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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中篇 指鹿为马

楼主:南河南  时间:2019-10-28 18:35:33
晚饭李森林带着王敏去了郝主任请他的那家凉面馆。雨后的南山显得更加葱茏,王敏随意扫一眼南山,话题又转到她家最近的生意,愁容满面道:“如今,爸也后悔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县城开那个皮鞋店。”李森林将目光从南山收回,表现出对未来老丈人的关心问道:“生意做赔了?”王敏叹口气说:“真做赔了,是自己无能,怨不得别人。竟是让人……活生生要逼死了。”李森林问道:“在家里干着好好的,干吗非要去那里?”王敏说:“还不是网购给闹的。这一两年经济又不大景气,爸在市里的店做不下去了。爸去考察了那个县,回来就要将市里的店搬过去。妈曾劝他,县城里我们人生地不熟,有个事儿也没人担待,闹不好老本也要赔进去。爸却一根筋别上了,说整个县城只有一家皮鞋店,他再开一家,专卖低档货,只要物美价廉,好歹也强过在市里硬撑。后来,真应了妈的话——那里人欺生,专拣软柿子捏。”李森林这次倒是认真地问道:“那里的人……怎么欺负你们?”王敏哭丧着脸说:“爸在县城十字街口租了三间门面房,租金、装修加进货,花了一百万还多些,哪知开业第一天,突然来了七八个地痞流氓,不打也不闹,一人霸一个柜面,专拣那贵的一双接一双试穿,却又一双不买,闹得想买的客人进不了店。爸无奈,只好报警。报了无数次不见有人来,一连报了三天,总算盼来了。来了不到两分钟,警察说你们开店,顾客就是上帝,人家买不买是他的自由。只要他们不抢你的货、不砸你的店,我们也管不得。”李森林一惊,说:“不好,你们遭黑社会算计了!幕后很可能是那家已开张的鞋店。这情况,警察也不干净,和他们伙穿一条裤子。”王敏回道:“可不是,爸也这么想。那家店就在街对面,楼上楼下,营业面积比我们大了许多。后来才听说,以前也曾开过几家鞋店,全是没几天就关了门。”李森林皱起眉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斗不过他们。不如趁早收手,晚了损失更大。”王敏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痛。就是现今撤店,损失也要五六十万,爸是咽不下这口气。”李森林说:“咽不下也要咽,鸡蛋硬要去撞石头,有几个好下场的!”李森林很想拿自己做个现实的教材,咽了咽口水又憋回去了。
楼主:南河南  时间:2019-10-28 18:35:33
夜里在出租屋里李森林欲火又上来了,偏偏王敏心事不在这上面,虚以应酬了一会儿,李森林也没了兴趣。天刚亮李森林就起床穿衣服,王敏说:“趁着凉快,再睡会儿吧。”李森林回道:“不早了,我还要去工作呢。”王敏看看表问道:“你们不是八点半才班的吗?”李森林只好坦白道:“我换工作了。”王敏一个激灵坐起来,盯着他问道:“什么工作,要这么早就做?”李森林晓得这层窗户纸早晚要捅破,只好将他被贬为清洁工的事和盘托出,只是隐去了吴月梅那双媚眼。可女人毕竟有女人的敏感,王敏马上就问道:“那女人……很漂亮吧?”李森林立刻窘红了脸,讪讪回道:“一般般吧。”王敏冷笑道:“一般般?一般般就值得你一个本科生为她去做清洁工?李森林,你挺高尚啊!”
