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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现实小说《边缘世纪》——揭露时代风景下的残酷现实

楼主:木争V  时间:2019-12-19 13:26:19










第一节 妻子怀孕了


平安镇的雪下得正浓,一粒粒小冰珠打在石板路上,夜色清晨,石板路上跳动着的小雪珠,一上一下,挥动着小影子,发出“飒飒”声,大自然的音乐配合着大自然的舞蹈,演绎动人心魂的剧目。剧目里的情节会把房梁的雨水定格,会把地面刷得雪白,没有人欣赏的剧目,总会带给率先起床的人于惊喜。
“哇,昨夜下了那么大的雪”清晨,第一个起了床,往外探着雨雪的人惊叹着。
南方没有漫天飘飞的雪花,南方的人们把结成冰子的小雨珠说成是雪。
“我说,孟爷子,都下那么大雪了,就别去了,当休息一天”
床沿上,睡在一边的孟老婆子说起话来。
“不行啊,一天不去,卖的钱就少一天,别的人就多一天呢,我得去,得去……”
说着,孟大爷子赶紧下了床,慌忙穿起裤子,打起腰带子来。
“这全镇就你一个人起得最早了,起那么早,杀猪场也没个人影儿,去到,你不依旧要在那等?”
“我约好了姓李家那个屠夫,一起早起杀猪的……天那么冷,猪在那里,别冻死了,早杀早好啊”
“我说啊,你老头子还是别杀猪了,早起帮媳妇开店铺摆摊位算了”
“哎呀,你总是这样唠叨,儿子、媳妇,他们忙他们的,我忙我的,都互不相关的事情”
老爷子穿好衣服,刚要走,听得老太婆咳了几声,不免回过头来说道:“以后啊,少去种那些地,累坏了,又再外染上了风寒……”老爷子说着话,停顿了一下,不见老婆子回话,继续说道:“好了好了,我去杀猪,晚上带回猪心给你吃,吃了就不咳嗽了”
老爷子扔下一句话,开了大门,往雪白的黑夜里走去。
“李阿宝……阿宝……”
老爷子远远地看见李阿宝在杀猪场边蹲着,一堆火焰烧着李阿宝斑驳的双手。
“你来了多久了?”
“没来多久,刚把火盘燃起……这天太冷了,地上都结冰了”
说着,李阿宝站了起来,随手从地面拾起大环钩和尖刀,往猪圈那边走去。
“杀了那么多头猪了,你会不会害怕?”
年轻的李阿宝问着比自己年长的老爷子,老爷子并没说话。随后,李阿宝用大环钩,钩住一头大肥猪的嘴巴,大肥猪发出“呱呱”地惨叫声。
“快拉住它的尾巴”
老爷子发出全身的力气拖住大肥猪的尾部。李阿宝右手持着尖刀,一刀就插在了肥猪的喉咙里,大肥猪发出惊破天地的叫喊声,慢慢地,叫声变得脆弱,肥猪没有了力气,两人把肥猪拖到了杀猪池里。李阿宝把尖刀从猪的喉咙里拔出来,鲜红的猪血像水龙头的自来水“哗哗”地流出来。两人把肥猪吊了起来,开肠破肚。
“留个猪心我,我老婆子生病了”
说着,李阿宝笑了笑,两人把猪肉扛上了手推车,运到了集市,摆开来卖了。
“猪心还是卖掉吧,这个价钱高,镇府里那个高书记特别喜欢吃这个,咱们多给自己留些肥肉,可以防‘夜黑’(夜盲症)”
孟老爷子撇着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李阿宝继续说道:“那个高书记……计划办的一把手,他一句话,咱们多一根香火”
“那好吧”
谁知,两个人商量好的,到了晚上,猪肉什么的都卖光了。老爷子只好买了一瓶枇杷露回了家,老婆子咳嗽不止。
“老爷子啊,我咳嗽,枇杷露敢情是吃不好的,要不要出去打几枚针……”
说着老婆子又咳嗽了几下,老爷子听她这么说,心中免不了产生几点畏惧。
“我可能是挨不过这个冬天了”
“别说这样的话,你要对这个有信心,过了这个月,下个月天气就转暖了”
“要等多久,这个冬天才过去呀?”
“你看见窗外的那棵枣树了没,绿叶都快发芽了,不用多久就春天了”
老婆子看着窗外被寒风拂动的树枝,光秃秃的树枝映着绿色的霞光。原来这霞光是挂在窗台上,绿色的窗帘投射过来的。
“以后你要多想想春天,别总是想这冬天,春天暖暖的,满大地都是绿色的……多想想春天的到来,病就好了”
“嗯”老婆子仿佛看见了绿色的山花,红色的桃树……
“过了这个月,就可以上山种花生,种番薯去了”
被老爷子这样一说,老婆子心情也就好多了。这个冬天缓缓地过去,春天来临,老婆子的咳嗽病有所好转,但依旧躺在床上,孟辉依偎在老婆子身旁,说道:
“娘,阿霞又有了”
老婆子听儿子如此说,一头雾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儿子忙补上一句,说道:
“阿霞,您大媳妇怀上了孩子……”
老婆子这一听,真是不得了,忙起了身,下了地,东张西望起来,孟辉拉着母亲的肩膀,说道:
“娘,这里没外人,别人不知道”
“上次生完,不是扎掉了,怎么还生?”
“没错,是怀上了,昨个,她还在呕吐”
“嘘嘘……小声点,别给人家听了去,被大队(村委会)里的人知道了,可了不得”
“再过一个月,我打算带阿霞去山里头——她娘家那里躲躲,生了孩子就回来”
“这个月就去吧。阿霞肚子大了,会被别人看见”
“我们去了,这店铺怎么办?”
“你还管这个店铺做什么?我们家可以添一根香火,这是祖上积德”
“嗯,这个事要跟爸说说,看他什么意思”
说着,老爷子从外走进来,说道:
“你们说那么大声。可能早被人知道了”
“外面还有人么?”
“没人,我的意思还是去打掉吧,那么多孩子,我们也养不过来,肚子里这个也不定就是男孩,是男孩还好,要是女孩,那怎么办?现在都已经两个女孩了”
“上次生子勇的时候,去结扎了”老婆子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现在还能生,这是祖宗给我们家的孩子,肯定大有用处啊!”
楼主:木争V  时间:2019-12-19 13:26:19

第二节 逃生了的孟氏夫妇

孟辉夹在两老中间沉默着,两老望着他,等待他说话,良久,孟辉说道:“我打算下个月带阿霞去山里躲躲,把孩子生下来”
“好吧,就这么定了”
正说之间,外面传来敲门的吆喝声,阿辉走出去开了门,一见,是那村委会的计生女主任。那女主任手里拿着一支笔,睁着大眼睛。
“怎么那么久没把门开,都做什么了?”
阿辉被她这样一问,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吞吞吐吐,忙说到:“我妈生病了,在家里照顾呢”
“我说怎么去店铺找不到你……你媳妇一个人在那,又不懂这些事,只好把事情专程告诉你,是这样的,你老婆去年结扎的,到现在已经一年了,这个月你要叫她去服务站检查检查,这是上面的规定,你不去,别叫我们来捉你去!”
“好好,我知道了……我妈好点了,我就带阿霞去”
孟辉还没说完,计生主任扭了头离开了去,阿辉关了门,走了回来。
“不得了啊,明儿计生办的人就得要阿霞去检查肚子,万一被检查出来怎么办?”
“啥万一呢?去检查了,肯定能检查得出了”、
顿时,众人沉静了一会,老爷子立刻拍案而起,寂静的人群中“啪”的一声。
“往后山……”
老爷子只说了三个字,众人便茅塞顿开。
“现在家家都藏,我们也藏”
“什么时候出发?”
“就今天晚上”
“不,现在就准备!”
说完,阿辉就跑出去找阿霞,两个人在门房里收拾行李。外面传来“噗噗”的敲门声。
“不好,计生主任一定带人来了!”
“快从地道里去”
阿霞和阿辉往后院里走去,掀开一个锅盖,往土层钻了进去。、
“阿霞去哪里了?”
计生主任一脚把门劈开,站在门口,喊了几声,举起手,指挥着他的部下。
“你们俩守在门口,你们俩去后院守着,防止他们爬墙”
“主任,主任,您抽烟”
老爷子走过去,从口袋里抓出一包大前门牌香烟,托起双手,往那计生主任跟前送去。
计生主任斜眼看了看烟盒子,两眼一发亮,险些用手去接过一根,哪知他顿时说道:
“人要是跑了,我还抽个鸟烟……上面的高书记怪罪下来,主任我都没得当了”
正说着话,后院里的一个部下跑了过来,说道:“人往后山跑去了,我远远看见的,就是后山”
部下爽利地说着话,仿佛是日本鬼子进村的气势。
“后山是什么地方?”计生主任问道。
“后山都是开荒地”
“开荒地?”计生主任顿时被蒙住了。
“就是农民种地的地方”
“管他什么开荒地,回去报告高书记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说着,计生主任招手叫他的部下走过来,悄悄和他说了一下话,那部下听了后,走到老爷子面前,说道:“你们家违反了计生政策,要罚款,你们有钱没?”
“刚刚开的店,投资那么多,还没有收回来,现在还欠着外面的钱,我们哪有钱?”
“猪,你就有吧,老屠夫!”
说着,那几个部下往猪圈走去,四五个人围了那头大肥猪,绑了起来,用着棍子抬了出去。那老屠夫看得如此现状,直发傻得在那哭。那部下走过来,说道:“哭什么,你哭什么?我们这是公事公办”说着,那部下向老爷子递过一张纸来,说道:“这是把你家猪收归公有的单据,你签个名”。
那老屠夫听了这么说,哭声稍减了,接过单据,往里面看了看,在上面签了个名。心想:送一头猪,应该就可以多生一个孩子了。
“好了,回去吧”
计生主任往外面走去,一群部下跟着上了车,车子嘟嘟往镇政府开去,下了车,厨房的人对猪开肠破肚起来。
计生主任向高镇长报告了情况,一会儿,领导们开了会,决定明天深入后山,抓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孟氏夫妇。
计生主任打电话叫平安村村委会的村主任高四过来商量明天行动的事,计生主任说:
“这个事,镇领导特别重视,这是刹住‘逃生’之风的重要举措。你们要好好配合,首先,你得先回去摸清后山那边的情况,找找熟人,看有没有内线;第二,要准备好防护工具……哦,当然,我们这边的派出所会来人,你们村的那个鞭炮厂,叫他送几捆‘老四号’炸药过来,群众啊,就是要多吓吓,不吓,管不住他们……”
计生主任茫茫地说了一大堆,村主任高四边抽烟边思考着什么问题,也不知道计生主任说到哪了,只觉得计生主任顷刻戛然而止,站起身。原来那计生主任把一块早已包好的猪肉送到高四的跟前,高四碰到是一块滑滑的东西,忙抱住,笑道:
“哎呀!大主任,你多余了,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放心,以后跟着我们走,不怕没肉吃”
高四抱着猪肉匆匆回家打探消息去了。当天下午,高四就把好消息带了回来,说:我已经与内线联络好了,山上的道路都做好了记号,直通孟氏夫妇的住处,我们沿着暗号一直追过去,就能抓到他们。计生主任听了,甚是欣喜,说道:捉到他们俩,你是头等功。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镇政府的人就开始行动了,高书记临阵指挥,高书记说:党委书记特别重视这次的行动,我担任计生工作以来,一方面是很扎实干,一面是强化落实,现如今正是发挥我们作用的时候了,派出所来了六个人,按原计划分成三路,两个警察带四个镇里的人员和一个村里的干部,现在农村里的人素质修养低,比不得我们讲道理,他们要是造反,你们就用炸药!哪路人先捉到孟氏夫妇,哪路人奖励最大,现在行动!
三路人匆匆往后山摸黑而去,一路上,狗声紧吠,刚来到后山,却发现满山都是早起种地的人,镇政府的人慌了,这是怎么回事?孟氏夫妇住的地方就在不远的前方,要不要去抓?本来想来个突袭的,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境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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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赔了猪又赔钱,留下一根火种

