没藏峨博见风声渐小,便冒险将黑云送出兴庆府,藏在了郊外的戒坛寺。寺中的主持,是凉州人,与没藏家有故交,值得托付。至于未来如何,也只能以后再说。
这年,人间绝色没藏黑云,还不满17岁,正是鲜花绽放的年纪。初进兴庆府的盛况,犹如昨日。野利遇乞,虽不解风情,但对她的宠爱确是无以复加。李守贵,虽说是只馋嘴的猫,但是花言巧语、柔情蜜意,哄得她也很开心。这一切,转眼成空,恍然如梦。
夜半醒来,听着寺外密林深处野兽的嚎叫声,看着洒落床头清冷的月光,黑云不禁泪流满面,嘤嘤哭泣。这一刻,她就是没长大的孩子,想念父母亲,想念老家凉州。伤心之余,更多的是不甘。想到未来,黑云更是两眼茫茫。难道,就这样了此一生?
看上去,似乎就是这样的。
楼主:未央0810  时间:2021-03-21 11:54:32
(278)
世上多少美丽的鲜花,凋零在了无人的角落。
无声无息。
很快,便没有了一丝痕迹。
在一个毫无征兆的傍晚,一帮如狼似虎的衙役冲进了戒坛寺。黑云吓得花容失色,瘫倒在地。很显然,那个凉州故交的主持,把她举报给了官府。先前,元昊的诏书写的清楚,凡举报野利兄弟家人的,有重赏。人心啊。
她被带回了兴庆府。进城时,已入夜,城中灯火通明、喧嚣热闹、繁华依旧。可这一切,已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她被投入了阴暗潮湿的地牢,叫天不应,叫地无声。事发突然,哥哥也未必知情。偌大的京城,没人会救她了。这一次,在劫难逃。
没想到,情况却起了变化。
野利皇后的建议,让没藏黑云的命运迎来了转机。
她没等来屠刀,却等来了宫里的宦官。这些宦官和颜悦色,不像是来取她性命的。她被带出地牢,到了一处官舍。稍稍镇定下来,她便任由内官们摆布。沐浴更衣、梳妆打扮,描眉画眼。
当没藏黑云,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宦官们几乎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见多了美女,但如此绝色的风采,却从未领略过。难以想象,一个女人,居然能美到如此程度。这种美,勾魂摄魄,几乎能让全天下的男人,瞬间解除武装。包括宦官这种假男人。
黑云被带上了车。尽管车外蒙有厚厚的帘子,但通过缝隙,她还是看到车子正穿过宫城的大门,向皇宫深处驶去。
她似乎有点明白了。但,还是不敢奢望太多。她只能静静地等待,等待命运的裁决。而所谓命运的裁决,更多的是人的裁决。
有些人,就是命运主宰。比如,大夏国皇帝李元昊。
没藏黑云,被带到了元昊的面前。
野利遇乞被杀,家人被株连的很多,死的多逃的少。即便元昊有心重新安置,派人到处寻访,也所获无几。当有司报告说,找到了遇乞的侍妾没藏黑云,他虽不认识,但仍想当面宽慰几句,以了却心中点滴的愧疚之情。
当然,还有另外的说法,称元昊早就知晓没藏黑云。这也不奇怪。野利遇乞,是皇后的兄长,和元昊是至亲。没藏黑云,作为遇乞的宠妾,元昊知道这个人,也是正常的。何况,没藏黑云之美,兴庆府几乎无人不知。甚至,他们之前就在家族聚会上见过面,而元昊也早就对黑云有了心思。只是当初碍于野利遇乞,隐忍不发罢了。如今,借着皇后的建议,他正好顺水推舟。
还有人说,元昊之所以杀野利遇乞,正是为了得到没藏黑云。这种说法,就比较惊悚了。作为开国帝王,元昊固然爱好女色,但为得到一个女人而屠戮重臣,似乎不太可能。江山、美人,孰重孰轻,他应该还是有分寸的。不过,搂草打兔子,重臣已然屠戮,顺带得到绝色,他应该不会手软。
不管哪种说法,李元昊见到了没藏黑云。
真是,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从此,两人如胶似漆。
自此,没藏黑云的命运,发生大转折;李元昊的命运,也由此大转折;甚至,西夏的国运,也由此发生大转折。
西夏,被女人纠缠数十年的历史,也由此拉开序幕。
楼主:未央0810  时间:2021-03-21 11:54:32
抱歉。
昨晚更新又被系统删除了。
稍后重更。
楼主:未央0810  时间:2021-03-21 11:54:32
(279)
当然,最先感到变化的是野利皇后。
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
兄长的遗孀,幸免遇难的小嫂子,成了元昊的新宠。这个叫没藏黑云的女人,就像一块磁铁,让元昊须臾不离左右,神魂颠倒,终日饮酒纵情。而且,这个女人只顾着缠着元昊,没把她这个皇后兼前小姑子放在眼里。
这似乎也怪不了没藏黑云。一个落水快淹死的人,只会牢牢抱住好不容易抓住的木板,又怎会在意岸上人的心情?