楼主:南河南  时间:2019-10-28 18:35:33
李森林晓得不讲清楚他走不脱了,想了想说:“给你讲一个故事吧。那年,我小学六年级,因为发育晚,长得又瘦又矮,总遭学校里大同学的欺负。一天上体育课,班里那个块头最大的秦胖子逼我去给他买矿泉水,而且还不给钱。我不去,他骂我,我回了他一句,他就拿篮球砸到我脸上,鼻子当时就出了血。体育老师过来问怎么回事儿,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秦胖子指着篮板架说我磕在上面了。我说不是,是他拿球砸的。秦胖子说是他自己磕的,这么多同学看着,不信你问他们。体育老师就问周围的同学,那些同学有的怕秦胖子,有的是他一伙的,全帮着秦胖子说话。体育老师听了批评我说,李森林,你太不诚实了,明明自己磕伤的,怎么好意思陷害同学?挨了打,又换来老师的批评,再瞧秦胖子眯着眼偷笑,那时我肺都要气炸了。”王敏听了不得要领,眨着眼问道:“你给我抖落出这个陈年的烂谷子是想告诉我什么?”李森林说:“也许,你还没体验过有理讲不清是什么样的滋味。当时,秦胖子打了我,若是理直气壮地对体育老师说,就是我打了他,不服也可以来打我啊!真这么讲了我也不会那么气愤。因为他比我强壮,打不过他是我没本事,我也认了。偏偏他那么无赖,打了你还能铁口铜牙反咬一嘴,你有理没处讲,只能将打掉的牙往肚里咽。当时,连撞墙的心都有了。可惜,你没体验过那个鳖屈的滋味。”王敏想了想说:“我爸现时的处境,是不是就这个滋味?”李森林拍着床帮喊道:“对啊,你终于开窍了!”王敏忙捂住他的嘴说:“你小声点儿行不行?”李森林就压低八度继续讲道:“下体育课回到教室,我越想越觉得窝囊,怎么也咽不下那口气。放学的时候,我在书包里藏一块半截砖,预先埋伏在他家那条胡同口,等他从拐角处刚露出头,我一砖头砸在他脸上。当时就将他放倒。看着血从他鼻子里流出来,那个憋屈啊,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心思没放在听故事上的王敏听到这里还是“哎哟”了一声,叹道:“李森林,原来你也这么无耻!”李森林说:“没办法哦,无耻只能用无耻来对付。”王敏听后眨眨眼不吭声了。
李森林因为给王敏讲故事晚到机关几分钟,吴月梅已穿上白大褂开始清扫楼层。李森林忙拿上工具跑过去。一层一层打扫到楼下,升起的夏阳也渐渐变得炽热。抬头间李森林忽见到王敏正与门卫打听着什么。王敏原定上午回去,两人说好的李森林做完卫生回来送她,没想到她直接找了过来,李森林已猜到她寻到机关的目的。
楼主:南河南  时间:2019-10-28 18:35:33
王敏见到李森林第一句话就说:“李森林,我现在就回去,你不用送了!”一边说着两眼向吴月梅瞄去。吴月梅便友好地向王敏笑了笑,因为出汗,脸色艳如桃李,将曾做过班花的王敏比得犹如芙蓉树下一颗狗尾巴草。王敏当时就变了色,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剜一眼李森林转身便走。李森林不敢懈慢,忙扔下扫帚追了出去。追到车旁,王敏已启动了发动机,李森林扒着车窗说:“你路不熟,我送你出城。”王敏挂上档,看都不看他一眼道:“不稀罕!快回去吧,那个狐狸精还等着你呢。”李森林说:“王敏,人不可貌相,她人真的很好,不是狐狸精……”
这话更激怒了王敏,眼睛里燃烧着熊熊妒火吼道:“她好,你怎么不娶了她?是我不好,我不如狐狸精,行了吧?”王敏一边说着,摇上窗玻璃,脚下一狠面包车忽地窜了出去,将李森林甩出一个趔趄绝尘而去。李森林站稳后望着面包车消失在街口,想想刚才说得话确实有些不妥,后悔的直想搧自己两个嘴巴。
李森林黑着脸回到机关大院,吴月梅还在等着他,见到他的脸色已猜出结局,低声道:“我不该向着她笑。”李森林没好气道:“你该向着她哭?”吴月梅戴上墨镜说:“趁双休日,回去陪陪她。”李森林不以为然道:“小孩子家耍性子,别理她!”
半小时后,李森林接到王敏的短信:李森林,从今天起,我与你一刀两断!李森林仍不以为然,想着过两天那窝妒火慢慢降温就没事了。晚上他给王敏打电话,提示对方已关机。他接连打了三天,总是关机状态,到第四天头上,他用办公室的座机试着打给王敏,王敏接了,一听出他的声音马上就挂了机。显然,王敏已将他拉入黑名单。李森林这才慌了,感到王敏不是在玩小孩子的游戏。
楼主:南河南  时间:2019-10-28 18:35:33


接下来的日子,失去王敏的李森林强打精神,一丝不苟干着他那份工作。没人的时候也不再躺在顶楼活动室的椅子上惬意地吹凉风,更多的是望着南山发呆。自那日王敏绝情而去,吴月梅与李森林保持的距离没再缩短一寸,清扫卫生时两人默契地干活,却很少有交流。数着指头就迎来夏天最热的季节,李森林还剩下最后一天合同就要期满,不知为何,他丝毫没有刑满释放的喜悦。这日两人打扫到四楼,正在清扫女卫生间的吴月梅将一块“正在清理,暂停使用”的三角塑料牌放在卫生间的门外,难得地向李森林笑一笑说:“歇会儿吧。”
吴月梅那双眼睛会说话,李森林已明白她的意思,随她进到女卫生间内。一人倚在窗前,一人立在窗口,清晨的风习习吹着,远处是被楼房隔断的南山。看了一会儿山,吴月梅轻声问道:“找到高枝儿了?”李森林心中酸酸的,苦笑道:“屎窝换个尿窝罢了。”吴月梅说:“走吧,飞得越远越好。”李森林心事重重道:“你呢?没了我这块绊脚石,冯满仓……是狗就改不了吃屎。”吴月梅的目光从南山收回来,望着李森林好一会儿才说:“李森林,你还没跳出火坑呢,心里却想着别人,你成圣人了。”李森林笑道:“我是不是吃多了?”吴月梅说:“我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写好了辞职信,今日……我就交上去。”李森林听了一愣,问道:“也好,树挪死,人挪活。只是……准备去哪儿?”吴月梅回道:“这些日子,我特别地想妈。工作这些年我也攒了一些钱,我要去找妈,天涯海角也要把妈找回来。”李森林看到吴月梅的眼睛里泪光闪闪,那不再是媚眼,更像天使的眼睛。李森林有一种想为她擦去眼泪的冲动,可还是忍住了。门外有人要入厕,扯着骂街妇人的嗓子催道:“还有完没完?要憋死人吗!”
