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不在。”齐泽也有些焦急，“现在暑假补课期间，要有领导的签字才能请假。班主任来了也得找年纪主任批假条。”

程潇看着周围还围在一边的本班学生，“谁带手机了？”

众人没有人接茬儿，程潇顿时有些生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可能一个带手机到学校的都没有？骗谁呢！”

有几个学生正要拿手机，贺阳的手机就塞了过来，“哥……先送他去医院吧！”

贺阳发誓，他真的是一时冲动，没想到会把人打成这样。

程潇拿起电话打给曾经的班主任，响了几声终于被接起。程潇只好简单讲述了一下这里的情况，本不想让曾经的老班参与到这种事情上，但是看着何岩头上的伤，也不知道除了刘老师还能找谁。

几分钟后，刘瑞从楼上下来，见到眼前这一幕，立时板着脸看着众人。

大家伙怯怯得叫了一声刘主任，都低着头不敢看刘瑞。

第十章
“谁是班长？”刘瑞脸色不大好看，尤其是在瞧见了何岩头上的伤以后。

“我。”齐泽走到刘瑞身前。

“跟我来拿假条，先送他去医院。都高三了，不知道好好学习，就知道天天胡闹。”何岩头上的血都已经渐渐趋近于凝结，刘瑞不想耽误时间，快步往楼上走，刘泽紧跟他上了楼。

贺阳哆哆嗦嗦得看着程潇，“哥……你说……他不会有事吧！”

“有没有事我不知道，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程潇语气不善，“就知道惹是生非！”

陈斌就请了半日的假，去给孩子办户口的事儿，没想到班里就出了大事，收到刘瑞的消息时，也顾不得别的，连忙赶回了学校。

回到班级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处理妥当，刘瑞在楼梯口吸烟，看着一班的值日拿着拖布擦地上的血迹。

陈斌紧皱着眉头走到刘瑞身边，“麻烦学长了。”

刘瑞随意摇了摇头，“没事！你的学生，自己看着处理吧！”

陈斌看着地上的血，深吸了几口气，眼神中的怒气却怎么也压不下来。即使如此，还是回过头对刘瑞道，“能不能麻烦学长，今天的事情不要外传，就到此为止。”

毕竟照学校的规定，打架的学生必然没有好果子吃，要是没出大事儿还好，可现在何岩被打进医院，后果有多严重，大伙儿心里都是明白的。

“好。”刘瑞将烟头掐灭，不再谈及这个话题，语气一转，“程潇没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陈斌想起程潇那天红着眼睛问他“够了吗”的样子，心中酸涩。尴尬得回了一句，“没有。”

“那就好！”刘瑞讪笑两声，“我的学生被我惯的一个个的都主意正，你要是被气到了就多忍忍。”

陈斌就知道刘瑞护短，对刘瑞这种行为不置可否。心里惦记着班级的学生，“我进去看看他们。”

“那我回去了。”刘瑞见陈斌心思也不在跟他说话上，径直上了楼。

陈斌推开门的那一刻，脸色沉得吓人，“都谁参与打架了？”

有几个学生从后面站起，陈斌刚要开口，就听见下课铃声响起，下节课是物理课，陈斌只得对他们道，“晚上再说你们的事儿，参与打架的几个，站到后面听课，班长来一下。”

晚自习前，程潇按着平日的习惯去操场跑步，碰到了一块跟来的齐泽。齐泽可能因为长时间不锻炼的原因，所以跑起来有些吃力。两圈过后，齐泽不得不停下来喘着粗气，看着脸上只是出了一层薄汗的程潇，一边喘气一边问道，“你每天都跑步啊！”

程潇点了点头。

“你也太可怕了吧！你这种人为什么回来四中这种地方啊！中考得多失利啊！”齐泽伸手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汗。

程潇说了一个让齐泽有些惊讶的数字这个成绩都可以去市里任何的一所高中的重点班了。

“你不是学校初中部升上来的，为什么要来这儿啊！”齐泽初中的时候，就在这个学校，对这里难免有些感情，中考过后，他的成绩不低，家里想让他去读别的高中，他……他是为了陈斌才留在这里的。

“中考过后，我妈妈生了一场大病，加上父亲的生意并不顺利，家里的情况一落千丈。你也知道，市里几所很好的高中，学费都不低，而且离家里住的地方很远。因为四中当年换校长，急于做出成绩，就找到了我。”程潇提起了一段往事，语气仿佛不是说自己的事情一样平淡。

“我曾经做题也像你一样，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错误，我后来几乎改掉了我答题时所有的缺点。我身体一直不好，每到考试就容易生病，我因为不想自己生病的原因让家里入不敷出，就每天晚上到操场跑几圈，后来再考试的时候，也就没有那么容易生病了。直到去年，家里的情况才好起来。”程潇看向齐泽，眼神平淡如水，“因为当初有太多的不得已，如今才希望在大学的选择上能够顺从自己的心意。”

齐泽低着头，心情有些复杂，鼻子酸酸的，“我一直以为你挺幸福的。”

不去将痛苦宣之于口，何尝不是为了维护自己可笑的自尊？

那个时候齐泽还不明白，听别人说自己曾经承受过的痛苦，远远没有亲自经历来的的真实。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格外得宁静。班级里的学生不再如同往日那般玩闹，而是坐在座位上自顾自得做题，屋中尽是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课本一页一页翻过的声响。

陈斌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班级里的同学皆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感觉。陈斌推开门，站在门口看着还在后面罚站的几个学生，语气冷漠，“今天下午参与打架的学生还有班长出来一下。”

齐泽站起身，正要跟着那几个打架的学生离开教室，听到程潇对他小声道，“老师心情不好，你也小心一点。”

“放心吧。”齐泽略微顿首，“我知道的。”

齐泽出门的时候不忘把门带上，班级里几个学生通过后门的玻璃朝门外看去，企图观察外面的情况，程潇找出一张数学卷就开始写题，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太好奇得好，说不好哪天被叫到外面被训斥的就是自己。

门外的陈斌正在询问事情的始末，原来贺阳跟何岩是假期补课的时候认识的，关系实在是不怎么好。起因自然不过是因为一些小摩擦，两个人对对方都没有什么太好的印像，但还不至于到挑起事端的那种地步。

今天何岩他们几个出去给班级后面的饮水机换水的时候，撞见了贺阳几人，本来是没有什么冲突的。偏偏出了点意外，何岩手中的桶装水没有拿稳，顺着楼梯从贺阳的身边滚落，差点把贺阳撞倒，贺阳一口咬定何岩是故意的，揪着事情不放，几个人就吵了起来，开始只是吵架，最后就演变成了大打出手。

