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回家
“七月十四，今日无事。”

时间尚早，但在周围高楼的阻隔下，太阳对于施舍阳光于街道一事早已无能为力。在这片残破的混凝土森林中，一间小屋门口的标记使其与众不同。

白暂的手指轻握一支签字笔，在泛黄的纸张上留下几字，另一只手随之合上笔记本，将其推向一边。这双手的主人呼出一口气，将椅子稍微往后撤撤，翘起二郎腿，随手从一旁的纸箱中取出一本书，漫不经心地读了起来。

不久，门被打开了。屋内的人循声望去，眼前出现在门口的是个背着弓箭，约莫二十岁的青年，灰尘覆盖了他的脸，却依然阻挡不了其下的清秀。

“刘心如，我出去的这段时间有什么异常吗？”刘心仁说着，将手中用线绑起来的野兔等野味挂在一根钉于墙中的钉子上。

“没有什么，大概中午的时候有两只‘恶兽’从街道对面过去了，再然后…你就回来了。”

刘心如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待在家里这段时间有什么异常吗？我怎么总感觉最近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多喝热水，剩下的听天由命。”刘心仁对于刘心如的感觉不以为然。

“太阳已经落山了，你先去做饭吧，我这边把我路上遇见的几只兔子处理一下。”

“等等，我想起来了！两个月了，路勇那边怎么没了信了。一般来说如果他那边有事的话，至少也会提前说明一下。”

“所以你想表达的是？”刘心仁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看着刘心如

刘心如犹豫了很久，才回应刘心仁的提问：“信使上次来时曾提到过，最近聚居地和象牙城不太平，一般人晚上都不敢走夜路，刘心仁，你说……”

“我说啥？我没什么好说的。咱俩谁都没回去过，你也别瞎想。”刘心仁突然厉声打断了刘心如，同时自己却背过身去，默默地剥兔子皮。

“你害怕了，我就随便说说。”刘心如走到刘心仁背后探头探脑，脸上浮现出掩盖不住的笑容。毕竟，刘心仁心慌的样子可不多见。过了一会，刘心如走回桌前，打开笔记本，把“今日无事”划去，改成“有人害怕了，不是我”。

“叮铃铃……”这时，挂在门上的铃铛突然响了。

这个铃铛是刘心如设置的机关，如果有东刻意西靠近门口，只要这个东西不知道机关的存在的话，那么铃铛就一定会被摇响。这么晚了，是谁会来到这里呢？

“刘心如，把电断了。”刘心仁一边吩咐着对方，一边把门前的一道幕布给拉下来，手中一直握着那边剔骨刀。

刘心如这里在拉动电闸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连接于门口摄像头的屏幕。

“是个人类，不是以前那个，衣服口袋上别着手电筒。没有显著兽化特征，应该不是异种。”

电闸被拉下，房间内瞬间归于黑暗。刘心如抄起一根削尖的铁棍，另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在刘心仁身后伺机而动。

“咚咚咚”

这时，刘心如着实被惊吓到了。这个陌生人能敲门，说明这个人知道有人在这个小屋里。难道他们的住所被当地强盗发现了？

“三…二…一…”刘心仁内心暗数三下，随即伸手拨动门把手。随着门被打开的一刹那，一个人影也出现在了门口。

那人影左顾右盼，多层幕布的遮挡给他一种错觉，这扇门里面是堵水泥墙。刘心仁借自己蹲在暗处的优势，伸手拽住人影的双腿，直接将其拖入屋内并反手把门带上。

刘心如这边感觉到有人被拖进来，扔掉铁棍，瞬间打开手电筒照射这个人的双眼，同时捂住嘴以免这个人发出声音。

在明显的强光作用下，这个人条件反射地用手捂住眼睛，但怎奈双拳难敌四掌，在刘氏二人的合作下，这个人很快被摁到地上，双手被反剪在背后，嘴也被胶布封上。

随后，便是刘心如拉动电闸，二人观察这个陌生人的时候了。

这个男人的衣着与路勇很像，同样在衣服后面绣有“IC”的字样，但这并不能代表他就是象牙城的人，也许是某个强盗杀了象牙城的人然后拿了他的衣服。

然而，还没等二人问，这个人就慌慌张张的全供出来了。

“别杀我！别杀我！我叫姜远，路勇派我来给刘心仁和刘心如给接回象牙城的！我身上没钱，没吃的，没武器，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我就挨个敲门了，没有什么意思！求求你别杀我，如果不是的话就求求你把我扔出去吧，我不会说的！我对路勇也不重要，我死了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我作为人质没有一点价值！求求你了，把我放了吧！”

这个叫姜远的男人说话的时候一直都紧闭着眼睛，身上止不住地颤抖，看起来甚至有点可怜。

“你觉得怎样？”刘心仁向刘心如询问道。

“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是还是先留在这里吧，晚上外面太危险了，明天早上再说吧。”

决议就这样单方面下达了，二人也不打算寻求姜远的意见。

次日凌晨。

“姜远，怎么这次要你来了，那个人：呢？”刘心仁坐在姜远对面，看着他狼吞虎咽。

“嗨，别说啦。最近城里又开始闹事了，要不是路勇权力大，我也压根出不了城啊。至于你们说的那个人，她……死了。”

“死了？”二人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对，就在上个月，她本来是打算来的。结果出门时踩着水坑，正好水坑里还有根漏电的电线，就这么电死了。可惜了，多好的人呐。”姜远说到这里，脸上还满是惋惜。

“不过，这是官方消息，但我们工人内部早就有小道消息，说有人看到她是被人要挟着，故意踩进去的。”

“这种事情，为什么只停留在小道消息的层面，没有多少目击证人吗？”刘心如表述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惑。

“当时是早上，街上没几个人，大家都上班了……这我也不太清楚，就说给你们听听，别当真啊。”姜远说到这里，眼神里有了一丝恐惧。

“行，这毕竟是小道消息，我也不能太信。”刘心仁稍稍安抚了下姜远。

片刻，姜远已经结束了这一简单的早餐。他看了看窗外，太阳已经越过最近的大厦，洒下阳光。

“走吧，路勇借给我的车还停在城外面呢。”

第二章：报道
下午，是这个私人办公室最安静的时候。没有屋外传来的令人心烦意乱的说话声和脚步声，时间在这里仿佛静止了一般。二十多年来，私人办公室的主人把它打扫得一尘不染。他不是一个好装饰的人，办公室内只有一个满当当的书架，一套桌椅，一如二十年前他刚接手时一样。

此刻的他正躺在那把转椅上，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可惜的是，宁静总是会被打破。

一阵敲门声出乎意料地响起，男人稍微眯起眼看了下门口，大声说道：“进。”

门被推开，正是姜远。

“路主管，您要的人，我给您接回来了。”

路勇没有改变姿势，以一种不高但极具威严的语气问道：“他们人呢？”

姜远怔住了，他没有想到路勇会问这个：“额…他们去做心理测试了。大概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你能保证他们心理测试达标吗？”

“这…我不能。”姜远支支吾吾地说道。

“那就赶快去看，”路勇命令道，“结果出来就回来告诉我。”

“是！”姜远一刻也不敢耽搁。

快步走至门口，姜远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回头对路勇说道：“那个，A等成绩要五万。”

路勇已经猜到姜远的意思了。

“快去！我没那么多闲钱给你，要去给好处就自己掏钱！”路勇突然站起来，呵斥道。

“好！好！”姜远这次再也没敢回头，马不停蹄地跑出去。

路勇骂走了姜远，重新躺回椅子上，打算继续他那短暂的休息。但过了许久，路勇也迟迟不能合眼。他再次站起来，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鲜有行人的街道，点起一支烟，陷入了沉思。

空旷的广场上，一个人无数次地徘徊在广场外围的几台机器前。早在半小时前他就在这附近游荡，不顾头顶的骄阳，只是不断重复着把手揣进兜内又拿出来的动作，时不时的还把钱包掏出来，点了点里面的钱，又重新放回去。

在路人的眼里，他的行为早已与窃贼划上等号，只不过这里没什么好偷的。

终于，当整点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几台机器的屏幕上同时显示出了“可查看”的字样。姜远扭头再次看向机器的时候，屏幕上的字让他无比激动，可就在这时脚下的石块绊倒了他。但姜远并没有在意这些。

他挣扎着爬起来，不顾身上的尘土，一瘸一拐地跑向机器。当他输入刘心仁和刘心如的号码，看到两个“A”的时候，差点没哭出来。

刘氏兄妹走到阳光下，准备打听录入个人数据，登记证件的地点的时候，却看到姜远迎面走来，紧紧握住刘心仁的手，死活不肯撒开。

随后，便是去登记的地方。

路勇再次站起来，望向窗外。然而，他还是没有发现那熟悉的身影。他把香烟送到嘴边，猛吸一口，随后便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

路勇不常抽烟，有的时候，即使是已经点燃的香烟，他也是只吸一口，便夹着烟继续办事，任凭烟头冒出的青烟在空气中肆意飘散。不过这次，他破天荒地把三支香烟吸得只剩下烟蒂。

正当他考虑着要不要拿出第四根香烟的时候，期望中的敲门声终于响起。他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急切地想知道门那边的来客究竟是谁，可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重新坐回椅子上，把已经准备好的手续文件放在桌面上。

“进来吧。”他说道。

门被推开，但还没等真正的客人进来，姜远就冲了进来。

“主管！路主管！都A了，两个人都A了！”姜远难以抑制自己兴奋的心情。倒是刘氏兄妹很奇怪。自己通过了考试，和这个认识还不到两天的陌生人有什么关系？

“都过了吗？那就好。”路勇表情很是平淡，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

“姜远，你先出去吧。”

“啊？”姜远对此很是不解。

“接下来的事情就和你没什么关系了，你先出去回避一下。”

姜远瞪大眼睛，仿佛一个没有得到预先说好的糖果的孩子。他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只得低头出了门。

目送姜远出门，路勇站了起来，拿着事先准备好的文件，走到二人面前。

“刘心仁，刘心如，我帮你们，是我欠你们的父母的人情，我一辈子也还不完。但我也只能帮到这个地步。以后的生活要靠你们自己。记住，如果你们干了什么违法乱纪，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么找我也没有用。”

接着，路勇把那份准备好的文件分别交到二人的手里。

“把这个填了，去阿尔法聚居地的再改造部门，你们就说要找王主任。把这个交给他，然后他自然就会帮你们。”

