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诗看着我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又把目光移开，有些无奈地开口，“希望你以后知道了，不要和当年的我一样被吓得从他身边逃跑。”
林月诗肯定知道什么，我着急地看着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什么意思？秦越究竟怎么了？”
林月诗继续点着桌子边缘，嘴角带着浅笑，眉眼却挂着淡淡的忧伤，慢慢开口道。
“这话由我说出去也不合适，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的。只是我希望你能勇敢一些，可以的话，不要做出和我相同的选择。秦越对你挺不一样的，如果可以你也许能拯救那个地狱里的他。”
林月诗说的这番话让我越发疑惑，加之适才令我沉闷不已的问题，整颗心脏都只剩下秦越给我的难题。
这个神秘又令人恐惧的男人，是在地狱做了王了吗？
我原本想继续追问林月诗，这个问题已经困扰我太久了，正准备开口的时候。林月诗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继续道，“顺其自然吧，别在为了这些问题而烦恼，顺其自然地站在他身边，近一点远一点都是你们的故事。”
说完这句话，林月诗从座位上站起来，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很高兴能认识你，还和你学了那么多关于插花的技巧，谢谢你，小艾。”
我带着心里的疑惑，站起来强颜欢笑，“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

和林月诗挥手告别以后，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打车回家。
坐在出租车上，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林月诗说的那些话。虽然，我也很赞同顺其自然这一行事法则，但人的情绪向来自由自在惯了，那里容得了我来掌控。心里飘飘渺渺的，扰得我不得安宁。
站在家门口的时候，心里正打算进门就洗漱收拾一番，然后睡个觉，把这些事暂时搁置一旁。
一推开门，甚至还没来得及把门阖上，就看见许久未见的母亲一脸怒气地朝我冲过来，猛地抓住我的胳膊。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母亲，只见她双眼通红，眼里布满了红丝，一开口就是满满的哭腔，“林小艾，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母亲哭得太厉害了，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我赶忙推上门，把母亲扶到沙发上坐下，着急地问道，“妈，你怎么了？你先别哭，我去给你倒杯水。”
母亲抓住我的胳膊一直没有松开，我看见已经有些微微地红痕，我轻轻推开母亲的手，准备起身去倒水。
母亲立马又抓住我的手臂，这一次用的力比刚才要重上许多，母亲一边抽噎，一边看着我，眼泪簌簌地落下，“林小艾，你告诉我！”
我从桌子上取过几张纸，替母亲擦干眼泪，安抚道，“妈，你别哭了，你问我就好了，我都告诉你。”

母亲瞪大眼睛看着我，“你辞职，又离婚，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
还不待我开口，母亲又站起来，面目狰狞地看着我，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下巴抖动着，“你以为自己有什么本事，谁给你的胆子，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啊！我这张老脸往哪搁？！啊！”
母亲说到后面，整个人像疯了一样，大喊大叫。
原本看着母亲哭泣会心疼的那颗心，在这一颗突然像死了一样，任凭母亲歇斯底里，我都无动于衷。
我淡淡地看着母亲，一言不发，心里却悲恸不已，在母亲的眼里太多时候我连她的脸面都不如。
她总是肆无忌惮地朝我撒泼胡闹，我什么时候成了她赚取脸面的工具了？
我任凭母亲一个人在那又哭又喊，我站起来把适才给她抹眼泪的纸巾扔进垃圾桶，然后绕过她去厨房倒了一杯水。
母亲却步步紧逼，跟在我身后，指着我的后脑勺，“林小艾，你明天就给我回公司，去找你的上司求求他，让他再给你一个机会。”
听到母亲的话，我只觉得好笑，她总是以为自己是对的。不问不管就对我下达这样那样的命令，有时候我都怀疑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母亲。
我不理会她的疯言疯语，喝了水以后放下杯子，走到自己房间，开始拿衣服准备去浴室淋浴。
可母亲却一直穷追不舍跟着我来到房间，继续在我耳边骂骂咧咧，“林小艾，你听清楚了，明天除了回公司以外。