陈斌黑着脸把事情听完，看着老老实实站在面前的那几个男生，“是谁先动的手！”

那几个男生低着头，没敢回话。许久才有一个男生支支吾吾得说，“老师，真的是他们先动的手！”

“本就是你们有错在先，要是你们先动手那更是你们不对。”陈斌语气严肃，“你们还年轻，正是好惹事儿的时候，不能克制一下自己吗？万一闹出什么大事，以后有的是你们后悔的时候！今天的结果呢？何岩去医院缝了七针，要是这架再闹得大一点，是不是你们所有人都要进医院啊！”

第十一章
那几个男生被陈斌教训，垂着头，不敢回话。

“我不在学校，你们就给我惹出这么大的事儿出来，到时候谁能管你们。咱们学校离医院又远，你们出点什么意外怎么办！刘老师今天是在学校，万一今天是周末，他们高二年级放假了呢！”陈斌伸手按压着太阳穴，“你们能不能懂点事儿。有些事情，不是要你们非得低头，而是要你们保护好自己懂吗？该低头的时候，总要学会服软。”

“老师，我们知道错了。”

“您别生气了。”

那几个男生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认错道，“下回，一定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你们几个，每人三千字的检讨。做一个星期的值日。我也懒得打你们了，好好想想今天跟你们说的话。”陈斌说完示意那几个男生可以回去了。

那几个男生进了教室，陈斌才回过头看向齐泽，“如果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情怎么办？”

“老师……”齐泽垂着脑袋，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确实是控制不住当时的场面。这也怪不得他，四中的打场之名绝非浪得虚传，学生年纪轻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打架其实也显得有些正常。

“你是班长，就算错不在你，你也难辞其咎。”陈斌对心爱的学生难免严格了一些，“好好想想如果今天没有程潇，你要怎么处理。以后，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人替你解决的。”

“是！我知道了。”齐泽认真得点了点头。

贺阳的父母带着他去医院给何岩道了歉，此事大家都秉承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很快就消无声息。

贺阳被父母带回家好一顿捶杵，连连保证这种事情不会再犯，终是了结。（此乃后话）

周末的课很少，大多数时间大家可以自己上自习。陈斌对大家的基础知识要求严格，交代了讲义还有基础的练习题都必须做完，而且还要交上去批阅。

大家填写那些空格的时候，都难免要翻书去找，讲义上面的东西又厚又多，一个个的皆是叫苦不迭。

后桌萧彧探过头来，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程潇，“程潇，你的讲义写完了吗？”

程潇摇了摇头，“还没有。”

“老师为什么要把答案收上去啊！简直是丧心病狂啊！”萧彧仰天长叹，“难道别的老师也这样吗！”

“也不是所有的老师吧！刘老师就不是。”程潇的班主任刘瑞发卷子给他们的时候，多数都会附答案在后面。

“我还听说刘老师从来不打学生。”萧彧有些感慨，“我为什么没有早生一年呢！”

“不错了。”程潇见他这幅生无可恋的模样，浅笑道，“刘老师讲题哪有陈老师这么心细啊！前六道题从来是看都不会看的！”

“那如果你们做错了呢？”萧彧扁了扁嘴，陈斌对基础题总是盯得很紧，不要说错了，连错的想法都不许他们有。

“他从来不讲前面的题，如果有人错了，他会叫学生上去讲自己做错的心得，还不如打一顿呢！”

“那这本题你去年是不是写过啊！”萧彧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惊喜。

“是。”程潇点了点头。

“那你可不可以给我看一下。”萧彧实在是被数学复杂的知识点折磨得不行，看着程潇就像看见了曙光一样。

“我放在家里了。”程潇看着萧彧，“你还是自己写吧！老师检查作业有多仔细，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就看看，保证不会抄的！”萧彧保证道。

“每一年的题是会有一些细微的变化的，数字一些题的问法也会改，你要是想看我明天拿给你，参考就好，不要照抄。”程潇不忘提醒萧彧一句。

“谢谢！”萧彧连忙道谢，“还是你好，老师嘱咐齐泽不能借作业给我们，你也知道他马马虎虎的，抄他的作业总是被发现。”

“那就不能借你了。”程潇一见他这样，连忙改口。

“别呀你！你可都答应了。”萧彧连忙保证，“我就参考，绝对不抄！”

“就这么一次。”程潇算是怕了萧彧了。

周末的假期来临，程潇收到了齐泽发给他的消息，大意是说，如果程潇有空的话，可以去陈斌家里补课。

这话细一思量便是替陈斌转述的，对于陈斌突如其来的热情，程潇只觉得，躲也不是，去也不是。

要是去了，以后怕是要经常被抓到陈斌家里学习，若是不去总得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才行。

“什么时候？”程潇给齐泽回了消息过去。

“随时都可以，你什么时候有空。”齐泽几乎是秒回。

“我现在在家，老师家在哪？”

“我在新华书店，你要不要先来找我一下。”

“好，我换衣服过去。”回了齐泽的消息，程潇从柜子里找了一件衣服换上，拿钥匙锁了门，便往书店走。

齐泽等了程潇有半个小时多，在书店的椅子上翻书，看见程潇过来，才解释道，“老师叫我们自己选一套卷子，顺便给他带一本。老师让我问一下你的意见，我选了几本，你看一下。”

齐泽指了几套卷子给程潇，程潇打开那很厚的几本卷子，里面的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买了题到陈斌家里，陈斌让两个人到书房做题。

陈斌看着时间过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幽幽开口道，“选择题第六道选哪个？”

齐泽看了一眼答案，“B。”

陈斌瞪了齐泽一眼，程潇给他使了使眼色，齐泽楞楞得没看明白。

“程潇，做十个俯卧撑。”陈斌看见程潇的小动作，一边饮着杯中的茶水，一边像是说今天天气不错的样子对程潇道。

程潇无奈得在屋中做了十个俯卧撑，齐泽自觉连累了程潇，只得低着头不敢看说话。

程潇做完，脸上不自觉得发红，纵然屋里面就陈陈斌还有齐泽，傲娇的小狐狸也觉得不大好意思。

“知道错哪了呢？”陈斌又看向齐泽。

“不知道。”齐泽摇了摇头。

“把这道题抄十遍。”陈斌起身出门倒水。

齐泽看向程潇，“到底哪错了呀！”

程潇无奈得喘了口气，“最大值啊！那道题问的是最大值！”

齐泽尴尬得朝着程潇笑了笑，“没注意到。”

陈斌回来看着两个人做的题，又看向齐泽，当齐泽被他看得发慌的时候，才道，“你今天认真了不少。”