这时,远远地,孟辉正在早起忙做,看见了镇政府里的人,而这时镇政府的人也看见了他。高书记忙一声令下:快把他捉起来。孟辉此时慌了,急忙大喊起来:警察来了!警察来了!警察一个加速,一把揪住了孟辉,孟辉只好叫苦。
山上的人看见孟辉被捉,伫足的人顷刻骚动起来,一位头发发白的老农提着锄头走过来,后面陆续跟着年轻的几个种地者,高书记急忙亮出炸药,高书记说道:
“你们别乱来,我们是公务人员,孟辉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我们是来捉他去结扎的!”
高书记大声说道:
“无论是谁,违反了国家政策都要受到惩罚,大家别动,这里都没你们的事”
此时,计生主任走过来,低下头,对高书记说道:“还有他老婆没捉到,怎么办?”
“捉到一个就算不错了,回去有个结扎也好,也好有个交差”
高书记带了头,一伙人押着孟辉下了山。把孟辉关在了“计生办”里的空房子里。门口派人守着,生怕孟辉跑了。
这边,政府里的厨房正是杀猪庆祝战果,打算吃完早饭,就派车押解孟辉去县城结扎。哪知县城里的人说结扎要排队,于是把孟辉的名字排在了第二天。
这天夜里,看守孟辉的人坐在门前直发傻地睡着了,孟辉把自己的上衣和裤子各脱下了一件,把两件衣服连结了起来,在窗户里打了一个结,绑了起来,孟辉勒着衣服从窗户往一楼爬了下去,逃跑了。
煮熟的鸭子飞了,本来准备接受上级嘉奖的高书记一肚子火,把看守的人员痛骂了一顿。自己心里想,如若放过孟辉,不向上级汇报,瞒天过海,欺上瞒下,一了百了;如若向上级汇报,就会接受上级的批评。高书记左右掂量,顿时拍案而起,不能就这样放过孟辉,这次失败了,以后更没气势了。拿了一张纸,提起笔一挥,写出了一张“奏折”,把“奏折”看了看,觉得很是自信,立马递给了党委书记过阅,党委书记看了,批了一个“酌情处理”,高书记看了这四个字,一头雾水。也不顾上级是什么意思了,接着自己草拟了一份关于查封拆毁孟氏夫妇店铺的公告。拿了政府的公章盖了下去,带了自己的部下,贴到了孟氏夫妇的店铺上。
关于拆除违反计生政策家庭户房屋的公告
孟辉(身份证号码:4432545345664454)与其妻孟霞(身份证号码:675674674674435)于1980年登记结婚,婚后生育两女一男,不符合再生育第四孩的政策情况。现已查明其妻怀孕三月有余,夫妇两拒绝做补救措施手术,现今躲藏在外,根据计生政策法,为了给予惩戒,现对其名誉下的店铺进行查封拆除,收为公有,特此公告。
平安镇人民政府
XXX年XX月XX日
公告没贴出去多久,消息就传到了孟辉的耳朵里,孟辉只好叫苦,为了保住家业,孟辉乖乖到计生办自首去了。高书记高兴异常,说道:“早知道如此,当初就直接发出拆房公告了,对待群众啊,还是强硬措施奏效”。
孟辉自首后,立刻就被安排去落实计生手术,医护人员把孟辉推进了手术室,模模糊糊,无数个灯光照在孟辉的身子上,医生把孟辉的四肢都捆了起来,孟辉觉得一片惊慌,想哭却哭不出来。医生说道:
“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怕?给你打多点麻药,一会你就睡着了,醒来后,就扎完了”
“医生,我不做了,呜呜……放了我吧”
“放了你?这由不得你,谁叫你违反计划生育的来?哎呀,你别怕,一会就好了”
孟辉听他如此说,心中更是难受,哭鼻着脸。医生见其这个样子,转念说道:
“哎呀,你叫孟辉吧,你不知道啊,我们干医生的啊,一个月就那么几百块钱工资,做一个结扎手术,就那么一百块钱的奖励,哎,这个手术不做不行啊……其实,我们也知道,做结扎手术很痛,非常非常痛……”
手术台边的医生,手拿着小型的手术刀,晃动着,孟辉被他这样一吓,急忙生出智慧来。慌张中,说道:
“你放开我的右手,我口袋里有,有,都有……”
医生帮孟辉解开了右手,孟辉匆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扎暗灰色的人民币来,医生看了看,说道:
“这还不够”
说完,医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继续说道:
“在上面签字吧”
孟辉借着手术台的灯光,模模糊糊看着上面的字体,一通也不知道写了什么,只见一堆阿拉伯数字“欠款500块人民币”旁边还附着汉字。
孟辉说道:“好吧,我签字……”
孟辉接过了笔杆,伸出手来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还按了手印。
“手术不用做了,但是麻药还是要打的”
医生往孟辉的手里注射麻药,孟辉晕晕沉沉便睡去了……
孟辉进了手术室,在手术室里给了500块钱给医生,保住了自己的命根子,钱去了,还可以赚回来,妻子顺利生产,产下一男婴,孟辉感觉欣喜,于是将这男婴取名为孟子欣。


春日黄昏,正是残阳西照,河道上,阳光红润润地铺在水面上。一群小男孩,赤着身子在河水里戏耍……
“你来捉我呀,来捉我呀……”河岸上,一个小姑娘正蹲在黄土礁边,嘻嘻哈哈地泼水给河里的一个小男孩。小男孩趟在河水里,踉踉跄跄地往黄土礁边来,刚到黄土礁边,小姑娘突然转身往回跑,在路上扔下一连串的话。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是来找我哥哥回家的……”
小男孩看着小女孩逃跑的样子甚是可爱,直发傻在那笑,并没有上岸追过去。小女孩见小男孩没追上来,停住了脚步。小男孩挥动着手,咪咪地说:
“你过来,你过来……我帮你喊你哥哥去,我不打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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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风筝飞翔的日子

说完,小男孩往河里游去,向另外一个男孩喊起话:“林峰……”那男孩把头转了过来,看着正在喊自己名字的孟子欣,子欣继续说道:“你妹妹林倪来找你了呢”,林峰抬起头,看了看站在黄土礁边的林倪,回转了头,向周边的伙伴们说:
“我妹妹来找我了,我回去了……”
听着林峰要回去,大家也就起身不游了。子欣看见大家都要上岸,便呛呛咧咧地对林倪妹子说:
“我们要上岸穿衣服了……你要看我们穿衣服吗?”只见林倪双手捧住眼睛,转了过去。
大家穿好衣服走在回家的路上,一个男孩发起话来。
“林峰,明儿你还来游泳吗?”
“可能来不了,我爸管我很严,刚放学没见我回家,就叫妹子找我哩”
“那算了,子欣,你还来吗?”
“我来,我当然来了;其实,我爸管我还更严呢,只是我不怕,他骂我,我就不出声,他打我,我就跑”子欣笑呵呵地说着。
“哎,你们真是没劲……我老爸从来就不管我呢……只要我不做坏事,他就不管我了”
“反正早点回去,晚点回去都一样挨骂……我还是晚点回去吧……我先到你们家玩玩”
子欣呆在朋友家里看电视到很晚,心想:是回去的时间了,等下爸爸肯定会骂我,打我了,然不回去又不行,等下妈妈也会找到这来的。
子欣往家里回去,走到家门口,隐隐约约听见父亲压得很低的声音在店铺里和谁争论着什么,“没事的……”另一个带些气愤的声音打断了孟辉的话语:
“你这罐头是不行,吃了以后,我就想吐,这个医药费你必须出”
“这卖出去那么多,都没人反映这种情况,怎么你的就不中用了……?”
……
争论还在继续着,子欣悄悄地,从小门溜了进去,刚上楼梯,被孟姐发现了,孟姐叫道:“子欣,你去哪里来?”而后又听见孟辉凶猛的声音:“子欣……”子欣没理会,逃跑似的溜进了自己的房间,关着门,不敢出来。不久,孟辉“哒哒”的攀楼声传来,紧接着,孟辉的喊骂声空寂地在家里响着:
“死老仔,养你生你是做什么的来,今天店里那么忙……你都死哪去了?”
孟辉骂了几句,停了嘴,又继续骂道:
“哼,养一头猪都比养你好……”
“咧咧”地气消了才罢。吃饭的时间,子欣还是不敢出来,肚子饿得呱呱直叫。随后,母亲孟霞的温柔声从房门缝里挤进来:
“欣,出来吃饭呀,你爸不在……没事了,你爸爸出去了……”
子欣心里一酸,无声地流起泪水来。子欣没出声,孟霞不息地劝着自己的儿子,子欣越听越是酸痛。
“我把饭放在门口了,等下你出来吃”孟霞说完一句话就离开了。
孟霞刚走,子欣就开了门,混混地吃起来,眼泪和鼻涕混着饭咽进肚子里去了。
几天后,子欣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看见林倪和林峰两兄妹在桥上放风筝。
“哥哥,给我嘛,给我嘛……”林倪撒起手,追着正在放风筝的林峰。
林峰看见子欣来了,就把风筝给了妹妹。林峰走到子欣的跟前,说:“来一起放风筝呀,把你的风筝拿出来呢”
“……我没风筝……“子欣说着,便低下头。
“没事,我还有细竹子呢,你回家拿些旧报纸来呀,我们一起糊,我还想给妹糊一只呢”
子欣欣喜地往家跑去,在家里偷偷地翻了几张旧报纸,溜了出来。随后,两个人便在桥头底下,制作起风筝来,林峰指挥着子欣,说道:
“把这骨架定住,定住……千万别松手!”风筝头制作好,林峰又问子欣:“你要一条尾巴的还是要两条尾巴的呀?”
……
两个人玩得好是紧张,有说有笑。风筝制好,三个人牵着风筝往桥头跑去。林倪妹子跑得慢,在后面喊着:“等等我,等等我……”
更多的伙伴见到他们在放风筝,也拿出自己的风筝来,有的两条尾巴的,有三条尾巴的……还有的是丝丝细细黏着一大堆尾巴的。风越吹越大,子欣的风筝却总是飞不起来,子欣还拼命地跑,风筝冲上去又跌下来,林峰在后面喊着话:“是尾巴太短了,放下来再接点尾巴去”,黏了尾巴还是飞不高,风筝直往一边倒,林峰又喊:
“左边太轻了,太轻了……”弄了半天才把风筝放到高处,“风筝打架咯”众人吆喝着。闹得可开心,把自己的风筝直往别的风筝撞去。一会以后,其中一个伙伴提议道:
“我们拉到河岸里去,在那里烤蕃薯哩”。众伙伴来到河岸上,拾了树枝,升起火。那伙伴又是说道:“你们在这等我,我去我家菜地里拔些吃的来”
一会工夫拔了很多,有红薯,有扁豆,有罗卜……林倪妹子更是挑皮,“子欣,子欣,我要吃鱼,你到河里捉鱼给我吃呀”。
子欣“呵呵”地笑:“大鱼可捉不到呢,捉一些小虾给你烤着吃,要不?”林倪耍着嘴皮:“我要大的,要大的……”
另一个伙伴又逗起林倪来:“我去捉些蛤蟆给你吃呀”。正闹之间,一个伙伴蓦然喊起来,“子欣,快看!你风筝的尾巴掉了呢”,那伙伴指着斜阳里的天空。
众伙伴向天空望去,只见风筝的尾巴往天尽头飘去,风筝头还孤零零地在风中颤动。大家都嘻嘻地笑着,子欣拎住自己的风筝跑起来,喊着的话语在风中飘翔“我的风筝不用尾巴也可以飞呢,不用尾巴也可以飞呢……”
夜色降临,半个鸡蛋黄附在天边上。大伙约定而后天一起钓田蛙,掏螃蟹。然后收着风筝就各自回家了,林峰说:“我们也回去吧,子欣,今天你的风筝是最棒的,收起来,过几天继续飞呢”
只见子欣呆呆地在那站着,并没有丝毫要收线的意思,蓦然间,他捏住丝线一扯,天空里,一只无尾的风筝往西天边坠去,风筝渐渐地消失在淡黄色的余辉里了。
楼主:木争V  时间:2019-12-19 13:26:19
(5)跌落的风筝

林峰两兄妹都惊讶起来,“子欣,你这是做什么?”子欣淡淡的微笑道:“我让她去追太阳呀”。
“风筝,风筝,快飞呀”
桥头上,子欣和林峰在斗风筝。子欣的风筝飞在天空上,影子一闪,差点把林峰的风筝撞了下来,那受伤的风筝在空中摆呀摆。桥上的林峰把线丝递给子欣,说道:“帮我照管好线索,我去修正一下风筝”,子欣接过风筝线,林峰随着线索往天空攀去,子欣喊着:“你去哪,你去哪?”一会儿,林峰的身影朦朦胧胧,消失在蔚蓝色的天空里去了。子欣还是喊着:“你去哪,你去哪……”
孟子欣心理一阵惊慌,蓦然从睡梦中骤起……
黑漆漆的一片夜色,寻不清东南西北,喘了喘气,恍惚听见“滴滴”的声音;坐在床上,伸手摸索着电灯开关,黑暗中,哒的一声,电灯开了,空荡荡的房间瞬间铺满了银白色的光线,扭头看了看在一旁的闹钟,俯身探手而去,把闹钟提到眼前,红色的秒针正一颤一抖地转着,定晴看了看,正是五点零一刻。翻开被子,双脚下了地,坐在了床头上,沉思了一会儿,俯身,两手伸向床底下,拎起在一旁的飞力鞋放在了自己的脚旁,拿起码在鞋桶里的袜子,轻轻甩了几下,把袜子套在了脚上,穿好了鞋,顶起脚,站了起来,缓缓往门的方向移去,走到门边,定了下来,伸手去抓门锁,轻轻地扭动着锁头;门“噔”一声,夜色的凉风从门缝里透进来,打开了门,慢慢地走了出去。摸黑下了楼梯,轻轻地开了大门的锁,走了出去。
街上,阴暗色的路灯一个接一个亮到街尾,街尾隐隐地传来狗吠的声音,响动着整个街道。子欣往街尽头走去,上了一座石桥,桥下流水潺潺,不自觉天空亮起了丝丝白曦,桥的远处跑动着挑扁担的农妇,丝丝晨光透射着农妇一上一下矫健的身子。子欣下了桥,走到了河堤上,在河堤上拾起白色的小石头把玩着。
河岸对面,一位妇女和一个小女孩正在河水里洗衣服。妇女半截腿浸在河水里,俯着身子,两手搓动着在急水里飘动的衣裳,一会儿,把洗干净的衣服直接撇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小女孩则蹲在河边,细细地洗刷着小件的衣物。
子欣站在河对岸,隔着急流波动的河水声,看着那小女孩,小女孩站了起来,伸了伸小腰子,甩了甩手,便也看到了在河对岸向自己挥手的小男孩。河水很急,水声很大,翻动着河床,水花在天空飞溅,小男孩喊动着小女孩的名字,声音渗透在哗哗的流水声中。小男孩俯下身子,把衣裤卷了起来,下了河。这时,对面的妇女放下手里正在搓洗的衣服,挥动着手,喊道:
“你别过来,别过来,小心被水冲走……”
小男孩会意了似的,便往河边趟回去,沿着河边往上游走去,走到一片宽敞的河床边上,这里河水比较浅,水面浮起一个个大石头,这是采石人架起的“石渡”。小男孩跳在石头上,小女孩在河另一边呆呆地看着小男孩的一举一动。小男孩俯着头,看着急急地流水冲刷着石头,头脑甚觉得有点晕,小女孩这时喊道:
“你别往下看,直接跳过来就行了,不用怕的……”
小男孩闭了闭眼睛,深呼了一口气,直接往河岸跳了过去。
“子欣,你真没胆,我闭着眼睛都能跳过去呢”
“我刚刚就是闭着眼睛才跳过来的呀”
“我看你都发慌了呢”
“是有点害怕,不过,我不是已经过来了么?”
“你那么早来这边做什么?”
“我奶奶在那边浇菜,我本想去帮我奶奶浇菜的,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你……”
“我在洗衣服——洗自己的衣服,你的衣服谁洗呀?”
“我妈妈在家里洗”
“我妈妈说在家里洗衣服要用去很多水,所以都不在家里洗”
“我妈妈说过段时间要买个洗衣机呢,以后都不用手洗衣服了呢”
……
两人说着说着,已经走到了那洗衣妇女的旁边,洗衣妇女回转了头,正提着一桶洗过的衣物往回趟,走到河边,放下桶,俯下身子去拣河边上放着的扁担钩子,把钩子钩在两个装满衣物的桶铨上,双腿一屈,腰肩一使力,两桶衣服便挑了起来,准备往回走。小男孩和小女孩跟在她后面,那妇女说道:
“子欣,你家里要买洗衣机了么?那好啊,以后把衣服放下去,一插电,衣服就洗好了,也不用那么麻烦了”
“妈妈,什么时候我们也买架洗衣机来呀?以后就不用天天来这里洗衣服了呀”
“买啊,不过你爸爸说要搬到城里去才买,在这里不买,省电也省水”
“你们什么时候要搬到城里去呀?搬到城里去有什么好?”
“妈妈说城里读书比较厉害”
“子欣,你家不是要分家吗?现在怎么样了?”
“我三叔娶了老婆以后,就说要分家了,我三叔什么都没,一成家,就说要分房子……”
“那你爸爸怎么愿意?”
“我爷爷说一定要分,我三叔老婆的妈妈打电话来催我爷爷快点分家,那次接电话还是我接到的呢……我们当然不愿意了,我爸爸说分了家以后,那个店铺也要挪动到新街那边去了,我爸爸说店铺在新街那边就赚不了钱……”
“那当然了,新街那边逛街的人那么少,在那边开店肯定赚不了什么钱的,那你爸爸是不是要老房子,而把新房子分掉呢?”
“新房子是我爸爸挣钱建的,我爸爸也不愿意,所以现在就闹僵了……”
“是哦,你三叔在家里什么都没有做,也没什么财产,怎么分呀?那分了家以后,你那一直没娶老婆的二叔跟谁?”
子欣听到这话,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我不清楚……”
“你二叔不是跟你爸爸吗?帮你家看店,以后他如果还娶老婆,再谈分家的事,如果不娶老婆,他老了,以后你们姐弟养他就行了……这样的事那么简单,搞那么复杂做什么”
“我不知道这些事,这不关我的事……”
说着说着,三个人走到了公路边上,那妇女说道:“你们别走那么出去,小心车辆……”
林倪偎依在母亲的后面行走着,子欣也跟在后面,子欣问:“你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星期不回来了,快考试了,他要留在学校里复习备考……”
正说着,一只断线的风筝从天空上飘了下来,风筝随着风在公路中央拖动,林倪欣喜起来,便跑过去,“有一只红色的小风筝……”
“你小心,小心车来了……”
话还没说完,风中掠过“叽叽”声,林倪躺在了血泊上……汽车撞在了铁栅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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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车祸夺走童年的友伴