野利皇后欲哭无泪,她不敢迁怒元昊,却对没藏黑云恨之入骨。恨她不守贞洁,恨她貌美如花,恨她魅惑勾人。皇后意识到,必须要有所动作,否则养虎为患,而老虎终会吃人的。毕竟,她自己当年如何上位的,还记忆犹新。
她瞅准时机,利用元昊外出行猎,派人挟持了黑云,将其重新送回了戒坛寺。不同的是,这次黑云被强迫剃度出家了。临别之际,野利皇后犹豫再三。在这一刻,没藏黑云,犹如她捏在手里的蚂蚁。杀了她,易如反掌。而黑云,则收起了狐媚,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最终,皇后挥挥手,放了她。
要说,野利皇后还是太天真了。
送到戒坛寺,元昊就找不到了?剃度出家,就不能偷欢了?只能说,皇后读书少。至少,她不知道当年武则天的旧事。这简直就是武后之事的翻版。
自此,元昊常借到戒坛寺上香之际,与没藏黑云幽会。经过了几番的转折,再回到戒坛寺的黑云,早已不是那个半夜想家哭鼻子的小女孩。她更加处心积虑地去逢迎。每次与元昊的见面,她都用尽了自己。她知道,只有紧紧地缠住元昊,她的人生才可能有转机。
没藏黑云的魅力,天下没有男人能挡住。元昊,即便贵为天子,也一样神魂颠倒。元昊,去的越来越频繁。戒坛寺,似乎成了离宫。黑云,就是这离宫的女主人。
这时候,野利皇后已经无力再杀她了,特别是当黑云有了身孕。如此,元昊也不再避讳了,公然带着她外出行猎。两人出则同车、入则同寝,如胶似漆。黑云的兄长,没藏峨博,也随之水涨船高,担任了元昊的行军总管。这是至亲心腹才能担任的职务。
公元1047年早春,黑云在随元昊行猎的途中,产下一子。因营帐安扎在一条两岔河边,元昊便给这孩子取乳名“两岔”,又根据乳名党项语的发音,取了汉名,谅祚。李谅祚。
孩子出生后,元昊担心野利皇后嫉妒使坏,便将黑云母子安排在没藏峨博家中抚养。所需用度,则由宫中支付,完全按照皇后和太子的标准。舅以甥贵,没藏峨博,也被授予国相之职。就这样,短短数年,没藏峨博如火箭般蹿升,在西夏红的发紫。
野利皇后,悔断肝肠。当然,更揪心的还是皇后的儿子,太子宁令哥。宁令,在西夏语中,是欢喜的意思。如今再看,就是讽刺。这短短数年,兄长出事,两个舅舅被杀,母后失宠。他虽然还在太子之位上,但风雨飘摇之感日甚。现在又有了没藏黑云和弟弟李谅祚,太子之路眼看就到尽头了。悲愤之下,太子每日唯有以酒浇愁。
可惜,这样的日子,他也过不长了。
楼主:未央0810  时间:2021-03-21 11:54:32
(280)
这年五月,太子满十八岁了。西夏朝廷开始操办宁令哥的大婚。太子妃,是来自没移部落酋长的女儿。儿子大婚,做父亲的自然喜笑颜开。元昊也不例外。在太子大婚的典礼上,元昊开怀畅饮,喝的是酩酊大醉。当太子夫妇,小两口向父皇敬酒时,元昊已是醉眼朦胧。
没移氏,楚楚动人、美丽娇艳,犹如一株盛开的牡丹,芳香四溢。有的花,对有些人,只能是远远欣赏的。而酒精则让元昊彻底迷失了,他忘记了父亲的角色,恢复了男人的本性。他粗暴地抓住没移氏,强行拖向了后殿。任由着,没移氏惊恐的哭喊声在大殿中回荡。满殿的文武大臣目瞪口呆。太子宁令哥,伫立在原地,两眼冒火,双手紧握剑柄,指甲都已刺入皮肉,鲜血直流。
太子妃,儿媳妇,成了元昊的新宠。
皇后寝宫里,野利皇后和太子,母子二人抱头痛哭。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短短几年发生的事情,让野利皇后,这个曾经生活在云端的女人,犹如坠入了十八层地狱。
宁令哥,不想忍了。他数次拔刀,想要冲出去和元昊拼命。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现在父亲夺了他的妻子。这算什么呢?