你还必须给我去李成家，求李成和你复婚，听到没有？！”
听到母亲的话，我停下手里的动作，咬咬牙，没有回应，又继续取睡衣。
母亲似乎也不满我的态度，拔高声音继续吼道，“你听到没有？！林小艾，我在和你说话！你明天就是求也要给我办成这两件事。”
母亲是咬牙切齿说出这两句话的，见我依旧不说话，甚至出手拉住我的衣服，使劲扯了几下。
我停下在衣柜里拿衣服的手，捏了捏拳头，心里的压抑情绪一下子在心里爆破，绷了许久的情绪一下子就被激怒。我忍无可忍地转身看着母亲，一把推开她，大吼，“妈妈，你够了！”
母亲被我推得往后倒退了两步，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瞪大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原本张开嘴准备骂我的动作也僵住了。
母亲大概没想到我会反抗她，震惊的表情维持了许久，都没有恢复。
看着母亲那一脸不可思议，无法接受的表情，我的心有一瞬间的钝痛，原本该是最亲近的人究竟为什么会闹到这个地步呢？
我怔怔地看着刚才推开母亲的那双手，又看看母亲，压下心里的心痛，咬咬牙，转身继续取衣服。可，手却不合时宜地抖动不停。
母亲突然回过神来，用力一把把我扯到她面前，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我，“林小艾，你是不是吃错药了疯了！”
我为自己刚才推开母亲而抱歉，但我依旧没有办法听从她的话。我的脑仁在一下一下地抽着痛，被逼入一个绝境。
而罪魁祸首就是眼前口口声声质问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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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不仅没有任何反省，震惊过后是变本加厉的骂，“你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看看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你觉得自己有多能干，你以为你一个女人到了这个年纪能有多大能耐，林小艾，你告诉你，你不听我的你必定会后悔的！”
母亲那句“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深深地刺痛了我，把我的思绪带远。
是啊，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以前的林小艾，只是母亲教育失败的死物。
过去的我，从来都不会自己去规划，什么事情都是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早早就为我定下了要走的路。什么事情必须听她的，否则就是离经叛道，就是不孝之女！
我受够了这些了，如果说她只能接受以前那个软弱无能的林小艾，那么我也很抱歉，我已经做不回那个自己，也不愿再回到那个自己。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骂骂咧咧的女人，她是我的母亲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可是，这不代表我就要对她言听计从，更无法构成我必须对她“俯首称臣”的条件。
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该有自己的思想和意识。
想明白那一瞬间，我释然了。
对着眼前不依不饶的母亲也没了怒火，我想要好好说一说我的想法。
我看着她，打断她的话，认真道，“妈妈，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不能掌控我！”
母亲却像是听到什么荒唐的话语一样，停下来，眼里流露出不可置信的情绪，怔怔地看着我。