齐泽刚刚长舒了一口气，以为自己躲过一场劫难的时候，陈斌从桌子里面拿出两本字帖递给齐泽，“买给你的！记得每天写两页。”

齐泽看着自己那个在男生当中还算得上工整的字，默默得替自己叹惋了一下，拿起那两本字帖，“谢谢老师！”

陈斌原本还不曾注意到齐泽的字，昨日教语文的白老师提起程潇的字很不错，尤其是写作文的时候很占优势，他才想起齐泽的字，虽然说不上多差，但也绝对称不上多好。

回家的时候，路过书店，就挑了两本字帖买给齐泽。

给齐泽还有程潇讲了几道典型了例题，又分析了一下易错点，等到结束的时候，已经天色渐黑。

陈斌留了程潇跟齐泽在家里吃饭，才叫他们回去。

日子开始变得平淡了起来，整日里都是紧张得做题，一遍遍得强化在脑海中已经变得淡泊的知识点。

陈斌将大家的作业收上去批阅，当学委到陈斌办公室取作业回去的时候，陈斌将萧彧的作业放在了一边，跟学委交代了一声，“让萧彧来一下。”

萧彧在门口敲了门，陈斌一边翻阅着萧彧的作业，没抬头，沉声道，“进来。”

萧彧走上前去，站在桌边，见陈斌正在翻他的作业，脸色一变，语气很轻得叫了一声，“老师……”

陈斌没抬头，“如果两条直线同垂直于一个平面,那么这两条直线呈什么关系？”

“平行吧……”萧彧见陈斌语气严肃，也有些慌神。

“那你写的怎么是垂直啊！”陈斌看向萧彧，指了指上面的一道题，“还有这道题，只有两问，为什么你写了三个问，最后一个问题是你编出来的吗？”

萧彧被陈斌问的发慌，陈斌又指了指另外一处，“还有这道题，你前面的一步少写了一个小数点，你后面是怎么算对的！”

萧彧被陈斌越问越答不出来，“老师……我……”

“你抄的谁的作业！”陈斌终于问出了这句话，倒叫萧彧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话！”陈斌语气严厉。

“是……程潇……”萧彧声若蚊蝇，他真不是故意出卖程潇的，“老师，我……程潇他……”

“他怎么了？”

“他受不了我磨，才肯借给我的，老师你别怪他。”萧彧垂着脑袋，“是我的错。”

“你还有心思管别人！”陈斌倒是被萧彧气笑了，“所有的错题，每道题抄五遍，两天之内交给我！”

“是，我知道了。”萧彧也不敢多说什么，就那么站在陈斌面前。

“伸手！”陈斌拿出那把让人发怵的戒尺，指了指桌角。

萧彧闭着眼睛把手搭在上面。

陈斌也没含糊，连着十几下搭在萧彧手上，因为快速猛烈的责打，萧彧也没有受多久的罪，陈斌终是放过了他。

“要不是因为你要罚写，手就别想要了。”陈斌将戒尺敲击在桌上，“把程潇叫过来！”

萧彧张了张口，最终也没敢替程潇求情，拿起桌上的作业，推门离开了陈斌的办公室。

萧彧回到班级，站在程潇的面前，程潇正在跟齐泽讨论一道数学题，萧彧站在讲台边上用一副愧疚的神色看向程潇，“程潇，对不起啊！老师让你过去一趟！”

程潇抬起头打量着萧彧那副狼狈的模样，还有他手中握着的数学讲义一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经过，“不说告诉你了讲义有改动的地方，只能参考，不能照抄吗？”

萧彧垂着头没有说话，“对不起……”

“你怎么回事儿！”齐泽看见萧彧这副模样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你哪次问程潇题，程潇没有用心给你讲，你就这么坑他！你明知道班主任什么脾气！”齐泽从前的作业被班里的学生传阅，陈斌后来为了抵制班级这股不正之风，把齐泽叫到讲台上好一顿收拾，齐泽很了解陈斌这种处理事情从源头就抓起的习惯，怕是不会给程潇什么好果子吃。

“

“我……程潇……你要不打我一顿算了！”萧彧有些自责，“前天作业有点多，我又偷懒，眼见着作业写不完了才抄的！”

“打你一顿有用吗？”齐泽恼怒得看着萧彧。

“好啦！”程潇制止了两人的争吵，“现在吵架有用吗？”

程潇抬头正视萧彧，“没有下一次。”

又回过头跟齐泽道，“你也别跟他吵了。”

程潇心知陈斌这关不好过，却也没有让陈斌等太久，不多时就敲开了陈斌的门，见陈斌面色不善，手边还放着那把厚重的戒尺。“老师。”程潇轻声开口。

“伸手。”毫无温度的两个字从陈斌口中传出。

程潇将手放在桌上，陈斌立时就拿起戒尺打在程潇的手上，几乎是用了十成的力气，痛的程潇忍不住将手缩回去，又忍痛将手伸平。

见程潇这幅忍痛的模样，陈斌不由想到那日对程潇的苛责，语气也缓和了一些，“你把去年的练习题借给萧彧了？”

“是。”程潇说完，陈斌又是毫不留情的五下打在他的手上，每一下都间隔了几秒，充分得让程潇体会到了一回陈斌罚学生的手段。

一下午的课过去，齐泽觉得程潇越来越不对劲，等到晚上的时候，连脸上都泛起一片不自然的潮红。更奇怪的是，程潇今天连风雨无阻的跑步都省了。

陈斌今晚没走，到班级的时间有些早，齐泽出去了，班里就剩下了程潇一个人。

陈斌走到程潇身前，程潇气息奄奄的，陈斌心里有些惊讶，看见程潇变得不自然的脸色，伸手抚上程潇的额头，烫的吓人。

“程潇！”陈斌连忙叫了一声程潇的名字。

“老师。”程潇抬头看向在眼中已经变得有些模糊的陈斌。

“不舒服吗？”陈斌连忙询问。

“嗯。”点了点头。

想到打在程潇背上那几下，陈斌一瞬间瞳孔微缩，“怎么搞得！”

程潇摇了摇头，“小时候发烧长时间不退，伤到了肺部。”

齐泽从门口尽来，手里拎着买给程潇的晚饭，见到这一幕，有些诧异，“老师……”

“老师去给你爸妈打电话！”陈斌说着就从兜里掏出手机。

“老师！”程潇勉强让自己的意识清醒，制止了陈斌的动作，“我父母都在外省，过几天才会回来。不要让他们平白担心了。”

“齐泽！”陈斌看着程潇这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晚自习的时候，管好班里的纪律。”