楼主:南河南  时间:2019-10-28 18:35:33
贴了这么多文字,没有人不吝赐教吗?
楼主:南河南  时间:2019-10-28 18:35:33
这气氛让两人从天堂回到人间,吴月梅离开窗口说:“李森林,谢谢你。你让我看到希望,这个世界……原来还不是那么黑暗。”李森林更是无限惆怅,依依不舍望着吴月梅说:“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吗?”吴月梅突然伸出手将李森林脸颊上的一处灰尘轻轻抹去,笑道:“别那么生离死别似的好么?我会……一直想你的。”
那手细腻如玉,暗香拂面,李森林中电般颤栗了一阵。等他缓过神来,吴月梅已离去,外面早等不及的女人冲了进来,见到李森林狠狠骂了一句:“神经病!”
午休过后,李森林再做两个小时的保洁就可以下班,彻底解脱枷锁变成了自由身。他打扫到三楼男卫生间,将那块:“正在清扫,暂停使用”的塑料牌立在门外。这时候冯满仓从楼梯口去他的办公室,中午陪客户喝得半醺的冯满仓一扭头,见到正在水池边涮拖把的李森林。酒意未尽的冯满仓行长有自己的带卧室和卫生间的办公室,平日里哪屑在这样不雅的地方与下属并肩作战。此刻借着酒力迈过一尺高的告示牌,拉开裤链撒了长长一泡酒精度颇高的液体。不知是醉酒不当家,还是找事儿,那些淡黄的液体没有注入它该去的地方,反而在地板上四处横流。冯满仓边拉着裤链边向李森林命道:“嗨嗨,这里,这里……你这个卫生工咋搞的?给我打扫干清!”
李森林瞥一眼冯满仓,用拖把将那片被污染的地面拖了一遍,再想去涮拖把,冯满仓的大块头已堵在通往水池的二道门下。李森林并不着恼,将拖把杵在地上,目光掠过冯满仓的头顶仰望着天花板一只正在织网的蜘蛛。平日习惯了下属谄笑的冯满仓行长面对李森林的不屑怒火中烧,再加上酒精的助燃,竟指着脚下的鞋子说:“想走?先将它擦干净了。”
冯满仓穿着一双做工精良的皮鞋,李森林扫了一眼,认出是意大利的铁狮东尼。可惜珍贵的皮面散着点点尿渍,犹如美女遭到土匪的玷污。李森林转过脸说:“冯行长,我是行里的员工,不是奴才。”冯满仓嘿嘿笑道:“下级在上级面前就是奴才!”李森林突然笑道:“冯行长,您给上面擦过几次鞋子?”冯满仓一听怒了,咆哮道:“李森林,你敢嘲笑老子!”李森林说:“我没有。”冯满仓说:“你笑了!”李森林坚决否认道:“我没有笑!”