我想她大概是没有想到我有一天会这样强硬地反抗他，更没有想到我会用上“掌控”两个字，我偏过头尽量不去看她那震惊，又受伤的表情。
整个房间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中，适才还吵闹声不止的母亲在我说完那句话以后一言未发。
我有些不知所措，正欲开口解释。却听到母亲的抽泣声，如果说刚才母亲哭是带着无理取闹的成分。那么这一次，我分明听到了母亲的伤心欲绝。
我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呆呆地站在一旁，想要安慰母亲，想要抱抱母亲。身体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动不了，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母亲哭了好一会儿，才一边抽噎一边开口，“我只是想让你幸福啊，你这个年纪，又是辞职，又是离婚的，以后该怎么办啊？我和你爸一走更加没人照顾你，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
我第一次看到这般脆弱的母亲，和平日里那个总是对我大吼大叫，中气十足的母亲大相径庭。我有些手忙脚乱，又是扯纸巾，又是安慰母亲。
“妈妈，你别哭，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也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吗，对不对？”
母亲似乎是已经陷在我反抗的悲伤中无法自拔，全然听不进我说的话，只是一个劲的哭泣。
看着母亲的肩膀在抖动着，发出的声音好多时候似乎要喘不过气来了，我心里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我轻轻抱着母亲，一下一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尽量放低声音继续道，“妈妈，你别哭了，好不好？”
我实在不会安慰人，加之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模样的母亲，不知所措又慌乱不已，手忙脚乱中只能听着母亲的哭泣声而干着急。
母亲哭到后面整个声音都沙哑了，眼睛更是红肿不堪。
无奈之下，我只好选择打电话给爸爸。
爸爸很快就过来了，见母亲哭得厉害，有些震惊，轻轻走过来后看着我，轻声问，“小艾，怎么回事呀？”
我和爸爸大概说了一下事情经过，已经母亲生气难过的原因。
爸爸点点头，走到母亲身边，附在母亲耳边说了几句，然后看向我，示意我暂时先出去，他需要和母亲说几句话。
我点点头，轻声退出房间。
在客厅里做了好一会儿，父亲才带着母亲出来，我不知道她们聊了什么，但母亲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
爸爸和母亲走过来，一家人的气氛有些严肃正经，我也端坐下来，一家三口开始第一次谈心。
我先是和母亲道歉，毕竟是我弄哭了她，“妈妈，对不起，我不该和你吵架。”
母亲情绪稳定下来以后，没有再咆哮，眼睛红红地看着我，只是点点头，还是伤心不已。
我决定和父母摊牌，把所有遭受承受的一切全都不留余地告诉她们，我希望她们能够站在我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也许母亲就能体会我的心情，也能谅解我的决定和选择。

我把李成一家人所有做的丑陋事全部说出来了，包括我所遭受的。在诉说这些的时候，我原本以为自己情绪很稳定很平静。
可是在对上父母心疼的眼神时，我的情绪有些不受控制了，我拼命抑制还是抵不过心里泛起的委屈。
也许是突然投入到父母的温暖的眼神中深藏已久的情绪被触动了开关，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我的声音逐渐沙哑，眼泪也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父亲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有些自责地说，“女儿，是爸爸对不起你，你受了这么多委屈，爸爸却一无所知。”
我摇摇头，拼命抑制破口而出的哭声，哽咽道，“爸爸，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一旁的妈妈好几次伸手过来，都收回去了，她太震惊了，她太相信李成一家人，却从来没有想过她们会这样对我。
慢慢地我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我看着母亲和父亲，坚定而又果断地说道，“从此以后我要为自己活，不再忍耐，不再依靠任何人，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的！”
像是为了寻求母亲的认可，我不自觉看向母亲，母亲却是定定地看着我，从我开口说那些话开始，母亲就再也没有开过口。
四目相对，皆是沉默。
父亲看着我们，然后拍了拍母亲的肩膀，轻声道，“小艾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我们就不要再把自己自认为好的想法全部强加给她了。何况，她经历了这么多，明白的说不定也不比我们少了，就由她自己选择吧。”
我感激地看了一眼父亲，然后同父亲一样转头期待着母亲的答案。

母亲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悲伤，我和父亲互相对望一眼也不好打扰。
等了许久，母亲终于抬头看我们了，她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我身旁。
母亲忽然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带着我轻轻地靠在她胸前，那双温厚的手也一直停在我的头上，轻轻地抚摸，“小艾，对不起，是妈妈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我却还要对着你步步紧逼。”
我怔怔地感受到母亲手掌心传来的温度，感受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我轻轻地绕过去，环住她的腰身，眼泪噙在眼里有些模糊。
我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和妈妈这样亲密过了。
以前她总是对我下达命令，我也只是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地按照她的要求完成她所说的。
我极少反抗她，但对于她的那些要求我内心其实有诸多不满。就这样两人之间一点一点留下隔阂，一点一点地远离彼此，直到差点冰火不容。
我摇摇头，在母亲的怀抱里蹭了蹭，哽咽地说道，“妈妈，你不要自责，是我自己的选择，现在出了事，我也该自己负责，自己承担。”
母亲依旧哭着，身体抖得更厉害，蹲下来，看着我，“妈妈对不起你，你爸爸说的对，你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我不该对你管得那么严的。”
第一次听母亲和我说这些话，比起兴奋，我更多的是感动，是由衷地庆幸，我和母亲这么多年来的心结终于打开了。