野利皇后,只能死死地抱住儿子,这是她唯一的指望了。
很多人说,在草原和渔猎民族,他们没有中原王朝那般伦理道德约束。父亲去世、兄长去世,儿子娶庶母、弟弟娶嫂子的事,时有发生。这个确实。但父亲抢走儿子的新婚妻子,怎么说,也是有违人伦的。元昊,真是昏头了。酒精,是个可以归罪的对象。但犯错的,终究还是人。
野利母子的言行,又怎能逃出元昊的耳目。一不做二不休,元昊废了野利氏的皇后之位,迁居别宫居住。宫门和窗户,全部用门板钉死。对太子,元昊或许是出于点点的内疚,只是严词训斥,并没有废黜。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痛不欲生,有人欢天喜地。元昊封没移氏为“新皇后”。为了讨好小娇人,元昊在兴庆府之外,另在天都山大修宫殿。宫殿群延绵数十里,楼台高十余丈,内饰奢华、金碧辉煌。元昊带着新皇后,日夜游宴其中。
朝政之事,元昊全扔给了国相没藏峨博。这让没藏峨博喜忧参半。欢喜的是,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大权独揽。他确实也没闲着,乘着这机会,在朝廷和军队里大肆安插自己人。忧虑的是,元昊喜新厌旧,昨日还对妹妹黑云山盟海誓,转眼就有了新欢。侄子谅祚才几个月大而已。如果,没移氏再生了皇子,这以后的事,可能只有天知道了。
没藏黑云,也让这番变故,惊出一身冷汗。原本,她还想着趁着恩宠,让元昊立谅祚为太子。现在想想,元昊如此善变,能否保住这份富贵,都很难说。她绞尽脑汁想办法。无论如何,她不想再回戒坛寺了。何况,她现在已是母亲,她还得为儿子奋斗。
左思右想,有个人让没藏黑云,眼前一亮。
太子,宁令哥。
楼主:未央0810  时间:2021-03-21 11:54:32
(281)
密室之中,没藏兄妹深谈了一次。
没藏峨博,听完妹妹的计划,觉得此事断不可行。风险太大。如若计划失败,就会丢官罢爵,甚至诛灭九族。失去相位固然可惜,但失去脑袋,可就啥也没了。他觉得,妹妹过于激进了。
没藏黑云,坚持己见,寸步不让。
兄妹俩,就这样僵持着。最后,还是哥哥妥协了。
他清楚,虽然他是国相,但决定家族富贵和安危的,却是妹妹和还在襁褓中的侄子李谅祚。
他决定深夜去找宁令哥。
说起来,就在数月之前,没藏兄妹和太子还是死敌。对太子来说,没藏黑云夺去了他母亲的恩宠,而襁褓中的李谅祚则是更大威胁。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他和没藏兄妹之间,有了共同的敌人,没移氏。这个本属于他的女人,可能会同时毁掉他们。
在强大的共同敌人面前,曾经的对手握手言和。听闻,没藏峨博深夜求见,太子心中一惊。随即,让家人将没藏峨博带入密室。严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两人坐定。
太子问,国相深夜前来,必有教我?
没藏答,为太子安危而来。
太子问,我为太子,当今皇帝嗣君,何危之有?
没藏答,今日无危,明日必有危?
太子问,明日是哪日?
没藏答,没移氏生子之日。到那日,太子之位必将不保。自古,太子被废,鲜有善终者。
太子木然。再问,如之奈何?
没藏答,先下手为强。离宫兵力空虚,且守备之军,多为我旧部。若太子亲率死士,冲入离宫,手刃 ,则大事可成。我等即奉太子为君。
太子闻之,大怒。他愤而离席,指着没藏说道,如此违背人伦,丧心病狂,你不怕我株你全族?
没藏镇定自若,答道,太子大婚之日,元昊强夺太子妃,可有人伦?太子两个舅父,为大夏立下汗马功劳,无辜被杀,可有人伦?太子母亲,野利皇后,为元昊抚育皇子多年,无辜被废,可有人伦?