说完，路勇又走回桌前。

“对了，你们出去的时候，顺便帮我把姜远给叫进来，我有话跟他说。”路勇又补充了一句。

半晌。

“路主管，您找我…”姜远低着头，搓着手，脸上充斥着奉承之意。

“姜远，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要派你而不是其他人去吗？”

姜远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啧，你先说说你的工作是怎么丢的吧。”

姜远听到这句话，身体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自己的工作是怎么丢的？不就是被路勇亲自辞退的吗？不过，姜远也不敢不回答来自整个阿尔法聚居地最有权利的人物。

“我晚上喝了点酒，借着酒意，打了另外一个男工。”

“还有呢？”路勇似乎并不满意姜远的回答。

“我…我…”说到这里，姜远突然开始结巴。

“你趁着夜色，开始把那个男工摁到墙上一顿乱亲，然后被路过的巡逻队制止了。我说的对不对？”路勇并不避讳。

“对，这…我真该死！我就是个禽兽！”到这时，姜远已经开始不断地扇自己的嘴巴，看起来态度诚恳。

“我一直认为人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所以我就在当时152个有前科的人里挑选下一个人选，你很幸运，系统随机抽取抽到了你。”

“谢谢！谢谢！”姜远已经开始不停地给路勇鞠躬了。

“但是鉴于你的前科，阿尔法聚居地根本不可能再收留你。所以我只能把你送去德尔塔聚居地，那里虽然实行配给制，但是还能供你一口饭吃。”

这种结果虽然如同落入地狱，但对于姜远来说，至少比流落街头要好。

“好好改造，重新做人。”这是路勇送给姜远的最后一句话。

第三章：报道（二）
“冯正阳安保员，从今日起，将由你来担任小队编号为TL—24601的象牙城外围巡逻队督队。请立刻到指定地点报道。”广播里，一句句无感情的话被同样无感情的机械音读出来。

冯正阳看着广播喇叭，面露惊讶。

象牙城外围巡逻队，旨在充当象牙城的活体预警器，以及第一道人肉防线。

在那次对外界宣称“一次有预谋的袭击”之后，恶兽这种被神国应用到军事领域的怪物，彻底失去了控制。而象牙城作为这片区域最大的人类聚居地，自然要事先做好防范工作。

在象牙城的势力范围内，越是靠近边缘，人烟就越是稀少，就越是难以发现那些游荡着的恶兽。

然而人类对于恶兽可不一样。着重于眼前之利的只是少数，大部分的仍保留有旧世界战时的狡猾天性。它们在发现人类后不会抢先下手，而是事先躲藏起来，暗中观察，借由这个人类单体发现群体，而后再呼朋引伴，展开一场血腥的盛宴。

冯正阳站在那里，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手中的文件滑落，却又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弯下腰去捡。

一个同事发现她的情况，过去拍了拍她的肩，想要安慰一下她，但冯正阳并没有理会。她只是慢慢把文件捡起来，表情木讷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两小时后，象牙城外围，某公寓。

随着“吱呀”的一声，两名陌生的来客推开了老旧生锈的金属大门。一个看了看手中的纸条，向另一个指明了方向。随后，二人便拿着行李走上楼梯。

半小时后，另两个人也来到了这里。

刘心仁推开大门，刚想跨进去，却被刘心如拽住衣角。刘心仁正想询问原因，却看见刘心如的手指指着地板。顺着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此屋内虽然已经很久无人居住，地板也落了一层灰。但也是正因如此，地板上印出了不少脚印。脚印看起来没有停留，直奔二楼，而且没有返回的痕迹。

“刘心如，你先待在外面，不要走动，我去楼上看看。”

由于身上并没有带什么可以防身的东西，再加上屋内空间狭小，两个人可能会出现不利情况。

“黎明啊，这个小队就咱俩吗？”

“白昼你个傻！人上头不怕咱俩晚上偷摸跑了啊，怎么着不给咱弄个人监督啊！”

“你说的也对。”

刚刚把房间收拾完，黎明趴在窗口，白昼倚在墙上，各自歇着。

“黎明，这附近有人住吗？”白昼一边擦着汗，一边提出了他刚才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应该是没有，我来的时候这附近也没看着啥，除了土。”

“那我下去看看。”

“你倒也不闲着。”

正当白昼想要下去熟悉一下环境的时候，楼下却突然传出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怎么回事？”黎明突然回头，面色紧张。

“不知道，我下楼看看。”与另一位相比，白昼倒显得从容淡定。

“注意一下，要是有情况就喊我。”这边黎明已经不再趴在窗口，伸手从包里掏出一把手枪。

但白昼一只脚刚跨出门，从角落里突然伸出一双手，死死锁住白昼的喉咙。

“黎明…哥…救我…”虽然刘心仁已经尽力保证白昼不发出声音，但白昼还是利用肺部仅存的空气吸引了黎明的注意力。

黎明抬头看见白昼被一个高大的青年控制住，心头猛地一紧，立刻用手枪瞄准青年。

“我建议你不要开枪，不然的话打中这位就是你的责任了。”刘心仁深知心理对人的作用，如果能够扰乱对面的心态，那么就相当于自己在对峙中多了几个筹码。

黎明只是紧盯着对方，没有任何言语上的回应，慢慢地靠近。而刘心仁也察觉到了对方的行动，但外面的走廊和楼梯不适合应对一个拿手枪的人，于是他只好靠着墙一点点向屋内挪去。

“退后！不然我就把他的脖子拧断。”对于自己身上的这个人质，刘心仁猜测他可能是对方内心极为重要之人，便以此作出威胁。同时，手臂也不断地增大力量。

“妈蛋！快放手！”脑部氧气的不足，与挣扎过程中体内的大幅度消耗，白昼的眼睛开始慢慢向上翻，手也开始变得无力。

突然间，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黎明感觉身后可能有人靠近，于是抽出一把一直别在腰带上的匕首，对准了身后的不速之客。

“小妹妹，你是跟他一伙的？怎么这么巧？你俩一前一后，是想阴我啊！”黎明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大声吼出来。

“刘心如，我不是告诉过你在下面呆着吗？你怎么！”刘心仁看见妹妹出现在眼前，心里并没有因为多了一个帮手而感到欣喜，反倒害怕刘心如因此受到些不必要的伤害。

眼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并不是如强盗之流，只是会做些欺负弱小的烂事。正相反，他应对事物的反应能力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

黎明现在的处境很尴尬。两面夹击，外加白昼在他们手上。想要没有损失地终结这场冲突，恐怕不太可能。现在的他恨不得后脑勺再长出一对眼睛。

但凡事就一定会有结果。

瞅准机会，黎明对着刘心仁脚下的地板开了一枪，刘心仁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到，后撤一步。

黎明随后又把匕首甩了出去。虽然没有击中目标，但黎明的最终目的并不是为了那个。他趁二人没有反应过来，冲过去对着刘心仁的脸猛击一拳，刘心仁的手随之松开。

随后黎明抱住刘心仁，两人顺势直接撞破窗户，掉落在外面的土地上。

没有理会捂住肚子不断咳嗽的刘心仁，黎明再次返回楼上，把刘心如逼到屋内。

“说！你跟那个男的什么来头？”黎明步步紧逼，并没有对方年龄不大而有一丝退让。

刘心仁很快爬了起来，他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玻璃，不顾手部的刺痛，直冲向楼上。很快，四人又重新聚集到了那个屋子里。刘氏二人面对着黎明，而黎明则蹲下身测白昼的鼻息，同时将手枪轮流对准将他夹在中间的两个陌生人。

“都别动！”尖锐的女声引得四人同时回头，只见门口站立着一个穿着黑色制服，举着证件和手枪的女子。

“我作为一级安保员在此宣布，这间屋子被象牙城官方正式征用。”

第四章：报道（三）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当真正的官方人员出现的时候，四人都找到了机会为自己辩解。

“长官！我是编号TL—24601小队的队员，和他接到命令来到这里驻扎。结果没想到这两个强盗不由分说就劫持了这个人，”说着，黎明还用手拍了下尚处在昏迷状态中的白昼。

“等等！我就是新加入TL—24601小队的，为什么人员名单上只有我们俩的名字？”刘心仁反驳道。

“都先别说话！”这边的冯正阳命令道。“我手上有人员名单，我喊名，你们说到！”

“刘心仁。”

“到。”

“刘心如。”

“到。”

“黎明。”

“到。”

“白昼。白昼？”喊到最后时，却无人应答。

“长官，地上躺着的这个就是白昼。”说到这里，黎明斜了刘心仁一眼。

“差点没让这个刘心仁勒死。”

既然相认，那么按理来说气氛总该稍稍缓解。但很不幸，由于刚才的突发事件，这间屋子到现在还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黎明搀着白昼，让他靠在墙角坐下。此时的白昼虽然已经恢复了些许意识，但依然是一副将死之人的模样，脖子上通红的勒痕则更是触目惊心。

“黎明，你出来一下。”冯正阳出现在门口，向黎明招了招手。

黎明在安顿好白昼之后，跟了过去。冯正阳领着黎明，一直走到一楼的客厅，拉开一个抽屉，然后出乎意外地，从中掏出了黎明私藏的手枪。

“这个东西，应该是你的吧。能解释一下吗？”冯正阳的语气十分平淡，仿佛只是在闲话家常。

“我在外面捡的，怎么了，我要不要把它上交给象牙城？”黎明嘴上如此说着，心里非常明白。这个从强盗手里“拿”来的铁坨坨，可是被公开名列于“管制用品”名单上的。这要是罪名定下来了，十月监禁，三年劳改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对哦，非专业人员怎么可能会有这东西。”冯正阳这边说着，就已经把手枪的弹匣给退了出来，又拉动套筒，从枪膛里退出另一发子弹。

“能够捡到一把已经上膛的枪，真是罕见。”冯正阳依然不依不饶。

“没有证据，你也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

白昼此时已经恢复对周围的感知了。虽然还是看不清什么东西，但好歹有所好转。他撑着胳膊，对刘氏二人的恐惧逼迫他想要站起来去把门关上，但刚才体力的严重透支如同秤砣一样把他压回地板上。

恍惚间，白昼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那不是刘心仁或者黎明那种高大，而是更偏向于一种阴柔的身体线条。

他似乎已经猜到是谁了。

刘心如走到他身旁，递上一杯水，却被他无力的手给推了回去。

“对不起...我哥哥他...下手有点狠。我们以为，你们是外围强盗呢。因为，名单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刘心如说起话来支支吾吾的，仿佛刚才挟持白昼的是她一样。

