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受不了就赶紧滚，以后有的是你受不了的时候。”
他说:“自己打，我不满意就重来。”
他说:“我不需要你这样自以为是的学生。”
他说:“程潇……对不起……”
他说:“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他说:“你是我的骄傲。”
高四那一年，程潇所有的苦痛都来自于他。

第一章
那一日，天色阴沉，灰蒙蒙的一片，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程潇再踏进四中校门的时候，还被当天的值日生拦下，查问他是哪个班级的学生，毕竟不穿校服进校要扣班级的纪律分。

程潇无奈得看了面前的两个小学弟一眼，轻声回道，“我是上一届高三的。”

“原来回来看老师的啊！”那两个小学弟一听，便不再询问，把他放了进去。

走在校园铺的整齐得油漆路上，程潇仔细得观察着周围的一草一木，虽天色黯淡，两排的松树却依然挺立。这里的每一处景物，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变化，也许变得只有他的心境而已。

这所学校，汇集了本市无数的末流学生，还被外界传成打场，哪怕是在重点班也少有几个尖子生，还是靠着坑蒙拐骗才弄来了几个因为中考失利而没有考上重点高中的学生，不但免除学杂费，平日里还会发放各类奖学金，当然在学校落魄的情况下，那笔奖学金在很多时候也是少得可怜，只能说聊胜于无罢了。

其实程潇来四中的第一天就知道，这里在外界人的眼中是个什么形象。但是在这里经历了三年的时光，才明白不管外人眼中这里被传的多么得不堪，也是不可被更改的母校。

轻车熟路得进了教学楼，走到从前班主任刘瑞的办公室门前，门敞开着，里面的人在忙着收拾东西。应学校的要求，整个楼层都要腾出来给了新的毕业班。

班主任一边整理着书柜里面的书，一边跟旁边几个穿着高二年纪校服的学生说话，眼睛扫向门口的时候，正好见到程潇，跟程潇招了招手，然后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出办公室。刘瑞的嘴角略略上扬，笑容洋溢在脸上，“录取通知书收到了？”

程潇乖巧得点了点头，“是的。”

“你考的不错啊！高考发挥得又那么好。不过以后去北京你就一个人了，离家又有些远……”班主任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还不忘嘱咐程潇一些事情。

程潇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待到刘瑞把话说完，程潇才低声开口，“老师……我想复读！”

程潇话一出口，班主任便像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

“不是……”班主任被程潇这一句话说蒙了，“为什么要复读啊！你这孩子，怎么想复读就复读，你考这个大学多不容易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程潇垂着头没有答话。

“你爸妈知道吗？”班主任恨铁不成钢得看着他，眼中的怒火，不言而喻。

“知道！”程潇轻轻点了点头。

“那让你爸给我打电话！”班主任瞪了他一眼，正巧身后有人叫他，便转身去跟别人说事去了。刘瑞作为年级主任，平日里就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跟别人交代了好些事情才顾得上一直站在边上的程潇，“让你爸给我打电话跟我说，你父母同意我才能帮你办复读的手续。”

“是，我知道了。”程潇明知道刘瑞这关没那么好过，可他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便无法后悔，更不想叫自己后悔。

程潇知道，其实刘瑞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他对学生一直都有耐心。虽说四中的成绩连年惨淡，但是程潇所在的班级升学率之所以能够达到百分之百，可以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刘瑞为此付出的努力。

如今所有的学生都陆陆续续得拿到了录取通知书，而程潇作为班级高考时最大的黑马——年级第一跑回来跟他说要复读，刘瑞怕是真的要觉得这孩子疯了。

刘瑞打电话跟程潇的父亲沟通了许久，原因也简单，左右不过是报考的时候，没有征求孩子的意愿，选了孩子不喜欢的专业，现在连他们也没办法。

班主任当初帮着程潇选了好几所医科大学，最后都被程潇的父亲给否决了，等到网站关闭的前一个小时，还擅自替程潇改了志愿，如今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早知道程潇真敢复读，他们也不会如此强硬。

刘瑞跟程潇的父亲通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让程潇先回家去。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夏日风雨总是如此，来去匆匆，偏偏格外得难以承受。

两日后，刘瑞给程潇打了电话，然后灰头土脸得帮着程潇办了复读的手续。在校长室，校长语重心长得拉着程潇的手说了很久，偏偏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没事，明年考个更好的成绩。”

程潇沉默不语，他怎么会不懂校长老滑头那意思。程潇的下一届学弟学妹之中，成绩鲜少有能够拿得出手的，校长这是指着他考出一个还能看的成绩，将来总有说辞。总之，有些事情，无法说破，不过是众人心知肚明罢了。

程潇就这样，作为他们班唯一的一个复读生，到了新的高三一班。现任的班主任他从前没见过，只是很早以前就听说过这个人，四中最严厉的老师，很多他班里的学生都叫苦不迭。

程潇跟在他的新班主任陈斌身后走到班门口，陈斌推门进去，转身看了一眼程潇，程潇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眼中依旧是平淡如水的模样。

“看来你还得在这个教室待一年！”陈斌的语气很冷淡，也很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是。”程潇点了点头

“是。”程潇点了点头。

“受不了得话你回去读大学还来得及，而且还能享受一个多月的假期！”陈斌的下一句话立时没了好语气，“现在的小孩子，都越来越任性！真当复读是过家家呢！”

小孩子？程潇打量着陈斌这岁数，也才三十多吧！程潇原来的班主任刘瑞跟他们平日里玩的开，他们也习惯管刘瑞叫哥，怎么到了陈斌这里，他们都变成小孩子了？

被陈斌带到讲台上，程潇顿时有一种当年看青春派的错觉，班级里坐着那么多的同学，几十双眼睛都一起看向程潇。陈斌介绍他的时候，只说了简明扼要的一句话，“上届刘老师班级里唯一的一个复读生。”这个介绍，一时间叫大家唏嘘不已。

陈斌随手指了指讲台下面第一排的一个空位，“坐那吧！”

第二章
“谢谢老师！”程潇轻声说了一句，搬着书走到中间的那个位置。同桌是一个看起来干干净净的男生，叫齐泽。

后面的那些人看向程潇的表情有些复杂，空气中还夹杂着细碎的讨论声，“老师让他坐班长旁边啊！”