我想要伸出手给母亲擦掉眼泪，手却不听使唤抖个不停。
我知道那是激动导致的，我有些无奈看着发抖的手，努力了很久也不起作用。
母亲瞧见了，轻轻握住我的手，揉搓了几下，破涕为笑。
看见母亲笑，我和父亲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家人第一次谈心就这样简单而幸福的结束了。
到了晚饭时间，我带着二老出去吃了个饭。
因为和母亲心结打开了，这一顿饭也吃得格外轻松，我和母亲聊了许多日常话题，心里积怨已久的问题彻底烟消云散。
吃过饭后，因为我现在住的房子只有一个单间，和父母商量过后。她们决定找一家酒店，这样要方便许多。
于是，我给她们在附近找了一家评价不错的酒店，安顿好她们两人以后，辞别后我便回了现住的房子。
接下来的几天，我带着父母在本市玩了一圈，因为许久未和母亲好好聊天，这几天我们把彼此积攒的所有想和对方说的，都尽可能倾诉完。
偶尔，聊到高兴的事，我们也会不顾形象地大笑，笑到眼泪都出来了也停不下来。
偶尔，也会讨论到一些伤心的事，也会抱在一起彼此心疼对方，然后抱在一起不管不顾地哭起来。而父亲则是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看着我们母女，哭笑不得。
就这样一家三口度过了难得的一段美好时光。

只是，五六天以后，父亲又要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倒是母亲现在不需要工作，我干脆把她接到现在住的房子里，一起生活。
几天后，我接到秦越打来的电话。
看到秦越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时候，心里有些紧张，连滑屏幕时都好几次才滑过去。
“喂。”
一接通电话，我便故作淡定地问候。
电话那头，传来秦越低沉性感的声音，因为紧张我一时走神，没有听清秦越的话，愣了许久，才又忐忑地问了一遍，“不好意思，我刚刚没有听清，可以再说一遍吗？”
说完这句话我自己都要尴尬死了。
秦越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7号，跟我去J村，你答应的，还记得吗？”
秦越的声音听起来总让我有些比过往要低沉，甚至让人觉得有些落寞。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样的秦越让我多少有些心疼，想要问又担心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到头来还让秦越觉得我莫名其妙。
我的情绪也不知不觉变得落寞，回答的时候声音里透着明显的失落和难过，“记得。”
关于答应秦越去J村这件事，我其实很早就在心里考虑了，一直在想不明白，秦越怎么会突然要去J村，而且还要带上我。
自己除了插花以外，好像其它的事物并不怎么擅长。而秦越却说需要我的帮忙，我心里种下的疑惑，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庞大。

秦越闷闷沉沉又说了一句，“记得就好。”
语气里带着些虚无缥缈的无奈和寂寞。
我本想强压住内心的疑问，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无论做什么，只要答应秦越就好了。
可，等自己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已经开口了，“我想知道去J村是做什么呀？”
问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不懂自己这么迫不及待去要答案究竟是为什么？秦越帮我那么多，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报恩的机会，自己却没完没了地问个不停。
我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就加大了力度，心里紧张，尴尬得直跳，甚至一瞬间想直接挂掉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我开始担心秦越是不是不满，连回答我的耐心都没有了。
“秦越，你在听吗？”我小心翼翼地问出这句话。
“嗯，在。”秦越声音里开始透着疲惫。
“不好意……”我正准备道歉。
话还没有说完，秦越就打断了我，“我现在处理点事，7号去接你。”
说完，不等我回答，秦越便匆忙挂掉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我有些反应不过了。缓缓拿下手机，看着短短几分钟的通话记录，有些莫名的委屈和难受。
秦越究竟怎么了，这一点都不像他的作风。
我隐约觉得这一次秦越带我回J村，定然和他内心那些潜藏许久的伤痛有关。
放下手机，我也有些疲惫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倒在床上，闭上眼睛想要休憩一会儿。
可眼睛一闭上，脑海里像是走马观花一样，全是秦越精致的容颜，他倔强到强大的身影后落寞的故事。
秦越，我，林小艾，很想听你的故事。