“没关系，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说起来也真是巧，我们的名单上也只有我们两个人。”白昼每说几个字就要喘一会，如同一个哮喘病人。

“说起来，你哥的手劲真是大啊，跟黎明有一拼。你要知道，黎明他以前可是当废土雇佣兵的。”不知是骂是夸，刘心如一时间竟无法回应。

这时，黎明出现在门口。他看着刘心如，眼神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愤怒。即使刘心如在刚才没有做出任何侵犯二人生命安全的行为，她甚至都没有拿起那把飞向她，又落在地板上的匕首，但黎明潜意识里却也把刘心如和刘心仁划为了一路人。

黎明缓缓走向白昼，刘心如察觉到气氛不对，主动给黎明让开。黎明这边虽然想要勒令刘心如离开自己的视野，但他最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瞪了刘心如一眼，就俯下身自上而下捋白昼的胸口。

很巧的是，这时刘心仁也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刘心如，快回屋去帮我收拾东西。嗯？黎明你也在啊？”好不容易才平稳下来的气氛，又因为二人的相遇而急速升温。

“对，我也在这儿。怎么？你不同意？”表面上黎明还在给白昼顺气，但其实内心的怒火已经被点燃。手部的力量愈发增大，导致白昼握住黎明的手腕不停求饶。

刘心如感觉双方再次打起来的话，恐怕就没人拦得住了。于是她快速走过去，用力把刘心仁推出屋外。

“知道啦知道啦，我这就跟你过去，你可歇会吧。”

半分钟后。

“哥，我觉得这事儿你应该去跟人家道个歉。”刘心如坐在床上，看着在房屋里负手来回踱步的刘心仁。

刘心仁突然停下，意味深长地看了刘心如一眼：“你让我去给他们道歉？说实话，我当时的行为确实有一点过激。但他一直拿手枪对着我，在我的眼里，这属于敌对行为。而且当他朝你甩刀子的时候，我就已经可以采取任何有必要的手段了。”

说到这里，刘心仁顿了一下，“等有机会，我会和他道歉。不过，刘心如，以后我让你不要走动的时候，你就站在那里就好。我在来之前调查过执法记录，即使是象牙城势力范围内，也有强盗流窜的记录。”

刘心仁咽了口口水，突然转变话题：“刘心如，你看起来对道歉很在行，要不你就替我出面一次？”

“不行！必须自己去！”刘心如鼓着腮帮子说道。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房间。

“白昼，好点了吗？”黎明还在帮白昼顺气，不过频率比刚才慢得多。

“差不多了，你也该歇会了。”

黎明站起来，活动了下臂膀。“他们太过分了，不由分说，这和强盗有什么两样？”对于刚才发生的事，对于黎明来说历历在目。

“黎明，咱俩不就是强盗吗？”白昼苦笑道。

“这哪能一样？我算强盗，你顶多就是个小偷。而且我还是只要钱不要命那种的。”

“我可不是强盗。”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不知什么时候，刘心仁已经站在那里了。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说这句话的同时，他往门外瞅了一眼。

“要说什么就快说。”黎明走到了门前，直视刘心仁的双眼。

“我来到这里，为表达我真挚的歉意。为我刚才鲁莽的行为，为我对白先生造成的身体及心理伤害。”突然，刘心仁的语气变得很奇怪，如同一个小孩子在装模作样的朗读什么东西，眼神也开始刻意避开黎明。

“你知道吗？我其实更在意你刚才在看什么。”说罢，黎明将头探出门外，就在刘心仁房间的门口，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这个道歉，是你自愿的？”

“当然是，不然呢？”

“没什么，我看你面色红润，祝你身体健康。”

黎明的这一步，将刘心仁彻底将死。

“看来你们相处得很不错。”冯正阳突然出现在楼梯口。

“我们被分派到晚班，具体数据已经发布到你们的‘单兵数据接收装置’，简称ITRD上。”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黎明问道。

“两个小时后。”

第五章：第一次行动
黄昏，一辆巡逻用越野车从公路上疾驰而过，只留下一片飞扬的尘土。

象牙城外围巡逻队，又称“OICP”的队员，其主要来源为自愿或态度良好的囚犯。当然，这可不是什么美差，只要加入，便终生不得退出，除非丧失基本行动能力或思考能力。至于那些由于“不可抗力”而退出的队员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如果有意欣赏的话，象牙城外围的未开发区其实也可算作一片美景。三十多年前，当那场灾难爆发后，人类也就失去了大规模开荒的能力，而大自然利用了三十多年就占据了大部分地区。

刘心仁和黎明感觉很幸运。这辆车有三排座位，这样的话二人就可以分开坐而不至于挤在一排。

“长官，我好像观察到七点钟方向有一阵烟。”刘心如对着对讲机说道。

“雷达显示那里一切正常，继续观察。”

虽然OICP的规定上写着所有小队的巡逻区域随机分配，新进成员分派到哪个区域也是在机器上抽号决定。但谁都知道，那些“比较麻烦”的人会被分派到最靠外面的区域，那里不仅有强盗和各种奇怪的组织，更有凶狠的“恶兽”，每一次出行基本上都是有去无回。而TL—24601，不说黎明和白昼根本就不算象牙城注册公民，刘氏二人背后更有一座强大的靠山，所以这支小队就被心安理得地被分配到了相对安全的区域。

任务漫长而无聊，在这长达八小时的巡逻时间里，就连窗户上一只因为反向飞行而直接撞死在玻璃上的苍蝇都能成为刘心如的欢乐所在。道路两旁几乎没有任何参照物。如果不是远处象牙城高楼的缓慢移动的话，众人还以为巡逻车根本没动过。

太阳渐渐西沉，夜幕为周围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暗中，有人在伺机而动。

“乒，乓，叮叮叮。”

许久未说过话的黎明突然警觉了起来，身体猛地一动，把一旁的白昼吓了一跳。

“诶呦，黎明你动什么，吓了我一跳。”

“别说话，我好像听到什么了。”黎明按住白昼，不让他乱动。

许久，周围的环境里除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乒，乓，叮叮叮。”那声音再次响起，在这一片漆黑中显得尤为诡异。

“冯正阳！现在车速多少？”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黎明接通了车内通讯。

“快！我们没时间了！”黎明再次催促道。

“雷达显示...啊不，26迈，怎么了？”

“保持现在的车速，加速减速都不行！”

“黎明，规定里明明写着下属不准给上司下命令，你这是刻意违反规定吗？？”冯正阳丝毫没有把黎明的警告放在眼里。

“别磨叽！”

黎明的这一怒火，彻底将冯正阳吓懵了。她已经忘记如何去管理自己的手下，只是木讷地去遵循黎明的命令。

“黎明，你要感受怼人的快感也不是现在吧？”白昼对其的表现十分不解。

“什么快感，刚刚的声音是多用途诡雷，只是我们现在的车速正好没有触发它而已。但我还不知道是什么型号，只能以现在的车速继续行驶。”这边黎明在这里解释，把其余三人吓得一愣一愣的。

“既然有诡雷，是不是就说明有人在旁边蹲守。”刘心仁表达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说得对。”黎明点了点头，随即打开车载通讯，“冯正阳，把车灯关了！”

“什么？你疯了！这里到处都是废墟，关了灯岂不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叫你关你就关，到时候咱们五个惨死荒野可没人收尸！”

恐惧之下，冯正阳只好关了车灯。此时，真正的黑夜降临了。五人现在如盲人一般，只有发动机声才能告诉众人现在的巡逻车还在正常行驶。

突然，远处几乎同时响起了其他汽车发动的声音。黑暗剥夺了众人的视力，但也同时加强了听力。几乎所有人都听出来了，这个声音不是巡逻车的发动机。

“冯正阳，这巡逻车哪个部位能被12.7mm子弹打穿？”

这一问题着实难住了冯正阳，仔细思考后她才给出答案：“轮胎和玻璃。”

“那一会听我口令，所有人把头低下，越低越好。”

几秒种后，周围突然亮了起来，甚至给人一种天明的错觉。但真实的情况是，紧紧尾随在巡逻车后面的几辆车打开了车顶的探照灯，把巡逻车及周围照个透亮。

“都趴下。”黎明大喊道。

两秒后，型号不同的枪声和防弹金属偏转弹头的声音在周围同时响起，仿佛在演奏一曲欢迎死神的交响曲。

半分钟后，大概是身后的来客打空了枪中的子弹，亦或是认为车中的生命已被悉数抹杀，枪声停止了。

“呀吼，人民万岁！象牙城的走狗们，死在里面吧！”

“怎么回事？听起来不像是劫财，这是只要命啊！”刘心如怎见识过这种枪炮齐鸣的欢迎场面，能够管住自己不哭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时，两辆车加速至巡逻车两边开始与巡逻车平行行驶，探照灯也关了。黎明借此机会探出头看了一眼，借着月光，黎明看见了对面车辆车门上的标志。

“不对劲，我在象牙城外围游走这么多年，最忌讳的就是公然攻击象牙城内部人员，尤其是巡逻队。而且，这个图标我也没见过。”

未知的敌人，初见极其激进的沟通方式。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众人觉得自己可能活不过今晚。

然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夹击，他们想把巡逻车逼停！

每一次震动，巡逻车都会减速。虽然冯正阳几次想甩开那些强盗，但很可惜，只甩掉了一辆。

在一个拐弯处，巡逻车再次甩尾，成功迫使尾随车辆改变方向。

“呼，我们现在，还有危险吗？”白昼内心仍惴惴不安。

“大概...没事了吧。”冯正阳虽然想稳定小队成员的心情，但其颤抖的语气倒先暴露了自己。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下一秒，不知哪里驶来的一辆装甲车从巡逻车的侧面撞过来。

第六章：第一次行动（二）
我...到底昏了多久？

当神志恢复的那一瞬间，刘心如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躺在床上的错觉。不过，接连打在脸上的巴掌让她意识到了，自己至少不会躺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醒醒，快醒醒。”一个极力压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被汗水和灰尘涂满的脸庞。

“白昼？怎么回事？我记得...”