“这是让班长带他学习的意思吧！”

“坐第一身边，老师真是……”

“据说这好像是上一届的第一！”

“假的吧！那么高的成绩，复读干嘛！”

“……”

陈斌让齐泽把刚刚一次大考的卷子发下去，齐泽站起身接过试卷，飞快得翻了一遍，然后从里面抽出一张放在自己的桌上。程潇见他表情有些凝重，自然没有多话。卷子是扣在下面的，看不清分数，想来是考砸了，后面位置上有几个人探头想看齐泽的成绩，窗边吹来的风吹起试卷，那几人的动作更加得肆无忌惮，程潇伸手拽了一本齐泽的书，压在上面，没理会后面那些人看他的眼神。

发完试卷，齐泽坐回了自己的座位。陈斌从讲台下面抽出一把宽厚的板子出来，看厚度至少有两厘米左右。程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戒尺？他在四中三年，没有挨过打，也没有见到过老师打人。从前不管刘瑞有多么生气，气到恨不得撕他们的卷子，也没有真的对谁动过手。

“这次数学考试没及格的站起了！”陈斌语气严厉，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后面稀稀拉拉站起来一大片，一个个低着头，一副等死的模样。

陈斌倒是没有搭理他们，而是走到齐泽身边，把卷子翻过来，将手中的木板敲击着齐泽书桌的桌面上，当当得声音敲得程潇跟着心惊胆战的。

“站起来！”语气冷冽。

齐泽站起身，明显得有些哆嗦。

陈斌指着数学选择题的第一题，“这道题你都能错！你考试的时候做梦了！”

齐泽咬着嘴唇，没敢说话。

“伸手！”

齐泽把手伸出来，陈斌两下毫不留情得就打在齐泽的手上，落下了一道鲜红的印子。

“选择题错这么多！怎么跟你们说的！一道选择题就是五分，你们能不能认真做题！你后面得浪费多少时间能从大题上面才能赚得五分！”陈斌一边数着齐泽错的选择题数量，一边恨铁不成昂似的将板子打在齐泽的手上。程潇明显能感觉到齐泽痛的直哆嗦，毕竟是十指连心，这种没有数目的打，谁受得了。

“啊……”细碎得喊声，从齐泽的嘴里没传出来。

陈斌也没管他，把卷子翻到背面，将齐泽扣得步骤分一点一点得讲出来，还不忘一边打一边讲。程潇眼见着齐泽的手被打肿，旁边的人都在一边吸着凉气，仿佛看到了自己一会儿的下场。

程潇从未在四中感受到过如此压抑的气氛，纵使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他曾经学习过的班级，这里的一切事物他都比在坐的所有人都要熟悉。

哪怕如今班级后面的墙上还挂着上一届学生的合影，他也觉得这间屋子里的气氛凝重得让他有些待不下去。

物是人非，曾经一起同窗的众人还在度过他们无忧无虑的假期，而程潇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跑回来复读。

他性格本就不够洒脱，比旁人更加的执拗。

而今坐在这间教室，让他活得无比压抑。

陈斌终于放过齐泽，连带着一边的程潇都跟着松了口气。陈斌将手里的那块板子放下，冷冰冰得对齐泽说着，“下了课到我办公室！”

“是！”齐泽点头应着。

陈斌的火气可能是在齐泽这里发泄的差不多了，到别人那里明显感觉得到宽容了不少。程潇看着这样的一幅场景，自然明白齐泽是替他们躺枪了。

陈斌看着齐泽被打得看起来有些可怖的手，从书包里拿出来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还好吗？”

“没事！”齐泽摇了摇头。

以程潇的经验而言，齐泽如今被打，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选择题错在第一题上，实在是太显眼，何况分数扣在最简单的一道题上，难免会叫班主任记住。

“选择题多错两道，分数就下降这么多。”齐泽郁闷得将试卷翻了翻，“果然是这顿打挨得不冤枉！”

“既然成绩已经注定，疼痛于成绩而言，就变得没有意义了。”程潇一边收拾着课本，一边小声跟齐泽道。

“不打我真的记不住！”齐泽尴尬得笑了笑。

程潇嘴角微微上扬，不置可否。

“下回认真点就不会了！”

“唔！”齐泽疼得呲牙勒嘴得，手握着矿泉水瓶子，借着水的温度让自己好受些。

“灭绝师祖之名果然名不虚传！”程潇往后面一看，瞧见那些人一个个得怕极了陈斌的样子，对此深感无奈。这陈斌真的是对学生太过严苛了一些。

“你怎么知道的？”齐泽听见程潇的吐槽，不禁笑了笑。

“陈斌老师声名远扬！”程潇很早前就听说过这位老师，虽然他高三期间一心闭关修炼，但怎奈何班级里学生消息太过灵通。以至于很多人都用陈斌跟班主任刘瑞相比，还比出来刘瑞的无数好处，第一点就是从不对学生动手。

陈斌在班

陈斌在班级走了一圈，也打了一圈。绕回来走到程潇的旁边，冷不防得开口，“你如果受不了现在走还来得及！”

程潇垂眸没有说话，他能够感受得到陈斌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多么的不耐烦。他初来乍到，就被新的班主任嫌弃至此，着实是有些可悲。

陈斌给大家讲卷子的时候很认真，尤其是那些基础题。

反而是那些高难度的题目花费的时间少了一些。其实程潇实在是想不通那些基础题为何会屡屡有人出错，甚至还需要花大把的时间去讲每一个选项。

刘瑞当初上课时的画风可是，看一眼题，然后随口道，“A不对，B肯定不对，C一看就是错的，好了下一题。”刘瑞跟陈斌的讲课方式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陈斌下了课走到程潇跟前，见程潇正在写试卷上的试题，于是开口道，“复习用的讲义跟你们上一届用的没有太大的差别，你可以买新的，或者用当初的那本。没扔吧！”

“没有！”程潇摇了摇头。

“嗯，以后留作业会用到！”

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我还是……买一套新的吧！”

“其实差别并不是很大。”陈斌改口道，“你要是学了两天学不下去了，钱岂不是白花了！”

“那本我写完了！”程潇只能默默陈数一个事实。

陈斌一愣，活见鬼似的看了程潇半天，“你还挺用功！”