楼主:南河南  时间:2019-10-28 18:35:33
李林林嘴角翘起的笑意这次真将冯满仓激红了眼,指着李森林说:“李森林,你是真不知马王爷有三只眼?今日……不擦净这鞋,你就别打算出去。”李森林笑道:“冯行长,没听说过——狮子不与狐狸斗?”冯满仓瞪着被酒精烧红的眼睛问道:“你,你给我讲清楚……谁是狮子,谁是狐狸?”李森林笑道:“狮子……自然是冯行长喽,而且是河东狮。”冯满仓竟没弄懂河东狮的典故,心满意足道:“这就对了,我一个行长,你清洁工,天上人间隔着好多层呢,与你斗确实没意思。”李森林说:“冯行长,这话您讲对了。——您让让道儿,我还要干活呢。”冯满仓没动,喷着满嘴酒气说:“李森林,不是我想与你斗。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这个楼上,我说煤是白的,哪个敢说它是黑的!我看你是个人才,真心将你从免子不拉屎的山窝里提上来。你小子不知谢恩我不计较,他妈的竟然不知天高地厚,搧到我脸上来了。你晓得不晓得,你让我丢了多大的面子!”李森林拍拍手里的拖把说:“冯行长,你罚我做了两个月的清洁工,这一巴掌搧得也不轻,我们扯平了。”冯满仓却冷笑道:“你小子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有啥资格与我扯平?”李森林平静地望着冯满仓说:“冯行长,我咋看你不像行长,倒像个……演员。”李森林本想说:“像个无赖”,又不想过于激怒冯满仓,便将他从无赖升级到演员。在李森林的评价体系中,演员更像高素质的无赖,他这么比喻,算是高看了冯满仓。
冯满仓还真使出了无赖的蛮劲,堵着门就是不肯让开。正僵持着,神遣鬼使送来营业室孙主任。孙主任心急火燎专程来找冯行长,找来找去就找到卫生间。孙主任不知冯满仓正逼着李森林擦鞋,见到冯满仓和李森林以为找到了救星,急急喊道:“冯行长,营业室三号柜的机器坏了好多天,正赶上这几日代发工资,大厅里挤得水泄不通,再拖下去,客户就要砸柜台了。”只听冯满仓回道:“机器坏了也来找我,你以我是系统管理员?”孙主任说:“您发个话,放李森林过去不就解决了。”又听冯满仓说:“他去了,你来扫厕所?”孙主任不会为公事损伤自家脸面,嚅嚅道:“那……那,我再想办法吧。”
楼主:南河南  时间:2019-10-28 18:35:33
@重九2015 2019-10-11 22:09:14
顶!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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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多提宝贵意见。
楼主:南河南  时间:2019-10-28 18:35:33
孙主任想走却被冯满仓拦住了,两腿分开如凶煞的门神,指着脚下,又斜睨着李森林说:“想走?先把这鞋擦了再说。”孙主任毕竟在职场滚爬多年,一双经验丰富的眼睛在冯满仓和李森林之间穿梭了一回,马上就明白冯满仓的意图。便从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对李森林说:“小李啊,冯行长让你擦鞋是看重你。——机不可失,快去吧。”哪知李森林并不买账,身子没挪窝回道:“孙主任,这机会还是让给您吧。”
孙主任并不着恼,拍拍李森林的肩说:“年轻人,你是刚开船,离岸还远着呢,顶风驶船你几时才能到岸?”一边说着蹲下身,将冯满仓左脚那只意大利的铁狮东尼擦拭出它原有的光泽。李森林没料到孙主任会亲自为冯满仓擦鞋。来机关后他也与孙主任打过几次交道,感觉他这人还不坏。好一会儿才悟过来,孙主任忍辱负重也许是在帮他,便有些内疚地望着他脑后生出一半的白发。
再去擦右脚的时候被冯满仓摆摆手止住,笑道:“孙主任,你也知咱行还缺着一个副行长,我今日就向市行徐行长建议,由你补这个缺。”李森林看到孙主任一愣,余光飞速朝着他扫过来,脸上窘成了红绸布。
孙主任无声无息走后,冯满仓得意地望着李森林说:“李森林,你看到了吧?摇尾巴的狗有肉吃。”李森林说:“我宁愿当四外流浪的饿狗。”一边说着,转身打开北边的窗户。他知道窗外有一条避雷系统的钢缆,抓住它可以攀到楼下。李森林半个身子刚跨上窗台,冯满仓上前一把勒住李森林的后衣领,李森林晃了晃忙伸手抓住窗子的边框。冯满仓醺天的酒气喷在李森林脸上,恶狠狠道:“信不信?我这一把推出去,楼下马上就多了一个自杀的屈死鬼!”
李森林猜不透冯满仓的话里含几份恫吓,更不想拿自己的生命来赌尊严,苍白着脸回道:“冯行长,你放我下来。不就是擦只鞋,我擦还不行么?”冯满仓满意地松开手,拍拍李森林的脸笑道:“这就对了,你是死到临头才晓得转舵。”
李森林从窗台上下来,整整零乱的衣领,却没有去擦鞋的意思。冯满仓哪肯罢休,催促道:“磨叽个啥?擦啊!”李森林眨眨眼反问道:“冯行长,我答应为你擦鞋了么?”李森林的无赖更加激怒了冯满仓,气急败坏道:“流氓,敢耍老子!”一边说着一记摆拳重重地击在他的太阳穴上,下面一个勾腿踢在小腿肚上,李森林便像跤场上的沙袋,重重跌在生硬的马赛克地板上。冯满仓似乎回到了当年的习武场,上来又是一个飞脚踢在胸上,剧痛立刻传遍全身,豆大的汗珠从苍白的脸上滚下来。李森林虽与冯满仓个头差不离,但体重却似书生遇上了蒋门神。这时候他才相信,那些在行里听来的冯满仓曾进过武术学校,打折过师兄弟几根肋骨的故事并非谎言。
楼主:南河南  时间:2019-10-28 18:35:33
酒后的冯满仓痛扁李森林后仍意犹未尽,扯着他的头发按在地上,恶狠狠地说:“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我就不信治不服你!”