齐泽楞楞得点了点头。

陈斌打电话请白老师来替课，才强迫程潇上了他的车。

把程潇带到医院的时候，很多医生都已经下班。急诊科的医生给程潇测了体温，高的有些吓人，开了退烧药，又叫陈斌带着程潇去输液。

看病，买药，找输液室，来来回回，上楼下楼折腾了好久才结束。
白老师今天上午得不成样子，到了晚上也没了讲课的兴致，给大家讲了几篇典型的阅读题就叫大家上自习了。
班里一个叫董晟的学生，成绩还不错，平时在班里人缘也挺好的。下了课的时候，跟周围的几个人不知道怎么的就谈论起来程潇的事儿。
董晟跟旁边那几个人说道，“哎！你们知道吗？当初程潇来咱们学校的时候，学校可是给了不少钱，比给咱们那点奖学金可是多多了，结果怎么样了？还不是复读了。”
“原来是为了钱来的啊！估计到了市五所，也考不了多好的成绩。”有人在一边附和着。
“哎！这还没考试呢！怎么就知道人家不行了。”见有人越说越难听，随即有同学想要制止这段谈话。
“也就班主任把他当个宝，连他生病了，还得亲自送他去医院！要是到了别的学校，有人管他吗？”董晟有些不服气得站了起来。
“董晟，你还有完没完！”齐泽见董晟越说越不像话，随即道，“不管怎么样，大家都是同学，以后还得在一个班相处呢！”
“谁要跟他相处！”董晟用手一拍桌子，“大班长，以前老师满眼都是你，现在呢？对那个程潇好过头了吧！现在连你都不想管了。我算是看明白了，老师就是喜欢那些成绩好一点的学生，将来凭职称的时候，还能有点用！”
“你真的是够了。”齐泽越听越来气，“董晟，你想要奖学金，跟程潇当初为了钱来这个学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很可耻吗？你拿奖学金的时候，觉得可耻吗？你要是再说下去，我到时候会把你说的话原封不动得说给老师，你看看老师是信你还是信我！”
见董晟不再多话，齐泽就没再理他，年少时的妒忌，总是入如此的害人。语言为利刃，可杀人于无形。

第十四章
程潇的右手上扎着输液针，左手因为挨打又不能碰别的东西，只能干坐在输液室，看着周围的人渐渐离开。

他们来的晚，正过了患者多吵闹个不停的时候。不过多时，一对父母带着看起来仅仅只有七八岁的男孩子来到这里，小孩子做试敏，疼得不行。在屋子里痛哭出声，眼睛里的眼泪止不住得往下掉落，一直叫喊着妈妈。

母亲连忙上前给孩子擦眼泪，父亲一幅无奈得架势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凡凡乖啊！刚刚来的时候不是还说要做小男子汉吗？”

小孩子一听，哭的更惨了，“当男子汉这么疼，我不要做了！”

程潇看着小孩儿这样嘴角忍不住上扬，轻轻得活动了因为长时间不能动弹已经发麻的右手。

“别乱动！要是滚针了怎么办！”陈斌连忙制止了他的动作。

程潇微微摇头，“没事的！”

“什么没事儿！万一呢？”陈斌有几分恼火，“你有经验吗？”

“有啊！”程潇认真得点了点头，“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一学期一半时间都在请假输液。”

他小时候在家输液没人管他的时候，他还得自己给自己拔针，对这种事情，熟悉得不行。

陈斌脸色凝滞了一般，最后只得轻声细语，“怎么不知道你身体这么不好。”

如果知道你这么容易生病，当时便不会对你下狠手……当时只顾着程潇脸皮薄这件事，却忘了，打在背上，多疼啊！

“已经好很多了，这几年都没有来过医院。”程潇见陈斌这幅表情，不由笑道，“再说，长时间不生病，也未必就是好事。”

“吃晚饭了吗？”陈斌嘴里发酸，他打过齐泽之后从来没有这么心疼过。

程潇摇了摇头，“没有，不过现在也吃不下什么。”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刚刚医生说，你这个药不能空腹。”不等程潇拒绝，陈斌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程潇见陈斌离去时的背影，程潇笑着摇了摇头，他哪有手吃饭？

程潇的药输液的时候不能太快，隔一段时间，右手臂的血管就像针扎似的疼，程潇也是习以为常了，无聊得听着人家父母跟孩子的对话。

“妈妈，我想回家。”

“乖啊！等一会儿就能回家了。”

“还要多久啊，我困……”

父亲忙拖了身上的外衣盖在孩子身上，“先睡一会儿，等一会儿爸爸妈妈就带你回家。”

小孩子吸了吸鼻子，“好吧！”

小孩子在椅子上翻来覆去得睡不着，最后睁着大眼睛观察程潇。

小孩子的爸爸往程潇方向看过来，“看哥哥，哥哥都没有哭！”

说着朝程潇友好的笑了笑。

“嗯！哥哥没哭，凡凡也不哭。”小孩儿跟保证似的，一字一字咬得很正式。

陈斌回来的时候，程潇都开始跟人家父亲有一搭无一搭得开始闲聊了。陈斌手中提了点吃的，看着眼前这幅场景，竟然起了调侃程潇的心思，“你人缘这么好，以后再排座位的时候，可得当心了。”

“老师现在都开始惦记起收拾我了。”这还没怎么样呢，陈斌怎么总是喜欢整蛊他。

“要收拾你还用得着调座位吗？”陈斌这话说的无比坦诚，说着拧开了一瓶水，递到程潇的面前。

程潇很是无奈得用肿起的手握着瓶身喝了两口，做陈斌的学生，真的是弥补了他过去多年都没有过的经历——被打的经历。

陈斌买了粥给程潇，可程潇这个样子实在是吃不了。粥的香气很快就传到那个叫凡凡的孩子那处，小孩子看着那碗粥出神，眼睛里面满是期待的目光，程潇垂眸浅笑了片刻，真的还是个小孩子啊！

那孩子的父亲不好意思得笑了笑，“可能是病的吃不下东西，现在又饿了。”

程潇没说话，盯着看了陈斌半晌。陈斌也不好说什么，轻声嘀咕，“你自己决定，反正到时候挨饿的是你！”

程潇还是第一次觉得陈斌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伸手将还未打开盖子的粥递到凡凡父亲的面前，“他年纪还小，别饿坏了！”

凡凡的父亲连忙起身接了过去，“真是不好意思啊！”其实当凡凡的父亲看见程潇手上被打出来的伤动作还是迟疑了一下，不过倒也没有说什么。

凡凡的父母一点点得喂凡凡把粥喝了，粥的香味有些诱人，唤起了凡凡的食欲，倒是喝了不少。

凡凡喝得倒是心满意足，还不忘朝着程潇道谢，“谢谢哥哥！”