第三章
程潇看得出来，陈斌其实很喜欢齐泽那样听话懂事的好学生，并不喜欢他这样性格有些偏执的人。

高三复习，各个学校订的复习资料都可谓不少，但实际上根本做不完。为了赶复习进度，一轮复习时用的讲义常常用不到最后就进入了二轮复习。而且就算是做完了老师也讲不完，可就算是讲完了学生也未必学的会。

程潇这种靠着基础知识取胜的学生，自然没有放过这种专门讲解知识点的资料，不但老老实实得写完了，并且还有再写一遍的冲动。

“随便写的。”程潇垂眸小声答着。

陈斌没再多话，叫齐泽跟他去办公室，转身离开。

齐泽跟陈斌前脚才踏出班级的门，班里面的同学便一哄而上把程潇围了一圈，想要跟他聊天。

程潇自然是有什么答什么，只是班里学生的好奇心太重，倒叫程潇有些招架不住他们的热情。不过好在，下一节课的上课铃声很快就响起了，班里的同学也都飞奔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齐泽从外面进来，手里面握着一管药膏，朝着程潇尴尬得笑了笑。

“是因为对成绩不满意所以要复读吗？”齐泽坐下后开口寻问。

“不是。”程潇看着他忍着疼给自己上药，有些辛苦，伸手拿过药膏，扯过齐泽的手，“忍着点！”

“那是因为什么！”复读的原因左右不过那几点，痛改前非，考试失利，或者追求一个更好的成绩。

“都说很多人复读后成绩会下降，我也不知道明年自己的成绩会是什么样。”程潇小心得给齐泽上药，看着齐泽的手被打破了一层油皮，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两句陈斌，打人有用吗？要是打人有用那岂不是耐打的都考上清北了。

“只是觉得如果这么轻易的放弃，也是在背叛信仰。”程潇语气坚定，“我不喜欢被别人掌控的人生，更不喜欢受人掣肘！”

“敢把这种话说出来的只有你吧！”齐泽笑笑，“你看看班级里面的同学，连自己将来做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能考上你所能考上的大学，我想他们一定很乐意！我也一样！”

程潇抬起头看向齐泽，疑惑得发问：“你认识我？”

“我很早就认识你。”齐泽见程潇不敢置信得看着他，凑到程潇耳边，才道，“我不但知道你，我还看过你的文章。”

程潇的脸色变得有些耐人寻味，“当时太年轻，完全没料到会误人子弟。所以说，你下回能不能不要乱买书！”

“当一个人从小追赶的目标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而且还跟自己做同桌，这种感觉还是很不错的！”齐泽明亮的眼眸中透着狡黠的意味。

“我怕不是误人子弟了吧！”程潇有些心塞，齐泽看到的那篇文章，许是在他家里最困难的时候所写，饱尝冷暖时所说的话，有些时候，太过偏执。

“可能真是这样！”齐泽一脸认真得点了点头。“我当初还偷偷借鉴了两句！结果白老师问我在哪抄的！最后老师跟我说，别看着什么好句子都往上写！”

程潇心里念叨，这齐泽怕不是瞎了心了吧！“我觉得我把你的作文毁了！”

“也不全是，实际上我们一直都在传阅你的作文！”齐泽解释道，“所以我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你写作文的时候完全换了一种风格，一点也看不出来你写散文的影子。”

“因为不想让阅卷老师觉得我太特立独行。”

高中时期的语文作文，其实给学生思考的机会并不是很多，越中规中矩的作文，得高分的可能性越大。

“想想我的作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成绩才能提高啊！”齐泽看着自己的卷子有时候都会头疼，很多人从高三的中期开始焦虑，后期释然，而齐泽现在已经开始烦的不行。

其实齐泽对自己成绩有过估算，不管他现在再怎么努力，等到高考的时候，也考不出程潇那样的成绩，程潇的高考成绩是四中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过的高分。

更何况如今他的成绩，毫无上升的势头。

“你会超过我的。”程潇看给齐泽的药也上的差不多了，将药膏的盖子拧好，“班主任对你很上心，你也努力。”

“我不想让他失望。”

齐泽语气很轻，却很坚定。

程潇笑了笑，没再说话。齐泽怕是不会了解他这种想翘课就翘课，想请假就请假的学生。他高三的时候，班级的老师看着一大半学生已经没有了学习的动力，基本上到班级就是叫他们上自习。班级里吵吵闹闹得，老师们就跟打坐似的，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程潇都是直接把这些课翘掉，要不就是找一个空班级一个人上自习。用他的话说，“老师你该给自习就给自习，我找个安静的地方就能学！”

程潇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其实还是很清楚的，齐泽的缺点是马马虎虎，他的缺点是那些题他根本就不会。

应届生的潜力，其实非常惊人，只要愿意努力，成绩总有提升的可能。

老师迟迟没有来，齐泽还想去找老师，没想到程潇倒是一点不在意，“这都是四中的常事，习惯就好了，你现在不习惯是你见得还不够多！”

齐泽作为班长，对于程潇这种态度简直

齐泽作为班长，对于程潇这种态度简直是无言以对，站起身正要去找科任老师，就看见一个吊儿郎当的中年男人走进教室。

程潇一看那位老熟人，默不作声得从书桌里抽出一本生物书出来。

齐泽疑惑得看着进来的人，有些不明所以。

那中年男人也才三十来岁，有些不修边幅的感觉，胡子拉碴得，偏偏还走路带风。

“我是你们新的生物老师，苏毅。”苏毅左手拿着卷子，右手握着生物书，将东西放在讲台上，随手找了一把椅子拎到跟前儿摆好了，一屁股坐了上去。

齐泽疑惑得看着苏毅翘着二郎腿，心想这老师干嘛呢！程潇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这老师手里拿着的卷子怕不是还没批吧！”

第四章
齐泽探过头来，“你怎么知道？”

“正常操作！”程潇给了齐泽一个很有深意的表情。

苏毅瞅了半天班里面的学生，也没瞧见就坐在他下面的程潇。等他开口询问，“班长在哪？”的时候，才看见程潇坐在齐泽的身边。

苏毅瞪大了眼睛看着程潇，“你怎么还复读了？”

程潇倒是无所谓，“不行吗？”

苏毅跟程潇他们一块儿玩闹惯了，笑着将卷子扔给程潇，“把卷子帮我批了！”