白昼没有立刻解释原因。他先作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随后探头向身后看去，刘心如这才意识到自己和他正躲在一堵墙后。

某个地方着火了，冲天的火光将天空染成橙色，空气中淡淡的烧焦味刺激着刘心如的鼻腔。

“快！快找！他们一定就在附近，跑不远的。”

“多叫几辆车把这地方围住，让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远处，愤怒的人如豺狼一般成群结队，仔细嗅着空气中不一样的味道。白昼好像看见了什么，立刻把头缩回来，连拖带拽地将刘心如带到没有光照到的地方。

很快，从那堵墙的的缺口处冲进来几个人。他们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看着他们，刘心如大气不敢喘，只希望他们能尽快离开。

所幸，他们没有带什么照明设备，来到这里只是看了几眼就走了。

“白昼，我记得我们还在巡逻车里，然后...”想到这里，刘心如的思绪就断了。

“我们的车已经被撞翻了。黎明，冯正阳和刘心仁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不过他们应该也没走远。”这段话，白昼几乎是贴着刘心如耳朵说的，呼出的热气几乎全喷在刘心如脸上了。虽然白昼没有口臭，但这种过于亲密的行为还是让刘心如主动地朝另一半挪了几下。

意识到自己的举止不当，白昼笑了笑：“我没有那个意思。如果我要起歹心的话，恐怕你哥杀了我黎明也不会拦着的。”

看着白昼，刘心如稍稍把腿伸直，但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我们先在这里呆着吧，外面太危险，乱跑容易丢掉性命。”白昼提议道。

“...好。”刘心如许久才给出答复。虽然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的提议，但却没有更好的替代方法了。

月亮渐渐升至头顶，周围的吵闹声也渐渐减小。

“白昼，你和黎明是亲戚吗？”

“嗯...并不是。我跟他认识也才不过几年。之间的感情肯定没有你和你哥深厚。”

“那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似是好奇，又似没话找话。

“我跟他之间的故事，那可要长说了。”说出这句话时，白昼的语气就如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

“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但他好像不是。在我认识他之前——那好像还是在三年前，还是四年前，我还是一个臭名昭著的窃贼的时候，一个粮仓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个帮派储存了大量的粮食，飘出去的香气足以吸引成百上千饥饿的人，比如我。

我并不知道那些粮食到底是他们抢来的，还是自己辛苦种下的，我也不想知道。”

“你去偷盗，是劫富济贫吗？”

“什么…并不是。我那时并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人，我也不为任何人工作。我只是拿取我自己所需。

那个帮派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当我注意到时，自己已经被好几把枪顶住脑袋了。然后，我在铁笼里碰见了黎明。

他明显是几天没吃过饭了，脏乱的衣服，微弱的呼吸，神志不清，和一个将死之人没什么区别，看起来也对我没什么好处。不过，我在他的头发里摸出一个发卡。

那个锁是我见过的最复杂的样式，不过对我来说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

那时我也顾不上什么粮食了，保命最重要。我很想直接跑出去，但这样做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打成马蜂窝。

当时是晚上，外面的光源只有几个探照灯。我试着躲开所有的灯光，成功了。

突然，一声枪响在我身后响起，随之而来的就是警铃大作。我特别害怕，直接抱着头趴在地上。

之后发生的事就很诡异了。枪声接连不断，如果只是要抓我一个人的话，根本不会耗费那么多发子弹，唯一的可能只是有敌对帮派入侵，至少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说到这里，白昼突然一转话题：“刘心如，你知道‘魂力’这种东西吗？”

“嗯…知道，不过也只是在书上看见过。那应该只是个传说，怎么了？”

“黎明，是个能够操控魂力的人。”

“什么？”这句话，对于任何一个人都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我继续讲，也许你应该就明白了。

当时，那附近所有的探照灯都打在了黎明身上。所有人都疯了，他们动用了所有他们能动用的力量。子弹，冷兵器，甚至是车辆。但这一切，对于黎明来说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无数次倒下，就仿佛真的死了一样。然后又站起来，像个鬼魂。地上淌满了鲜血，我敢打赌，有一多半是他自己的血。”

“他死不了？”刘心如瞪大了眼睛，眼神中有对不死者的畏惧，也有对故事的下半部分的好奇。

“不全是，大面积创伤能够有效地阻止他行动，但当时，那些人并没有等到那个时候。当他抢到第一把枪的时候，他就已经赢了。

他的枪法出奇的准，几乎可以用弹无虚发来证明。几分钟内，枪声就停止了。不是他举不起枪了，而是所有对他开枪的人都死了。后来，我被他抓住了，没他跑得快。

我解释了很多遍，但他还是把我当成了敌人。那个晚上，我跟他呆在一个屋子里，聊了许多。”

说到这里，白昼轻轻叹了口气。“别看他这么厉害，其实都是被逼出来的。在这片土地上，有不少人想要拿他献祭，或者把他给吃了。讨论过后，我们决定找到象牙城。但这只是缓兵之计，他打心底里的倔，谁也不听。进了保安队，一个月就被分到了OICP。至于我，我是自愿的。”

“自愿的？”这句话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太魔幻了。

“他这么不听管教，再打断几个人的鼻梁，到时候找我问责，我怎么办？”白昼苦笑道。

第七章：第一次行动（三）
几个小时前。

装甲车在撞翻巡逻车后并没有停下，翻倒的巡逻车是另一车随之赶来的强盗发现的。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遇到象牙城的人，格杀勿论。为了保证车内已无活口，他们决定下车检查一番。

一个强盗站在被强行撬开的车门前，小心翼翼地把枪口探进去，介于以前车内的人在断气前开枪反击的前例，这个强盗并不敢蹲下查看。

突然，从车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死死抓住枪管。情况实在出乎意料，强盗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扣动扳机，一连串的枪响划破天空，殷红的血液从车顶流淌出来。

“玛德，临死前还要扑腾几下。”强盗骂道，不顾其他人的嘲笑，硬是要把这只手的主人从车里拖出来，哪怕是只拽出一只手。

“你说谁死了？”一个幽怨的声音从车里传来，吓得这个强盗又连开数枪。

“什么玩意？今天真是见了鬼了！喂！里面的！死了没有？”这个强盗再也不敢靠近这辆车了，连连后退几步直至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空气挑衅。

“你小子行不行？看爷我给你来波正确操作。”另一个强盗不信邪，直接把手枪放到那只从车里伸出来的手中。

“哦，我的老天爷，他抓住我的枪了，我该怎么办？”这个强盗笑着，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突然，那只手握紧了手枪，只一枪，就在那个强盗的腿上打出个血窟窿。这一切几乎就发生在一瞬间，那个强盗根本没有时间反应过来，只是笔直地向后倾倒。两秒钟后，他才知道抱着自己的小腿开始惨叫。

随之而来的另一发子弹，击穿了他的颅骨。

另一个强盗见此情此景，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击，慌张之中，他已经不顾将地上的枪捡起来，转身拔腿就跑。但没跑几步，就被扑到地上。一只有力的大手从背后把住他的肩膀，硬是给他拧了过来。

面前的这个男人，简直没法说是正常。满脸的鲜血一直向下流淌，半件衣服都被染成暗红。他伸手不停地抠自己的人中，一会，一颗子弹掉在强盗的脸上。

“快嗦，你似谁派来的？”

“怪物！怪物！人民救我！人民救我！”这个强盗一边求救，一边不停地挣扎，意图远离眼前的这个男人。

一声枪响过后，强盗的双腿不再乱蹬。

“神经病！都这个时候了，自己不想法解决还求别人？”

男人转过身来，看着翻倒的巡逻车，挠了挠头。

“真好！TM我每次一有事外出不是爆炸就是枪击！”

半分钟后。

“咳咳咳，呕。黎明？快扶我起来！那群强盗肯定还没走远！现在的处境对我们还...啊！”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的刘心仁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黎明重重地扇了一巴掌。

“别做梦了！快过来帮我一把，把这几个给拽出来。此地不宜久留，最好先准备好，越快越好。”说着，黎明一脚踹碎已经布满弹孔和裂缝的“防弹玻璃”，脱下上衣垫在地上，随后弯腰将尚处于昏迷状态的白昼给拖了出来。

半晌。

“黎明，过来帮我一把，冯正阳这边不太好弄。”刘心如蹲在地上，不停地用身后强盗的车里的撬棍砸车窗。巡逻车的驾驶室所用材料几乎比车身的其他部分坚硬一倍，但估计设计师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种讨巧的设计却成为了某些人的棺材。

“没有用的，我已经试过了。我刚刚在ITRD上看过资料了。如果不是驾驶员本人想从里面出来，那么估计仅凭外力是无法打开了。”黎明站在一旁，将手背在身后，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对！你不说我差点忘了，ITRD应该可以联系上象牙城方面，叫他们搬救兵过来。”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东西，刘心如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不行，咱们的ITRD是阉割后的版本。只能用于接收，不能发信息。”

“什么狗屁设计！设计师就应该拖出来打一顿然后喂狗！他们就没有一个人会想到有这种情况？”

“他们当然想到了，不过你觉得咱都进巡逻队了，还能让人家当人看？”黎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一阵沉默。

“那你有什么办法？就这么跑了？”

“当然不怎么想。我和白昼花了好几年才找到象牙城，怎么能就这么轻易跑了？而且，”说到这里，黎明舔了舔嘴唇，“你妹妹年轻，长得还好看。这在‘人口市场’上可是抢手货。到时候...”

“行了，意思我都懂，你还是直奔主题吧。”看着黎明，刘心仁心里顿时升起一阵恶寒。

听到这句话，黎明点了点头，快步走向强盗驾驶过来的汽车。

“过来，我教你开车。”

黎明并没有系统地接受过驾驶车辆的课程，他所有的经验都是建立于一堆破铜烂铁上的，现在他要把这些几乎是本能一样的东西给转化成语言，这对于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来说是困难的，但过程之简单却超乎他所料。刘心仁的理解力超乎他的想象，对事情的分析和掌握程度在黎明的交际圈里甚至可以名列前茅。

“这辆车被改装过，荷载两人，其中一人还要站在上面的机枪位。你先开着这辆车，到任何一个聚居地去，一千五百米外转步行。这辆车长得太嚣张了，进入观测范围应该会被直接炸毁。”大概六分钟，教学就结束了。黎明在检查完汽车各部件后，拍了拍车窗，刘心仁也在驾驶座上对着黎明竖了个大拇指以作回应。

“对了，刘心仁，你之前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进巡逻队？”

“‘不稳定因素’，你懂得。”刘心仁无奈地笑道。

刘心仁的话随着发动机的声音愈发远去，只留黎明在原地游走，搜刮强盗遗留下来的子弹和枪支，最后坐在地上，打开ITRD。ITRD的屏幕在黑暗中散发着蓝色的幽光，远处如灌木丛般的废墟罗列在全息地图上。

第八章：独狼
几辆经过大幅度改装，几乎已经无法辨清原本型号的汽车在残破不堪的公路上疾驰。

“快！别让他们跑了！” “傻子开车又不补刀，开再硬的车有什么用？”