太子,再不能言。
其实,没藏峨博也是强做镇定。妹妹的这条计策,他原本就没有把握。自古疏不间亲,何况是说服儿子弑杀君父。
事实证明,还是女人更懂人性。尤其是饱受挫折的女人。
待到天色微明,太子同意了。两人拟定了详细方案。里应外合之下,几番推演,几乎是无懈可击。他们指天盟誓,事成之后,没藏兄妹奉太子为君;没藏峨博永保相位,李谅祚封亲王。
此刻,身处离宫的李元昊,正沉浸在温柔乡里。
楼主:未央0810  时间:2021-03-21 11:54:32
(282)
到了约定的日子,两人出手。
计划出奇的顺利。
在没藏峨博的安排下,元昊的禁卫军对太子视而不见。很快,太子就摸到了元昊寝宫的门口。夜深人静,屋里鼾声如雷。太子手中的利刃,泛着惨白色的光。直到此时,太子仍心有犹豫。手下几个死士,也都紧张地瑟瑟发抖,一人的兵刃不慎落地。刀砸在青石上,咣当一声。
屋里的李元昊,从梦中惊醒,大喝一声,谁在外面?电光火石间,太子把心一横,踹门而入。元昊从床上跃起,拔刀相搏。饶是他身强体壮,奈何猛虎架不住群狼。混乱中,元昊被一刀砍中,哀嚎着倒在地上。或许,是父亲的哀嚎声,击中了太子。他停止了进攻,带着手下飞快逃离了现场。
正在宫外接应的没藏峨博,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眼见太子一身是血,急忙问道,事成否?太子慌乱不能答。身边人也说不清楚,只道元昊已被砍中,不知生死。
事先,没藏兄妹做过推演,却漏了这条。如果太子行刺失败,他即将太子格杀,将首级献给元昊,犹是首功。如果太子行刺成功,元昊已死,他依然可以杀了太子,以国相之尊,在元昊灵柩前拥立侄子李谅祚继位。
如今,元昊生死未明,怎么办?他急中生智,忙令手下将太子护送回自己府中。名为保护,实是看管。而他,则必须马上进宫,见机行事。元昊生死未明,宫中险象环生,但这是千钧一发之际。只有在宫中,在元昊身边,他才能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宫中已乱成一团。没藏峨博派兵,封住了离宫的所有出入口,任何人不得靠近、不得出入。接着,火速赶往元昊的寝宫。
元昊,正躺在御榻上,浑身是血。周围有几名太医正在忙碌。人还没死。那一刀从元昊的面前砍过,削掉了他的整个鼻子。元昊疼的昏死过去了。伤口太大,血越流越多,太医们总也止不住。
捱到天明,元昊已是气若游丝。
他费力的睁开眼睛,只有没藏峨博一人立在榻前。他挣扎着问,刺客是谁?原来,黑灯瞎火中,元昊并不知道行刺之人是太子。这时,没藏峨博有个做善人的机会。可惜,他无视这样的机会。他大声回答元昊,行刺者是太子宁令哥。闻之,元昊挣扎着欲坐起,又颓然地倒下,脸上痛苦地抽搐着,这一刀是刺中他心脏的。鼻子的伤口,再度血流不止。
没藏峨博,再来一刀。他向元昊请示,太子在逃,是否即刻带兵捕杀。元昊缓缓地摆了摆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元昊快死了,终于重新成为了父亲。对太子,他终究是有些歉意的。
没藏峨博这两刀,刀刀致命。
元昊自知命将不保,他示意没藏峨博靠近一些,他有话说。峨博知道,这是临终遗命了。他有些期待,如今太子谋反,谅祚胜出可能性很大。不过,峨博失望了。
元昊的遗命,却是立侄子为帝。在峨博看来,这简直是莫名其妙。但显然,这并非是元昊的临时决定,应该是他之前就深思熟虑过的。他清楚太子宁令哥难堪大任。这个侄子,跟随元昊征战多年,有勇有谋,文武双全,的确是个好继承人。元昊可能想着这事不着急,慢慢来办,所以秘而不宣。
听完元昊所言,峨博瞬间有些恍惚。这时,元昊似乎用尽一生的力气,挣扎着半坐了起来,一把抓住峨博的双手,口已不能言,但双眼死死盯着他。眼神如刀子一般。这是在严厉地警告没藏峨博,必须坚定地执行遗命,确保侄子继位。
峨博,慌乱地避开了元昊眼神,习惯性地念念有词,表示一定谨遵圣命,云云。他分明地感受到,元昊的手在慢慢地松开。
终于,元昊颓然倒下。气绝身亡、双眼圆睁。
楼主:未央0810  时间:2021-03-21 11:54:32
(282)
到了约定的日子,两人出手。
计划出奇的顺利。
在没藏峨博的安排下,元昊的禁卫军对太子视而不见。很快,太子就摸到了元昊寝宫的门口。夜深人静,屋里鼾声如雷。太子手中的利刃,泛着惨白色的光。直到此时,太子仍心有犹豫。手下几个死士,也都紧张地瑟瑟发抖,一人的兵刃不慎落地。刀砸在青石上,咣当一声。