程潇默默吐槽，就知道没好事儿！“没有答案！”

“你高考的生物选择题不是都做对了吗？”苏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也没有答案，你自己做一份答案不就行了！”

程潇脸上笑的那叫一个灿烂，“高考是运气好！”

“你一直运气不错！”苏毅做了甩手掌柜，拿起课本开始给大家讲课，一边讲课还不忘一边唠叨，“哎呀，我说你们这些一班的学生，都没有我以前教的那些学生有意思，上课要的是气氛，气氛懂吗？能不能活跃点！”

程潇在下面一边翻着被他写满了笔记的书，一边翻手里的那些卷子。他可没有苏毅那么好的心态，简直就是在恶搞他好吗？苏毅手里面没有答案，骗鬼呢！！！

程潇看了看这些卷子，有些后面一片空白，应该会省事儿很多。倒是有些人的卷子写的满满的，但是答案用眼睛一扫就知道不对！都不对还写在上面，指望老师给他几分墨水分吗？想的也太好了！

齐泽听课比程潇认真，老老实实得在下面记笔记。看程潇还在那看他们的卷子，过来拍了拍他，“不听课吗？”

“他的课不用听。”程潇一边说着，一边往空白的纸上写卷子的答案。见齐泽瞪了他一眼，还不忘补充一句，“考试都不考！”

齐泽今天已经被程潇彻底颠覆三观了，他以为程潇的样子跟他所见到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而且，一会儿他就不会再讲课了。”程潇看了眼时间，不再多说，继续看题。

齐泽不解程潇是什么意思，等到过了几分钟，还真如程潇所言，苏毅干脆让大家开始上自习。

“你们把我刚刚讲的东西好好复习一下！讲太多了怕你们接受不了！”苏毅一副懒散得样子瘫在椅子上，等到程潇把卷子看完，凑过来瞧了半天。

“你知道为什么你高考理综成绩会不理想吗？”苏毅把程潇写的答案拿过去看了半天。

“因为高考不允许带课本！”程潇伸手把答案抢了回来，“老师也不怕我给他们成绩弄错了！”

苏毅倒是满不在乎，“没事，我对你有信心。再说，看你的答案好像挺对的。”

程潇很想知道苏毅打哪来的这么大信心，伸手管苏毅要答案，“老师，我知道答案就夹在您的书里面。”

苏毅笑着从书里面抽出答案，递到程潇面前，“就是想看看你能考多少分，你这假期干了什么啊！知识点一点都没有忘。”

“准备复读。”不顾苏毅那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程潇问起正事，“什么时候要？”

“尽快！”苏毅这个人，真的是超级会偷懒的那种，不过在四中这种学校，他也不指望能有什么前途了，对他来说，得过且过，日子舒适就别无所求。

程潇点了点头，见快要下课了，将卷子塞进书桌，“那我到时候给老师送过去。”

苏毅就喜欢程潇这种好商量的，笑眯眯得下了课，走前还不忘交代一声，“记得写一份成绩单。”

齐泽凑过来，问程潇怎么回事，程潇就回了齐泽四个字，“老奸巨猾！”

中午休息过后，下午自习课，练习试卷一张张得发下来，齐泽一边做题一边看程潇在批改他们的卷子，竟然鬼使神差得过来跟程潇说了一句，“对他们手下留情！”说完自己都愣在那了，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急忙把头转了回去，继续做题。

“怎么了？”程潇不解得看着齐泽。

齐泽没有回答。

程潇在脑子里分析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班主任连别的科目的成绩也要管？”

齐泽无奈得点了点头。

“他这是读书的时候多不用功，以至于现在都在后悔，很怕有学生步他的后尘！”程潇对陈斌这种人简直是无话可说。

“成绩的事是成绩的事儿，我管不了班主任，也不能看着错题批对号吧！”程潇对陈斌的严厉也是很无奈，但是手下留情这种事他真的做不出来。

从试卷里面抽出来一张递到齐泽的面前，“不过大班长，您能不能认真点，你知道你把选择题答案填错行了吗？”

齐泽被程潇这一话惊得瞪大了眼睛，扯过卷子看了好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齐泽已经做好给自己上香的准备了，他考试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涂卡的时候马马虎虎的，成绩糊里糊涂的，要是被陈斌知道，他肯定会下场很惨。

“自求多福吧！”程潇将卷子拿了回来，就算他心知肚明要是叫陈斌知道了这件事，齐泽没什么好果子吃，他也一点都没有让齐泽改完答案再批的想法。

“高考的时候，我们班的一个女生忘记涂答题卡了，高考成绩出来，比

“高考的时候，我们班的一个女生忘记涂答题卡了，高考成绩出来，比估分少了将近一百分。”程潇正色看着齐泽，一副不解得样子，“你这么聪明一个人，低级错误怎么犯的这么多呢？”

齐泽没有说话，继续写他的卷子去了，他还是先想想怎么应付陈斌吧！

程潇将卷子整理好，才开始写题。没过多久，就到了下午放学的时间，班级里的学生陆陆续续得离开去吃饭，就剩下程潇一个人。

齐泽回来的早，看见程潇还在做题，坐在程潇的旁边，“回来这么早？”

程潇没抬头，继续在草稿纸上写公式，“我还没去吃饭！”

“你不吃饭吗？”齐泽询问。

“写完这道题就走。”程潇将算好的答案誊写到卷子上。

齐泽坐回座位上，见程潇的草稿纸上写的工工整整，不由得开口询问，“如果考试的时候不剩下什么时间了，你还会这么认真得算题吗？”

程潇将笔放下，看向齐泽，“忙中出错！我没有考满分的天赋，也当不了状元，只能尽量去写！”

齐泽似懂非懂似的点了点头。

齐泽将写好的卷子收拾起来，从座位上站起，淡淡开口，“有一句话叫做，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什么？”齐泽疑惑。

程潇并没有解释，而是岔开了话题，“我去买点东西吃！”