几辆车上的人在咒骂着同一个目标，很是不满。

车队碾压大地的时候，石子为之颤抖。

但他不会。

黎明站着，眺望黑暗的大地。他有多久没感受过死里逃生的滋味了？

远处的巨响逐渐逼近，车灯发出的光照亮了周围整片区域。黎明眉头紧蹙，拉动套筒，后背死死靠住巡逻车。

黎明人高马大，在车灯的照耀下很是显眼。第一辆车在冲向黎明的时候，后者的手指搭在扳机上，找准时机。但情况出乎意料，第一辆车稍微偏转方向，从黎明身边擦身而过，带起一阵风。

那几辆车在发现黎明后，并没有采取任何伤害行为。相反，车队将黎明和巡逻车团团围住，强盗们从车上下来，纷纷举起枪对准黎明。

“哟，老哥半夜纳凉呐，带上我们呗。”领头的一个强盗挑衅道。

“人多显热，你们要是不怕，就跟我一起呆着。”月光下，黎明未着衣物的上身泛着白光。

“多谢了！第一眼看你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啊？9430！”

“什么！”黎明如同被雷劈中一般，身体自上而下猛地一抖，汗毛倒竖。“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本来只是奉命行事，杀死你们这些肮脏，毫无拯救意义的象牙城人。但是没想到啊，居然会碰上咱们废土界的巨星！

9430，一般人不会知道，他们一般都是叫你‘独狼’。但很可惜，有人告诉我们，这是真的。

听说你不会死，那应该也算不上人了。这么珍惜的物种，就应该献给人民！”

领头的这番话明显激怒了黎明，他抬手一枪，子弹从枪膛飞出，结束了对方的生命。

“快！他还拿着枪！”

周围几辆车上，控制着机枪的强盗迅速反应过来，几十梭子弹打过来，黎明的右手就此与身体分离。

“啊！Cao，你们认错人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9430！”黎明单膝跪下，一只手死死握住断掉的手臂，但这只是徒劳之功，鲜血依然从断面不断地溅射出来。

魂力属于黎明的身体特质，但黎明却无法主动地控制它。刚刚才被打断的手臂，现在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从骨骼，到血肉，再到皮肤。最后竟如之前的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强盗们虽已经知道此人超乎想象的能力，但到了真正眼见为实的阶段，这突破常理的现象还是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呀！去死！去死！去死！”有人已经支撑不住了，利用机枪子弹来填埋自己的恐惧。机枪枪口从容地喷出火舌，黎明的肉体在面对本应用在装甲上的子弹的时候，脆弱不堪。当那个强盗反应过来的时候，黎明的躯体已经变成了一滩烂泥，糊在仍然没有被打碎的巡逻车前玻璃上。

“他死了吗？”开枪的强盗问道，声音仍有些颤抖。

“不可能了！人都成浆糊了，怎么可能活下来？”

“都别说了！快看看车子里有没有活口，一并杀掉！谁下去看看车里面还有没有活口？”

一个胆大的自告奋勇，跳下车走到巡逻车前。刚挽起袖子准备擦去车窗上的肉酱，其手在碰触到车窗的一瞬间却猛地缩了回来，人也条件反射般的向后跳去。

“WC，这东西在动，他还活着！”

此人的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刚刚放松的神经重新又绷紧了起来。果然，车窗上的肉酱正在蠕动。但与刚才那只手的再生方式不同。这次，这坨肉酱正在以缓慢移动的方式重新聚集到一起。所有人都想阻止这一进程，但却无一人胆敢真正行动。大家只能干瞪眼，看着这坨肉酱聚集，粘合，最后，再次形成了一个新的黎明。

“这次，你们怎么打算弄死我？”清晰的字句从一个本应已死之人的口中吐出，如此虚幻。

“燃烧瓶！快！烧他！”常规的作战方式对于眼前的这个怪物来说似乎没有多大作用，强盗们只能另寻出路。

然而，黎明并不是待宰的羔羊。他在所有人都未准备好的时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用肩膀顶开对方的同时夺走其手中的枪械，几个点射就干掉了周围的几个人。下一秒，强盗们就已经将自己手中的燃烧瓶掷出。黎明眼疾手快，在开枪打碎了其中的四个燃烧瓶后闪身到车后，躲过了这次攻击。

黎明并没有暂且停下来，他顺着车所组成的包围圈跑去，击毙了所有看到的强盗，手中所持的枪没有子弹了就捡下一把。最后在一辆车前停下，三下五除二地爬上机枪位，对准了所有他能看到的地方，一个活口都没有。

“切，一个能打到都没有。”黎明朝地上啐了一口吐沫。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裤子已经被刚才的机枪子弹打烂了。四下看去，一个强盗的尸体上的衣裤还算崭新，黎明便起了心思，伸手去扒他的衣服。

“这身衣服，还真和我的体型。”穿上衣服后，黎明捏着衣角感叹道。在这废土上，找到一件合身的衣服是件幸福的事。

这时，一旁的车里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这着实引起了黎明的主意。他只是把站在外面的强盗杀死，却没有检查车里是否还有没出来的。

他拿着手枪，从一旁猛地拉开车门。只听“咔哒”的一声，黎明暗叫不妙，随之而来的爆炸直接将他掀出十米开外。

这时，从另一辆车后面走出来一个人。他看了几眼尚处于昏迷状态的黎明，一块屏幕上显示着“已发送”字样的ITRD从他的手中滑落。他看了一眼黑暗中的地平线，想跑，却又始终没有迈开步子。他缓缓地举起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第九章：独狼（二）
几十年前就荒废掉的建筑工地群，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热闹过。一百来号人在里面不停地穿行而过，如同几十年前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为生活而繁忙的样子。但现在，这群人更像是被关进瓦楞纸迷宫的老鼠。

“快！我看见他往这里跑了！”领头的一个人喊道，尽管他现在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后面的人听见这一句，疲劳的精神又重新振作起来，一起向那个人所指的方向奔去。

“呼，MD，追个人还要我亲自出动，这群废物！”说罢，这人摸了摸地上，在确定没有什么瓦砾之后一屁股坐了下去。然而，正当他忙着擦汗的时候，一双手从上面伸了下来…

“老大，我们的人已经在前面找开了，用不了…啊！”

一个强盗刚赶过来报告，气还没喘匀，就差点没被吓得一口气背过去。一些闻声而来的人在看到后也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就在几分钟前还在对他们指手画脚的人现在竟然已经被人割下头颅，只剩一具尸体瘫坐在原地。

“他还没走远…”

这边，一群人正围着巡逻车，准备着拿车上自带的铁钩把巡逻车拖走。

“快！时间不等人。”一边的一个人正站在一旁，指挥着众人。

“组长不要催了，这辆车没有多少地方可以拿钩子勾住。”一个拿着铁钩的人抱怨道。他正准备钻进车子，因为这辆巡逻车外面几乎没有什么空洞。

“你们这群人，如果不努力效忠人民，做人民想让你做的事，那你们和象牙城的那群废物有什么区别？”这个“组长”一边说着，身体就不由自主地靠到另一辆车上。

“这破天，热死了。”

“砰！”

一声巨响，引起了方圆五公里内所有人都注意。

“怎么回事？”被这声巨响所吸引，刘心如本能地想要探出头去观望，却被白昼给拉了回来。

“先别看，我有种预感…”

巡逻车周围，所有人在听到了爆炸声后都不由自主地爬到地上，双手抱头。过了好一会，他们才渐渐都爬起来，拿起枪警惕地向四周望去。在确定没有人靠近后，才继续干自己的活，直至其中一个人发现了异常。

“组长呢？谁看到组长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活，面面相窥，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去寻找组长。两分钟后，大家才反应过来。

“在这儿呢！”

不知为何，五十米开外的空地上，组长蜷缩作一团。那个发现组长的人试图把组长的身体翻过来，但令他惊奇的是，组长的身体碰起来就如一团棉花柔软，根本感觉不到皮下肌肉的存在。在他努力将组长翻过来之后，他才发现，血液从组长的嘴边向外淌去，几乎染红了半边脸。

“刚才的爆炸声是是我们的车轮胎爆炸，组长就在旁边，他全身的骨头应该已经被炸断了。我检查过了，有人从建筑工地那里开枪，击中了轮胎。”一个强盗站在身后，面无表情。

“那我们现在该干嘛？”一个强盗问道。

“我们去报仇！”

“好！”众强盗一起喊道，尽管他们并不知道提出这个意见的人是谁。

一群人抛弃手里的活，纷纷拿起枪支奔向建筑工地。想象中的阻击并没有出现，唯有远处的狼嚎陪伴着他们。

暗中，黎明打着刚刚从尸体衣袋中搜出的打火机，照亮自己在预制板上拿石头画出的建筑工地地图。

“听说旧世界的士兵晚上不能抽烟…”黎明走到边缘，看了一眼下面，又回到原来位置，在地图上画了个圈。

“但真可惜旧世界毁灭了，那些规矩估计也没什么用了。”黎明自言自语着，一边处理着手中的布条。这些布条相互连接，尽头绑成了一个圈，被套在了那颗人头的下颚上，像极了一件破烂的衣服。人头又被两个绳子栓住，绳子又被分别系在两根凸起的钢筋上。

楼下，强盗们屏住呼吸，手指搭在扳机上，精神高度紧张。

“怎么回事？他们哪来这么多人？”黑暗如同一层幕布，遮住了所有人的眼睛，让他们看得见表面，却看不见真相。

“前路迷茫的你们让我感到悲哀。”看着地面上两团逐渐靠近的人头，黎明的手渐渐伸向那个活结。

与此同时，十五公里外。

“现在让我们转回现场——谢谢，我们刚刚通过现场的安保员了解到，就在两天前发生的反对‘首领’，破坏象牙城和谐的秘密行动被瓦解，所有相关人员已经被逮捕…”车载广播里，主持人用具有催眠效果的嗓音说着千遍一律的说辞。

“小唐，把广播关了吧，我听了犯困。”一个坐在后座上，用帽子盖住脸的安保员唐从说道。

“也对，这种事跟吃饭似的，什么时候没乱子了在广播一下，多好？”前座的郭家耀抱怨道，空出一只手轻轻旋动旋钮。

“刚刚来那小子，叫什么来着？”

“刘心仁。”

“啊对。你真觉得那小子说的是真的？五年，整整五年，都没有在离象牙城这么近的地方出现匪帮报告了。”

“不一定嘛，世事难料。”