“我的女儿,今年才十四岁啊……刚刚还在叫我妈妈的,怎么晓得现在就没了……”
林倪的母亲,跪在横行的马路旁哭诉,子欣失了魂一样地站着,没有动,路人越围越多,大人、老人、孩子都目睹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一会儿,来了警察,把现场围了起来,子欣隔在外面,远远地看着林倪沾满新血的头部躺在她母亲的手里,林倪的母亲,还在叫喊,摇动着林倪的尸体,林倪只是不动,静静地睁着大眼睛,像是一条死去的鱼,惊愕着这个恐怖的世界。
幽黑的气流笼罩了整个没有白昼的清晨,子欣引着漆黑的路回了家,四周充满了恐怖的身影,林倪的影子一闪一闪的出现在脑海里。子欣要发疯,却已是麻木,走回店铺,孟辉和店里的顾客正在讨论着林倪车祸的事情。
"你有去马路那边看吗?”只听得声音吞吐了一下“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小姑娘”
“听说她有来过你店铺买东西喔,还和你那个小儿子……”
正说之间,子欣孤身从外面回来,众人突然都把住了声音。子欣走进屋子里,店铺顷刻间又小声地响起了他们的议论声。
子欣心里一片惊慌,是吓出来的,便久久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一动不动,孟霞走过来,问:“欣,你怎么了?我说你不要出去玩,你就要出去玩,现在怎么了你”
子欣已吓得失魂落魄,并没有听到孟霞的说话。孟霞感觉不对劲,便转口安慰道:
“别怕,别怕,阿妈在这里,你不要怕……”
说着说着,孟霞便用手去抚摸子欣的脸庞。子欣还是一动不动。这时,孟辉跑了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昨天还是好好的,刚刚他去哪里了?”
“她刚刚跑去和林家的孩子玩,在公路上,他看见林倪被车撞了……”
“是吓到了,是吓到了,现在该怎么办?”
正在焦急中,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我的孙儿怎么了,怎么了?”孟子欣的祖母驼着背,挺着腰走了进来,她那镶在嘴里雪白的假牙一开一合地闪在黑屋子里,“我看看呢,我看看呢,欣仔,你怎么了?我是奶奶……”只怪子欣什么也听不到,一动不动的在那坐着,祖母复往门外走去,扔下一句话,“让他喝口白开水……”
“厨房那边有,倒点暖暖的来……”
孟霞的话还没落音,老婆子已经拿了一个小杯子,盛满了水,端了进来。老婆子把杯子往子欣的嘴巴靠去,子欣“咕隆咕隆”地喝下去几口,顿时缓过神来,便叫道:
“林倪被车撞死了……”
“没事,没事,林倪还在家里,怎么会撞死呢?”老婆子安慰着子欣,“没事,躺下睡一觉,准是你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早上又跑出去,才会乱想的,睡一觉就没事了”说完,大伙便安慰着子欣睡了下去。
一觉后,子欣醒了过来,便要往外跑出去,孟霞叫住了子欣,“你跑出去干什么,等下就吃饭了”
“我去找林倪玩”
“她家早就搬到县城里去了,你去哪里找她?”
子欣恍恍惚惚就相信了,便没有再出去。
第二天,老婆子走进子欣的房间,问:“今天下午奶奶上山种地,你也一起去,帮奶奶放花生种子,好不好?”
“好啊”
子欣便急急穿好鞋,跟着老婆子上山去了。
春风和日的下午,阳光西斜,暖暖的绿柳树成荫,一望无际的稻田栽种着无数小小的禾苗,阳光透过禾苗叶子照在田洼的小水潭里,水潭里映射着禾苗在风中摆动的舞姿,一位驼背的老人肩上扛着一个簸箕并携同一个小孩子走在田间的小路上,小孩子说起话来:“奶奶……奶奶,还有多远呀?我走不动了……”
“没多远了,就快到了,走过这条路就到了……”
“奶奶……奶奶,我口渴了,我要白开水喝”
老人便停了下来,把翘着的木箕从肩膀上放了下来,小孩子走过去,蹲了下来,从木簸箕上提起一瓶水,扭开盖子,举到嘴边,喝了起来。
“奶奶,我喝完了,你要喝吗?”
“奶奶不渴,我们得赶紧走路呢,今天我们要把那些地种完”
小孩子把瓶盖子扭紧,复放回木簸箕里。老人复扛起木簸箕往肩膀上翘。两人穿过禾田,走过河堤,往山上爬去。小孩子坐在地埂上,提起水瓶又喝起来。老人手把锄头,驮着背,掘去地里的杂草,然后抱着满木箕的石灰粉,分洒在土地上,接着提着铁锄在裸露的土地上,打起土坑子来,一会儿,一排排整齐的土坑罗列在土地里,老人说道:“欣,快来放花生种子啊”小孩子提起一袋花生米往地里去,蹲下来,说:“奶奶,这一个坑到底要放多少个花生种子呀?”
“一个土坑最多放五个……”
“哦”
小孩子嘴里答应着,手指却往土坑里放六个至七个花生种子。
“哎呀,欣仔,你怎么放那么多种子啊?”
“放多种子了,明年收成,一个花生壳里就不止两个花生米了,这不挺好呢”
“花生种子放多了,会减收成的,花生长不好……”
“哦,那我放四个好了”
“欣儿真听话,回去奶奶给欣仔煮花生吃……”
“奶奶,我把花生种子放完了,我去那边玩玩呢”
“你别走太远,我把这些土坑埋好,我们就回去……”
“嗯”
小孩子正坐在山间路旁的石头上,一群老人背着包袱,正迎着春风,从深山里走了出来,祖母放下手中的活,抬了抬腰,向那些老人打着招呼。
“放学了?”
“是啊”
背着包袱的老人笑了笑,边转着脸附和着祖母,边健步如飞地离去。子欣对此惊愕不小,便越过山丘,往那一小群老人的来路望去,只见空山道野,一条土路曲曲弯弯延向山间,几个水泥制的坟墙杂乱地附在山间里,并不见得什么学校,忙转身跑回来问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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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出特码了

“他们上的什么学呀?还是认字,算数吗?”
祖母转过身,似乎才意识到是在和自己的孙儿说话。祖母笑了笑,那笑容可爱而甜蜜,在夕阳的抚摸下显得如此安详。祖母振了振弓着的身体,向天空呵了一口气,气息蒸腾在夕日的阳光里;然后祖母扛起锄把,从地沟里走来,一摇一摆的身体,又使得夕阳的余辉一闪一现,走近地埂,对自己的儿孙说道:
“回家了,明天再来了”
“明天来,明天来,我和她们一起上学去,奶奶也一起去……”
“我不去读,天天上山种地,身体强壮结实”祖母顿了顿又说:“她们学的东西可不比你一样的,她们学那个东西生病了可不打针,不吃药的……”
“那……那我不去了”吓得子欣一阵寒栗。恰时,几个水泥制的坟墓映在眼前,在傍晚的紫气中,犹是怖人。
“奶奶,里面是什么东西呀?”子欣指了指那一堆水泥胚子。祖母素日疼爱自己的儿孙,什么事都愿和儿孙说的,这次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赶着路往回走,子欣怕被落下,走得比祖母还要快。
第二天,还是来山上种地,子欣看着那一锥子老人从远处赶来。子欣想了想,跑过去,拦在她们前面,歪着嘴说:
“我带你们去打针吧,屁股不会痛的,我都敢打……”
话还没说完,只见那一锥老人提高嗓子说着:
“哎哟,你不能这样喔,晓得罪上帝的……天阿爸……”
说着,晃着手,指指天,然后“叽哩咕咯”地不知在念着什么咒语似的,便消失在那条深远的山路里去了。祖母忙放下手中的活,厉声说道:“欣,你干什么?快回来”
子欣无趣,只好撇着嘴,坐在地埂上。祖母放下锄把,往地埂来,摸着自己儿孙的头说:
“傻欣子,你说别人,别人会打你的,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可利害了,皇帝都敢捅哩……提着长矛跟皇帝打……”
说着,祖母提起水罐子,仰起头,喝着水,祖母本已弯曲的腰身依旧硬僵着,喉咙里发出“咕咕”地喝水声,夕阳又一次敷在了祖母的身上,S型的身躯把夕阳的斜辉分成了两半。子欣半信半疑,口也干了,只好嚷着也要喝水。婆孙两人又一次走在了傍晚的斜辉路上。
“奶奶,你为什么不去读呢?”
子欣老爱问这样的问题,祖母总是不正面回答,歪着脸看了看晚霞西照的黄昏。
“那边的平安村,一村子人都读那样的书……我不读那样的书”
祖母的耳朵有点聋,说出的话总是那么大声。
夜色很静,街道上,银白色的路光灯一个接一个地亮着,几处昆虫在灯光的普照下飘动。子欣和祖母回到了家,走进店铺,电视里“嘀嘀”地响起“新闻联播”节目开始的声音。
“观众朋友晚上好”
“晚上好”
“今天是七月一日星期一……”
“今天的主要内容有,国家总理庆祝香港回归四周年……”
……
这时,孟辉从店铺里面走出来,对两位归来之人说道:
“很累了,快去洗澡吧,再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上学呢”
孟辉说完,便走到店堂中央坐了下来,只见他漆黑的眼睛直视着前方,油黑的短发往上挺着,脸上已长满了胡子,右手摸着柜台里的算盘,左手耷拉在柜台下面。
街道上静悄悄地,突然间,店铺对面的门“噔”的一声开了,黑漆漆地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后手搭着门,脸朝着孟辉喊起话来,沙哑的声音与黒夜连成一片。
“哎……就出牛,十五,你有没中喔?”
中年男子说着,便向孟辉这边走过来。孟辉的嘴微微地动了一下,险些笑出声来,说道:
“这期我都没有买”
孟辉的目光盯着那来人,来人这时已走近了孟辉的面前,说:
“我可惨了,我买的是十四……吊坏了,就算错了一个数”
说着,便举起了一只手,把手指夹着的一张单子放在了柜台上。孟辉用手拨动着单子,亲近了脸仔细地瞧着。一会儿,已有几个人走进了店铺,其中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嚷声道:
“买包红玫烟”
孟辉看了看男子的眼神,低声问:
“你买了什么?”
那人顿时拿起放在柜台上的烟,说道:
“不要讲了,不要讲了……今天我看中了特码都没有买”
说着,那男子拿出一张叠得结结实实的报纸,哆嗦着翻开报纸展在柜台上,他用手点着上面的一行字,上面写着:
今期白小姐特码提示:月未出梢月未圆,星光点点影团团。
欲问今朝风河运,便在晓拂寂寞时。
一行字,整整地码在画像女子的正胸前,那人挥动着手指,嘴里同时念道:
“你看前面一个‘月’,后面一个‘圆’,合起来不就是‘月圆’,月圆不就是十五号么?”
孟辉便盯着看去。那人已撕开手里的烟盒,踉跄着,匀出一根香烟,抓进嘴巴里,眼睛斜斜地看着柜台上的报纸,两手捧着嘴巴打着火机,一会儿,嘴角“唽唽”地发出吸烟声,扭着嘴斜斜向上一喷,一大团烟气便弥漫在了空中。不一会儿,店里已有更多的人,大部分是来买香烟的,说的也是关于“六合彩”的事,闹哄哄的好一阵方渐渐散去,随后又络绎不绝地来了一些买其他日用品的顾客。
方近十点左右,一个穿着绿色衬衫、长黑裤、黑色拖鞋,背着蛇皮袋的人便会趔趔跌跌的从黑色的夜走出来,他叫富银,半高着身子,脸也是油黑黑的,无头苍蝇似的冲进店铺,一走进来就喊到孟辉的名字。
“辉,不得了,搞杯酒来吃了喔”
说着,就已坐在茶几边的一张长凳子上。孟辉见了是他,也没起身,脸还是笑了笑,才说道:
“你在别处吃过了,才来我这边吧”
“没有喔”
说着,富银架起腿,从口袋里匀出一根烟,夹在手里,手肘顶在架起腿的膝盖上,半驮着身体,烟头在嘴边玩着,并没有点火;然后沉思了一会儿,恍惚做梦一般的话脱口而出。
“没错,还要弄几条咸鱼来”说着又停顿了下“我屌,没有菜了,前几天买的熏菜又吃完了”没等别人同他接话,自己放低声音又说道“我屌,没钱喔,吃咸菜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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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醉汉子,一个人的生活