第四章

第五章
晚自习是陈斌的课，因为刚刚开学的原因，大家都难免有些疲惫，陈斌也只是就叫大家上自习而已。

齐泽手上被打的地方肿起来，红的有些吓人。陈斌默默得走到齐泽身边，拿起齐泽放在桌角的药膏，扯过齐泽的手，替齐泽上药。

程潇在一边随手翻着书本，陈斌见他也没有在做题，给齐泽上好了药，将他叫了出去。

两个人站在走廊下，有些黯淡的灯光打在程潇俊秀的脸上，衬得眉眼如画，只可惜此刻的陈斌看向程潇的目光实在是太过冷漠，冷漠得就想是在看一个从未见过也不期望再见的陌生人。

陈斌并没有打算跟程潇客气，开门见山得询问，“你是真打算回来复读了？”

“是！”程潇略微顿首。

“以你今年的高考成绩来看，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再提高的空间了，复读可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陈斌说的中肯，“何况，如果不是因为投档的原因，我还是劝你不要复读。”

陈斌自有的潜台词，如果只是因为专业的问题，而放弃了一所很不错的学校，还白白搭上一年的时间，那这个孩子的内心未免也太过脆弱。

“我知道。”程潇老老实实得应着，“我会好好考虑的。”

陈斌见他态度不错，复又继续开口，程潇只得老老实实得听着。

“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高考不是人生唯一的出路，人生原本就有很多选择，何必在大学上纠结这么多。”

“耽误一年，要耽误太多的时间，人生总共也没有多少年，没必要在高考这种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

“努力一次就够了，万一你明年考前发现成绩下滑，你的心态崩了怎么办？”

“如果明年的结果还不如今年，你还想再耽误一年吗？”

对陈斌每说一句话，程潇都点头表示同意。

“那你还想复读吗？”陈斌又问。

“是。”程潇回答得斩钉截铁，他已经好好考虑过了，这件事情对他而言，并不是三分钟热血，他真的是想了很久了。

“你这孩子……”陈斌被程潇这种学生整得一点办法都没有，心想程潇真的是一点都不开窍。

陈斌该说的都说了，见程潇态度如此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让程潇回教室继续自习。

晚三不到，陈斌就做主把学生都放了，毕竟现在属于暑假的补课阶段，大家还没有从短暂的假期中缓解过来。

齐泽正要收拾书包回家，陈斌就走到齐泽的桌前，“今天晚上来我家里。”

齐泽一愣，虽说陈斌有时候会把他叫到家中补课，但也没有这么晚的时候，一般都是在周末。

不过齐泽的父母都在外地，家里就齐泽一个人，他回去得再晚也没有人管。

程潇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着陈斌离开的背影，冷不防得对齐泽道，“如果我是你，今天就装病回家。”

齐泽没明白，“什么？”

程潇摇了摇头，“没什么。”

陈斌的车等在校门口，齐泽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陈斌在那等他，“老师？”

陈斌语气淡淡得解释，“你还想走着去我家吗？”

齐泽乖乖得摇了摇头。

陈斌这回倒是和缓了语气，“上车！”

齐泽伸手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系好安全带，齐泽就没敢再说一句话。事实上在陈斌的车上，齐泽连大气都不敢喘，搞得陈斌有些疑惑，他在学生的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一个个的都这么怕他，还不如新来的那个程潇呢！

一想起程潇，陈斌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顺时间觉得还是齐泽让他更舒心一点。

那程潇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妖魔鬼怪，都说刘老师宠学生跟宠孩子似的，可也不该这么惯着学生！现在有些学生，如程潇之流，简直是不知所谓。

陈斌带着齐泽回了自己家里，房间空荡荡得有些冷清。

陈斌的妻子才生产，他怕自己无法分心照顾，只得将妻子送回岳父母身边，如今家里就他一个人在住，平日里空荡荡的连人气都没有。

陈斌让齐泽自己找个地方先去写题，而后又到厨房找了下食材，发现家里竟然只剩下了一包挂面还有几只鸡蛋。

陈斌在厨房折腾了二十来分钟，就叫了齐泽到餐厅吃饭，桌上摆了两碗向外溢着香气的面条。齐泽在一边看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倒是陈斌见他这幅样子，深感自己平日里是不是对齐泽太严厉了点。

“坐啊！愣着干嘛呢？”陈斌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招呼齐泽吃饭。

齐泽规规矩矩得坐在陈斌的对面，见陈斌也没有与他说话的意思，只好拿起筷子吃面。

平日里父母不在身边的齐泽难得有人给他做饭，心里五味杂陈得，眼睛里面升起一层雾气。

两个人都只顾着吃自己碗里的面条，不过十几分钟就结束了这顿短暂的晚饭。齐泽站起身想帮陈斌收拾碗筷，被陈斌拦下了，“不用你操心。”

齐泽微微点了点头，站到一边。陈斌一边刷碗一边见他干站着，眉头一蹙，“你自己找个地方歇着。”

“是。”齐泽说着便转身离了厨房，到客厅

“是。”齐泽说着便转身离了厨房，到客厅的沙发上坐好。

陈斌洗好碗出来，一边找毛巾擦着手上的水渍，一边跟齐泽说，“来我书房！”

齐泽就知道没好事儿，又不敢反抗，大踏步跟着陈斌进了那个让他觉得有些渗人的地方。

实木的书桌摆在书房的正中，四周是同样款式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别人可能不会觉得怎么样，但是对于齐泽来说，是真的有点害怕这个地方。

今天晚上走的时候，程潇对齐泽说了一句话，“陈老师是一个前一刻可以对你如沐春风，下一秒便能对你严厉异常的人。”齐泽也不知道程潇是从哪看出来的陈斌这个人的本质，但是他对陈斌的严厉一直以来确实是深有体会。

“苏老师今天晚上给我的成绩单。”陈斌将一张A4纸递到齐泽的面前，语气严厉，“你考试的时候不带脑子的！”

第六章

陈斌怎么会不知道齐泽忍得辛苦，心里泛起一丝心疼的滋味，最终还是被压下。走到齐泽身后，握着那把红木戒尺毫不留情得就是五下，疼得齐泽上身一直在发抖，想要握住桌角，却因为手上的疼痛怎么也把持不住。