与此同时，还藏在巡逻车驾驶位的冯正阳颤抖地缩作一团。虽然车门还是可以打开，但在前窗被一摊血糊住，两侧弹孔密布的情况下，外面的世界对于冯正阳来说一无所知。

“喂？喂？CAO，这破烂玩意还能不能用？”听到对讲机里传来的说话声，冯正阳先是被吓得一激灵，后来仔细一想，突然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

“冯正阳？冯正阳小朋友在吗？快醒醒，该上学啦。”

就此，冯正阳再也忍不住激动的泪水，打开车门走到外面。当黎明从车里钻出来，转身看见冯正阳的时候，冯正阳扑了上去，把脸贴在黎明焦黑而破烂的衣服上，呜呜地哭起来。

“行了行了，不挺坚强的吗？怎么就哭了？”黎明摸着冯正阳才到他胸口的头，安慰着。

远处，警笛大作。

与此同时，阿尔法聚居地，路勇办公室。

路勇坐在椅子上，眼前的显示屏上是99加的短信和通知。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二，三十岁的男子。路勇见到他，从椅子上慢慢站了起来，敬了个礼。

“路主管，这次的行动，你看新闻了？”

“看了，行动被揭发，所有相关人员都被抓捕，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有些人，可是不会感到高兴的啊。路勇，这个人是你吗？”

“当然不是，我一心效忠于象牙城‘贵族’。”

“哼，好自为之。”男子轻笑一声，走出房间，并没有把门带上。路勇目送着他，右手颤抖地伸向烟盒，抽出一支烟，但却没抓住，合成烟掉在地上。

烟纸与地面相撞，微不足道的声音，又被楼下蛐蛐的奏鸣曲所掩盖，但却依然会被听见。

第十章：审讯
“小妹妹，这个卫生所一直都这么安静的吗？”黎明斜坐在一张长椅上，双手把住椅背，两腿大开。他的面前是一个拿着拖把的白衣护士。

“这里一般没有什么人。小病不舍得治，烙下病根也要在家里养好。大病这里没条件治，要治就得去象牙城本城的大医院，但那里的价格又太贵，这里的人一般付不起。还有，请稍微收敛一下你的坐姿。”小护士看着黎明过于“开放”的姿势，眉头稍稍皱起。

“这两排的椅子都是空着的，我占这一个椅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说到这里，黎明扭头看了一眼走廊两侧，虽然很冷清，但终究还是有几个病人。

“不过，你是今年第一个对我说请的人，所以我就暂且听你的。”说罢，黎明慢慢地把腿挪过去，但是手却依然放在原位。

“今天是七月十六号，你可真可怜。”护士反呛回去。

“小妹妹，我刚才陪我朋友进来的时候，看见门上面明明白白写的是注射。你们这儿的针管，还能治外伤？”黎明眯着眼睛歪头看了一眼对方，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什么啊，我们这儿的门牌基本没用。不少房间都拿来堆杂物了，很多地方都是混用，打针的地方也有绷带给你包扎。说实在的，你到底来没来过卫生所啊？这点常识都没有？”

护士嘲讽了一顿对方，随后再次低头拖起地来。过了一会，护士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猛然抬起头来，对黎明说道：“还有，我叫苏晴。”

诊室内，郭家耀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敲着，唐从在一旁看着白昼，手里紧握着写字板。

“你们几个人可真厉害，”郭家耀率先开口，“被万岁帮盯上，还能从他们手里跑出来。不对…不是跑出来，是把万岁帮三波人连带头头给杀了个干净。”

“啥？万岁帮？”白昼刚被包扎完就被拉到了这里，看着眼前这一老一少两个安保员，心中自然怀有疑惑。

“哦对，忘了你们几个是昨天才成立的小队。这个万岁帮啊，是最近才兴起的一个帮派。”说着，郭家耀身体后倾，把写字板平放在大腿上，从兜里掏出来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后猛吸一口。

“我记得，卫生所内禁烟啊？”眼前这个安保员的行为越来越迷惑了。

“小伙，来一根不？真烟，比合成烟还有劲儿。”说着，郭家耀把烟盒递了过去。

“不用，不用，我不抽烟。”白昼笑了笑，推开烟盒。

经白昼这一举动，郭家耀的手僵在半空中。白昼一抬头，正好对上郭家耀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双眼，不禁打了个哆嗦，猛地把手收回来。

“这样啊，那我们就直接切入话题。”这时，郭家耀的语气一改之前轻松的感觉，开始变得严肃了起来。

“你玩没玩过这种游戏，就是我问问题，你以本能来回答。”

白昼摇了摇头。

“那么你现在就玩过了。接下来，我所有的问题需要你用你最快的速度回答，懂吗？”

“等等，什么？”

并没有理会白昼，郭家耀清了下嗓子，开始了他熟练的“快速问答”环节。

“姓名。”

“白昼。”

“年龄。”

“27。”

接连几个回合，郭家耀的问题几乎都是就连三岁小孩都答得出来的个人信息题。看着面前的白昼的身体渐渐放松，直到完全靠在椅背上，眼睛也不如之前那样大睁着，眯了起来。白昼的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小队编号。”

听见这句，白昼的身体猛地从椅背上弹起来。他才刚刚加入巡逻队一天，对于他来说这么一大长串字母加数字组合听一遍就能记住就有鬼了。不过狗急都能跳墙，在这极其严肃的环境中，白昼倒也想出来了。

“TL-24601”

白昼很快反应过来，眼前这家伙实在跟自己套话啊。在一个极其安静的氛围内，先是问一些极其简单的问题来解除对手的心理防线，然后一转话题，达到套话的目的。而且此人运用这种方法极其熟练，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汉”败在他的手里。

不过，既然被摸清了套路，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二十分钟后。

郭家耀带着唐从踏出卫生所的大门的时候，外面很空旷。他的眼睛紧张地扫视着周围，在确定没有人看着他的时候，他送了一口气。就在几小时前，他以自己三十年的经验来向唐从做担保，他一定可以从此人的证词中找到漏洞，可现在…

“郭叔，您…还好吗？”唐从注意到了郭家耀阴沉的脸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郭家耀并没有正面唐从的提问，“只是这个案子，你不觉得有点儿太巧了吗？”

“叔，算了吧。没准儿，他们真的就是无辜的呢？”察觉到温度有点高，唐从把帽子摘下来，给自己扇着风。

“你这小子！干什么都不走心！这么大个案子，我们要给他破了，你我不都升职，去象牙城吃香喝辣去呀？”深感唐从不要强，郭家耀一把抢过他的帽子，不停地用其拍打着后者的头。唐从也不躲，只是抱着头，一声不吭。

“算了，打你也不管用。走，去分部食堂吃午饭去。”郭家耀叹了口气，把帽子重新戴回唐从的头上。

与此同时，象牙城本城，安保部本部。

“公路二十二人，废墟三十七人，空地两人，全部死亡。”一个穿着高级制服的男子一只手摸着下巴，看着屏幕上不断流过的字符。

“她招了吗？”男子突然回头，看着身后的安保员。

“没有，还是和之前一样的说辞。”安保员说着，看了一眼屋内的情景。单面透光玻璃的另一侧，一个年龄与他相差无几的女孩子被绑在椅子上，脸上满是淤青，两道鼻血一直流到下巴上，与刚开始送进来的时候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安保员犹豫了一下，还是按动了手下的按钮。

“继续打…”

“哎，不用。先缓她几个小时，要是打死了，咱们的唯一消息来源不就中断了吗？”男子伸手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身子又转了回去。

“我要先出城几天，她说的这个小队，我可要好好调查一番。”男子手一划，眼前的屏幕上出现了TL-24601小队的所有信息。男子又从兜里夹出一个闪存盘，插入一旁的USB插口上。

“身份已确认，调查员，林明…资料下载成功。”

第十一章：人们
德尔塔聚居地分部，安保部食堂。

“哎，你听说了吗？冯正阳她立大功啦！”加上唐从，一共五个安保员围坐在一张桌子前。

“她不是被降职为巡逻队监督了吗？能立什么大功？”一个安保员对此十分不解。

“都过来，都过来。”那个挑起话题的安保员勾了勾手指，另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把头往前伸。

“听说她那个小队，执行任务的第一个晚上就弄死了一百来号万岁帮的人。小队里又就她有枪，所以我觉得啊，十有八九都是她干的！”

“真的假的？就她？哼！我能打十个！”

“是啊，她除了脸长得漂亮，有什么优点？连枪都不敢开！”

“嘿！没准儿，那些人看她太漂亮了，都想上！结果谁先谁后没说清，就这么打起来了！”此话一出，引得五人无不遮住嘴吃吃地笑。

唐从本来已经吃完饭了，但奈何食堂里有风扇，他便如被黏在凳子上一样，寸步不想动。

正当他抱着碗，暗笑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摁到他的肩膀上，吓得他差点把碗扔了。回头一看，居然是郭家耀。

“吃完了？吃完了就走吧。咱们再去卫生所一趟。”看样子，郭家耀并没有留念此地的意思。

“哟，老郭，这么努力啊，午休还没完事儿就急忙往外赶？”一个安保员打趣道。但郭家耀并没有理会他，只是默默等待唐从站起来。

走出食堂，一股热浪直逼二人而来，唐从的脑门瞬间就泌出一层汗。

“郭叔，要不咱们回去吧，着什么急啊？”

“回什么回？去卫生所去，那儿也挺凉快。还有，以后离那群人远点。”

“为什么？”

“背后说人坏话烂舌头。”

看着郭家耀一脸严肃，唐从很想笑话他的封建迷信，但不知怎么回事，唐从最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炎热的午后，林明乘坐公车来到现场。这里较昨晚，对视觉的冲击性已大大减弱，大部分尸体都被找回来装袋，但还是有些尸体太过于破碎。这些尸块被摆在地上，和柏油马路只隔了一层裹尸袋。在高温下，裸露在外的尸块散发出一阵阵的恶臭。

林明绕过烧焦汽车的残骸，走到那辆翻倒的巡逻车前。为了保护现场，大片鲜血保持着昨晚的样子。林明四下查看，眉头一皱。这时，一个安保员小跑到林明面前，敬了个礼，随即递上一份报告。

“大部分尸体已被找回，初步判断为万岁帮内斗。”

林明并没有结果那份报告，只是看着车窗上的那片血迹。

“这滩血…我记得万岁帮并没有鞭尸的传统。你们找到这滩血的主人了吗？”