屋里的李元昊,从梦中惊醒,大喝一声,谁在外面?电光火石间,太子把心一横,踹门而入。元昊从床上跃起,拔刀相搏。饶是他身强体壮,奈何猛虎架不住群狼。混乱中,元昊被一刀砍中,哀嚎着倒在地上。或许,是父亲的哀嚎声,击中了太子。他停止了进攻,带着手下飞快逃离了现场。
正在宫外接应的没藏峨博,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眼见太子一身是血,急忙问道,事成否?太子慌乱不能答。身边人也说不清楚,只道元昊已被砍中,不知生死。
事先,没藏兄妹做过推演,却漏了这条。如果太子行刺失败,他即将太子格杀,将首级献给元昊,犹是首功。如果太子行刺成功,元昊已死,他依然可以杀了太子,以国相之尊,在元昊灵柩前拥立侄子李谅祚继位。
如今,元昊生死未明,怎么办?他急中生智,忙令手下将太子护送回自己府中。名为保护,实是看管。而他,则必须马上进宫,见机行事。元昊生死未明,宫中险象环生,但这是千钧一发之际。只有在宫中,在元昊身边,他才能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宫中已乱成一团。没藏峨博派兵,封住了离宫的所有出入口,任何人不得靠近、不得出入。接着,火速赶往元昊的寝宫。
元昊,正躺在御榻上,浑身是血。周围有几名太医正在忙碌。人还没死。那一刀从元昊的面前砍过,削掉了他的整个鼻子。元昊疼的昏死过去了。伤口太大,血越流越多,太医们总也止不住。
捱到天明,元昊已是气若游丝。
他费力的睁开眼睛,只有没藏峨博一人立在榻前。他挣扎着问,刺客是谁?原来,黑灯瞎火中,元昊并不知道行刺之人是太子。这时,没藏峨博有个做善人的机会。可惜,他无视这样的机会。他大声回答元昊,行刺者是太子宁令哥。闻之,元昊挣扎着欲坐起,又颓然地倒下,脸上痛苦地抽搐着,这一刀是刺中他心脏的。鼻子的伤口,再度血流不止。
没藏峨博,再来一刀。他向元昊请示,太子在逃,是否即刻带兵捕杀。元昊缓缓地摆了摆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元昊快死了,终于重新成为了父亲。对太子,他终究是有些歉意的。
没藏峨博这两刀,刀刀致命。
元昊自知命将不保,他示意没藏峨博靠近一些,他有话说。峨博知道,这是临终遗命了。他有些期待,如今太子谋反,谅祚胜出可能性很大。不过,峨博失望了。
元昊的遗命,却是立侄子为帝。在峨博看来,这简直是莫名其妙。但显然,这并非是元昊的临时决定,应该是他之前就深思熟虑过的。他清楚太子宁令哥难堪大任。这个侄子,跟随元昊征战多年,有勇有谋,文武双全,的确是个好继承人。元昊可能想着这事不着急,慢慢来办,所以秘而不宣。
听完元昊所言,峨博瞬间有些恍惚。这时,元昊似乎用尽一生的力气,挣扎着半坐了起来,一把抓住峨博的双手,口已不能言,但双眼死死盯着他。眼神如刀子一般。这是在严厉地警告没藏峨博,必须坚定地执行遗命,确保侄子继位。
峨博,慌乱地避开了元昊眼神,习惯性地念念有词,表示一定谨遵圣命,云云。他分明地感受到,元昊的手在慢慢地松开。
终于,元昊颓然倒下。气绝身亡、双眼圆睁。
楼主:未央0810  时间:2021-03-21 11:54:32
(283)
短短的数分钟,没藏峨博却感觉无比漫长,后背已湿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大着胆子去摸元昊的脉搏。元昊,已死。周围一片寂静,他身子一软,颓然地坐在地上,几乎快虚脱了。
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这时候要迅速采取行动。要争分夺秒,多一分钟,就多一份主动。他理清思路,立即着手做三件事。
传令,立刻封锁元昊的死讯。所有的医护人员,正常进出元昊的寝宫。对外宣称,元昊只是轻伤,并无大碍。
传令,即刻调右厢军精锐一部到离宫,与离宫禁卫军共同负责离宫的防务。这两支军队的指挥官,都是他的亲信。两支军队互不隶属,都直接对没藏峨博负责。如此,相互辅助、相互监督,确保万无一失。
传令,让没藏黑云即刻捕杀太子和其母废后野利氏;事成后,即刻带李谅祚赶到行宫。
一切安排妥当,没藏峨博忍不住跪倒在地,祈求上天保佑。他们兄妹的富贵、家族的安危,在此一举。所有的环节,都不能出任何差错。任何细微的差错,都会带来灭顶之灾。
他坐镇离宫,等候消息。