这时,孟霞像是闻到他声音似的从里屋走出来。
“富银,咸鱼都六七块钱一斤,和猪肉的价格差不多,你这样的生活算不错的了,哪会没钱?”
“鬼屎,两三天就吃那一样菜,吃完就来买,怎么比得你们?”
“怎么晓呢?一个人什么东西弄不着吃,想吃什么就弄什么东西吃,不比我们,大杂家的,都要合著来”
“哎,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苦喔”
孟霞没有接着话,便往外走去了,拿起扫把,准备扫地。孟辉正坐在店中,清算一天的帐目。一会儿,便蹲下去,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四方形的盒子,放在柜台上,然后向富银说道:
“今天喝一杯就好了哈”
这时,富银已走到柜前,眼睛并不向盒子里望去,只伸手往盒子里摸去,嘴里念着:
“这回再弄瓶有奖的来哈……”
说着,已提起一杯来,便坐回原处,用手劲力地打开杯盖子;然后身体沉伏着,眼睛往杯盖底下瞧去,反复亲目了几下,又往灯光方向照了照,然后说:
“没有的了,没有的了……上回开着有奖,这回没有的了……”
孟辉急急地走过去,把手伸向富银,“我看一下呢”,说着已接过杯盖子,斜起杯盖子反复地看着。
“是没有喔”
然后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干自己的事了,只听见店堂里面传出话来,还是孟辉的声音。
“富银,你吃这酒算比较高档的了,平常人都吃不起这个”
说话之间,富银已喝下去半杯酒,呵了一口气,然后又说:
“哎,没什么了不起,只是上山扛回几根木料后,振奋……振奋精神,哪天吃不下这酒了,也只好躺到山里去了”
说着又把另半杯酒喝了下去,顿了顿,厉声地说着:
“辉!还要搞杯来,一杯都不过瘾……是喔!快点快点,你不要怕我不给钱你”
说着便从胸前的表袋里掏出钱来,翻了翻,又举起来,“你看,还有一张五十块的”
说完,顺手又把钱塞进自己胸前的表袋里。孟辉已经从柜台下拿过来一杯酒递给他。
“好了,好了,吃完这杯就回家去了哈”
“阿辉,你放心,我没事的,我没事的……”
富银又喝了半杯,见没人和自己说话,便又自言自语地说起话来,“阿辉,你要感谢你老婆喔,没你老婆,这个家庭是不行的。你老婆,从早上七点就开门了,现在又同你搞到晚上十一点多才睡,你要感谢她,要感谢她……”
见没人回他话,自己又厉声说:“辉!”。这时,孟霞已呆呆地望着里边,眼睛晶晶的,似乎已含了几滴润色,想说话,最终还是转回头去干自己的事了。这时,子欣的祖母已从里头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碗,把碗轻轻地放在桌边,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大。
“富银,这里有碗红薯水,就只剩下一碗了”
“姑婆,你吃,你吃”富银也加大了声音,向着祖母的方向喊去。
“我就是不敢吃,这几天腰拼命痛,肚子又不舒服,你吃了它,你吃了它,吃了快回去了,在路上小心,在路上小心……”
“好,姑婆,你放心,你放心……”
富银说完,便走出店门,往外大大的吐了一口痰子,复走进来坐着,回头点了点正在一旁站着的孟子欣。
“你要照顾你妈,照顾你奶奶……”。
说了半日方罢,最终向孟辉说了一句:“我要走了”,从口袋里掏出钱,把那张五十块的给了出去。找了钱以后,把买的物品装了装,也不再说任何话,背起蛇皮袋,踉踉跄跄地走出店铺。
富银刚要走出店铺,却被一阵自远至近的摩托车机动声挡住了。摩托车 “嗡嗡……”地响着,在店门口响了好一阵才停了下来。
“老表,是你,好久没见你了……”
声音是从摩托那边传来的,听到声音,富银本已垂下的头抬了起来。摩托上坐着三个人,尾坐的两个下了车,随即为首开车的扭了钥匙,也下了车,只见他满红着脸,一阵瘦瘦的瓜子脸,像是京剧里的老大头。
“哎!是你……你最近干什么来了!”
富银回着话,却没有丝毫想要再搭下话去的意思,于是抱头就要走。那人下了车,便踱了过来,要拦住富银。
“那么快走干什么?不喝一杯,你是我的老表,怎么就这样走了呢,来,来……进店里来”
显然那人也是喝了酒的,醉熏熏的样子,张口也是胡言乱语。富银虽也喝了点酒,却显得比他清醒得多,富银还是欲走的样子,便放口说:
“我家里还有事情,要先回去……”
“你能有什么事情,来,来……今天我请你,请你”说着又加重了语气“你给面子不给,给不给?”
说得富银也似乎不好意思了,然后说了一句“就聊聊,不喝酒,不喝了”,说完,便跟随着他们复往店铺里去。富银坐回了原来的位子,那人乱七八糟地叫喊着:
“先拿包烟来给我家老表”
“要什么烟?”孟辉问道。
“白红玫,好一点的来给我家老表”
“好一点的烟就应该金装的来”孟辉回着话。
那人,吞吞吐吐,挪了挪嘴巴,犹豫不决,想说话,似乎又不知怎么说,最终还是说了。
“好!就硬包红玫来……那么久没见我老表哥了,应该给包好烟给他”
说着,那人付了钱,便抓着烟伸过给富银,富银伸手去要,他却始终把烟停留在半空,然后又说起话来。
“老表,我们可是亲房,你的舅姨是我老妈的妹妹,我们可是亲房,你可要记得你这个老表……平日里,别总是跑到山上去砍木材,把整个山都砍光了,要留点时间多看看我们这些老表之类的兄弟……别总是一个人住在山上,山上有老虎,会吃人……听说那边还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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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祖母生病了

那人叽叽咕咕地说个没完,富银听得有点不耐烦,低着头,小声的回复:
“你的烟,我不要了……我不要了,我吃不起你的烟……”
那人只顾张口说话,似乎又好像听见了富银的话语。
“这烟给你,给你……”
富银接过了烟,准备要撕开来抽,那人又劈哩叭啦地说起话来。
“富银”那人伸出手去,好像是要阻止富银撕他给的烟,“你老爸,老妈死得早,你别总是不注重自己的身体,把自己搞垮了,你一个人……有谁去埋你……”
富银最终听得不耐烦了,把刚要撕开的烟又递了回去,说道:“你的烟,我不要,你的烟我不要了,你拿回去”
那人哆唆地把烟拿回来,转回身,走出去,搭上摩托离开了店铺。
这边,富银在向店里的孟辉解释着:“这人……我老表,他看不起我,哎,老表都看不起我啊……”
说完,自己方拎了包袱离开了店铺,往黑夜里去了,黑夜里复响起他的喊叫声,像是在发泄心中的郁闷。
富银刚走,祖母又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碗饭,饭面上盘着几块肉和几片青菜,祖母自言自语地问道:
“富银去哪里了?我说这碗旧饭给他吃的呢!”
“一碗旧饭,你不会自己吃啊?”回话的是孟霞,祖母回答道:“我这几天就是吃不下饭,不然我不吃掉它”
“你那些山地不要去种了,在山上晒得那么累,喝水都喝饱了,哪还有胃口吃饭?”
“那点地不种,怪可惜的……多好的地,荒掉,多可惜呀!”
“种种种,那点地种了,能种出几个钱来?你没事做,就坐在店铺里看看店,又不用你忙什么事情,看着店里的东西,也不至于被别人偷东西……”
“我……没有耐心看店喔……”
祖母小声的回着话,就走进屋子里去了。
第二天,祖母果然食欲不进,反复呕吐,开了几副药,病情都不见好转,一家人围在一起商量对策,有说转到省城大医院去的,有说,吃中药慢慢调理的……正在商量之间,孟霞说:
“明天去问问北村的仙姑,看看她怎么说”
次日,孟霞提着水果、鸡肉之类的祭品往北村仙子房去了。走到仙子房,迎面而来,已嗅到香火暴竹烟气的味道,两扇迎合的四合院大门隔住了视线,门前贴着的是张飞、关云的画像,门上的两个铁环静静地挂在中间;孟霞走上前,缓缓一推,门没有锁,开了;走进大门,有一道长方形的天井,正是阴天,显得天井也是一片朦胧。
天井中间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正在地上爬着玩泥巴,只见他脸面肥胖,耳坠驮大。继而,天井正对面有一间几平方米的小房子,一眼望去,两扇小门已是敞开着,里面隐约地坐着几排老人,中间一个比较胖的老妇女,独立坐着。
孟霞走进去,又见胖妇女的侧边立着半大不小的桌子,桌子放满了水果、鸡肉,再上面是插着两根正在冒着烟与腥味的大红竹,红竹的光映射着中间的观音画像。孟霞面带着笑容走进去,几排老人不动声色。孟霞等了一会儿,中间肥胖的妇女随即停止说话,仰起头,只见眼睛模糊地似乎没睡醒的样子,看见还在立着的孟霞,便动起嘴来。
“怎么了”
“我是想能不能先让我问,我家里还忙着事”孟霞面带着笑脸说着话,会意会意了围着的老人。
只听见那妇女说了几句话,其他老人也小声地说了几句“行”。随后,孟霞把提着的物品放在了桌子上,便坐在前头,孟霞继续说:
“我那老人家不怎么舒服,想问一问仙子是怎么回事”
于是那妇女开始闭起眼睛来,头微摇着,嘴也开始念着咒语,满屋子嗡嗡地响动着。不一会儿,那肥胖妇女骤然趴在桌子上,半刻钟后,方抬起头懵懂说起话来。
“仙子说了,你要采摘昨日南村田地里降落下的百会草,前日从土里钻出的六日藓……在七月七日,她二儿子结婚那天,把这些药熬成汤吃下去便好了”
“是要她二儿子结婚冲一冲,是吧?”
“嗯嗯,这是患儿太重造成的害处。”
孟霞说了几声谢,微笑去了。
祖母的二儿子年已三十,半个子身材,人形内向,做起事来认真仔细,只因为太过于仔细,整个人显得愚钝起来了。之前说了好多门亲事都没说成,而今听着自己不得不娶妻,也只得听从祖父安排,花钱买了一个,定于七月七日成亲。再说祖母这边,临病之期,不能下榻,孟二姑照顾之至,每日替祖母洗脸、擦身子,照顾上厕所等。
七月七日已到,家人突然告诉祖母说二叔子要结婚,祖母哄了一下,当真好了起来。这日乐得起了身,参加儿子的新婚仪式。却不知怎么的,孟二叔成亲后第三天新娘子就跑了,家里人又忙打官司告状。不想祖母这日卧病不起,孟霞又去问仙子,回来说:二姑没有嫁出去,二叔就结婚了,要先嫁得出去,才能娶得进来。二姑子听这样说,便跑到外省去了。可是依然不见祖母病情好转,只好送到省城大医院去,不出一星期,又把祖母接回来家里养着,说医院吵杂,不利于祖母病情,家里人一边照顾她,一边又忙着帮她准备后事。
却不知,今晚已是午夜时分,正是夏季微风拂夜,老古钟一摆一摆地摇着,屋外水龙头嘀嘀地漏着水,水流敲动着整个黑夜。子欣卧在床头上晕晕沉沉的,似睡非睡中,隐约传来祖母的声音。
“水水水……”
不一会儿,孟辉喊孟霞的声音刺破了空洞的夜。
“霞,娘不知怎么了,不知怎么了……”
黑夜里,只听见孟辉快速移动着脚步的声音,仅接着,又听见外面的房门一个接一个地打开声。此时,子欣方打了一个寒颤,从迷糊的心绪中醒了过来,起了身,往屋外跑出去。不一会儿,外面乱哄哄的,全家人都跑到了祖母的房间里,一起围着,看着祖母,只听得祖母嘴里念着:
“水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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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费钱费力的火葬场