脑袋霍霍地痛,肋骨是割肉般地痛。李森林吸口长气,暗暗稳住神,两手扶地慢慢地坐起。冯满仓将右脚踏在李森林腿上,命道:“给我舔干净了!”李森林眯起眼,抬头看看冯满仓,缓缓地抱起那双沾着点点尿渍的意大利皮鞋送到嘴边。冯满仓翘起腿,正金鸡独立地得意着,没料到李森林两手抓着鞋子顺势一拧又猛地一掀,冯满仓失去平衡,“哎哟”一声便沉重地跌在地板上。李森林趁机从地上跃起,直奔外面洗手间,那里涮拖把的水漕下有修水池剩下的灰砖。李森林刚来到水池边,满脸杀气的冯满仓已从里间追出来,李森林趁他脚跟未稳,操起坚硬的砖块迎过去,手起砖落正砸在冯满仓前额上,毫无防备的冯满仓翻了他一眼便软软地贴着墙壁瘫软下去。李森林怕他缓过神来再落下风,又在头顶重重地补了一砖。没想这一砖立竿见影,就见他满脸开花,红的白的一齐流出来。李森林不由地慌了,弯下身在他鼻孔前试了试,哪里还有一丝呼吸,这才意识到出了人命,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闹出人命的李森林还算镇静,先去池边清洗胳膊和脸上的血迹,边洗边考虑下一步如何走。洗净了血迹,又整整凌乱的衬衣,带上门不慌不忙离去。他先去办公室,没见到吴月梅,揣着遗憾直接去了汽车站,在那里坐上去崖窝镇的城乡公交。车子刚出站,他便抠掉了手机的电池。
车到崖窝镇时夕阳已吻上西山顶,将大片的山影投在镇子上,阴森而又压抑。李森林穿过十字街,街口一角是他工作过四年零八个月的营业所。已过了营业时间,大门紧闭,李森林盯着门头上绿色的logo心头不觉酸酸的。营业所的隔壁是镇供销社,李森林进去直奔食品柜。卖食品的是一个每日里都喝得醉熏熏的半老男人。李森林在营业所上班的时候少不得来这里买零食,奇怪的是从没见他算错过帐。半老男人除了喝酒还喜欢给人看相,以显摆他熟读《易经》,精通《麻衣论相》。一日落着绵绵的秋雨,李森林来买方便面,百无聊赖的半老男人盯着李森林看了许久道:“小李子,你这个名字含了六个木字,可晓得玄机么?”李森林对自己名字的来历还是知晓一二。他自出生就体弱多病,是奶奶抱着他来到滴水观,捐过香火钱后从一清道长那里请来的名字。这样的雨天本也无聊,李森林想考考这个酒鬼老头的道行,回道:“我还真的不清楚呢,请赵师傅指教。”半老男人又眯着眼将李森林打量一番,解释道:“你水命,土克水,木克土,只有起个含木的名字才能镇得住土,方可保一生平平安安,无灾无病。”李森林听了一惊,果真是乡野藏名士,深山隐高人。不料半老男人又叹道:“凡事讲究个度,阴阳、五行之间相行相克,必得平衡才相安无事。你一个名字含了六个木,岂不是太过了?以后……怕要栽到木中。切记切记!”李森林听了笑笑,并不以为然。
楼主:南河南  时间:2019-10-28 18:35:33
李森林来到柜前,要了一瓶白酒和几样食品,半老男人结账的时候眯着红通通的眼睛不离他的脸,看得李森林心里直打边鼓——是追捕他的通缉令发过来了,还是这个会解麻衣相的醉鬼从他脸上看出杀气?