再说没藏黑云。她看到太子被带回相府,又听闻元昊生死未卜,心中就已觉得不妙。形势不明,她只好安顿下太子,并派家丁将太子住所看的严严实实。
必须说,有的人天生就是干大事的。没藏黑云,就是这样的人。这个几年前,还只会哭鼻子的小女孩,经过一番折腾磨砺,此刻已全然不同。比如,她的静气。陡遇变故,身边的亲信心腹,很多人说话都已磕磕绊绊。她却平静如常。静的让人可怕。
她思来想去,无论元昊是死是活,太子都必须死。兄长把太子送回府,实非明智之举。留着太子,最好的结果不过是他登基为帝,按照承诺保他们兄妹和谅祚的富贵而已。而这样的前提是元昊已死。那么,既然元昊已死,为何又非要保太子继位呢,谅祚一样可以继位。太子弑君犯上,杀了他,谅祚继位更加名正言顺。她决定,即刻处死太子。
太子,宁令哥,自从元昊的寝宫出来,就一直在恍惚中。父亲的哀嚎声,一直在他耳边回荡,让他头疼欲裂。直到没藏峨博的府中,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重新复盘整个事情。他发现,自己的命运,已完全被捏在没藏兄妹手中。
父亲如果没死,必会追查凶手。没藏峨博,会不会为掩盖真相,杀人灭口,再拿自己首级去邀功?就是为了自保,没藏也完全有可能这样做。
父亲如果死了,没藏峨博就会控制离宫,他会如约拥戴自己为帝吗?他会不会心生异心,假传圣旨,拥立李谅祚?自己和他不过同盟而已,谅祚则是他亲外甥,亲疏有别啊。
没藏峨博这个盟友,究竟有几分可靠?
太子越想,越觉得悲观,越觉得自己太鲁莽。
此时,有无补救之策?
还没想出名堂。没藏黑云就出现在了面前。
楼主:未央0810  时间:2021-03-21 11:54:32
(283)
短短的数分钟,没藏峨博却感觉无比漫长,后背已湿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大着胆子去摸元昊的脉搏。元昊,已死。周围一片寂静,他身子一软,颓然地坐在地上,几乎快虚脱了。
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这时候要迅速采取行动。要争分夺秒,多一分钟,就多一份主动。他理清思路,立即着手做三件事。
传令,立刻封锁元昊的死讯。所有的医护人员,正常进出元昊的寝宫。对外宣称,元昊只是轻伤,并无大碍。
传令,即刻调右厢军精锐一部到离宫,与离宫禁卫军共同负责离宫的防务。这两支军队的指挥官,都是他的亲信。两支军队互不隶属,都直接对没藏峨博负责。如此,相互辅助、相互监督,确保万无一失。
传令,让没藏黑云即刻捕杀太子和其母废后野利氏;事成后,即刻带李谅祚赶到行宫。
一切安排妥当,没藏峨博忍不住跪倒在地,祈求上天保佑。他们兄妹的富贵、家族的安危,在此一举。所有的环节,都不能出任何差错。任何细微的差错,都会带来灭顶之灾。
他坐镇离宫,等候消息。
再说没藏黑云。她看到太子被带回相府,又听闻元昊生死未卜,心中就已觉得不妙。形势不明,她只好安顿下太子,并派家丁将太子住所看的严严实实。
必须说,有的人天生就是干大事的。没藏黑云,就是这样的人。这个几年前,还只会哭鼻子的小女孩,经过一番折腾磨砺,此刻已全然不同。比如,她的静气。陡遇变故,身边的亲信心腹,很多人说话都已磕磕绊绊。她却平静如常。静的让人可怕。
她思来想去,无论元昊是死是活,太子都必须死。兄长把太子送回府,实非明智之举。留着太子,最好的结果不过是他登基为帝,按照承诺保他们兄妹和谅祚的富贵而已。而这样的前提是元昊已死。那么,既然元昊已死,为何又非要保太子继位呢,谅祚一样可以继位。太子弑君犯上,杀了他,谅祚继位更加名正言顺。她决定,即刻处死太子。
太子,宁令哥,自从元昊的寝宫出来,就一直在恍惚中。父亲的哀嚎声,一直在他耳边回荡,让他头疼欲裂。直到没藏峨博的府中,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重新复盘整个事情。他发现,自己的命运,已完全被捏在没藏兄妹手中。
父亲如果没死,必会追查凶手。没藏峨博,会不会为掩盖真相,杀人灭口,再拿自己首级去邀功?就是为了自保,没藏也完全有可能这样做。
父亲如果死了,没藏峨博就会控制离宫,他会如约拥戴自己为帝吗?他会不会心生异心,假传圣旨,拥立李谅祚?自己和他不过同盟而已,谅祚则是他亲外甥,亲疏有别啊。
没藏峨博这个盟友,究竟有几分可靠?
太子越想,越觉得悲观,越觉得自己太鲁莽。
此时,有无补救之策?