“并没有。按道理来说，再强大的武器也只是能够‘打碎’人体。但现场除了这滩血，就什么都没有了，就好像现场被人打扫过了一样。啊！还有…”

说着，这个安保员领着林明来到几米外，指着地上一处椭圆形的血迹，说：“还有这里。经过基因测定，这里的血和车窗上的属于同一个人。”

“有趣…把这血的基因录入档案，并采集血样。”

说罢，林明转头看向遥远的德尔塔聚居地，那里有他的目标。

“到底是谁，这么神秘呢？”

德尔塔聚居地卫生所

午后，这时正是卫生所的午休时间，整个二楼走廊除了黎明之外便再无别人。一阵清爽的风穿过走廊，倦意随之侵袭着他的大脑。

从昨晚到现在，他的眼睛从没有合过。先是万岁帮的突然袭击，再是绞尽脑汁编出他为什么没有受伤的故事。刚才，他又开始回忆自己在建筑工地那里是否漏掉什么。

“也许，是时候睡会儿了。”黎明如此想着，慢慢闭上眼睛。

之后的一小时内，苏晴几次经过黎明，看到也只是叹口气，并没有打算继续纠正他的意思。黎明也如此一直熟睡，直至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他身旁。这个身影并没有去坐其它的空长椅，而是选择直接坐在黎明身边。虽然她落座的动作很小心，但还是惊醒了尚处于浅睡眠状态的黎明。

“啊！是冯监督，午好啊，我还打算等他们包扎完一起去找你呢。”一睁眼，便看见身旁的冯正阳。黎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很勉强地挤出一个笑脸，同时把手缩了回去。

尽管黎明如此热情，但冯正阳如同没有听到一般，只是一直盯着自己手上的石膏，半天不说一句话。

“黎明，你知道如何才能就职巡逻队监督吗？”等了半天，冯正阳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个问句。

“不知道，如何就职呢？”虽然对这种问题没有兴趣，但黎明暗感气氛的不对劲，选择让冯正阳继续说下去。

“在职期间，严重违反安保部行为准则者，巡逻队监督处理。”这句话从冯正阳的喉咙中传出，仿佛广播里那令人厌烦的音调。

“这样，难道！不对啊…”黎明的表情由恍然大悟，到惊讶，再到怀疑，很是戏剧性。

“你知道吗？其实我并不想进入安保部。”这句话，让黎明内心的疑惑又加重了。

“我虽然属于‘一等公民’，但我的家里并不富裕，时常揭不开锅。当时，我选择就职唯一的标准就是，哪个赚钱多，就去哪个。

我本以为安保部只是在德尔塔这里才会很辛苦，平常只要巡逻，就可以赚钱。而且，还有机会升等为‘贵族’。而且刚开始确是如此。我一直小心翼翼地过活，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直到有一天，我们突然接到报告说，有人出入聚居地频繁，被怀疑与万岁帮有关系。我和另外几个安保员突击检查她的家里，但她的确是清白的，至少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私通万岁帮。

其中一个安保员认为不应该这样空手而归，他们开始强迫那个女的‘承认自己的罪行’。后来她趁机跑了，当时我就站在门口。我并没有拦住她，我甚至都没有动，只是看着他们跑出去。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了尖叫声。那个女的死了，是被电死的。

后来，他们举报我说工作期间有包庇罪犯的行为。我申诉过，但没有人愿意听。”

“那为什么我们与你初见的时候，你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个严格的女子呢？”黎明问道。

“我怕你们不听我的话。”

正当这时，一旁诊室的门被推开了，白昼，刘氏二人从中走出，有说有笑。

“走啊，黎…呀！冯监督也在啊。”白昼对冯正阳打了个招呼。

“走什么走，没到点你去开班车啊？”说到这里，黎明一转话题，似笑话，又似安慰：“白昼，冯监督怕咱们不听她的话。”

“啊！怎么可能？”

“没有这样的事儿。”

“你觉得我像那种知法犯法的人吗？”

三人听到这句话，无不表达着自己的观点。黎明笑着，回头看去，冯正阳低着头，不停地搓着衣角。

第十二章：林明
大概是午后三，四点钟的时候，此时的温度已没有正午的时候那么炎热。橙黄的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在地板上，很是温暖。

这个房间不大，仅仅是作为单人公寓而存在。林明坐在电脑前，仔细阅读着刘心仁他们的个人档案。旁边是一个开二档的小风扇，为林明带来阵阵凉意。但随着“拾荒集市”的强制关闭，这种小东西也只能在象牙城百货以奇高的价格买下。

林明不断更换界面，他眼前的画面时常从人员档案更换到各种监控录像和开销记录。这样，直白的档案也被他翻了一个多小时。刘氏二人的备注中“不稳定因素”已经被他用红色粗体更换。即使已经通过心理测试，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象牙城的中心只在本城的“老城区”之中，从未向外移出半分，所以各聚居地的心理测试顶多也只能筛选出那些具有强烈反社会人格的人，只要会装，谁都不会露出狐狸尾巴。

但眼下，林明更加注意黎明的档案。

在象牙城，每个人，只要是作为新生儿，或者是逃难者出现在象牙城，那就必须要拥有一份从性别到遗传疾病事无巨细的“个人档案”。

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黎明的档案中居然没有录入血型。而且不止这些，所有与血液有关的测定结果都是空格。也就是说，黎明在当初录入数据的时候，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逃过了这些检测。

“不想让别人认识自己的血液，可能是假身份，有嫌疑。”林明在打出备注之后，一手抓起安保员的制服，出了门。

虽然伊普西隆聚居地作为四个聚居地中最晚建成的，但却也是离象牙城最近的，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

根据一楼安保员的叙述，小队五人正是在二楼接受的治疗。林明快步踏上卫生所的二楼，才刚到楼梯口，林明老远就看见五人嬉笑的场景。

这时，他不禁稍稍放慢了步伐，抓紧时间对于他来说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路过五人的时候，林明偷偷瞄了他们几眼。不同于电脑上面无表情的身份照片，此时在他面前的，是五个活生生的人。

看着他们，他有些小小的嫉妒。

林明的手正向门把手伸出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老一少两个安保员。年轻的那个看着他，表情微妙；年老的那个则拉着年轻的，侧身出去。

林明并没有在意他们，但一只脚刚迈出去，就踩到了什么东西。林明俯身捡起，打开一看，是那个年轻人的安保员证。

“等等，你们掉东西了。”林明转身追了出去。“这个证件，应该是你掉的吧。”

年轻人看着林明，摸了摸裤兜。在确定有什么东西丢了之后，便迟疑地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就随手揣进兜里，并没有说什么。但正当他转身离去的时候，回头却对上了那个老人的视线。老人对着他使了个眼色，年轻人有些迟疑，但还是转过身来。

“谢谢…叔叔啊不是，哥哥。”

“没事，没事。”

诊室内，林明在随手把门带上之后，便向里面正听着收音机的医生展示了自己的证件。

“哦哦！是安保员啊。你也是来要那五个人的诊断书的吗？”医生看见，立刻关掉了收音机，挺直了身子，而林明只是点了点头。

“关于黎明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的吗？”看着医生在抽屉里翻找着证件，黎明提出了一个似是无心的问题。

“啊，黎明，他我知道，印象很深。”在递过文件之后，医生接着说道：“所有人的伤势状况，都在这里面了。黎明这个人很奇怪，因为在所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和割伤的时候，他却似乎很排斥治疗。我曾经建议过他最好拍个X光片，但他却拒绝了，说他感觉很好，不需要治疗。”

“五人中唯一一个在车祸中毫发无损的人，的确很奇怪。”

“等等，”医生又补充了一句，“你说他们是出了车祸！那就更奇怪了，因为黎明的衣服，一点破损都没有！”

到这里，林明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行，你给我的情报已经够多了。象牙城安保部感谢你的配合。”这句话从林明嘴里吐出，很是熟练。

荒野中，废弃的公寓静静地立在那里，等待着它的主人。但是，却有一位不速之客快住客半步，捷足先登。

林明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打量了这栋房屋一番。此时，距离小队五人所要乘坐的班车还有半小时，时间足够。

在戴上手套之后，推开生锈的大门。看到屋内的景象，林明心中暗喜。由于地板上已经积攒了一层厚厚的尘埃，所以林明不用费多少心思就能知道他们的主要活动区域。

整个行动非常顺利，电力能够维持三天的窃听器被安装在了房间的各个角落。届时，林明只是待在家里，就能时刻掌握五人所有的谈话细节，甚至是更多的人…

林明回到家之后，天已经黑了。他顺手将脱掉的制服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之后，就直接坐在电脑前面，连接上了窃听器。但林明静坐了半天，却依然没有任何说话声从电脑中传出。

在确定连脚步声都没有之后，林明打开了录音功能，穿着拖鞋走进了卫生间。

水汽弥漫的浴室里，林明一直试图忘记，却又不断回忆起来，五人嬉笑的样子。这种亲密的感觉，他多久没有感受过了？

恍惚间，林明甚至都没有注意过自己洗没洗完，就关掉了水龙头，走到被水汽模糊镜子前。

林明并没有试图擦掉镜子上的水珠，他只是久违地摸向了自己的脖颈。用力摁了摁，坚硬的手感随之传来。那里，一个不同寻常的装置被掩埋在了皮肤之下，离颈动脉和脊椎不太远。

“我许诺给予你们请求的安宁，只要你们给予我所需的顺从。”

第十三章：意外的礼物
黎明有早起的习惯。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你见过凌晨三点半的废土吗？我见过，而且一睁眼就有一群人想方设法地杀了我。”这句话白昼经常听到，而且话中的“X点半”总是在变。

掀开被子，黎明并不打算去把铺在地上的床铺整理好。大拇指轻揩双眼的眼角，他四下看去，发现白昼的床铺已经空了，枕头更是里原来的位置半公尺远。头一次，白昼起得比黎明早。

他站在窗前，企图通过太阳的方位来辨别具体时间。但观察了半天，除了眼前的一片浓雾，什么也看不到。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房间的窗户面朝的方向是西…

楼下空地上，刘心仁负手而立，时而缓步行到里公寓稍远的地方，但很快又回来了。这十年里，他一直需要早些起来。观察住处周围情况，做早饭，检查陷阱，叫醒赖床的刘心如，都由他一手承包。

而现在，他有了一份还算稳定的工作，每周有固定的工资可拿。虽然就像前天晚上一样，可能会有意外情况出现。但至少，他无需再出去打猎和搜寻物资了。

“哟，刘心仁早起来到这里，是来赏景的？”不知何时，黎明出现在了刘心仁的身后。

“没错，我正等着你跟我一起吸雾。”刘心仁并不惊讶，甚至都没有回头。

“你见到白昼了吗？他一大早上起来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我连他影都没找着。”