孟辉满脸通红,眼泪晶晶地闪烁着话语。
“刚刚我在这里睡着……不经意,看到墙壁上晃动着几个手指,我转过身一看,是娘的手伸了出来,随后,娘说要水,我从桌上取了水来,娘却不喝……娘就一直这个样子了……”
大家正一筹莫展,孟霞突然“噢”的一声,说道:
“我昨天去问仙子了,仙子说妈喜水,只要让身子碰到水,病就好了”
孟辉忙出去扭开水龙头,水龙头里的水哗啦啦的流出水来,孟辉取了一个脸盆,盛满水,就往房子里端去,把脸盆放在了榻下。孟霞说道:
“快把母亲扶起来,让她洗洗手”
众人把老婆子扶起来,孟辉俯下身子,用毛巾给母亲洗了洗身子,然后再把老婆子扶到病榻下躺着。孟辉摸了摸老婆子的额头,发现额头是滚烫的。不免心酸起来,心里在想:这样洗一下身子,发热了,这如何是好?
正焦急中,外面传来祖父的声音。
“王医生来了,让他看看”
只见王医生匆匆走进来,坐在床边,摸了摸祖母的额头,说道:
“怎么烧得那么厉害?”
王医生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水来,给祖母打了几针,烧也渐渐退了。大家看了相安无事,也就去睡了,孟辉担心自己的母亲,便在床边守着。
夜色正浓,房子里的老古钟响了几下,黑漆漆,房子里站着一个人影儿,影子缓缓向门口移动,房门突然被打开,月光照进阴暗的房门,铺在这人的脸颊上,只见发白干枯的瘦脸一览无余。
祖母缓缓地向厨房走去,她可能是饿了,也可能是渴了,刚没走几步,她便站住了,瞪着的眼睛往天井盯去,只见天井上重重的放着一副黑漆漆的棺材。祖母气冲冲地趟过天井,举手抬脚就乱打,嘴里还嚷着:
“你们是不是想我早点死,我偏不……”
孟辉听到声音,忙走出来,在月光下,看见自己的母亲站在棺材旁,不敢作声,其他人也从自己的房子走了出来。
祖母往厨房走去,走出来时,一手里已是抓着一小瓶引火用的煤油,另一手里抓着火柴。祖母走到棺材前,打开油盖子往棺材泼去。众人不敢上前去阻止,匆忙去准备一些沙子之类的灭火工具,生怕把房子给烧了。又见祖母划了划火柴,黑色的天井里,火柴“吓”的一声,着火了。祖母便向棺木点火,一会儿,熊熊的火燃烧了起来,这时祖母已没再闹,呆呆地望着火势。孟辉便看着情况,上前抱开祖母。几刻钟以后,棺木被烧成了灰烬,众人打扫了一下,便睡去了,孟辉担心祖母出事,便还是守着祖母睡觉。
本是同根生
第二天一早,孟霞像以往一样起了床,刚要开店营业,却听见了孟辉吵醒清晨的哭声,孟霞走到偏房,看见孟辉趴在床头上哭,孟霞站了一会儿,说道:“别哭了,赶快叫你兄弟一起商量准备后事吧”
“你去叫他们过来吧”
孟霞没把店开,直接打电话把三叔叫了回来,三叔把老村子里的季世叫了过来,季世对三叔说道:“你们孟家已搬出村子有二三十年了,如果你们要用村子里的祭堂,我还要回去跟村子里的老爷们说一声……”
“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想请你帮我们处理处理一下这样的事情,我们不怎么懂……”
“你们孟家……我觉得你们可以直接把老人放到火葬场去,选定个时间火化掉就行了……至于请客的事,你们直接在城里的饭店摆张桌席就行了……”
“这个出殡的时间?”
“我看了一下日表……就明天吧,天气热,放久了会发臭……”
“这几天你也天天来我们这吧……”
“这个行,没问题……”
季世说完,忙回去准备出殡用的工具了,当晚来到孟家,已拿来了黄布、白巾、白色的衣服、三根竹棒,季世把物品给了三叔,说:
“红布是给你们家女人戴在衣前,用来去阴的;白巾是给你们家男人带在头上,用来去阳的;白色衣服你们家一个人一件;三根竹棒你们三兄弟,一个人一根,用来驱魔的,明天就护送老人家上路吧……”
“这些费用,办完事一起算哈”
“这个等办完事再说……”
第二日,火葬场那边来了一队仪宾手,敲锣打鼓干个不停;祖母娘家来了四个大汉子,并一些老人、妇女。老人手里捧着祖母生前的头像,孟辉上前去接过头像,领头往街尾走去,同路人跟着孟辉成一列走了出去,孟家其他人跪在店门两旁,四个大汉抬起了棺木随后跟着往外走;鞭炮手开始“劈里啪啦”地放起鞭炮来,孟家媳妇孟霞看见棺材出来了,呕声就哭,唱着悲痛的送歌。
“哎呀,老婆子,你就这样狠心走了呀,没给我们留下什么吃的,你怎么那么自私啊……”
棺材出了孟家店门,孟家跪着的人便跟了过去,排成一列,延续了整个街道,整个街道鞭炮声、敲鼓声以及孟霞的哭喊声打成一片……
棺木走啊走,走了十里路,上了车,车停在了火葬场的一边,棺木搬了下来,家里一群人,孟霞、孟辉、三叔、二叔、二姑子、大姑等都站在一旁。一会儿,火葬场里面走出来一位妇女——
“哎呀,哎呀,怎么现在才来呀?”
大伙回转了头,看着那妇女匆匆走了来,那妇女扎着辫子,年纪四十岁上下,穿着一双球鞋,脸上割着几丝皱纹。三叔走了过去,对那女的说道:
“事情已经都提前跟你说了,接下来都听你的安排”
“都说了,都说了……那就打开棺木先整理一下吧……”
“棺木都已经盖上去了,又打开来,这样不好吧”
“你们还没有整理好嘛,况且还要在悼念厅里开追悼会,也得开官啊——让亲友们送她最后一行”
“都听她的吧,这些东西只有她懂”
“这只是临时关上的,打开就打开吧”
“这个棺木是你们开,还是让我开?”
“这个我们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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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 谁来承担祖母的丧葬费

三叔和孟辉移脚分别走到棺材的两边,伸手把棺材盖打了开来,顷刻间,祖母清瘦的容颜亮在了日光下,一动不动,一伙人看了又忍不住哭了起来……那妇女蹲了下去,伸手碰了碰祖母,“这里都没有整理好……你们没有给她穿上寿衣……我给你们拿一件吧。”说着,便站立了起来,娓娓往里走了进去,走出来后,手里已垫着两件衣服——裤子和上衣。
“这个要多少钱?”
那妇女并没直接回话,蹲了下来,然后翻了翻手里的衣服,便说:
“这里还有一把梳子,这一件一百块,总共拿两百块了。”
说完,三叔从口袋里取出两张红色的钞票递了过去,那妇女接过钱,叠了叠,随手放进了下衣的口袋里,然后又说道:
“这衣服是你们帮她穿,还是我给她穿?”
“你穿吧,你穿吧……”
“给个红包她吧,驱驱邪……”
说话的是大姑子,三叔听了,又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红包伸给了那个女的。那妇女接了过来,随手又伸进了口袋里。她开始哆嗦着动作,卖力地翻动着祖母的尸体,一会儿,便把衣服包了进去,在包好的衣服上打了结。随后,她说道:
“瓦片要不要加几块去?”
“要的,要的,不然她一个人去了,会说自己头上没块瓦片的。”
“我们又没有带瓦片来?”
“这里有瓦片。”
说话的是孟辉,孟辉走到一边,蹲了下去,伸手把放在一边的瓦片夹了几块来,递给了三叔子,三叔子把瓦片摆到祖母的头顶旁。
“这些瓦片也不知是谁的?给点钱他,也不用多少。”
孟辉自言自语,然后从胸前的里袋掏出一小叠钱来,翻了翻,拎出两张小张红色的钞票,俯下身,把钞票盘到了那原本装瓦片的袋子,然后补充了一句,说道:
“给两块钱就好了?”
“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子了……就把他抬进追悼厅去吧,这个你们抬,还是我们抬?”
“你们抬,你们抬吧。”
“给个红包她们。”
三叔子听了,又从口袋里取出来一个红包伸了过去,那女的接过红包,随手放进口袋里,随处来了一个男的推了一辆车,把祖母推进了悼念厅。
悼念厅上,一家人在里跪了一个早上,中午在饭店里摆了饭席,下午回了家,孟霞继续把店门开了,孟辉坐在店台中央,店铺来了几个买东西的顾客,顾客便问孟辉:
“今天上午怎么没开门?”
“今天上午忙喔。”
“忙什么?”
“老人老[ 老:即死,客家话中,说老人去世,人们说老人老了。
]了。”
“哦,还不知道呢?”
孟辉顿了顿,说道:
“哎呀,你还真不知道呢,在那边,什么事情都在那边办了。”
“是啊,其实就是把那里当作村里的祭堂了……哦,原来是这样……”
“哎呀,那个花费真……那边的那个妇女,干一天就相当于我们干十天……”
孟辉说着话,开始摆动他的手指,“那个什么什么布,那个什么瓦片、梳子全部都要给她钱……她帮我们动一下又要发红包给她……”
“什么布?什么瓦片啊?”
“就是在进行火化前,说老人家要几块瓦片放在头上,挡雨用的。”孟辉又摆弄起算数的手指,“还有那个梳子,说要带一起去梳头发……弄一件就要给他一百块……”
“那是,干那东西是软饭碗……不过做那种生意的人名声不好。”
……
正聊着,三叔从老村子里请来帮忙料理丧事的季世跑了过来,对孟辉说:“辉哥,辉哥,你三弟说要你过去算一下账?”
“算什么账?”
“我也不清楚,他说要你过去。”
“事情都是他一贯料理的,向我算什么账?老人家生前是我出钱养的,现在去了,又要我出钱……我冤枉不冤枉?老娘难道是我一个人的?我没空理他。”
季世顿了顿,也只好转身就走了。一会儿,祖父跑了过来,立在了店前,一脸涨红的样子,伸出他的手,摆动着,像是在课堂上教训学生一样。
“阿辉,刚刚你说的是什么话?养你这么大,你也不用这么来害我们,生前你娘是怎么对你的,你小的时候,贪玩,要坐在你娘的箩筐里,一起去收稻子,打稻子,你尽是要你娘挑了去……现在你倒好了,你娘去了,要你出点钱,你都不愿意了……”
“那个东西能花多少钱……”
“花不了多少钱,你也要去处理啊!”
“我的钱都花在我孩子身上了,我三个孩子读书……我哪里还有钱?”
“以前计划生育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去服从……现在说没钱了,你这不是自找的吗?”
孟辉没再出声了,低头静静地翻动着什么东西。孟霞气急败坏地走过来,对骂道:
“孩子是我生的,我要交他读书,你不交就算了,你说什么说,我的孩子,从小到大没要过你一分钱,现在你还想怎么样,你以后别承认你有孙子……”孟霞越说越来气,“你那三儿子,有什么能耐,刚娶老婆,什么东西都没做,就吵我们分家……”
“谁吵你分家,吵你分家?过年的时候,他们一家人过来帮你看店,过年了,你一个红包也没给他们,你……”
“包什么红包?一起住,一起吃,这些电费、水费不都是我们出的么?你还说,你二儿子、三儿子一直没有成家,这二十年来,不都是我们交的水费电费……”
“他们现在连个家都没有,搞得没家可回……”
“是我让她们不回家的么?是他们自己找的,我们一家人生活得好好的,现在她要来拆我的家,让我的儿子没书读,我肯吗?我肯吗?”
老爷子没和孟霞继续吵下去,转头也就走了。这边,孟霞还没消气,便对口骂起孟辉来:
“你的老头子,干了三十多年的杀猪狂,那么没人性,什么东西?你不敢应他,你就要应他,他一心向着那小的,你怕他干什么……”
孟辉也不出声,孟霞骂了几句也就不骂了。孟辉站起来,也有点生气的样子,自言自语说道:
“以前小的时候,家里买了一块豆腐都给他们吃,一点青菜也给他们吃……上次他生病了,我去照顾他一个月,把钱都花了……现在他还不知足……以为我会印钱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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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节 收破烂阿俭的美食生活

炎热的午后,夕阳的余辉铺在孟家店门前的一棵树上,树的影子长长地睡在店门前的摊位上,摊位上摆着香肠、辣椒、咸鱼……随着热气的蒸腾,食物的气息飘得满店铺都是,无数只苍蝇在摊位上缭绕、打转。
隐隐约约,收破烂的阿俭骑着他的三轮车,向这边摆过来。由于阿俭身体矮小,骑三轮车的时候腿不够长,所以每踩一步脚踏板都要把整个身体歪向一边,刚来到店门口,就喊着孟辉的名字。
“辉,要不要酒瓶子喔?全部都有字[有字:啤酒瓶上面刻着的字体,文中的阿俭是收破烂的,把收到的刻有字的酒瓶子卖给店铺,店铺老板用空箱子装满,可以退回给供应商,获得利润。
]的。”
“要是要,但是你不要搞那么多没字眼的来。”
“不会的,不会的……”
阿俭边说着话,边往后摆动着大腿下了车。把三轮车扶到店铺的一旁,驮着身子,把一天收来的酒瓶子全数卸下了车,款在店铺门口的一旁。随后,子欣跑进去拿酒瓶箱子,走出来,已经看到阿俭把酒瓶子整整地码在了一起。孟辉在店内嘱咐着子欣要挑有字眼的,阿俭在店外一句句地应着。子欣抬头望了望阿俭,只见他短矮的身体,一方瘦小的脸上面套着工人戴的铁甲帽,乍一看,好像是比自己还小的孩子,不免生有亲切感。
“阿俭,你这黄色的铁甲帽在哪拣的吧?”
“哎呀,戴戴就算了。”
说着,只见阿俭把套在头上紧紧的帽子取了下来,用手抹了抹头发。便蹲了下来与子欣一起挑刻了字的瓶子。
“好了,你爸爸说了,一个酒箱子可以放一两个没刻字的酒瓶子。”
说着,阿俭便两手从车上拎下四只没刻字的酒瓶子下来。这时,孟辉从店铺里急速走出来,对着阿俭说:
“阿俭,你不要放那么多没刻字的酒瓶子喔,我把酒瓶子退回给老板,他会不肯[不肯:即不愿意。
]的。”
“一个酒箱子放一个总行吧……”
“嗯嗯,放一个就好了,多了不要的。”孟辉停了停说道,“上次你放进三个没字的进去,那个老板都说了不要……”
子欣整整地装了三箱,然后一箱一箱地搬进仓库里去。子欣把瓶子搬完,便进柜台里拿钱给他。
阿俭接到钱,便算了算,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整包的钱来,只见那钱袋子是“六包一丁”方便面的袋子,阿俭从袋里翻出钱,一回一回地拨动着那一大沓一毛毛,一块块的钱来。
“阿俭,今天拣了那么多钱,不买斤白豆沙回去做餐吃?”孟辉挑逗着阿俭,说着话。
“一天能拣那么多就好了。”
阿俭回着话,然后包好钱,往外走出去,刚走出去,就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像是想着了什么事情,然后回过头,顿了顿,说道:
“对了,要买包火腿肠来吃。”
这时,孟霞从里面走出来:“阿俭,卖包六块钱的火腿肠给你,现在卖给你,收你五块钱了,最后一包了,很好吃的,一包总共十条,一条才五毛钱,很值的。”
“我只要一根,没零卖的么?”
“不零卖的,都是一整包一整包卖的,整天收破烂,那么辛苦,买回家去慢慢吃没什么的。”
“是就是咯,拿来吧。”
然后阿俭翻出自己的钱袋子,匀出一张五块钱的钞票,用手搓了几下,五块钱的钞票发出“唆唆”的响声后才递给孟霞。
阿俭拿起整包的火腿肠,撕开袋子,取了一根出来,放在铺摊上;继而把其余的重新包好,放进自己的包袱里;然后重新拾起放在铺摊上的火腿肠,用嘴咬开火腿肠表面的红油纸,用手再把它卷起来,白嫩嫩的火腿肠露了出来,他把火腿肠往嘴巴里伸去,又用手拨了拨,又伸进去一点,边吃边拨开红油纸,吃完以后,还在嚼着的嘴吐出一句话来“还要吃一根喔”,说着便又取出来吃了,吃完后,看了看还在手里的包装纸,阿俭先舔了舔留在纸上的肉丝子,舔完,把整块的油纸塞进嘴巴里嚼了嚼,“嘶嘶”地发出口水的声音,下巴“咕噜”了一声后,纸从嘴巴吐了出来,说道:
“你的火腿肠不好吃,我退还给你喔。”
“不好吃你都吃了两根,阿俭你真是的!”
孟霞回着话。阿俭沉默着,欲笑不笑的样子,一副甜甜的嘴脸,然后走出店铺,骑上三轮车,一摇一摆地骑出远方去了。
孟霞在后望了望,说:“别人天天一个人,一个人一个家,天天吃火腿肠都那么有味道,我们天天吃鲜猪肉都吃得没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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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 亲戚朋友共商分家的事情