“你今天要是受不住，以后我也不会再罚你。当然，也不管你了！”陈斌语气里冲刺着警告的意味。

“是。”齐泽努力得让自己在桌上趴好，叫自己不要乱动。

陈斌用了五分力，臀上很快就肿起一道道檩子，由白色变成红色，再变成深红。齐泽在心里默默记着数字，不过才三十几下他都要忍不住了。

有心想给齐泽一个教训，陈斌对着齐泽臀推交接的地方，毫不客气得就是五下打了下去，齐泽疼得叫喊了出来，随后又急忙止住。

“对不起老师！”齐泽疼得眼角里续满了泪水，他真的是受不住了。

陈斌没有说话，手上放松了力道，对着齐泽身后，快速得打完了剩下的数目。

疼，齐泽脑子里唯一的感觉就是疼。从没有被打得这么狠，现在才发觉，陈斌平日里对自己是多么的仁慈。

陈斌上前，把齐泽从桌上扶起，“记住了吗？”

“是。”齐泽点头回答着。

伸手要去提裤子，手摸到裤子上的布，蹭的生疼。

“胡闹什么！”陈斌止住了齐泽的动作。

扫视了四周，见也没有能给齐泽上药的地方，“还能走吗？”

“能。”齐泽不想让陈斌觉得他太娇气。

陈斌扶着齐泽进了一间卧室，然后让齐泽发在床上，随后找了药回来。

“忍着点。”陈斌声音低沉，以至于齐泽都没有发现陈斌语气中带着几分心疼的意味。

陈斌替揉着齐泽身后的伤，“你知道为什么要你跟程潇做同桌吗？”

“不知道。”齐泽摇了摇头。

“程潇几乎没有哪个科目是非常出色的，但是他有一个别人都没有的优点。”陈斌给齐泽解释着，“他比你们所有的人，答题的心态都好太多了。”

没有哪科特别优秀？齐泽在心里分析了一下，程潇好像是没有哪科不够优秀吧！

尤其是生物，化学，都是接近满分的成绩。

“不是有很多老师评价他，说他属于那种答题的时候，可以保证能拿到的分数一分不扣的人吗？”

“你还不懂！”陈斌一边替齐泽上药，一边耐心得解释，“他最好的科目其实是语文。”

齐泽也有些疑惑，跟语文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他如果不是因为语文考到将近一百四，他怎么考的那么高的分数？”陈斌还不忘在齐泽的身后轻拍了一下，痛得齐泽更加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你语文能考多少！”

第七章
很多男生在高中学理科遇到的最大的障碍莫过于语文还有英语，对他们来说，简直就跟要命一样。不管数学还有理综能考到多么高的分数，英语总能在后面扯后腿，再加上近些年语文高考难度的增大，也就鲜少能见到很高的分数。

某省15年高考的时候，因为语文难度的突然增加，原本省会城市统考时的第一名在高考时语文只考了120+，当年没能进全省前十名。偏偏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因为语文成绩逆天，成为了当年的省状元。

再那之后，作文题目的发散性思维导致一大批学生的语文成绩止步120分，从此以后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语文成绩提高的可能性几乎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程潇的语文跟英语，都很不错。

替齐泽上好药，陈斌见他可怜兮兮得趴在床上，随后便道:“今晚就睡在这里吧！”

“嗯。”齐泽也估摸着今天是走不掉了，被罚的太惨了，简直连走路都不想走。

见陈斌离开了卧室，齐泽便无力得趴在床上思考一些他从未想过的事情，未来究竟通往何处，而他是否真的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

程潇回家洗了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父母正坐在沙发上，电视上正放映着新播出的谍战剧，可父母的心思却并不在电视上，而是在那里低声交谈，看样子所说的事情与他有关。

本想回自己的房间，却听到父亲轻咳了两声，程潇抬头看向他的父亲，父亲尴尬得将桌上的水果往程潇的方向推了推，“下楼吃点水果。”

“嗯。”程潇下了楼走到父母的身边坐好。

“累吗？”父亲神色如常。

“没有。”程潇摇了摇头，他决心复读，怎么敢说自己很累这样的话在父母面前。

“那一会儿早点睡！”父亲亲手剥了一个橘子递到程潇的手上。

“好。”程潇心里有些发酸，眼中含着泪水，没有来得及掉落，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对父母道，“爸妈，那我先回去了。”

“好。”父亲点头，还不忘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别太累了。”

程潇正走到楼梯，听见爸妈在身后嘀咕。

母亲正在埋怨父亲，“我警告你啊！你不许再对他动手！”

“你以为我想！”父亲深深得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得将身体像后靠了靠，“这孩子主意太正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母亲脸色不大好看，不自觉得离父亲坐远了一些。

程潇连忙走进房间，将门关上，无力得椅在门边的墙上，脸上滑下两行清泪。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程潇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偌大的信封。里面装了林林总总有十来样东西，程潇从里面抽出那张鲜红的录取通知书，看着上面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几个大字，顿时便生出一种想要将这份录取通知书撕毁的冲动，可惜终究还是下不去手。

一张单薄的纸，承载了他过去十二年的光阴。

有些事情，舍不得，放不下，纵然很多事情非他所愿。

佛说，人生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原来，人有那么多的难以舍弃。

程潇解了睡衣上面的几个扣子，将衣服褪下一些，露出手臂，无奈得看着上面被皮带抽出来的那几道已经变成深红的檩子，轻声叹了口气。

今天齐泽随口问他为什么一直穿着秋季的校服，他也不好说什么。有些痛处，不会有人与之分担。

有人在外面敲门，程潇连忙转过身去，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走到门口把文打开，见来人，连忙垂了眸子，“爸……”

“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许是从来没打过孩子，程潇的父亲也不大会处理这些事情，“今天去给你买了点药，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说着便拉着程潇往屋里走，按了程潇的肩膀在床上坐下，让程潇脱了上衣，而后拧开药膏的盖子，小心得抹在上面几道鲜红的檩子上面。

父亲抿嘴看着上面的伤，“还疼吗？”

“爸，我没事儿！”显然是感受到了父亲的自责，程潇连忙宽慰道。

“随你吧！还有一段时间，你好好考虑一下。”揽了孩子到怀里，“别太为难自己。”

“谢谢爸！”伸手抱住父亲，哽咽着，“怪我太任性了。”

“哎……”轻声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孩子的后背，“早点睡，爸不打扰你了。”

一边说着，一边抽回双臂，站起身看向已经长大的孩子，“高三压力大，别让自己太累。”