“他？在我屋。”

“嗯？他在你屋做什么！”一瞬间，黎明突然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威胁。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刘心仁嘲讽一般的轻笑一声，“他正跟刘心如在我屋里修收音机呢。我看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下到这里了。”

“他…”“等等！先别说话。”

黎明正想继续问下去，却见刘心仁竖起一只手，生生地打断了他。

“有车声。”

话音刚落，刘心仁就直接奔向公寓楼后面。黎明见状不妙，先跑回一楼大厅，抓起手枪和弹夹，也跟了上去。

远处的浓雾中，一辆车正向公寓楼缓缓驶来。但由于视角问题，只能看见巨大的车头。

“刘心仁，你回去告诉那几个，赶快躲起来。还有冯正阳，她的ITRD可以向象牙城发送求援信息。如果有枪声，不要犹豫。”

黎明上好子弹后，便把手枪别在腰带上。如果情况不对，他可以随时出枪。他左右看看，决定先退守到公寓一楼。

看着那辆车越驶越近，他的手紧紧按住手枪，心脏因精神高度紧张而快速跳动。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挪动半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黎明的手也握住了枪把，直到他看清了那是辆拖车，而拖车后面则是一辆刷上象牙城标志的汽车。看车型，貌似是前天晚上强盗们开的车。

“咳！有人吗？快递！”林明从拖车上下来，对着公寓喊了一嗓子。

此时此刻，黎明正蹲在窗户下面。他稍稍把头探出窗户，发现对方自己不认识，便又重新蹲了下去。这个时候，暴露自己未免有点太过于危险。

“没有人吗？那我就先走了。”林明并没有耐心，要一直等到对方出来验货收货才肯离去。他只是在这辆安保部新配给他们的巡逻车上安装了窃听器，并顺便把它送过来而已。

在确定对方的车已开远之后，黎明也没有立刻出去。他跑上二楼，在确定没有什么其他的威胁过后，才敢下楼，来到这辆巡逻车前。

仔细观察下去，黎明才发现，这就是万岁帮的车。甚至连万岁帮的标志也没有擦干净，只是草草地在其上覆盖上象牙城的标志。

“这是什么，安保部给我们的惊喜？”黎明回头看去，这次刘心仁站在了他的身后，还有刘心仁和白昼。

“你们都先退后，我先检查检查。”说罢，黎明拨动车把手，但只是开了一个足够将手伸进去的小缝。他将手伸了进去，上下摸索一番，在确定没有什么奇怪的引线之后，他便放心地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在之后的十几分钟内，三人，还有刚刚下来的冯正阳，看着黎明在车里车外进进出出，甚至连车顶都不放过。在确定了没有任何陷阱，而且这辆车可以正常行驶之后。黎明抹了一把额头水珠和汗液混合起来的液体，在驾驶座上对着几人打出一个OK的手势。

几十分钟后，象牙城老城区，安保部总部

林明在送回拖车之后，便直接来到了这里。

“啊！长官，您来啦，是现在开始审讯吗？”安保员见到林明之后，甚是敬畏，右手则直接放到了通话按钮上。

“不用，先叫他们出来吧。这次我来亲自审讯。”

看着审讯室内两个彪形大汉出来，林明走了进去，把椅子在那个姑娘面前摆正，但他却没有坐下去，只是手把着椅背，眼睛盯着对方。

沉默持续了大概半分钟，林明开口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把知道的全说出去了。”说完，姑娘便呜呜地哭起来。

“这个人，你认识吗？或者是，你见过吗？”林明从兜里掏出黎明的一寸照片，展示给对方看。

“啊！别让他过来！别让他过来！”这时，姑娘仿佛收到了惊吓一般，两只脚不停地蹬地，直至椅子连人仰倒在地上。

“不要害怕，这只是一张照片，他不在这里。”林明把椅子连人扶了起来，但却没有把照片放起来。

“他！就是他！鬼！鬼！那天晚上，他从楼上跳下来，杀了我们所有人！所有人！”这时，姑娘的身体已经在不断颤抖了。

“不要害怕！他不是鬼，是人！他并不在这里！”林明见情况不妙，直接把照片扔在地上，用脚踩住。

“啊！他来了！他来了！人民救我！人民救我！咕额…”突然，姑娘的身体不断颤抖，嘴角也开始流出鲜血。

“快！叫人来！她快不行了！”林明见状不妙，直接对着玻璃那头大喊。很快，几个医护人员充了进来，一个人用手指探了探姑娘的鼻息，叹了口气。

“太晚了，她已经死了。”

第十四章：突发事件

“这样子，行吗？”
“不行，进不去啊…往这里捅。”
“唉！可以啊…不行，就进去一点点…”
“使劲！再使劲！啊！好，全没进去了。”
“我说，你们修个收音机，怎么这么多话？”看着满地的零件，刘心仁一想到自己一会儿可能还要帮他们俩收拾，不禁发起了牢骚。
“你管这东西叫收音机，我怎么觉得喊都比这玩意儿好用呢？”看着地上这个奇形怪状的立方体，黎明甚至觉得他俩只是想找个借口待在一起而已。
“黎明，你要相信我和刘心如的实力。我们俩什么东西没鼓捣过？像这样的只不过是小意思。”
“现在，这个东西应该算是好了。我找找旋钮在哪…等等，白昼，旋钮呢？”刘心如小心翼翼地抬起收音机，上下看看，竟没有发现最重要的零件。
“给我看看…嗯，确实没有。不过，我看见这里有个插槽，貌似原本是调谐轮的位置，不过我应该可以用螺丝刀来代替调谐轮。”白昼在按动收音机上方的一个按钮之后，直接把一把尺寸合适的螺丝刀怼进那个插槽。旋转螺丝刀，收音机出乎意料地出现了杂音。
“啊！好用了。你们快给我几个频段，我好试试。”
“89.3，你试试。这个是聚居地公共广播台的。”一直站在一旁默默观察的冯正阳开口道。
白昼听从了冯正阳的建议，快速扭动螺丝刀把，而在那个频段之前是否有别的频段可用则完全听不出来。
“聚居地的兄弟姐妹们，在这里，本人将再次重申关于聚居地中近日出现的反对首领的情况…”随着杂音的减弱，路勇的声音出现在收音机里。
“啊，好用了…是路主管！”听见路勇的声音，白昼突然表现得很是激动。
“对啊，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黎明在一旁说道。
“嗯？你就这么喜欢他吗？”刘心如看到白昼“反常”的行为，很是疑惑。在她眼里，白昼不太像是那种关注高层动态的人。但白昼并没有理会她，只是安静地听着广播。刘心如看看周围，大家貌似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广播。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就不好意思打破这片平静了。
“对于这种破坏象牙城内部团结的行经，我本人对此表示强烈谴责。”
接下来，便是长篇大论的陈辞滥调了。这就像是一张全是填空题的卷子。只要懂得基本的语法知识和具有溜须拍马的能力，论谁都可以写出一篇标准的“象牙城式”公文。果不其然，白昼仅仅是听了十三分钟，便已经连打了三个哈欠了。
“果然…我还是没有那个定力听完象牙城上层人物的讲话啊。”
“没想到，你还是个关心时事的人啊。”仿佛得到许可一般，刘心如终于表达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额，并不是。”
“可是，我看你听得那么认真…”
“啊，并不是这样。”白昼笑着摆摆手，继续说道：“我只是喜欢路主管而已…不，不是你想的那样。路主管很受聚居地的人的爱戴…”看着刘心如的眼神瞬间变得奇怪，白昼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被对方给误解了。他试图解释，但怎么也解释不通。
“算了，我来吧。”似乎是关心白昼有口难辩的窘况，黎明直起身来，沿着墙壁走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缓缓开口。
“路主管自打上任以来，就一直在为各个聚居地的公民们所操劳。虽然他所工作的办公室平时并不让普通人进去，但至少，他的功绩都是有目共睹的。并不如那些象牙城‘贵族’高层一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而且，路主管很讲信用，凡是说过的话，他便一定会做到。”
“总的来说，就是这样。”白昼特意加了一句结束语，说给刘心如听。
与此同时，阿尔法聚居地
“对于那些不断地为安保部的各位增加负担的破坏分子，且听我对你们说句话。大家都是象牙城的一份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他们的亲友并不想某一天看到自己最亲密的人横死街头，想必你们的亲友也不想看到你们在他们眼前被抓走。如果你们能够就此罢手的话，那么我想…”
“咚咚咚”正当路勇照着稿子念到自己最喜欢的地方的时候，门突然被敲响了。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路勇明明记得自己在讲话之前吩咐秘书，自己在此期间不会见任何人的。
“进！”路勇顺手按下了切断通讯的按钮。
门开了，来者是个瘦高的男人。他并没有立刻表明来意，而是快步朝路勇走来。
“你来找我，干什么？”
男人依旧没有回答。他只是来到了路勇的办公桌前，开启通讯。随后，他便绕过办公桌，一步步走向路勇，并亮出了此前一直藏在衣袖中的匕首。
路勇见状不妙，一脚踹向那把转椅，稍稍使男人停下来。路勇则借此机会，立刻接通与楼下安保员的通讯。
“老李，立刻派安保员上来！这里有人…”
还没说完，男人就已经滑过桌子，直冲路勇而来。后者侧身一闪，顺手抄起笔记本电脑，用尽全力拍到那个男人的头上。男人经这一击，竟一时晕头转向，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路勇则看准时机，两手抓住男人持刀的那只手，用力一掰，只听“咔嚓”一声，这条胳膊竟被路勇活生生掰骨折了。
不过男人力气倒也不小，使劲一挣，一顶，路勇就直接被顶到床边，险些没有掉出去。而男人趁着路勇恢复平衡的功夫，一步向前，用未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掐住路勇的脖子。
不过路勇也并非等闲之辈。他看准时机，两根手指岔开，直插对方的眼睛。男人吃痛，便松开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路勇则借此时机，从男人的腋下钻出来，把男人往窗台上一推，随后便抓住男人的双脚，顺势把男人掀下阳台。
随着一声闷响，路勇则直接瘫坐在了地上。也就是此时，几个安保员从门口冲入，但他们却只看到了疲惫不堪的路勇和满地狼藉。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通讯并没有被切断。刚刚打斗的声音，已经被各个聚居地至少六万人收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