说完,孟霞往里屋走了进去,刚走上楼,就见到了刚嫁过来一年的谢素素,今天刚受了老爷子的气,正无处发泄,现见到谢素素,破口就大骂。
“你不是要分家吗?分家还跑我这里来做什么,开我的电灯,洗我的热水,你以为我很多钱!你别以为你很了不起,这里的一切都不是你的,你滚回你娘家去……”
素素一句话没说,跑回自己的房间。这边老爷子看见了,大口回着话。
“洗个澡,你别那么大意见,兄弟合不来,要分家,这是正常不过的事。你搞得整个家庭不得安宁,弟弟结了婚,没有一个安稳的去处,你说你这像什么样子?”
“要分,你自己分去,别拿我上辈子挣来的家产,来分!我来这家二十年了,刚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现在有了点眉目,就这样来整我们,你这样闹,难道子勇、子欣就不是你孙子了,不是姓孟的人了?”
“大嫂,你怎么这样说,子勇、子欣读书,被别人欺负,我不是去照顾过他们,不然他们能安宁读书么?”
说话的是素素的男人孟三叔,孟霞听了这话,回道:“孟峰,我不是说你!”
这样闹了一阵,孟峰和素素在这个家不得安宁了,第二天就搬了出去。
不多久,孟家的店门口“哒哒”地驶来一辆拖拉机,拖拉机“哄哄”地冒着白烟,拖拉机在店铺门口停了下来,熄了火。在夜色的沉静中,拖拉机乱糟糟地下来很多人,男男女女都是中年人,孟霞站在门口,开始面带笑容,迎了上去,把那一群人请到了天井里面,大家伙在天井里摆着凳子坐着。
“难得大家一起来,不过这里都没什么地方可坐,应该到新房子那边去。”
“哎,在哪里坐都是无所谓的,我们都是来玩的,专门挑晚上来。”
“我们也不是坐很久,说说话就回去。”
“有什么话,大家一起说,都不是外人。”
“就是那个分家的事,也不能总是这样耗着,兄弟分家,很正常的事情,家和万事兴,我们今天晚上也主要是聊这些,你说这些家当都是阿辉开店赚来的,这倒是,但全部家产也不可能是阿辉一个人的,还有祖上的,对吧?”
“兄弟分家是很正常,但是要给个合理的说法啊,我还有三个孩子读书!”
“我的意思是这样的,我们这边拿出五万块来,给你们在老店这边建房子,那边新房子就让他们住,这样合理吧?”
“这个而后再说吧,那我要问一下,他的二儿子跟谁?还是他也要分一块?”
“他现在还没结婚,他就先不分了,他跟你们,你们愿意不?”
“他跟了我们以后,以后他如果娶老婆,不就又要从我们这分一块?”
“这样吧,就让子欣跟他了,他老了,就让子欣照顾他了。”孟辉坐在椅子上,有点激动,探出身子,往前讲着话。
“这个要看他的意思了。”
“如果是这样安排的话,那个建房子的钱,还是得加一些的。”
“大家谈妥来,现在孟辉已经成家立业了,有了一个安稳的去处,也有了安稳的工作,而他弟弟,就得要他爸爸多照顾照顾了,你说是吧?孟辉三兄弟,二弟孟聪现在快四十岁了,还没结婚,看来他也是不结婚的了,三弟孟峰,刚结婚,现在还没什么正当的行业,也没个安稳的家,二弟三弟,怎么说也要让他爸爸多照顾点。”
“这可以。”孟霞说道,“老爷子可以和他们在一处生活,但是以后老爷子年纪来了,需要人照顾,都是他们两个弟弟的事情,什么医药费啊,抚养费啊,都是他们负责,这样可以不?”
“他说了,他谁都不用跟,只要你们安稳了,他也就安心了……”
这一番话,说得孟霞无话可说,只好按这样的方案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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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 请外家来看管店铺

孟辉兄弟分家以后,店铺里不免人手不够,孟霞把自己的亲生侄女孟琴叫过来帮忙看管店铺,
孟琴很快就熟悉了孟家的家务,这段日子里,由于孟辉身体不好,孟霞便担任起外出进货的行当。于是,看店的人也就孟辉、孟琴与子欣了。这孟辉爱坐在柜台前,他手里总爱捻着一大堆的报纸,在手里翻来翻去,时不时地还翻几下日历。
“本月初,日历上显示狗冲兔,这期兔肯定不会出。”店里有个买烟卷的顾客对孟辉说。
“这期我看到蛇三十八,你觉得怎么样?”
只见那个顾客在柜台上找起笔来,撕了块纸,就把三十八给记了下来,随后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我也提供几个号码给你,八号、十三号、二十三号,包准,你每个放一百块去,包你赚四千。”
孟辉边在那笑着,边缓缓地把数字记起来。不一会儿,乱哄哄地来了一群妇女。
“辉,借百块钱给我,我下午还给你……”
孟辉在那微笑着,摸索着动作。
“你不要怕,我下午就拿还给你,一百块钱算什么鸟屎。”
孟辉便从抽屉里取出一百块钱,微笑着,把钱递过去。
“现在输了多少?”
“没多少,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见那个妇女接过钱,边往外走边回答着孟辉的问题。那堆妇女走后,孟辉自言自语地说:
“以前的家庭,是男人出去赌,妇女骂死;现在六合彩出来了,紧接着五合彩又出来,这真是男的也赌,女的也赌啊!”
“姑父,这期包生肖鸡,我那个同伴说的。”孟琴走近孟辉,把卖货收到的钱交给孟辉,然后又说道,“找七块钱出来。”
“哎,我先睡觉了。”说着,也不理孟琴说要找钱的事,便急急走了进去,随后,孟琴走进了柜台。
“子欣,过来,把钱找给那个买咸鱼的。”
子欣走过来,接起孟琴单手递过来的钱,便往外头找钱去。
不一会,孟辉突然从屋里走出来,对孟琴说:
“这期还真像鸡。”
“那是当然了……我那个朋友很准的,上次他都赢了好几万块。”孟琴被吓了一跳似的,吞吞吐吐说起话来。
……
这几天,孟琴却突然不知去哪里了。孟霞打电话向孟琴家里打听,孟琴家里也说不知道,孟琴家里人也不着急。后来,她家打电话来告诉孟霞,说孟琴的一个朋友出了点事,说过几天就回来,孟霞也就无话可说了。
四五日后,孟琴回来,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说话也少了起来,总在店外默默地坐着,夜晚,子欣在客厅里看电视,孟琴从房间里走出来。
“子欣,我走这几日,你进我房间,翻我东西了?”
“没有啊。”
“那我的东西怎么乱糟糟的。”
“哦,是妈妈在你房间住了几天”
孟琴没回话,然后又跑进自己的房间去了,一会儿又跑了出来,与子欣一起看电视节目。
“表姐,这几日你都跑哪去了?”
“我的一个朋友过生日,然后我就跟她们一起出去了。”
“哦,我还以为你回去了呢,后来问妈妈,才知道你没回去。”
“你妈妈怎么知道我没回去?”
“妈妈打电话给舅舅了。”
“你妈妈说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
孟琴说着话,脸一层闷气,看着电视一语不发,然后像想通什么似的笑了笑。
“欣,我去见我男朋友了。”
“你一连四天都在他那住,你一个人吗?”
“是在他那住,但不是一个人,还有几个同伴都在他那住。”
“表姐,你以后不能在男人家里过夜喔,尤其你是女人呢。”
“为什么?你傻了你。”
“没有啊,我们在学校里的时候,老师和校长都经常说这个问题。”
“那要是在别人那里过夜呢,会怎么样?”
“会大肚子,生孩子的。”
子欣红了红脸,孟琴听了,变得一言不发,许久后,又小声地说:
“子欣,别人都说,你不是你爸生的。”
“你才不是你爸生的呢!”
子欣笑着回答着孟琴的话。
“是真的,别人都说你长得不像你爸爸。”
“长得不像爸爸,难道就不是爸爸生的了,孟琴,你也忒偏见了吧?”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听别人这么说的。”
话不投机,子欣觉得无趣,只好走开,回房去了。
不二日,孟琴又突然不见了,一日,孟霞与她家通电话,说个没完没了。
“只是那天我看见她房间的抽屉里有七八十块钱,我也没怎么说她……”孟霞最后说了一句,就把电话挂了。
孟辉在一旁说道:“现在店铺都不够人手……”
“要不请个人来帮忙。”
“自己的人都相信不过,那怎么相信别人?”
“要不在家里装个摄像头,别人就不敢乱拿钱了,就像别人超市那样。”
“这个怎么搞,那样要花很多钱……那个东西谁会弄。”
“不会弄,你不会学?”
孟辉不言语,上了楼梯,看见子欣的房间还亮着灯。
“子欣,那么晚了,你还不睡觉,做什么?天天都不认真读书,还搞那么晚,我们大人们干活干那么晚,你小孩子玩都要玩到那么晚……快睡觉了……”
楼主:木争V  时间:2019-12-19 13:26:19
第十五节 网恋的孟子欣

子欣听了话语,便把灯关了,闭着眼睛在床上躺着,情不自禁地就流起眼泪来了。一直睡不着,房间里的闹钟,在某个不知名的时刻,“嘀嗒嘀嗒”地响了起来,子欣穿上衣服,便轻轻地摸黑下了楼。子欣并没有开灯,穿过走廊,摸进店铺,时钟嘀嘀地摆动着,黑漆漆一片,子欣想找个打火机,却正好摸到手电铜,打开手电筒,电筒光像把激光剑一样,舞动扫射着漆黑的夜,子欣还是往里找钥匙,眼一瞥,蓦然看见店铺的钱袋还在一旁搁着,子欣移动着手电筒走近钱袋子,一方红红的袋子镶着青青绿绿的小图画,带宽很长,斜斜地竖立起来,中间密密地逢着一条金黄色的拉链,子欣伸手摸了摸袋子严严实实裹着,胀起来,子欣缓缓地拉开链子,链子发出嘶嘶破裂的响声,随着时钟的摆动声掺杂在幽静的黑夜里,往里一看,一沓沓的红绿钞票整齐地码在钱袋里头,蓦然的怦然心跳,不觉伸手往里翻了翻,渐深渐远,夹着许多大张点的,子欣赶忙拉回链子,继续摆开电铜找钥匙,找到钥匙便要走,忙又站住,蹲了下来,拉开钱包,往里捻了两张绿色的钞票,先把锁链拉上,然后折叠好钞票,拧在手上,便使缓了力往外急速地走了出去。
走出店门,一方清凉的夜风拂面而来,轻轻地叹了口气,粘着屋檐,走进了黑夜。转了转,并不见得什么人,回身调进网吧,和网友聊起天来。

梦里的故事01:02:08
你好
夜畔箫子01:03:21
你好
梦里的故事01:04:33
你是哪的呀?
夜畔箫子01:04:56
我是四川的,你呢?
梦里的故事01:05:37
我是广东的,你叫什么名字呀?
夜畔萧子01:06:11
我叫箫宜,你呢?
梦里的故事01:06:37
子欣
夜畔箫子01:06:58
你名字真好听,你名字谁取的呀?
梦里的故事01:07:57
我爸爸……不,我也不知道是谁取的
夜畔箫子01:08:23
嘿嘿,谁取的都不重要,帮你取这个名字的人一定很有文字水平
梦里的故事01:08:44
或许吧
夜畔箫子01:09:33
你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梦里的故事01:09:56
我也不清楚呢,只知道这样叫了。
夜畔箫子01:10:35
呵呵,我倒是对你的名字有一种解析,“子”解为“儿子”,“欣”意义为“欣欣向荣”,大概是你爸妈希望自己的儿子欣欣向荣的意思吧。
梦里的故事01:11:14
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妈妈说,生我的前一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一个人站在一条宽大而笔直的路上。但是,这个名字是谁取的,我妈妈一直没告诉我,后来,她说是她取的,但是我一直不信,因为妈妈没念过什么书。
夜畔箫子01:11:30
你喜欢你的名字吗?
梦里的故事01:11:42