带着食品匆匆离开小镇,再往前走柏油路变做蜿蜒的小路延入大山深处。单身的李森林在小镇举目无亲,所里的同事又大多成了家,下了班便匆匆往城里赶,落单的李森林在调休的日子便独自闲逛,对小镇周围的山峰和溪流比家乡的路还要熟。走着走着天色暗了下来,一勾新月又早早升上东山头,将小路和山峦照得水洗一般清亮。
李森林的目的地距小镇有七八里的山路,山洼里临潭一座小小的寺庙。李森林从墙外没在草丛中的小路沿西坡爬上峰顶。好一个去处,顶上一块巨石,石面平如方桌。巨石下方是百丈悬崖,远处一线溪水在月色下泛着明灭的丝光,崖下是一片黑森森的林木。李森林想起供销社那个酒鬼老头的预言,才知一切全是命中注定。这崖当地人叫“仙女跳”,李森林曾从一个放羊倌那里听过一个凄美的传说。说是一个艳若桃花的女子梅娘,早早就失去双亲,一直跟着叔叔过日子。一日在山下采桑的时候被游山的太守看上,太守托媒人送来丰厚的彩礼,声言娶梅娘为妾。梅娘已与本村一个打柴的三郎订亲,贪心的婶婶收下彩礼劝梅娘推掉三郎。忠贞不渝的梅娘不畏权势,面对婶婶和媒婆的软硬兼施折断荆钗,誓不二夫。太守大怒,将梅娘关入寺中,罚三郎每日背石修路,饭又不给吃饱,想以此威逼梅娘就范。三郎在繁重的劳役和饥饿中病倒了,梅娘不忍三郎为她送命,便假装屈服太守,但提出一个条件,要太守放了三郎,并立下字据,永远免去三郎家的税赋和摇役,太守答应了。梅娘又说,我要去山上给双亲烧最后一次纸。太守也答应了,派两个得力卫士形影不离监视着梅娘。来到崖顶,梅娘平静地摆上供品,又给双亲烧过纸钱,理理头发,趁卫士一时的松懈突然冲到崖边,纵身跳下崖去。
一阵轻风拂过,似有幽香扑面,耳畔响起沙沙的声音。李森林揉揉眼,以为那个梅娘的幽魂随暗香飘来。再睁开眼,新月高悬,满世界月光如洗。李森林将身边的白酒和食品依次摆在青石上。他先打开酒瓶,举过头顶向着巨石边一株姿若少女,却又叫不出名字的树道:“梅娘,做鬼能与你为伴,死也值了。”随后他将几滴酒洒在树根旁,然后对着瓶口猛灌了一大口。
到了后半夜,新月偏西,李森林喝尽瓶中的白酒,靠着那棵少女树昏昏沉沉睡去。他打算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从崖上跳下去。他曾听说过,黑夜中自杀的人摸不着去天堂的路,只会掉进地狱,而他又不想去黑暗的地狱。
楼主:南河南  时间:2019-10-28 18:35:33
谢谢,读者不多,难得回复。
楼主:南河南  时间:2019-10-28 18:35:33


李森林醒来的时候,鲜红的太阳正从东方缓缓升起。他摸出手机,装上电池,打算在离开这个世界前给爸妈,给王敏,还有吴月梅留下点什么。手机放在面前还未来得及开口,铃声忽地响起,惊得李森林一个哆嗦。再看屏幕原来是王敏打来的,李森林不由自主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马上传来王敏哭泣的声音问道:“李森林,你在哪里?”李森林回道:“我在山上。”王敏说:“李森林,我以前的话……不算数,我相信你了。你砸同学的黑砖,你帮吴月梅……全是对的。”王敏的话有些语无伦次,李森林听得不大明白,问道:“王敏,你那里……出了什么事儿?”王敏抽泣着回道:“我爸……出事儿了。”李森林听了大惊,忙问道:“王敏,你别哭,说仔细些,——你爸,不对,咱爸……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王敏沉默了一会儿,忍住哭泣回道:“你还记得在县城那晚我对你讲的?我家的鞋店被扰得没法子营业,报警又没人理,我爸多了个心眼,暗暗塞给一个闹事的主五百元钱,那闹事的悄悄告诉爸,他们是对面那家大鞋店雇来的。讲好来闹事的每人一天两百,不许伤人,不许毁物件。以前他们用这个法子赶走了好几家外地商户。房东其实也明白着呢,但为了贪那租金,没人肯与房客讲透。爸又塞给那流氓五百,那人再给爸透露,对面鞋店……一半的股份是派出所所长老婆的。”爸得到实情,瞒着妈从市里雇了几个混混,每人给了钱,让他们去对面的店里用同样的手法干扰他们营业。没想……”李森林忘了来崖上的目的,大声喊道:“糊涂!他们可以做,你们想都不要想!”王敏又哭起来,说:“可不是嘛,爸雇的人去了没半日就被人家打了,还被派出所的人关了起来。又说……让爸赔偿人家一百万的营业损失,否则就给爸定下寻衅滋事罪抓起来。”李森林说:“咱爸钻进人家套里了。要解套可不容易。”王敏抽泣着说:“爸咽不下这口气,一个人趁黑摸到城外湖边,想一了百了……”李森林一听更急了,抱着手机急急问道:“爸怎么了?跳没跳湖?”王敏止住抽泣回道:“幸亏我与妈赶得及时,总算没让他跳湖。我们三人就抱着头在湖边哭,一直哭到天亮,太阳从湖对岸升起来。爸望着红红的太阳突然站了起来,说我不能死,我有那个混混的录音,还有他们来店里骚扰的录相,我要拿着这些证据去告他们。爸还说,再暗的夜也总有天亮的时刻!李森林,你快回来啊,我……我想你了。”
楼主:南河南  时间:2019-10-28 18:35:33
@ty_家有小朵朵 2019-10-15 22:09:25
继续顶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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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楼主:南河南  时间:2019-10-28 18:35:33
这时候太阳已高高升起,将火辣辣的阳光投过来。李森林这才想起来这儿的目的,黯然叹道:“王敏,迟了,一切都迟了。”这回轮到王敏紧张了,忙问道:“李森林,什么迟了?” 李森林拖着哭腔回道:“王敏,你听了千万要镇静。我……我杀人了。”王敏立刻在那边喊道:“李森林,你别给我耍花招,你心里……是不是还装着那个狐狸精?”李森林悲痛地回道:“王敏,我哪里还有心情给你开玩笑。我真的杀了人,我把那个罚我做清洁工的王八蛋给杀了。我现在就在崖上。王敏,永别了……”王敏这才急了,忙喊道:“李森林,别做傻事!你去自首吧,只要不判你死刑,不管在牢里呆多少年我都等着你。”李森林破涕为笑道:“王敏,你这话……可当真?”王敏回道:“李森林,我只讲一遍,你要是还不信,现在就跳下去!”