凡凡的退烧药很快见底，他们一家三口不过两个小时就离开了输液室，反观程潇一瓶药还剩了好多。输液室只剩下了陈斌还有程潇二人，陈斌不知道哪来的脾气，语气也不大好，“饿了吗？”

程潇只得默默点了点头。

“饿着！”陈斌给他的答复也没个好语气。

这回倒是换程潇郁闷了，他确实是没办法吃饭啊！这也怪不了他啊！

“老师……”程潇不想让陈斌误会太多，只得解释，“我小时候父母很忙，有时候会顾不上我，在家输液的时候，能够饱腹的东西几乎都是凉的。我不想让那个小孩子跟我一样。”

“嗯。”陈斌听的挺不是滋味的，不知道是不是该安慰程潇一番，“还疼吗？”

程潇摇了摇头，“已经没事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下去，早已经过了十点一刻，程潇还有一瓶药都没有来得及输液，陈斌可能是累到了，手椅在桌子上闭目休息。程潇看着见底的药水，伸手调快了输液的速度。他能够接受到什么样的程度，他很清楚。这种药，他输液的时候用过不下几十瓶。

最后的那瓶药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及，不过几十分钟而已，护士就来替程潇拔了针。

“你家在哪？老师送你回去。”陈斌跟程潇出了医院，冷风吹的有些冷，陈斌脱了外套披在程潇的身上。

程潇说了一个小区的名字，有些偏远，是市里的一处高档住宅区，那里的住户多半都是非富即贵，只是那个地方说好听是清净，说不好听是真的人烟稀少。

“今晚住老师家里吧！”陈斌不等程潇拒绝，就用一副不容抗拒的眼神看向程潇，“你明天还得上课呢！万一晚上出了什么事儿一个人在家怎么办！”

程潇不好多说，跟陈斌上了车。

从来都不曾晕车的程潇，因为输液的原因加上不曾吃晚饭，终于成功得在到陈斌家里的那一刻，扶着马桶将胃里能吐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

第十五章
陈斌连忙去接了杯水递给程潇，将透明的玻璃杯递到程潇的面前，“漱漱口！”

程潇倒了声谢，伸手接过。

这么一顿折腾下来，程潇的脸色倒是好了不少，陈斌的手抚上程潇的额头，烧已经退了。

出了洗手间，陈斌让程潇先在客厅休息，要去厨房给程潇煮面。

程潇看着手表上的时针走过零点，陈斌才从厨房出来，叫他去吃饭。

煮的清香诱人的一碗面摆在桌上，程潇不知怎么的，竟看得有些感动。

陈斌拿了筷子递给程潇，“虽然有些晚了，你也多少吃点。”

程潇对陈斌浅笑了片刻，“谢谢老师！”

陈斌有些不好意思得坐在旁边，“说起来，还是我把你搞成这个样子的。”

程潇嘴里发苦，但是他的味觉对这碗面并不排斥，“面很好吃，谢谢老师。”

陈斌随手递了餐巾纸给程潇，还有些嘴硬得继续道，“真应该让你饿一晚上！”

“老师真想让我饿一晚上啊！”程潇抿嘴忍了笑意，“您还不至于那么法西斯！”

“对于太聪明的学生，有些时候，非常手段也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您是要把我扔出去吗？”知道陈斌不会，程潇倒是开起了陈斌的玩笑。吃了面，程潇要起身刷碗。

“你回去休息，老师来！”陈斌伸手握住程潇的手腕，弄得两人都是一愣，“手还疼吗？”

听出了陈斌语气中的关切，程潇竟然鬼使神差得点了点头，“疼……”

“疼就回去歇着！”陈斌说着便让程潇回了卧室。
没用多少时间，陈斌就蒋琬洗好，用抹布擦干洗碗台的水渍，又去找了药进了程潇住的那间屋子。

程潇正在整理书包里面的东西，见陈斌拿药进来，有些迟疑得站起身，“老师？”

“把药上一下吧！”陈斌将药放在床头，看见程潇往后错了一步，语气严厉道，“你不过来我就去抓你了！”

程潇见状，不敢跟陈斌硬来，认命似的走上前去。陈斌伸手一带，就将程潇按趴在床上。

掀开程潇身上的校服短袖，就能见到程潇的背上一大片的红肿，也亏得是陈斌下手的时候留了力道，所以看起来伤的并不是很严重。陈斌伸手小心得触摸了一下，肌肉不受控制得轻微颤动。

程潇伸手就去抓身下的被子，他的身体非常抗拒别人的触碰，尤其是后背这么敏感的地方。

陈斌拧开药膏的盖子，替程潇抹了厚厚的一层，而后又扯过程潇的手替程潇上了药。陈斌看着程潇被他打肿的原本修长的手指开口打破了沉默，“上次白老师讲，小时候拿笔太早的孩子会影响手指骨节的发育！我怎么就看不出来！”

程潇缓慢的将手抽了回去，“会的！还会导致拿笔的姿势错误，后来改了好久。”

陈斌站起身，见时间已经近凌晨一点，“你快睡吧！要不要老师明天给你一天假。”

“不用了！上午的课总是要上的！”他还得回去把作业赶出来。

“那你明天下午去输液的时候，自己注意安全！”不再打扰程潇，陈斌推门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将门关好。

程潇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的时候，不过才睡了五个小时。实在是太累了，否则从不会赖床的他也不会挣扎了许久才从睡梦中醒来。

陈斌怕面包跟牛奶对程潇的胃不好，就煮了些粥给程潇。程潇拿起桌上的勺子在一边小口小口的喝粥，陈斌则拿起手机翻看微信群的一些聊天记录。平日里几乎没什么人说话的工作群，只几分钟就刷到了99+，陈斌点开群聊看了下通知，脸色不大好看。

程潇见到陈斌突然转变的脸色，虽有些疑惑，到底是没有开口说什么。见程潇吃好了早饭，陈斌就起身去刷碗，从厨房出来的后，招呼程潇跟他一块去学校。

程潇回到学校的时候，班级里三五成群得在一起讨论着什么事情。齐泽见他进班在位置上坐好，便对他道，“几乎所有的班主任都被叫去开会了。据说是因为假期补课的事儿。”