夜畔箫子01:11:59
……
梦里的故事01:12:21
对了,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呀?
……
夜畔箫子01:14:35
我不能和你聊了,我爸爸可能发现我了,我得睡觉去了,我现在读初三,以后可能很少上网了,你留个地址给我,我给你写信,好吗?
梦里的故事01:14:53
我也读初三呢,我地址是……
夜畔箫子01:15:57
啊……我记起来了,我会给你写信的
梦里的故事01:16:09
你现在就下线了吗?
夜畔箫子01:16:45
嗯,下次再聊88
梦里的故事01:16:50
好的,88

子欣走出了网吧,回家睡觉去了。
“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子欣第二天醒来,心里一惊,躺在床上惊慌失措,隔着窗户,紧接着听见母亲说着话。
“昨天晚上我很早就回来了。”
“哪有,昨天晚上我将近十二点打电话回来,都没人接,况且电话就在你床头……”
“哦,我昨天晚上有在厕所,可能没听见,你昨天晚上那么晚打电话来是什么事情?”
“没什么,就是告诉你,我的生意谈好了,早晨就能回到家了……”
正说着,只见子欣从房门走出来,孟霞叫住子欣。
“子欣,你告诉你爸,我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孟霞说着说着又把头转过孟辉那边去,“你不信你就问子欣。”
子欣抬起头看了看母亲,看了看父亲,并没有说什么。孟辉似乎已经会意似的相信了他儿子的眼神和他妻子的话语,当下无话,孟霞早起开店门,孟辉早晨回来接着睡觉。

梦子:
你好,很高兴能认识你,现在正在上英语课,无聊,我就想着给你写信了。
上次你问我,我的名字是谁取的,我没回答你,我就下线了,真对不起呢。因为那天晚上我是偷着上网的,正要初中考高中呢,我家人都不准我玩电脑。恰好,那天晚上我睡不着,又没什么事情可做,于是就打开电脑了。没想到一打开就遇见你了呢,感觉真奇怪。其实我的名字是我爸爸给我取的,“宜”是舒适的意思,我爸爸喜欢听箫声,他说,箫声让人很舒适的,然后就给我取名字叫“萧宜”了。嘿嘿,我的名字也很奇怪吧,不过我也确实很喜欢自己的名字,也很喜欢你的名字。
更让我意外的是,既然你也是读初三的呢,那天你那么晚上网,你家人不会骂你吗?你一定也是偷上网的吧,哈哈。不过,还有四个月就中考了,还是少上网呢,以后我们写信聊天,不好吗?昨天我们班一起出外去游玩了呢?我们在车上还对歌呢。那边男同学唱阿杜的歌,我们女生唱王菲的歌曲。他们男生都唱不过我们呢。我们爬上了山顶,有好多古庙,我们在山上叫喊,嘿嘿,可开心了。你生活中也一定有很多开心的事情吧,要不你也写信告诉我呀。
写着,写着就下课了呢,等下还要上语文课呢,那是我最喜欢的课程,嘿嘿,就这样吧,我等你的回信喔。
祝:
身体健康 学业有成
萧宜:
你好呢,我也很高兴认识你,那天晚上以后,我一直没忘记你,几天夜里,我还上了网的,我给你留言,却不见你回话的,我以为你早把我忘记了,嘿嘿。
嗯,我也是偷着上网的,你爸妈也一定对你很严吧?你爸爸喜欢箫声,那你一定你也很喜欢吧?读初三真累呢,我爸妈也对我很严厉,白天都不准我去玩,所以夜里我就偷着上网玩了,不过我最多只玩一个小时就睡了的,你别以为我是个坏孩子喔,好不好?
你也是初三的,我也是初三的,所以我们真有缘分,当真以后我们可以写信聊天吗?我也很喜欢语文的,你最喜欢谁的文章呀?我好喜欢刘亮程[ 刘亮程:新疆作家,著有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被誉为“20世纪中国最后一位散文家”和“乡村哲学家”。
]的散文《对一朵花微笑》,你读过吗?你也读读吧,写得很好,我都会背了呢。
英语我也不怎么喜欢,不过不喜欢也要好好上课喔,记得下次要认真听课喔,你有空再给我回信吧,不过,我会一直等你的信的,只不过,我的出现最好不要影响你的学业。
祝:
梦想事成 笑口常开

子欣:
展信佳。刚刚真意外,突然我同学给我递来一封信件,右上角盖着的印还是广东那边寄来的。还有,你把我的名字写错了,我叫箫宜,不叫萧宜呢,是“竹”字头的喔。呵呵,我把你的名字说成是“梦子”,你也要把我的名字写错来报复我吗?嘿嘿,开玩笑了。
我怎么会认为你是坏孩子呢,晚上我不也上网聊天?如果我认为你是坏孩子了,那我也同样是坏孩子啊。你说的那个文章,我也看过呢,我在考试的时候,还抄了一段,我也说,“等待多年荒草,终于等来了草木青青的一年”,老师还给我的作文加分了。我记得我第一次看见这篇文章是在《语文月刊》上看到的。我们老师叫我们常看一下《语文月刊》,里面的很多内容都比较经典的。你们老师也叫你们看吗?不过,我最喜欢的文章是冰心的,她写的文章很有童贞味道,建议你也看看喔。
你问我喜欢什么音乐?我是很喜欢箫声呢,但是我不会吹,我爸爸也不会,我们只会听,哈哈。平时我还听班得瑞[ 班得瑞:瑞士音乐公司Audio Video Communications AG(简称AVC)旗下的一个音乐项目,其音乐唯美、宁静,简单流畅的旋律,加入大自然意向与流行元素,使人悠然神往。
]的音乐,很有感觉的音乐。一般一个人的时候就听班得瑞的音乐,一群人的时候,就听流行歌曲了,谁唱得好听就听谁的,哈哈。
对了,下次你能不能寄张你的照片呀,我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期待中喔^_^
嗯,我们都要加把劲努力学习,把成绩都提上去,考上重点中学呢,这一直是我的梦想。
好了,话就说到这了,以后要开心点哦,结识你这个朋友真高兴。期待你的回信。
祝:
身体健康 学业有成

箫宜:
隔了两个星期才收到你的信,别怪我回信太慢的,这是我的相片,我找了很久呢,才找到一个比较好看的,看了我的照片是什么感觉呀?我也要你的相片,你可别忘了给我寄一张呢。
你这几天上网了吗?上次我去上网,被我们老师看见了呢。但是,我们老师没说我什么,看来下次我也得少去网吧了。你什么时候上网呀?
《语文月刊》是我们老师给我们看的,我们平时也很少去书店,不过,我们老师经常把好的文章整理出来,发几份给我们传阅。抄别人的文字还有加分呀?下次我也抄几段去,哈哈。
上个星期,我们班组织了篮球赛呢,我们一班对三班,我们班赢了呢!我还参加了比赛,差点我就被别人撞翻了,你看我的相片是不是觉得很瘦小呀?那些打篮球的同学都很大个的。我瘦小的身材穿梭在他们大个子的人群中。如果你能看见我打篮球就好了,不过看不见也没关系啊,我写给你看就行了。上半场我们班输了五分呢,我们还有一个同学受伤了,腿抽筋了呢。下半场我们调整了战略,我们老师说:要围起来,不让他透风。哈哈,我们老师的方法果然厉害,下半场我们就赢了呢。
说了那么多就快下课了,就写到这吧,我们老师还瞄了我几眼呢,等下他走过来就死了。
我想听到你的声音,十月十日下午两点,我等你电话,你打电话给我,好嘛?电话号码是:09848357
生活愉快喔

“喂,你是子欣吗?”
在一个公共电话亭里,子欣听到话筒里清脆的声音,那普通话又标准又好听,一时子欣慌得说不出话来。
“嗯……是我……你是箫宜吧?”
“对不起喔,我今天才收到你的信,然后就给你打电话了,害你在等的。”
对方的声音渐渐高兴起来。
“我还收到你给我寄来的相片,你长得挺好看的,我也寄给你哈。”
“……”
“等下你还要上课吗?”
“嗯,要上课呢,我在路上的一个公共电话厅里。”
“嗯,我也要呢,那先这样吧,改天约定时间我再打电话给你呀?”
“嗯,拜拜。”
“拜拜。”

梦里的故事16:16:52
箫宜,对不起,通电话的时候,我好紧张的,都不怎么说得出话来的,你的声音真好听,你可不可以把你的电话给我呢,我也可以给你打电话呀。
夜畔萧子16:17:45
不行呢,给我爸妈知道就不得了的,以后我每月的十五号就给你打电话,好吗?我要下线了,我爸妈会发现我玩电脑的。88
梦里的故事16:50:23
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夜畔萧子16:58:29
为什么要我做你女朋友呀?我考虑一下,好吗?

子欣:
你好,这段时间很高兴你能一直陪伴着我。
在这个满是吵闹的世界里,我想起了一首诗歌: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很高兴认识你,也很高兴我们能成为朋友,但是前天晚上,我遇见了一件事,我不知道怎么办?
那天夜里,上完晚自习回家,我一个人走在橙黄灯的路上,我遇见一个人,他深深地看着我,我不知所措,他一直看着我走过去,然后路很长,我一直走不回家。
快要中考了,我们都认真复习,好吗?
祝:
幸福美满 考得重点

子欣却不知这竟然是箫子的最后一封信,也是最后一些话,子欣惶惶地却不知道这些话语藏着什么含义,一直到中考,一直到中考以后,子欣与箫子的故事被岁月埋了起来。
楼主:木争V  时间:2019-12-19 13:26:19
@老邪8 2019-09-06 21:20:50
@木争V :本土豪赏1根 鹅毛 (10赏金)聊表敬意,礼轻情意重!【 我也要打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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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支持
楼主:木争V  时间:2019-12-19 13:26:19
第十六节 美丽的错误

……
你的心如小小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错误》郑愁予

正是夜半无人,深夜里响起娓娓的诗音。子欣夜睡一经醒来,以为是窗外传来的声音,慌忙拉开帘栊,窗外却是一片橙黄的路光灯虚亮着,静静地,并不见得有什么人,更何况马蹄声了,真是梦也能做得那么真实,不禁宛然一叹。夜里醒来,也终究是睡不着了,决定还是去网吧玩玩。一经轻步悄摸下了楼,小心开了门,就出去了。
在网吧里打开聊天软件,并不见得箫宜,想必她已把自己拉下黑名单了,又在网友名单里找了找,却也找不到。算了吧,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楼主:木争V  时间:2019-12-19 13:26:19
第十七节 梦游仙境

子欣关了聊天软件,起了身,走到网吧管理员旁,正要结账。
“不聊天了?来和我们一起玩网络游戏呀!”
“我不喜欢玩那个,都不知道你们在那点来点去,是在做什么的?”
“这款游戏很好玩的,名叫神雕侠侣呢。”
“杨过,黯然销魂掌么?”
“嗯嗯,来试试,我来帮你申请账号,里面还有些人在那玩,你去看看。”
子欣跑了进去,只见拥挤着一些人坐在其中,眼睛直视着荧幕,微屈的腰部单弓着,一手摸着键盘,一手摸着鼠标,晃来晃去。子欣走过去,看着他们玩,却当真看到电脑荧幕里摆动着个人身,头上还标着:华山派,群龙天下,剑靳峰等字样。只见那玩家打开游戏地图,地图的标签里零乱地写着:星宿派,终南山,华山等字样。子欣越看越有劲,只见那人影挥动着华山剑法把采花大盗给打成白骨。
“你在干什么呢?”
“打怪。”
“打怪有什么用呀?”
“练习武功。”
“你在学什么武功呢?你是华山派的吗?”
“嗯嗯。”
子欣只顾问,那人却不以为然地回答着子欣。
子欣便开始加入他们,开始建人物,练习武功,忙得不亦乐乎,正心潮澎湃地用鼠标点着荧幕里的人物——

远处,这里是青山绿竹,巍峨延绵;近处,这里是清流急端,环抱左右。
一位老翁弓着腰,满是沧桑白发,正在绿影下漫步。子欣走近那老翁,老翁先说起话来。
“这里是绝情谷山境,阁下来此有何贵干,请速速离开这里。”
子欣走到绝情谷山下,仰望着群群高山,只见依山傍水,鸟儿飞语,蓦然丝丝飞下片片雪花,感觉清晰夺目,瞳孔分明。子欣听了那绿竹老翁的言语,本来心有余悸,但见这美妙的山景,却不忍离去。继往山上走,进入一段峡谷,
“来者是谁?”
“在下单姓孟,小名子欣,江湖人号称孟影者便是在下;我乃投拜武当山门下,张三丰,张真人便是在下的受蒙恩师。”
“孟少侠可随即游玩,但不许去往三处圣地,第一处剑经阁;第二处,藏书阁;第三处得梦亭;除此三处之地,少侠可尽数玩乐。”
“谢谢谷主,在下必准法则。”
子欣往山上走去,见一女子,便问道:“请问姑娘,这周边红色的花朵,怎开得如此鲜艳夺目?这是何花?”那女子听了这话,不禁掩面笑了笑。子欣继续问道:“姑娘何故笑?”
“公子有所不知,几个时辰前,有个姓杨的公子也有此疑问,莫非之前都未曾见过?”
“姑娘说的是,小生视野狭窄,却未见过此花,还望姑娘赐教。”
“那小女子又要担一回先生咯。”说着,那女子不免高兴起来,“此花名为‘情花’,花丛中有毒,只要心存情意,接触此花,则会感知毒性;此花产自西域天竺,是达摩老祖修入佛门的必要法宝,修佛最忌七情六欲,尝试情花,是入佛的必要关卡……此花引入谷中已有三百年历史了……爹说,情花入谷,是为了让谷中之人断了情意杂念,‘情’乃人世间邪恶之源,‘无情’乃世间人修果之正道……”
“那‘情’到底为何物?姑娘可知否?”
“小女子也未曾尝过,不过爹说,情之味——入口甘甜,回味苦涩,而且遍身是刺,你就算小心万分,也不免为其所伤。”
“中了此毒为怎样?”
“中了此毒,大凡动了情欲之念,不但血行加速,而且血中生出一些不知什么的物事来。情花刺上之毒平时于人无害,但一遇上血中这些物事,立时使人痛不可当了……要不孟公子可尝试尝试。”说着那女子掩面偷笑了起来。
“这个我可不要。”
“几个时辰前,杨过杨公子已尝试过此毒,孟公子日后如若与之一见,可向其请教。”说完那女子又笑了起来。
“这倒是可以,敢问杨公子现在何处?”
“离此处向北七里路,有座迎客楼,想必杨公子在那歇脚,孟公子可去一聚。”子欣听他这样一讲,心绪不免乱飞:名扬天下的断臂神侠杨过?不一会儿我就可以见到了。
“孟公子难道不知?”
“不知什么?”
“明日我谷中有一桩喜事。”
“哦?”
“什么喜事?”
那女子一下又不说了,高兴的神色顿时消停了下来,拿起手中的针线,坐回了原处,开始刺起绣来。
“姑娘?”
“公子请离开……”
那女子顿时不理睬子欣了,子欣只好调头要走……