李森林没有跳崖去找梅娘,下山后去了他该去的地方。在审讯中他才得知,那一砖头没将冯满仓砸死,只是将他砸进了重症监护室。
九个月后,又是一个月季花盛开的季节。香山市中级法院的审判厅,审判长当厅宣判李森林无罪。从进派出所成为囚犯到宣判无罪,就像在梦中走了一回。听到这个判决李森林以为仍在梦游。他至今弄不明白,为何形势会突然逆转。几次庭审,所有的证人证言对他都是有利的。郝主任面对法官承认那日吴月梅遭到冯满仓的骚扰,办公室老杨、小杨,还有刘菊花也一致证明是冯满仓将吴月梅叫到他的办公室,还见到从办公室出来的吴月梅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甚至连那个并没在现场的营业室主任孙保国也一口咬定,看到了冯满仓正将李森林推向窗外。在庭审中李森林还得知一个更让他惊讶的信息,在冯满仓刑事附带的民事诉讼中,竟有人为他垫付了一笔巨款给冯满仓的家属,换得他们的谅解。
当庭被释放的李森林迷茫了。九个月前的一次指鹿为马将他抛入深渊,又一次指鹿为马的庭审再次将他拉上岸。这日来迎接李森林的只有王敏,李森林在王敏的陪伴下走出审判大厅,多日未见阳光的李森林马上被耀眼的阳光刺得眯上眼睛,但还是醉心地仰对着灿烂的天空,喃喃自语道:“有阳光的日子真好。”
楼主:南河南  时间:2019-10-28 18:35:33
走下审判厅高高的台阶,李森林不由地四下看了看,他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像丢了一件东西,又说不出到底丢了什么。王敏似乎看出他的失落,撇嘴道:“别找了……那人她没来。”李森林已猜到王敏说的那人是谁,红了脸无言以对。倒是王敏不计前嫌,主动揭开盖头说:“那个狐狸精还算仁义。她让我转告你,——她要去找妈,就不为你接风了。还说,要你珍惜以后的日子,要好好待我……。”李森林总算找回丢失的东西,长长出了一口气。王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鼻子快要贴住鼻子问道:“李森林,你老实回答我——是不是喜欢上那个狐狸精?”李森林晓得不管他怎么回答都不会让王敏满意,还不如保持沉默。王敏也没要他回答的意思,自言自语道:“李森林,我不怪你。那双眼睛……如果我是个男人,也会被迷住。”李森林不想对着异性议论另一位异性,便调转话题道:“我的官司了了,你家那桩到了哪一步?”王敏说:“爸从县市一直告到省纪委,总算有了好消息——市纪委成立了调查组,那个派出所长已调到别的乡镇任职。”李森林念了声“阿弥陀佛”说:“苍天有眼。”
几日后,李森林回到行里办辞职手续,郝主任似乎无意中说道:“你出事后,吴月梅嫁了人,老公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大她三十岁,还是咱市行最大的客户,占了行里半壁江山。吴月梅刚嫁了人,那家公司和关联客户就要销户,这下徐行长慌了,两人秘密会谈了几次,总算将人家挽留下来。听说……人家提了条件,徐行长都答应了。”李森林不知郝主任为何要告诉他这些,但想一想,以前的许多疑问似乎全有了解释。
李森林拿着他的辞职手续下了楼,在机关大院意外地见到冯满仓。已是初夏,不再是行长的冯满仓仍西装革履立在院里,表情如做行长时一样的威严。见到李森林竟然没认出来,走近了突然附在李森林耳边神秘兮兮道:“告诉你一个秘密——煤是黑的,银子是白的。”
楼主:南河南  时间:2019-10-28 18:35:33
第一个中篇完。居然没人提建议和批评?接着贴第二个中篇吧。
楼主:南河南  时间:2019-10-28 18:35:33
佛前那柱香



葛根生从脚手架上滑下来的时候,脸部正朝着天空,下坠中他感觉那个过程特别的长,犹如他五十年漫漫人生。隔着纵横交错的脚手架分割出来的空间,他分明看到冬月灿烂的阳光也是破碎的。