七号的当天，我和母亲说了一声要和朋友出门办事，便急急忙忙出了门。
害怕秦越的车会引起母亲的注目，到时候引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走的特急。
我还刻意到提前给秦越发了短信，两人约定在另一个地方见面。
我到了目的地的时候，秦越已经在那等着了。
远远就能在人群中一眼发现他，秦越今天穿了一身休闲装。
因为已经入秋，清晨的露水带着寒气落在公园的草地上。
所以秦越身穿穿的是一件黑色风衣，里面搭配着黑色薄衫。
这样的装扮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一样，看上去少了平日里的严肃冷漠，这幅模样反而让人觉得更容易接近了。
我走过去的时候，秦越正低头再专注地看着不远处下来觅食的灰色麻雀，目光温柔却又带着灰暗的哀伤，模样比平时工作还要认真几分。
柔和的阳光落在他的肩头，也拉长了他的身影，一切都美得不像话。
我停下脚步，忍不住拿起手机想要拍下这幅画，心里有些胡乱的不安和兴奋。
我默默地按下快门，将眼前的一切永远地定格下来。
“早，等很久了吗？”我走过去，轻声唤了一声，把认真着迷的男人从灰麻雀身上的目光吸引过来。
秦越看向我的时候，迷离的眸子瞬间清醒过来，然后淡淡地点点头，“早。”

我心里莫名有些嫉妒那些灰色麻雀，却又心疼它们被我这样一个女人惦记上。
“吃过早餐了吗？”因为约定的时间很早，我出门前母亲已经为我备好了早餐，我便匆匆吃了几口才出的门。
“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秦越撇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打开车门坐上去。
我无言，也只好默默地跟上去。
因为路途比较远，前两个小时我还精神满满。虽然和秦越不怎么说话聊天，但看着出了市以后的乡村风景，满山满山绿油油的树木。倒是让我这个被困在钢筋水泥建筑的森林里的孩子，突然有一种被释出来的轻快感。
除了呼吸到新鲜空气外，连时常沉闷的心都轻松舒畅了许多。
我偷偷看了一眼认真开车的秦越，慢慢按下车窗，尽情地呼吸，感叹，“真好，真漂亮！”
“嗯，是不错。”
我没想到秦越会回复我的话，有些意外，转头看向他。
秦越也按下车窗，让狂乱的风钻进车内，吹乱他的头发，却凌乱的迷人性感。
“喜欢！远离城市的喧嚣，远离灯红酒绿，好像找到自己的天性了一样。”我太过于兴奋了，以至于有些不分场合，不分对象，不自觉便说了一通连自己听了都羞涩的话语。
说完，我立马偏头不敢再看秦越，把目光转到车窗外的风景，却已经有些心不在焉。

突然，我瞥见后视镜里秦越正嘴角挂着一抹浅笑，看着我，我还没来得及躲避，秦越又开口了，“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带你去更远的地方，让你释放你的天性。”
秦越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戏谑，又掺杂着一些我无法确定的认真。
这听上去像是承诺一样的言语，却让我心里偷偷埋下一颗期待的种子。有些异想天开的天真，幻想下一次与秦越两人驾车行驶在安静广阔的乡间大道上的场景。心里竟然升起一股自己都难以接受的甜蜜。
到了一个收费站的时候，我有些疑惑，“我们不是去J村吗？这怎么像是要去市里的样子……”
秦越停下车，扫描的时候，转头看着我，“先和我去一趟H市吧。”
H市？听到秦越的话，我又一瞬间的迷茫。
我张了张嘴，想要问秦越为什么，却在触碰到秦越那双冰冷的眼眸里蛰伏的那一股落寞的情绪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作罢没有再开口。
秦越驾车直接穿过H市的市中心来到一个叫“宁乡”的墓园，然后直接把车停在墓园前。
我有些不明所以，这也是爷爷所葬的墓园，当初我和秦越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个地方。
秦越来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抱着疑惑，跟着秦越下了车。
秦越没有直接走进墓园，而是去了附近的花店。