还没想出名堂。没藏黑云就出现在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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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4)
这是太子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到没藏黑云。这个女人甚至比传闻中更加美艳动人。难怪父亲会神魂颠倒。可惜,眼前的女人脸上没有半点温度,全是冰霜。
她不发一言,只是摆了摆手,身后的卫士,直接上来将太子和随从按倒在地。还没来的及呼救,太子就被堵住了嘴。几个卫士用白绫,紧紧勒住他的脖子。任他年轻,扑通了好一阵,才渐渐地没了动静。自始至终,没藏黑云连身子都没转过去,就这样看着。她还亲自上前摸了摸鼻息,确认太子已死,这才放心离去。
算起来,太子和黑云是同龄人。两下比较,如果太子能有这般冷静,又怎会如此下场?这是个可怜的人。这又是个无能的人。或者说,这就是个普通人。这样的人,如果生在百姓之家,娶妻生子、平平淡淡,倒也能过一生。可惜,他生在帝王家,坐在太子位上,却如此轻信人言,又如此鲁莽操切,悲剧就难免了。
不考虑道德,仅就结果而言,太子也是咎由自取。
他识人不明,选错了盟友。轻信没藏峨博,与之结盟,这是一切错误的开始。知人知面不知心。被没藏一番花言巧语,就热血沸腾,太子的道行还是太浅了。或许,他是想利用没藏的权势。可惜他忘了,合作的基础是实力的均衡,至少是接近。只有实力均衡,才有可能志同道合;否则,就是与虎谋皮。
没藏峨博身为国相,权势熏天。太子除了名位,要权没权、要兵没兵。实力如此悬殊,怎么合作?玩政治,哪有那么多四两拨千斤,更多的还是硬实力。那些想着空手套白狼的,最终多为狼所食。
再说,欲成大事,一旦下定决心,就要排除万难、果敢决断,他却关键时刻犹豫踌躇、半途而废,连元昊的生死都不明就仓皇而走。这又算怎么回事?同样是骨肉相残,看看李世民是怎么做的。这就是差距,巨大的差距。人与人之间质的不同,就在这关键时的决断。
其实,太子是有一线赢的希望的。
比如,刺杀成功后,马上宣布继位。毕竟,他有太子之名,继位名正言顺。为求富贵,禁卫军倒戈拥护,也是大有可能的。如此,他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宫门外接应的没藏峨博斩杀,抢先杀人灭口、再将刺杀之罪牢牢扣在没藏头上。随即,亲率禁卫军杀回兴庆府,控制皇宫,围相府杀没藏黑云和李谅祚。如此,则大事可成。到那时,帝位坐稳,史书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了。
可惜,太子身边没有没藏黑云,他也无法望李世民项背。
宁令哥,这个有着美好名字的太子,就这样背负着弑杀君父的恶名,踏上了黄泉路,至死心犹不甘。我们回望历史,只见他站在时光的隧道里,一脸的委屈,泪水涟涟。他的身上,被泼满了脏水。他曾经的无奈、无助和委屈、愤懑,都被一笔抹去,没有人会在意,即便他曾经高贵无比。
这就是人生。这就是政治。无论你曾经有多好的一手牌,只要你输了,你便就输了,而且永远没有了翻盘的机会。
楼主:未央0810  时间:2021-03-21 11:54:32
(285)
杀了太子,没藏黑云并没有收手。
她命人持国相的手札,即刻进宫,诛杀被废黜的野利皇后。虽是废后,亦是威胁。已杀其子,就不能留下其母。
当初,她侥幸在野利皇后的刀口下逃生。那时候,她如一只蝼蚁,皇后要杀她,只需抬抬手。靠着精湛的演技,她让皇后的刀停在了半空中。事后很久,她常常在梦中惊醒,那把刀落了下来。如今,时移世易,她成了执刀人。她不想再做噩梦了。
野利氏,自从被废以后,每日枯坐冷宫。所有的时光,都在回忆和期待中度过。回忆,那些云端的日子。期待,儿子早登大宝。这是她活下去的两根支柱。
清冷的住所,已经许久没人来了,她似乎已被人世遗忘。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群凶神恶煞的人,站在了野利氏的面前。这让她有些不明所以。
来人,既不解释,更不废话。他们甚至连杯毒酒都没预备,直接上来几个人,有人按住野利氏的手臂,有人用绳索套住她的脖子。动作之熟练,一看就实践过多次。不像是杀人,更像是杀一只鸡、一个狗。被废黜的皇后,就是鸡狗的命运。
野利氏没有太多慌乱,也没有反抗,更没有跪地求饶,梨花带雨。虽然是废后,但她依然保持了足够的体面。对这样的结局,她早有心理准备。时间早晚而已。所不同的是,她到死都以为这些是元昊派来的人。可惜,她曾经的枕边人,已先她一步踏上了黄泉路。元昊人都死了,还白受了冤枉。
临死前,野利氏心中唯一默念的就是太子宁令哥。她不愿意相信儿子可能有的任何变故,只是虔诚地为儿子祈祷,希望他能早日继位。可惜,她也不知道,宁令哥,也刚刚上路了。
想想真是可怜。一日内,这一家三口,西夏帝国最有权势的三个人,皇帝、皇后、太子,都走上了奈何桥。不知道,桥上相遇的那一刻,这一家人,看见彼此脸上的血污,闻着彼此身上的血腥味,又是怎样的相顾无言,泪千行。
那些高高在上者,曾经唯我独尊、不可一世,对天下人生杀予夺。他们以为,自己真的多么与众不同。其实,他们一样会倒下,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任由身体渐渐僵硬。在最后告别人世的时候,眼神里一样充满着惊恐和渴望,和那些他们不耻的草民、贱民,并无丝毫的不同。
天下,哪有那么多与众不同?