“你他妈的,你想死啊?”子欣正坐在计算机荧幕前沉迷,左排计算机玩家突然打起架来——一位红衣男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提起脚,往另一灰衣男子踹过去。灰衣男子连同椅子倒向一边。那红衣男子说道:“你他妈的以为练了高级就很厉害啊,你不是想打架吗?来啊,真人来打。”
“游戏里的事情游戏解决,你干吗动手动脚?”
“谁跟你游戏里的事情游戏解决,我就是游戏的人……你想怎么样”

……
吵架还在继续,子欣突然被震醒了,忙看了看时钟,恍惚意识到要回家了,匆忙回了家,打开门,黑漆漆的,楼上响起嗒嗒脚步声,越逼越近,响彻整座空洞的楼房。“是母亲。”子欣心里嘀咕着,小心慌张地关上了门,迅速溜进厕所去了。恍惚地,轻声喘着粗气,孟霞下了楼,看到厕所有灯光。
“里面是谁呀?”
“妈,是我。”
“哦,我说呢,我说怎么你房门是打开着的呢。”
“嗯,妈,我这几天肚子不怎么舒服。”
“肚子不舒服,你就要看医生啊,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好多了,不用去看医生的。”
“嗯,等下快点回去睡觉吧。”
“嗯。”
子欣的心还是怦怦地跳,稍微平静了后,便走出厕所,回房门睡觉去了。
第二天夜里,子欣坐在计算机前——

子欣还在飞来亭上徘徊,问那女子,那女子还是说:“请公子速速离开……”子欣只好向北而去,见远处茂密丛中隐隐传来打闹的声音,走近一看,方见一群穿绿色衣服的年轻人围着一位老者,那群年轻人当中,为首的一个说道:“请阁下从我藏书阁中偷取的秘书正经十二卷还回!要不然休想离开此地。”
“什么经卷?我身上没有啊。”
“阁下再不还,那就别怪我们无礼了……兄弟们,铁网伺候……”
子欣看了此场景,不免生了侠义之心,当即拔起手中的龙泉剑,冲上前去,说道:“慢着,一群男子汉欺负一位残弱老人,成何体统,想以多胜少,先问过我手中的龙泉剑……”
“少侠,此事与你无关,请速速到别处去。”
“这位老者得罪了你们什么?竟如此咄咄逼人。”
“他偷了我们藏经阁的书卷。”
“我没有,没有,小兄弟,小兄弟,保护我……”
说着,那老者欲逃跑。
“布下渔网阵。”
那群青衣男子随即展开铁网席卷而来,子欣一手拉着老者,一手握着长剑柄手,施展起武当两仪剑法。
“小兄弟,你这两仪剑法,要两人同使才见威力,这剑法敌不过渔网阵,你那太极剑法怎么不使出来?”
“太师叔没教我太极剑法……”
“各位听令,经书被盗,回去也是死罪,以彼而死,不如此刻而死……”那青衣男子在败阵后,气焰依然嚣张,只见他继续说道,“鱼死网破。”
“小兄弟,小兄弟,我们快逃,他们是要跟我们玩命……”
话还没说完,那渔网阵又杀了过来,这次来的更要气势汹汹,整座山倒塌了似的涌向而来——山石、草木、水浪以及杂七杂八的事物回聚成一股天崩的力量打了过来。
“小兄弟,使用纯阳无极功啊……”那老者叫喊道。
“我不会啊……”
“你怎么可以不会呢?”
“太师叔说我根基不够,不让我学……”
“小兄弟,把你的手给我,屏住呼吸,气行单脉……”
子欣照着做了,瞬间,“啷”的一声,子欣、老者以及青衣男子一起倒在了地上,子欣只感觉全身阴气朦胧,看看肌肤,已成红一块,紫一块的了。
“哎呀,没想到我老顽童今天要死在这里了呀!”

子欣这时也束手无措,忙拍打着旁边坐在计算机前的玩家,说:“现在怎么办,我中毒了,而且还流血……”
“没事,没事,你在做‘左右互搏’的任务吧,等下有人会来救你的。”
话还没说完,果然计算机荧幕上出现了一个对话框——

青衫男子:“哈哈,没想到老顽童也有今天……小兄弟,我帮你疗伤,这位老者就让他自行自灭了……”
说着,子欣身体上的毒气和流血瞬间恢复了过来。那青衫男子随即就走了。
“你没事吧?”子欣起了身扶着老者离开了。两个人来到了一处山洞里,老者盘腿而坐,正在休养生息。
“你怎么那么没用啊,太极剑你又不会,纯阳无极功你又不会……哎,你到底会什么啊?”

子欣慌忙中,又拍左边坐着的玩家,问道:“我怎么学不到左右互搏术呀?”
“你的属性不够,臂力要40才行。”
“那怎么才能够啊?”
“吃属性丹呀,充点卡吧。”
“去哪充?”
“找网管。”
子欣站起来,跑到网管跟前,说道:“我要买点卡。”
“二十块钱一张。”
子欣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来,网管给了点卡,子欣把点卡充了,继续玩……
“子欣,那么晚了,你跑到这里来,你不用睡觉了?”
是妈妈,子欣心想。忙转了头,发现一张红彤彤的脸颊正对着自己,子欣便站了起来,往家里去。子欣上了床睡觉去了,孟霞也去睡觉了,子欣心里嘀咕着:学了左右互搏以后,在把二仪剑法学到100级,然后再找张三丰练习纯阳无极功,武学方面就可以大功告成了……子欣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楼主:木争V  时间:2019-12-19 13:26:19
第十八节 母亲对网瘾的儿子很无奈

第二天夜里,孟霞担心子欣又跑出去,夜里久久不得安睡,下了床,走到子欣的房间,隔了窗户,往里探去——里面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儿子还在里面睡觉,心稍安了些,往自己的房间回去,躺了下来,辗转反侧,还是睡不着,又起了床往儿子的房间走去,透过窗户,望了望儿子睡觉的床——儿子去哪里了?忙推开房间的门,房子里还飘散着暖暖的气味——儿子刚刚走,这次要给点教训他了,让他记怕来!于是,匆匆地走到厨房,寻了一根鞭子,打开门,往网吧走去,果然儿子坐在里面。
“子欣,你是不是每天都要来这里?”
子欣转头一看,看见孟霞生气的样子,忙要往外走去,孟霞提起鞭子打了过来,子欣逃命似的冲回家。
“就要中考了,你到底还想不想继续读书,我看你长大了要去讨饭吃……你总是一个人夜里跑出去,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办?你总是跑出去,害得人家为你提心吊胆……”说着,说着孟霞喑咽起来,“你为什么总是那样不听话,你姐姐从来不这样……”孟霞悲泣的声音与窗外凄清的月光连成一片。那一晚,夜很长,子欣是几时睡着的,连自己也忘了。
清晨朦胧地醒来,却发现姐姐在自己床前。自己眼睛还是半开着,孟姐手持一根皮鞭,狠狠地向自己抽来,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子欣本能地抢着皮鞭,哭喊着,诉命着。孟姐泄气后,没有说一句话,提着鞭子就走了。子欣关上房门,反锁了,在黑暗里,抽泣着,哭着。
晚上,孟辉从外回来,孟姐与孟辉在外聊天,孟辉突然听到子欣夜里出去上网的事,顿时脸色巨变,忙抽起皮鞭就打。子欣哭喊着跑了出去,专往黑暗里跑。不知不觉,走在一段暗淡无光的河堤上——
夜里,远处勾勒起连绵起伏的山峦;近处,河水泛泛,冲打着河堤;河水对岸,农家的小村落闪烁着盏盏灯光,隐隐地湿润了双眼。缓缓地走在河堤上,正是无趣,索性坐在了一棵大树下,月光如水,冷冷的微风,渐渐地流干了泪水。
一位老人从河堤上走过,蓦地见到一人影坐在大树底下,吓一跳。
“啊,你这叫花子怎么坐在这里……”
子欣听到这话,也吓了一跳,说道:
“我不是叫花子,你说谁呢?”
那老婆子听他如此说,便走近来,细眼看了看子欣,说道:
“西街里孟家的?”
“你认识我?”
只见那老婆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夜色朦胧中,微风拂拂,天空里蓦然飘过几片落叶。
“你奶奶是个好人,心地又好,她的苦受到头了。”
子欣听得恍恍惚惚,再想问时,却又没有了声音。喑咽着,几乎想哭出声来。
“你叫子欣吧,我在你店铺里见过你,那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干什么呢?快回去了,回去了。”
说着,婆婆便想离开,却被子欣叫住了。
“我回不去了,我爸爸不要我了,他把我赶了出来,还打我……”
婆婆听着子欣一本正经的话,却笑了笑,蹲了下来。
“小孩子,你爸无缘无故打你做什么?那么好的儿子,他干嘛不要你了?”
“我去玩游戏机,他们都骂我,打我。”
“呵呵,没事了,回去吧,你回去了,你爸就不会打你了,以后记得要多听爸的话喔。”
“真的吗?”
“嗯,是真的,回去吧。”
说着,子欣便起了身,准备往家去,然后又回转了头,对婆婆说:
“不许告诉别人,在这里见过我。”
“嗯,回去吧。”
朦胧的一片夜色,长长的一段河堤路上,一小一老的身影,荡漾着消失在潺潺的河水里。
子欣正往家里回去,却看见富银喝醉了酒在大街上大喊大叫。一辆运土车“咔咔”地行驶在街上,富银用身体去拦截,车子停了下来,司机从窗口里探出头,也大骂起来。司机的声音、富银大喊大叫的声音与车子的“咔咔”声搅在一块,越演越烈。一会儿,富银爬上了车,运土车“咔咔”地驶出了马路。
子欣转身往家里去,远远地,还没到家门口,孟辉的声音从家门传出来——子欣心想,不知道又是为着什么事情在发脾气了。子欣转回头,复往深夜里去,一个人走在马路边上,马路上响动着凄楚的风,迎面驶来盏盏刺眼的光,一阵又一阵的机动声娓娓而来,像是在叫喊着谁的名字——曾经有个小女孩满是鲜血地躺在这里,一双大眼睛一动不动,像是一条死去的鱼……惊慌、留恋、暧昧、悔恨……一个又一个的魔魂扰乱在子欣的心里。
子欣拐了一个弯,走在一条暗黑的村路上,远处隐隐传来狗叫的声音,子欣穿进了村子,没有一点灯光,只凭借着那种感觉在寻找一个小窗子。
“李凯,李凯……”
窗子里面没有回声,子欣屏住呼吸继续叫道:“李凯……”
“是谁?”
“我是子欣,快开门……”
顿时,屋子里亮起暗黑色的灯光,随后“哒哒”的脚步声往门边传来,门“噔”的一声,开了。
“今天晚上我要在你这呆一晚了。”
“哦,那睡吧。”
两人躺在了床上,良久没再说话,子欣甚觉得心里有些委屈,想说的话,闷在肚子里难受,便先开口说起话来。
“我去网吧上网,被我爸爸知道了……我跑了出来,不知明天还能不能回去……”
“明天回去吧,你爸气消了,他自然不会再打你了。”
子欣沉默了一会,说道:“怎么那么久没见你去网吧了?”
“我没钱啊,现在我一个人在家,我爸妈一个星期只给我四十块钱伙食费,我在学校里上完课就回来了,在家里看小说,小说一天一毛钱。”
“你明天几点钟上课?”
“我六点就要起床,七点上早读……不能迟到,迟到了会被罚。”
“哦,我们八点钟上早读,这段时间夜里总是睡不着……就去上网了。”
“上课的时候睡觉呀……我上课的时候看小说,看累了就睡觉,我们老师不说我,只要每天去上课就行了。”
“我不敢睡,我们班没人上课睡觉的。”
“你在重点班,老师对你们要求比较严。”
“我不知道能不能考上重点高中。”
“有高中读就不错了,像我这样的,读完初中,说不定就没书读了,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不想了,睡吧。”
……
“子欣,我这有很好看的电影,你要不要看。”
说着,李凯从床上起了身,打开电灯。
“啥电影呢?”
只见李凯下了床,从抽屉里取出一个CD片来,CD片上画着一女人光滑的躯体,子欣这一看,迷迷糊糊地说不出话来。李凯见子欣不说话,说道:
“你要不要看?要看我就放给你看,前几天你不在,我和他们都看了。”
“我不敢看,我妈知道了,会打我的。”
“在这里有谁知道呢?我爸妈都不在家,我是无意中从垃圾桶里找到的,看完我就放回去。”
听他这么说,子欣便伸手去拿过片子来,把片子反过来看了看,发现CD片的背后都被刮花了,脏兮兮的,于是说道:
“片子被刮得那么花,能看得到吗?”
“片子刚捡到的时候,本来是播放不了的,我们用清洁水洗了好多遍,用刷子拼命刷,然后就开始慢慢播放得了了。”
于是,李凯把片子放进CD播放器里,电视里开始播起淫秽的画面来。子欣睁眼便看了,看了看,觉得有些恶心。
“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你要当老公还是老婆?”
子欣坐在床头上,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好,便吞吞吐吐说道:
“老公……老公吧。”
“你比较小,就当老婆吧,一般老婆都比较小的。”
子欣不好说话,心想:以后再也不来你家了。便吞吞吐吐说道:
“睡觉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嗯,睡吧。”
……

楼主:木争V

字数:38264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8-17 00:47:52

更新时间:2019-12-19 13:26:19

评论数:153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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