“我知道了。”比起班级里面此起彼伏的讨论声，程潇倒显得有些平静。

“这种事情，每年都要闹上好几次。最后的结果是好是坏也很难说。”程潇见桌子里多了四五张叠的整整齐齐得试卷，对齐泽道了声谢，随手抽出一张试卷便开始做题。

“去年呢？”齐泽高二的时候，暑期并没有补课，所以当时被迫停止补课的只有程潇他们那一届。

“一旦停止补课，必然会涉及全市。除了十三中以外，都会停的，去年就是这样。十三中虽然是市里的高中，却建在无人顾及的q县，q县自然也不会理会这件事。”卷子上很多题都只涉及到简单的知识点，程潇连书都不需要翻，很快就写了一整页。

“所以说，我们很有可能会放假？”有些事情想想都会觉得心烦，曾经盼着放假的时候，经常没有假期。有些时候假期赶着送上门来的时候，又恨不得整日上课。到了高三，很多人的心境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应该是这样，不过不会立刻放假的，总得拖上两天。”瞥见几个老师从一班门前路过，

“应该是这样，不过不会立刻放假的，总得拖上两天。”瞥见几个老师从一班门前路过，匆匆忙忙得朝着会议室的方向走，程潇对这种场景只有司空见惯的淡然。

果不其然，突如其来的假期就这样来临。各个老师都只得趁着这仅剩的两天时间讲解一下上一次小测的试题还有平日的作业题。

程潇在办公室批程潇的习题册时，从中抽出一个牛皮纸的信封，里面装了五张鲜红的纸币。脸色变了变，正想去把钱还给程潇，就撞见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苏毅。

“你还挺不错，刘瑞的主任费都被扣没了！看来还是你的学生省心！”苏毅以为这是陈斌拿的班主任费，坐在陈斌的对面笑道，“当初瑞哥跟程潇他们说话的时候我还听见了，说什么你们不用心疼我的那点钱，都被别班学生扣没了！”

“这是程潇还我的医药费，这孩子！”陈斌让苏毅先坐，说着想要去班级找程潇。

“哎？人家一个月的稿费都是你工资的好几倍，你操的什么心！”苏毅一边喝着手中拎着的矿泉水，一边椅在靠背上翘起他招牌的二郎腿姿势。

第十六章

“我不走。”程潇语气坚定，“我相信老师也不会让我后悔的。”

尼采说，一个人如果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

既然知道所行的目标，那样总有一日，会走上想要奔向的那条路。

陈斌开车送程潇回家，到楼下的时候，程潇便道，“老师要不要上来坐坐？”

陈斌如今对程潇满是好奇心，便真的跟程潇上了楼。

一间跃层的房子，明亮而整洁，偏中式的家具，显得房间很是大气。

程潇去给陈斌泡了壶茶，放在茶几上。陈斌见一旁的桌案摆了一沓抄好的练字纸，字迹俊秀，随手拿起翻了几页才道，“你这是都抄了多少遍了，看来上次挨打并不冤枉！”

提起上次被陈斌要求自罚的事，程潇手上的动作一滞，这陈斌怎么每次都惦记找收拾他？别是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被陈斌逮到了吧！

“老师，您喝茶！”程潇连忙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程潇手机上消息提醒的指示灯一直在闪，程潇看了眼消息，打开了买票软件。

陈斌心中一紧，脱口而出便道，“你在买票啊！”

“是啊！”程潇认真的点了点头。

陈斌不知怎么的，心里竟然泛起了一丝苦涩，“也好，省的在这里……”走了也好，省的在他这里遭罪了。

程潇可从没见过陈斌这副模样，忍笑道，“老师，你怕是误会了吧！这是去长沙的机票！”

陈斌回过神来，“你要去长沙？”

“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有些事情真的不能想太多，越想越容易把自己逼疯。

第十七章
总有一天，我们都会离开现有的生活。

可悲的是，那份被憧憬着的未来，可能未必如你所愿。

跟父母在外面玩了有四五日，程潇又一个人回到了家中。赶在27号前回到了家里，竟然会是为了钱陈斌家中补课，想想都觉得有些事情当真是难以预料。

八月二十七号，距离高考不过还有二百七十多天，说不上多么漫长的一段时光，却有人踌躇满志，有人焦虑难安。

父母将程潇送到机场的时候，程潇的父亲犹豫了半晌才道，“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不管明年的结果如何，我们都会支持你的决定。”

只是，被信任的压力，又何尝不是压力呢？

收到齐泽的消息，程潇便出了门往陈斌的家里走去，比齐泽晚到了十来分钟，齐泽来给程潇开了门前，正倒霉的坐在一边吃水果，顺便胆战心惊得偶尔看一眼正在批改他作业的陈斌。

齐泽这段时间真的是把所有自己容易犯的错误一点点的写在纸上，而后又仔细检查了好几遍，连陈斌都能够看得出来他做题比平日里认真了很多。

“给你买一本易错题，你可能会从头错到尾！”陈斌将齐泽写的练习题放在桌上，指了上面的一道题，看向程潇，“你要是也敢错这道题，估计今天就不用出这个门了，一天补课其余四天在这儿养伤。”

程潇看了眼题，又看了眼齐泽，“这道题前面的步骤没有什么问题，后面错了，n²+n分之1可以拆分成n分之1减去n+1分之1，而不是n分之1加上n+1分之1。”

齐泽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陈斌随后便笑道，“看来还没在外面玩傻！”

没傻倒是没傻，只可惜程潇觉得自己真的是更加郁闷了。

心向自由，身体却被牢笼所禁锢。

给了程潇跟齐泽两个小时答卷，用的是外市刚刚考完的一套题，题量非常大，而且从第一题开始就极度的难。j市一中的题，一向是全省难度的最高级别，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这张试卷，j市最高分也才143。

齐泽写到最后写到发慌，草稿纸上都是涂涂改改的痕迹。两个小时一到，齐泽才慌乱地在21题上补了几笔。

陈斌批改好上次交代程潇跟齐泽做的题，放在一边。而后走到齐泽的拿起齐泽写的卷子，皱了皱眉头，还不忘嘀咕着，“这题目谁出的，这么变态。”

明知道题出的变态还让他们做这么变态的题，那让他们做题的人岂不是更变态！

程潇选择题第十二题是空着的，连随手蒙一个选项上去都没有。

不用多久，就批好了齐泽的那张卷子，齐泽拿起那张勉勉强强过了九十的卷子差点痛苦流泪。还好前面答得还算是可以，否则就要直奔不及格去了。

齐泽刚刚做题的时候就很想骂人，选择题真的非常有诱惑性，一不留神就容易选到错误的选项。

齐泽瞪大了眼睛看着陈斌在程潇试卷上打上的鲜红的对号，“你怎么那么厉害！”前十一道选择题，全对。

陈斌眉头紧锁，抬头看着程潇，“你答不完卷子？”