至少,生与死,万物平等。
楼主:未央0810  时间:2021-03-21 11:54:32
(286)
死去的人,一切清零。
活着的人,还在计算得失。
这翻天覆地的变化,最大赢家莫过没藏兄妹了。
不过,此时还远未到庆功的时候。
刚杀完野利氏,没藏黑云就接到了哥哥的通知,元昊已死,让她火速带领谅祚赶赴离宫。事实上,她早已备好了车驾,即刻启程。同时,派快马先行,到离宫报告已杀野利氏母子。
没藏峨博闻之大喜。他派人传天子诏书,召朝廷大臣、王公贵族、部落首领,即刻到离宫议事。是永享荣华富贵,还是诛灭九族,就看这步了。
当大家赶到离宫时,大殿的御坐上空空如也。大殿外,甲士林立,个个持刀而立,面无表情、目光冷峻。一路上,看到兴庆府和离宫突然戒备森严,大家心里已经在犯嘀咕。此刻众人更是疑惑不已。正当大家面面相觑之际,没藏峨博登场表演了。
他是国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见,没藏峨博一身孝服,在侍卫的搀扶下走进大殿。众人一片愕然之声。还没待别人发问,没藏峨博已嚎啕大哭道,先皇龙驭升天了。大殿一片哗然。
有人大声发问,有人低头私语,有人沉默不言。
这是非常时刻,所有的人反应几乎都是下意识的。而这种下意识,恰恰就是政治素养高低的体现。这种素养,虽然有后天的历练,但更多的可能还是天分。
没藏峨博,将太子如何对父皇不满,如何买通离宫侍卫,如何丧尽天良行刺父皇,一一道来。众人的反应,还是各不相同。不过,喊杀声已大有人在。
这时,没藏峨博,再拿出重磅炸弹。他示意侍卫,将太子和野利皇后的首级,展示给众人。当然,还有太子身边随从的人证。这些人,早就被没藏峨博收买,当然知道该说什么。
至此,野利母子密谋,太子行刺、元昊身死,国相缉拿凶手、为国立功,一个完美的闭环。大殿之上,已经有人在为没藏峨博高唱赞歌。当然,也有人怒目而视,愤懑之情喷薄欲出。
这一切不过是上半场。主要是让群臣接受皇帝已死、野利母子已被诛的事实。没藏基本控制了局势。真正难的,是下半场。
没藏峨博,当众宣读先帝遗诏,立李谅祚为嗣皇帝。
这下,彻底炸了锅。有几个大臣,公然跳了出来。他们声称,元昊在世时,就对太子不满,心仪的接班人是其侄子。现在,应该按照先皇遗愿,立其侄子为帝。至于遗诏,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根本不足信,毕竟先皇临终只有没藏在场,如何让人信服?
这几个人,素与没藏峨博不合,是政坛死敌。他们也是在抓住最后的机会反击。他们自然知道,这是生死之际,错过这次机会,就将彻底沦为鱼肉。
没藏峨博,把心一横,立刻喊杀。最好的理由,当然是诬陷为太子一党,是太子行刺的同谋。殿下的武士,如狼似虎冲了进来。这几位大臣,血洒御阶,身首异处。大殿安静了下来。
很快,便有大臣跪请国相,速接嗣皇帝到离宫继位。附和者有之。渐渐地,大殿之上皆是附和之声。莫藏峨博,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这时,没藏黑云抱着李谅祚,从御座的屏风之后走了出来。
母子二人坐定。没藏峨博带领众臣山呼万岁。
李元昊的时代,彻底结束。

楼主:未央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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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煮酒论史

发表时间:2019-08-10 21:38:58

更新时间:2021-03-21 11:5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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