秦越站在花店前，回头看着我，“她喜欢白玫瑰。”
秦越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我更是糊里糊涂，不明所以，走进一步，“什，什么……”
秦越没我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薄唇轻轻开启，“帮我选一束白玫瑰吧。”
我仿佛是没有听见秦越的话一样，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在思考他的话。
秦越话里的“她”是谁？
愣了几秒以后，再回过神来时，秦越已经走进店里了。
我赶紧跟上，秦越在白玫瑰花前非常认真地挑选，从那股认真中我甚至能感受到秦越那份沉重浓厚的爱意。
这让我有些难受，心不在焉地看着一朵朵盛开的白玫瑰。
“林小艾，白玫瑰的花语是什么？”秦越拿起一支白玫瑰在店员花痴的目光中，独自把玩观赏。
我盯着秦越手里的白玫瑰，有些失神，“代表，纯真圣洁的爱，甘心为你付出所有的意思。”
连对秦越的回答我都不走心，有些敷衍。
在店里选了十七朵白玫瑰，然后让我搭配了，我拿着搭配好的花束递给秦越，强颜欢笑地问道，“怎么样？”
秦越接过去，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才答道，“很好。”
秦越似乎很重视他即将要去见的人，重视在意这个喜欢白玫瑰的“她”。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直到走进墓园的时候，秦越才说道，“我已经许久没有来过了，今天是她的忌日。”
听到秦越的话，我心里压抑咆哮的难过有些按耐不住，我尽量放慢语束，尽可能地轻声温柔，“你要见的人是谁啊？”
说完这句话以后，我忍不住在心赞叹自己进步了的演技。
秦越微微一愣，转头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沉闷低声道，“我母亲。”
我一惊，秦越的母亲！
合着自己这一路这么认真地难过是在和一个过世的长辈在争风吃醋了？
被自己心里的乌龙落下一个红脸。
林小艾，你脑子一天到晚都装了些什么啊。

羞愧之余，让我感到更多的是震惊，眼前的秦越不知何时已经蒙上了一层浓浓的悲伤。
这是何时开始的，大概是前几天打电话就开始了。
秦越的母亲是秦越心中无法触碰的，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愿触碰的伤痕，就这样在他内心深处晾晒着，惹人心疼。
面对这样的秦越我竟然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今天带你过来是给她扫墓的，她病死之前，常叮嘱我三十岁之前一定要成家立业，而我也答应了她。”秦越看着远方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哀伤而悲怜，迷离中带着寞寂。
我盯着秦越的背影，心里也跟着悲痛不已。只是，我无法去安慰这个孤傲得像一头受伤的狼一样的男人。
我知道我无论说什么安抚的话，只要和他的伤痛一比，都显得太过轻浮，无足轻重。
过了一会儿，秦越转身，秋天的太阳毫不吝啬把光铺在他的肩头。男人继续道，“今天是她的忌日，而我也三十岁了，我答应她的应该要做到，所以，把你带回来。”
秦越说得很认真，认真到连那些悲伤都被驱逐干净。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秦越让我觉得有些可爱，听到他的话也不自觉想要发笑。
秦越，这个霸道得不可一世的男人，竟然也有这样封建的一面。
秦越定定地看着我，似乎是在等我说些什么。那副认真期待的样子，除了让人觉得反差萌得可爱，我知道他会这样也是因为他深爱着那个已经离去的人。