乖巧得点头答应了，将父亲送出了房间。

父亲的到来，扰乱了程潇的心，将原本坚定的复读信念击碎，让他心中更加难以承受。

陈斌早上去学校的时间有些晚，所以带着齐泽到的时候，已经快要上课。

程潇看齐泽一瘸一拐得样子，垂眸笑了笑，看似随意得开口，“班主任真的好厉害！”

这场杀鸡儆猴的戏码，看得他都要感谢陈斌的煞费苦心。

一上午的课，听的大家昏昏欲睡。齐泽算一道物理题算了很久，实在是算不出来，于是递到程潇的面前。

程潇一见那道题

程潇一见那道题是一道多选题，也没有再说什么，拿过来看了两遍题目。题出的有些变态，倒是可以算，步骤绝对不会少。

一般碰到这种题，程潇都会先选择选一个最靠谱的答案，然后继续算下一题。不过齐泽拿来问他，他又不好说什么，只好拿笔算题。

解题公式写了整整一篇，最后把写好的答案递给齐泽。“选B还有D。”

齐泽拿过题看了许久，然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从程潇算好的步骤里面指了指里面的两个公式，“你这两个公式不对啊！”

程潇疑惑得看了看，“不对吗？”

齐泽认真得点了点头。

程潇仔细得又看了一遍题目，没觉得自己哪里算错了啊！

“μ大于0.75，滑块应该就不会再下滑了。”齐泽皱着眉头思考了半天，给了程潇一个结论。

程潇管齐泽要了他的算草纸，从头到尾看了半天，“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写的步骤里面sin53°会等于0.6？”

第八章
齐泽眉头皱的更深，“不是吗？”

程潇当时心里仿佛有惊雷滚过，有脾气都不知道往哪发。“题目里面都明明白白得写给你sin37°等于0.6了！”

齐泽呆愣了几秒钟，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算过的步骤，眉头皱在一起，一副恼恨自己的样子，“我怎么又算错了！”

“你可小声点吧！万一给班主任知道了你是出错在这种地方，你的右手怕是连笔都拿不了了。”程潇顺带着吐槽了一下陈斌的暴行，而后继续写手中的英语题。

齐泽伸出自己肿起得左手，对自己犯的低级错误也是无语，连语气都有些郁闷，“我可能是被打傻了。”

“你不傻！”程潇抬头看向齐泽，“可能是做题的时候太急了。”

“我……”齐泽微微咬了咬下唇，“我……好吧，我以后尽量改！”

程潇见齐泽这幅样子，也不想让他压力太大，只好劝慰他两句，“其实，你也不必这样，等到以后这些习惯自己都会慢慢改掉的。”

“希望吧！”齐泽也不想叫自己太丧，看着程潇郑重道，“谢谢！”

程潇微微摇头，“没关系的。”

课上语文测验，一整张的古诗词默写，一共一百分，一个空一分，可能因为假期很少有人复习的原因，能够听到好多人一边答题一边唉声叹气，整个班级里的气氛有些凝重。

等到卷子交上去的时候，都能听见大家长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总算是结束了这场煎熬，至于陈斌到时候会怎么发火，他们也管不了了。

高三的日子就是如此，紧张而又充实，痛苦而又伴随着成长，从一次次的畏惧考试，到后来渐渐的麻木，日子渐渐流淌而逝，不管多么痛苦，总有有所终结。

程潇没有再说要去读大学的事儿，父母也渐渐默认了他复读的选择，或许，这是对程潇最大的安慰了。

过了两日的一个晚自习，陈斌拿着语文的测验成绩进班，站在讲台上扫视着众人，“背了两年的文言文，都背哪去了！这么简单的句子都答不出来，不是错别字就是空着，你们这个样子还指望你们高考考几分！虽说默写也没有几分，但是你们自己想想你们的作文写的怎么样，心里没数吗？简单的东西答不对，难的你们又不会，你们还要不要考试了！”

卷子一张张的发回到学生手中，众人面面相觑，成绩皆是惨不忍睹。唯有程潇那张98分的卷子显得格外得显眼。

陈斌一如既往地让人畏惧，错一个打一下，都是班里的常事。从外面都能听见班级里面那一阵惨叫声不绝于耳，随着戒尺破封而出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低微的喊叫还有哭腔。

陈斌是真的念着齐泽才挨了打，格外得手软，大家都能够看得出来陈斌打齐泽那几下有多水。最后到程潇身边的时候，陈斌看着程潇站起来，终于不是一言不发的只顾着打，而是开口询问，“你不觉得对你而言，没有考满分都是对不起自己吗？”

程潇没有接话，他觉得陈斌要说的还在后面，“你们老师跟我说，你默写从来没有出过错。怎么放了假，就都忘了，还是说你不在乎这些小事！”

程潇看着卷子上的“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这几个字，如此难写的字，不是刻意去记，怕是很少有人能一直不忘吧。不想与陈斌争辩，只得开口，“是我的错。”

“自己打，二十，我不满意就重来！”陈斌说着就将戒尺扔到程潇面前，连齐泽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陈斌怎么会如此不近人情？让程潇自己打！

此刻，全班的学生都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原本看别人挨打就不是什么好事，大家刚刚也都顾着自己一会儿凄惨的下场完全没有关心别人的表现。

可现在几乎全班的目光都在看向程潇，自己打自己这种事，一般人都下不去手。哪怕是陈斌动手，他们都受不了要躲，更何况到程潇这里，数目翻了足足十倍之多。

程潇看着桌上的那把戒尺，原本做好了准备的内心仿若被丢进了一颗石头，卷起无数的浪花。

羞辱，责打，陈斌当他真的不在乎这些吗？

“要是受不了现在滚还来得及！”陈斌语气格外得严肃，“这你都受不了，劝你还是不要复读。以后有的是比这还让你接受不了的时候。”陈斌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听的班里的同学心底一颤。

程潇怔了怔，眼里含着泪水，伸手将那把戒尺握在手中，将左手伸平放在身前，咬牙朝着自己的手上砸下，从没有这样一刻，如此讨厌一个人。

只一下，手上就带起了一片鲜红的印子。陈斌也没有想到程潇对自己下手会这么狠，他就是想把人逼走而已。

一下下的责打，伴随着板子打在手上沉闷的声响，齐泽看着程潇的手渐渐变红，再慢慢肿起，不由得朝后面退了一步。

二十下已过，程潇仍是没有停手，手上的伤却是越来越重。

陈斌终于开口，“程潇！”