也许是现在做的题太过简单，程潇的弱点还没有显现出来。

程潇站在桌前，默默得点了点头。

陈斌没再说什么，继续批手上的卷子。j市一中的卷子选择对11个，这程潇也真是个狠人，果然学生总是比老师更懂得要如何去答卷。

齐泽在一边算程潇的分数，21题程潇只写了仅三分的第一问，倒是他没有来得及看的选做题程潇全部都做对了一大半。

齐泽顿时就觉得后悔啊，那21题未免太耽误事儿了，他当时真的应该果断放弃的。

陈斌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J市一中的卷子果然一如既往得难，21题的第二问倒是可以做，只是难度过大，第三问又涉及二重积分，根本就没有想过给学生拿分的可能。

去年J市一中的卷子，把教化学的苏老师气到去翻自己当初读大学的书，还一边批学生的题一边吐槽，“以后能不能不用他们学校的卷子了，这也太打击学生信心了，好不容易看见一个过40分的，我还宝贝了好一会儿。”

陈斌将那张133分的卷子递回给程潇，也没再多说什么，倒是看向齐泽，“你一会儿晚点走。”

齐泽被陈斌着云淡风轻的一句话，搞得心直跳，“是！我知道了。”

用了将近4个小时，才将题从头讲了一遍，齐泽觉得自己现在还能坚持不去找吃的来填饱肚子都是靠一身正气在那里撑着。

将试卷收起来的时候，三个人都有些筋疲力尽的感觉，陈斌缓过神来，见外面天色都已经渐黑，连忙起身去做了晚饭。

吃了饭，陈斌就叫程潇先回去了，走前找出一张卷子交给程潇，“最多写一个半小时，明天来的时候交给我。你应该明白。”

程潇心里了然，点了点头。

齐泽见程潇走了，也就坐不住了，连忙站起身，陈斌把他单独留下来绝对没有什么好事儿。

“老师……”齐泽怯怯得叫了一声。

“嗯！”陈斌没说什么。

“我知道错了。”齐泽连忙摆出一副认错

“我知道错了。”齐泽连忙摆出一副认错的态度。

“错哪了？”陈斌保证，他一点要打齐泽的意思都没有，谁叫齐泽自己主动撞上门来。

“我……”齐泽也不知道自己错哪了，他真的觉得自己的水平也就只能答这些分了。

“可能是答题方式不对吧！最后一道题明明可以做出来，只是步骤有些多，我当时又在做21题，就放弃了。”齐泽做完这套题最大的长进其实是，程潇上次跟他说的话真对，有些学校的卷子就是不能做，坑人无下限。

“嗯，继续说！”陈斌貌似同意了这句话，还不忘点头。

“我答题的时候，太慌了，见没什么时间了，就……就容易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齐泽现在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开始分析起了自己的错误。

“嗯！”陈斌找了一张还没有人写过的试卷回来，“再写一遍，四十分钟，做后面的解答题，只有一个要求，好好分配你的答题时间，如果比刚刚的成绩不能高15分以上，自行找我领罚。”

第十八章
丈量时间长短的方式有很多，比如说四十分钟是用来听课还是用来考试。

齐泽在卷子上奋笔疾书，可脑海中有些时候还是很难想起陈斌讲解时所说的步骤。

等到陈斌来收走试卷的时候，才勉强将选做题第二问的结果写上去。

陈斌批改试卷的时候，齐泽在一边看着，心脏跳动的厉害，恨不得马上就从嗓子眼儿里吐出来。

时间真的太短了，甚至还来不及去验算一些结果。陈斌批改到20题的时候，齐泽在心里算了一下，距陈斌要求考到的分数还差13分，然而他21题只写了第一问的求导，按理说只有三分。可选做题他的步骤也写的太简略了一些，肯定拿不到十分。

陈斌瞥见正紧张得拿手攥衣角的小孩儿，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随手在最后一题上批了个对号，“放过你了！考试时注意步骤，下回再写这么简略，可没那么容易。”

齐泽惊呆了一般得笑出来，忙道，“谢谢老师！”

“不送你了，早点回去。”见齐泽也是累坏了，站起身拍了拍齐泽的肩膀，柔声说了一句，“都会好的！”

很久没见陈斌如此耐心得对自己，齐泽怔了许久，才开口，“谢谢老师。”

第二天的补课，讲解了一些练习题，很早就叫齐泽回去休息了。齐泽走的时候，见陈斌在看程潇昨日写的试卷，把程潇拉到一边，“你没事吧！”

程潇无奈得朝齐泽笑了笑，陈斌又不会把他吃了，“我没事，你别担心我。”

把齐泽送走，程潇走到陈斌的桌前，“老师！”

“伸手！”指了指桌面。

乖乖的伸出手，陈斌也不客气，拿起戒尺就打在程潇的手上，疼得程潇不自觉得将手缩了回去。

“你现在开始跟齐泽学了，什么题都能错！”陈斌知道一个半小时答一张卷子也太难为人，但是忙中必然出错，不管这个人的心态有多好。

“程潇，你为什么复读，我想我清楚，你也清楚。不单单是专业的问题，还有你高考的时候，真的是发挥超常还是发挥失常你也清楚。其实你心知肚明，你本可以考到更高的分数。”陈斌语气严厉道，“从下次考试开始，我不管你有多委屈，数学142分以上，达不到，自己来找我。”

“是，我知道了。”语气一如既往得平静。

“你决定复读那天就应该知道，这本身就是一场不进则退的战争。别人还有退路，你早就没有了。”你的上一次高考分数，就已经断掉了你所有的退路。

有老师会告诉你高考是在同等世力上比拼心态的战争，可实力才是真的不可缺少。

陈斌知道自己的语气很不好，却并没有开口缓和二人关系的意思，他知道程潇是一个遇强则强的人，可偏偏四中这种情况下，完全没有人能够跟程潇的成绩相较，除了去给程潇设立一个目标的基准分，也别无他法。何况程潇可以，只要他想。

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陈斌将手中的书放回桌上，看向身后窗外的灯光，忽明忽暗，有那么一刻的错觉，让他感受到人生的常态便是事与愿违。

当时怎么就突然对程潇那么严厉？不过好在，程潇的承受能力，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短短五日的补课终于结束，当九月一号的阳光洒满大地，意味着很多事情都无法回头。

开学来就是一次大考，每一科考完都是一堆人围着三五成群的对答案。程潇考完试就被刘瑞叫走了，齐泽自然就被大家围在一起，问哪道题应该选哪个。齐泽这种糊里糊涂的人，自己都不知道问题问了什么，被大家的话说的有些发蒙。