后来,他听到一声沉闷的,犹如谷包坠地的声音,他的刚过一百斤的躯体已重重地砸在一片残砖碎瓦上。还好,他没有昏迷。刚开始背部钻心地疼痛,还能感觉到硌在后背和脖颈的砖瓦,渐渐地那些地方变得麻木,连疼痛感也消失了。他眨眨眼笑了,休息一会儿,他又可以上脚手架,挣那份每日一百六十元的工钱。葛根生不肯闲着,不是他喜欢上脚手架,而是他太需要钱了。前些日子媒人给儿子说下一桩婚事,初次见面就给了女方一万八。再过五十天就是春节,定婚还需六万六的彩礼。接下来是买房,女方已放出话来——乡下的房不算,要在县城置新房。葛根生辛苦了大半辈子,攅下的钱离完成儿子的婚姻大事还差着一大截。
葛根生是力工,村里哪家盖新房、修旧屋他就去帮工。如今帮工不是白帮的,随行就市都会给一笔辛劳费。葛根生人实在,干活肯下苦力,方圆十里八里的乡亲有了活都会请他。葛根生这次帮工做的不是民居,是寺庙,是佛居住的地方。葛根生又是信佛的,所以做起来就更加卖力。
随后众人围了上来,主持释然师父俯下身,望着葛根生关切地问道:“还好么?”葛根生憋足劲想坐起来,然而身体似乎不是他自己的,只得无奈地放弃了。释然师父忙按住他说:“躺着躺着。受了伤的人动不得。”一边说着,指挥众人小心翼翼将葛根生抬到一辆运送建筑材料的农用车上,准备送到县城的医院。临行,释然师父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慈祥地望着葛根生说:“菩萨保佑,葛师傅,你会没事儿的。”那会儿,葛根生感动得差点流出泪水。他微笑着向释然师父回道:“过不几天我就回来了,我还要给大殿上瓦呢。”而一向谦和的释然师父却没有笑,脸色是少有的忧郁。葛根生仰卧在车厢板上,身下铺着杏黄的禅被。临近中午的阳光晃得他眯起眼,但他还是看到光晕里的佛殿和红墙。
楼主:南河南  时间:2019-10-28 18:35:33
滴水寺离县城十七里,个把小时就到了县医院。从急诊室到CT室,再返回急诊室,值班的医生看过片子,又在葛根生的脖子上戴了一个颈托,然后说:“先住院观察吧。”听到这话护送葛根生的僧人和几位乡亲不由地松了口气。这时候葛根生的妻子火烧火燎赶来了,零乱的头发上还沾着几片碎鸡毛。去县医院的农用车走后,释然师父又派了一个做饭的小沙弥火速赶到葛家。正在鸡棚里收拾鸡粪的淑珍听说葛根生出事,当时就软在粪堆上,然后又压折了粪筢,起来后腊白着脸问伤得怎样。小沙弥回道:“我不清楚,葛师傅出事儿那会儿我不在场。”
葛根生的村子离滴水寺还有三里,离镇上六里,淑珍慌乱中找出手机,第一时间她想到的是儿子留住。留住有一辆红色的本田摩托,平日载着一包服装去撞集,也就是哪个镇逢大集就赶去摆摊。撞集的本钱她给的,两年下来却从未得过一分钱的回报。留住每日吃过了,抹抹嘴,骑上他的电驴便出家门。淑珍心下也清楚,儿子一年中去撞集的次数掰着指头都数得清,而在镇上泡网吧才是他的主业。
留住的手机是打通了,回铃久响着却没人接。来报信的小沙弥还立在鸡棚外,身边是一辆半新的电驴,见这情景道:“来时师父交待了,若是赶不上班车,就让我送葛婶去县城。”
淑珍在急救室见到脖子上套着颈托的葛根生吓了一跳,又埋怨道:“让你干活时悠着点,你总不听。这可好……自家受罪不说,钱也挣不到了。”葛根生苦笑着回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你打听打听,干这行的,哪个没从架子上跌下几回?”

楼主:南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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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9-08 18:16:18

更新时间:2019-10-28 18:3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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