那么遥远的约定，提出要求的人却已经撒手人寰，独留下这个认真想要履行承诺的男人，一个人默默地背负伤痛，背负他深记的诺言。
我浅笑，“嗯，她知道了定然会感动万分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潜意识回避秦越的那个问题，回避他带我来给他母亲扫墓这件事实。我轻描淡写的语言又会不会伤到这个已经遍体鳞伤的男人。
我担心，顾虑，却又在逃避着什么。
秦越看着我，点点头，继续朝目的地走去。
接下来这一段路，我们谁都没有再开口。
等我们走到秦越母亲墓碑不远处时，看见墓碑前已经站了一个人。
我一愣，把好奇的目光转给秦越，却见秦越直直地盯着前面的人，身体微微顿住，然后脸色一沉，目光变得狠戾凶狠。
而那人似乎听见了我们的脚步声，也偏头看向我们。
那人身穿一套昂贵的定制黑色西装，头发收拾得利落整齐，整个人带着器宇轩昂的气势，看上去身份不凡。
看男人的面貌，大约五十来岁的样子。
男人看着秦越，目光微沉，里面带着一些不安和愧疚的情绪，怔怔地开口道，“小越……”
秦越无视男人，走过去把那束白玫瑰放在墓碑前后，又冷冷地瞥了一眼一旁同样的白玫瑰。
然后，起身正对着男人，恢复到平日里的面无表情，甚至带着恨意和不满，冷冷地开口，“你怎么在这？”
听秦越的语气，似乎很不愿男人的到来。

面对冷漠疏远的秦越，男人似乎是很想亲近他。
男人目光一直停留在秦越身上，眼神里折射出来的是关心和爱意，又或者是愧疚不安。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听到秦越的话，过了许久才无奈地答道，“我想来看看你的母亲。”
秦越原本冷漠的目光在听到这句话以后瞬间染上怒意，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质问道，“你有什么脸面来看她？”
秦越鲜少这样肆无忌惮把自己情绪暴露出来，此时的他像极了从地狱归来的罗刹，凶狠而残暴。
男人听到秦越的话，身体顿时僵住，同样深邃的目光中被迫抹上一层厚重的哀伤，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
秦越冷冷地盯着男人带来的那束白玫瑰，薄唇轻启，“你现在，可以带着你的花离开了！”
秦越仿佛对男人的悲伤痛苦故作不见，全然没有再多看男人一眼，直接冷漠开口。仿佛下达命令一样让男人离开。
我怔怔地看着两人，一脸迷茫，却又不敢打岔，只能站到一旁，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男人向前走了一步，同样看着秦越母亲地墓碑，眼里的哀伤似乎要把他逼迫窒息而死。
“小越，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的母亲而已，你不必对我有这么大的恨意。”男人近乎是带着恳求的语气说出这样一句话。
没想到，秦越转头，目光越发凶狠泛红，发鬓位置甚至微微能看见了秦越因为愤怒而暴起的青筋。

我以为秦越会咆哮，没想到他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开口，“我的母亲，与你何干？”
秦越问这话的时候，甚至带着些嘲讽的意味。话语里没有一丝温度，带着冰冷至死的残忍和无情。
男人看着秦越，有一瞬间，怒火从他眼里升起来，但很快就又被压下去了。沉默地看了一眼墓碑上秦越母亲的照片，又看了一眼秦越，然后转身下山离开。
秦越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怒意似乎还没有丝毫的消散，拿起男人带来的白玫瑰扔到一旁。
白玫瑰的花瓣，因为秦越的粗暴行为，散落了一地。
秦越像只孤傲受伤的狼，怔怔地立在母亲墓碑前，许久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我走过去，想要开口却又找不到任何能够说出去的只言片语，只是轻轻地拍了拍秦越宽厚的背。
心疼不已。
秦越没有理会我的举动，蹲下去把白玫瑰放好，又看了看墓碑上的照片。
我顺着秦越的视线看向那张照片，秦越的母亲真的是算得上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即便是黑白照也无法隐藏她的美，那份美，美得动人心魄。
秦越在墓碑前站了许久，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只是那样站着……
孤独得惹人心疼……
愤怒已经在他脸上找不到任何存在的痕迹，他依旧冷漠的表情，眼神却时不时将他的情绪暴露出来。
我走到一旁，低声和秦越的母亲问声好，“阿姨好。”
我的声音似乎激醒了沉默了秦越，他微微一顿，转头看向我。
我被他看得老脸一红，有些不知所措，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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