好在，没让他蒙太久，陈斌就走进了班级，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陈斌也知道大家的想法，只是随口道，“下回不要再对答案了，影响下场考试的心情。”

刘瑞简略问了程潇目前的情况，然后还跟程潇交代道，“陈老师严格，但对学生一直都很上心，你在新的班级不要胡闹，如果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就来找我。”

程潇微微点头答应着，“我知道了，老师。”

又说了几句，见时间差不多，刘瑞就让程潇回去了。

考完最后一科英语，大家都难免放松了下来。下面的事情都是要由老师来操心的了，与学生没有太大的关系。

苏毅难得自己改一次卷子，第一件事就是从把二班一个学生的卷子抽了出来，“听说这孩子只会生物，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可不是嘛！之前他上语文课看生物，把白老师气的不行。还警告他说，下回语文成绩低过生物，就不要再学她的语文了。结果语文成绩是比生物高，生物考了98，语文考了99。可语文满分是150啊！”坐在一边的李老师把话茬接了过去。

“嗯！是个人才！那让我看看我这科第一能考多少分！”苏毅一边批卷一边笑道，“是挺厉害的。不过吧！生物一科高，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啊！下回我得劝劝他多学别的科。”苏毅这个人很有意思，要是看哪个学生的成绩没救了，就会劝那个学生多看生物，因为容易提分，现在说话都开始反过来说了。

“96！”苏毅将卷子放在一边，“是

“96！”苏毅将卷子放在一边，“是挺厉害的！关键是我这科高考的时候，也不值几个分啊！”

将卷子一张张的批下来，苏毅正翻到程潇的卷子时，苏老师从外面走进来，“你们猜程潇这次化学考了多少？”

“多少！”苏毅倒是没太当回事儿，理综卷跟分科考不一样，一旦考理综，成绩下降都再正常不过。

第十九章
老师们都忙着批卷子，也没什么时间搭理在班级上自习的学生，后面就偶尔有人讨论起一些事情。

“听说了吗？隔壁七中有个女生丢了？”

“不是说人贩子吗？”

“好像是！”

“说是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个老婆婆，然后管你要钱，说让你请她吃顿饭。如果给钱了还不要，非得去他们指定的地方才行。”

“真可怕。这种人竟然还有人信。”

“好像最近挺不安全的！”

“都注意点吧！”

程潇停了手上的笔，齐泽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去年的时候，刘老师跟我们说，晚自习放学的时候，有拐卖人口的人出现在学校附近，还说让大家都小心点。”略微解释了一下，然后继续看手上的题。

下午上学的时候，程潇正在校区对面的街道等公交，便见到一个差不多七八岁的小孩子在旁边的街道上东看看西望望，一边走还一边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像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孩子，程潇疑惑着走上前去，才想到竟然是在医院见到的那个叫凡凡的小孩子。

“凡凡！”程潇招了招手，走到凡凡跟前儿，见小孩儿脸上挂着泪珠，蹲下身子，找了纸巾给他仔细擦了擦，“怎么跑这里来了！”

“爸妈不在家，外婆也不管我，让我一个人去上学，可我找不到学校了。”凡凡一边说着一边急得要哭出来。

“凡凡别急！跟哥哥说，你要去哪个学校？”这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未免也太危险了。

“实验小学。”凡凡吸着鼻子道。

实验小学？可市里有两所实验小学呢！“凡凡，你们学校的名牌呢？”

“嗯……外婆好像没给我带！”想了好半天，凡凡才开口。

“那你们学校的楼附近有没有什么特征？”

“好像……是……蓝色的！”凡凡确认了一下，“是蓝色的！”

市三小因为用了大面积的玻璃窗，从外面看上去确实是蓝色的。只是这里离三小也未免太远了一些，想到前几天班里同学提到的那件事，程潇招手叫了辆计程车，“凡凡，哥哥送你去学校好不好？”

“嗯，谢谢哥哥！”凡凡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把凡凡送到学校的时候，程潇看了眼手表，已经过了四中午休的时间，这下怕是没办法善了了。学生会那种在四中摆设一样的组织倒是不会怎么样，只是陈斌……陈斌反复叮嘱下午各科老师讲解数学题，大家最好不要请假。何况

他这都不算请假了，根本就是旷课。

怨恨自己上课不带手机的习惯，可现在回去连校门怕是都进不去。

刘瑞又在外地出差，根本没人能够放自己进学校。学校的校门一旦落锁，非得领导才能放人进来。

陈斌下午讲解试卷的时候，就盯着程潇的座位看了许久，隔三差五就瞥一眼空荡荡的座位，心里有些难受。

当你本想夸奖一个学生的成绩，兴致勃勃得拿着他的试卷进班的时候，却发现他根本不在，这种感觉，的确不怎么好受。

讲了两节大课的数学题回到办公室，陈斌直接将文件夹扔在桌上，好在他现在用的办公室是刘瑞当年留下的主任室，是一个在楼梯间旁边很小的屋子，采光还不错，只有一张办公桌，旁边是放文件用的书柜，整间办公室就他一个人在用，他也自然不用顾及被人看见此时他眼中满是怒气。

思绪万千，偏偏越想越觉得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还要摆出一副努力得姿态给自己看？

当日信誓旦旦得说不会走，如今刚刚考完试就敢逃课！

真的是对他太好了，惯的他不知所谓！

给了他那么多次机会让他离开，他都不肯走，现在倒好，走的竟然这么干脆！

说逃课就逃课，连一条消息都不给自己。

“陈哥！校长通知去开会！”白老师走过来敲了门，陈斌道了声谢，将手机放在办公室，便往会议室走去。

程潇回家取了手机想要打给陈斌，却发现陈斌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陈斌第一二节课需要上课倒是可以理解，只是为何会一直不在？

连晚饭都没吃，趁着放学的功夫，急忙赶回学校，陈斌他们刚刚从会议室散会，正好撞见回来的程潇。

“你还知道回来！”陈斌也没给程潇好脸色，径直往办公室走。

“老师，我……”想要解释，却被陈斌打断。

“错了就是错了，不是你考第一你就可以不遵守学校的规矩。程潇，你是很厉害，可四中不需要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学生！”语气严厉，丝毫不留情面。

“老师，您知道我不是那样！”他何时自以为是了？

“你觉得你可以不用听我讲课，可以啊！那你回家去学吧！我去帮你办手续，明天你就可以回家！这一年你都不用来学校了，明年直接去高考就可以了！”一句话比一句话说的更重。

“老师……”程潇深吸了口气，红着眼睛，缓缓开口，“我知道错了……您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

“好。”像是认可了程潇的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