程潇抬起头，眼中续满了泪水，看向陈斌，“够了吗？”轻飘飘的几个字，让陈斌在那一刻，竟然觉得无地自容，皱眉看着程潇手上的伤，没有说话。

程潇手里握着戒尺

程潇手里握着戒尺，还要再打。陈斌连忙制止道，“够了！”

“都上自习吧。”陈斌从程潇的手中把戒尺接了回去，转身大踏步出了教室。

后面的几个学生上前来走到程潇身前，连忙询问，“你没事吧！”

程潇默默摇了摇头。

齐泽到程潇身边，纠结了许久才开口，“班主任他真的不是……他其实很好的。”齐泽这回也不知道怎么替陈斌解释了。

“程潇……你别太难过了……”

程潇抬手擦去即将滑落的泪水，“我知道。”

下课的时候，程潇正要出教室，陈斌从外面进来，走到他的旁边，给他的手里面塞了一管药膏，而后转身便走了，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程潇看着手中的药膏，愕然红了眼眶，顺手就丢进了班级的门口的垃圾桶。

第九章
水龙头里面冰凉的水打在手上，略微缓解了疼痛。程潇从水房出来的时候，陈斌正在门口看着他。

拽着他的胳膊就朝着办公室走，进了办公室，陈斌从抽屉里找了一盒云南白药的喷雾，扯过程潇的手将药喷在程潇的手上。“刘老师怎么会有你这么犟的学生！”一边给程潇上药，一边还不解似的嘀咕。

“刘老师的学生都这样。”程潇难得顶撞自己的老师。

“刘老师真的是把你们惯坏了。”陈斌看着程潇肿起的手，虽然还在嘴硬，语气却实在是不要太好。

“复读的路不是那么好走的。”陈斌难得如此语重心长，“很多人白白耽误一年，最后也没有什么好结果。”

程潇没有说话，他知道在别人的眼中，他此时复读是多么的任性。

“难受吗？”陈斌冷不防得开口。

“什么？”程潇这只小狐狸现在带着情绪，智商都不太在线。

“当众被打，难受吗？”陈斌抬起头，对上程潇疑惑的眼睛。

程潇微微点了点头，这种经历，真的不大好。像是一张表现给陈斌的投名状，以此来表达所谓的决心而已。

“你……”陈斌在脑子里总结了要说的话，终于还是开口，“你还小，有些选择上面，总要学会舍弃。复读生的压力真的可以把人压垮。”

程潇难得听陈斌如此耐心得讲道理，也不好跟陈斌硬着来，只得道，“我只能告诉自己，如果我大学的时候没有选择喜欢的专业，那我这一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再去接触这个方面了。”

“老师当年就不喜欢教师这个职业。”陈斌示意让程潇坐在他的对面，见程潇在他的面前坐好，继续讲道，“所以去考了别的学校的研究生，研究生考试在十二月，天越来越冷，很多人都开始生病。考研意味着会放弃很多的东西，压力真的很大。曾经就看到一个女孩子就在考研教室里崩溃得哭出来过，你还小，没必要让自己活得太累。”

“那老师最后呢？”程潇终是开口询问。

陈斌浅笑着摇了摇头，“努力了将近九个月，最后还是败在复试上。但其实……好像也没有多么后悔。”

“老师，其实我并不知道复读是否会让我后悔，但是我想如果没有选择自己喜欢的那条路，我一定会后悔。”程潇语气却是格外得坚定。

陈斌还是第一次见到程潇这样的学生，伸手拍了拍程潇的肩膀，“希望一切都能如你所愿吧！”

“谢谢老师！”

陈斌的桌上放着一本《权力意志》，程潇早就注意到了，却也没有开口询问。

陈斌拿起那本书笑道，“这是你的书。”

程潇点了点头，“是。”

“以前刘老师让你们把喜欢的课外书放在班级后面的柜子里，等你们毕业的时候，这些书全都给他搜刮走了，还说要留着当纪念。前两天去他那里的时候，顺了两本书回来。”陈斌皱着眉头翻了两页，“就是太难懂了，就一直摆这儿了。”

“我也没有看完。”程潇高三以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要考的科目上。

“回去吧！”陈斌见该说的也说了，站起身对程潇道，“今天的事情，别怪老师。”

程潇一愣，便听到陈斌接着道，“当时只想着让你走，没想到会闹成这样。要是让你受到了伤害，老师跟你道歉。”

“我……”程潇真没想到陈斌会说这种话，一时间倒也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已经没事了。”

程潇跟陈斌回到教室，班级里的学生很多都在安静的上自习。齐泽见他回来，连忙询问，“你没事吧！”

程潇摇了摇头，“没事，放心吧！”

“你真的别怪老师。”齐泽也不好替陈斌辩解什么，“老师真的是刀子嘴豆腐心，他一定不是有意的。那天我去他办公室，看见校长跟他谈轮你，校长还说你复读对他会有多少好处，毕竟你现在是他的学生，将来也算是他的成绩。他可能真的是为了你好。”

程潇表情凝滞了两秒，随即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岁月平淡而又漫长，陈斌也没有再提出过叫程潇走的想法，似乎是默认了程潇的存在。

日子宁静的时间久了，就难免发生一些事情打乱原本既定的轨迹。

四中的打架，大家早已经司空见惯甚至习以为常。程潇顺着楼梯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就听到齐泽的声音，“都不要打了！”

程潇心知不是什么好事，快步跑上楼就看见班里的何岩正捂着头椅在墙角，地上还流着一滩血迹。

“都疯了是不是！”程潇见到打斗的几个学生有几个是一班的，还有几个是末位几个班级的，不知道为何，心中的火气顿时就被激起，“要打架别在学校打，学校外面有的是地方，省的在这里给学校丢人。”

“哥！”那个带头打架的学生贺阳看见程潇，怯怯得叫了一声。

“你别叫我哥！”程潇瞥见他手中的利器，“你是真不怕出事儿啊！”

听到上课的铃声响起，看热闹的学生一哄而散。程潇看着何岩头上的伤，还有滚滚流下的血珠有些心惊，看着齐泽道，“班主任呢？”

“老师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