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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本格推理小说《替身》都市温情向

楼主:燕山月之小  时间:2019-11-16 11:16:36
第二十三章 熙春镇往事
“说吧。”南竹抱着胳膊,看着对面大汗淋漓的孟小乙。
祖宁坐在相邻桌旁的凳子上,和南竹形成一个夹角,把孟小乙牢牢地锁在墙角的座位上。
这是一家冷饮店,客人寥寥。款台里头坐着一个本地阿姐,眼睛紧紧盯着手里平板电脑上播放的电视剧。
孟小乙抬起眼皮,溜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咽了一口唾沫:“说啥啊……”
“从那天我爸见到你的时候开始说起,每一件事都不能漏。”
孟小乙挠挠头:“哎……那天老板让我买两张到熙春镇的火车票,说去考察一下熙春镇有名的木雕……”
“什么木雕?”
“之前他好像接到过传单,说熙春镇有一种阴雕很有名,他想去看看能不能用在家具上。”孟小乙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着,“到熙春镇以后,我们一下火车,就有不少小旅馆招徕我们住宿。你爸从那些里头选了一家,叫如归旅社。”
“到那一看,条件还不错,挺大一个楼,我们就住进去了……头一天就在熙春镇随便逛逛,晚上就在旅馆吃的饭,然后你爸让我去给他买烟,我跑了好几个地方也没买着他平时抽的那种。等我回去的时候已经挺晚了,但是你爸没在房间。我以为他出去溜达了,就自己先睡了。”
“结果第二天他也没回来。”
“我打了几个电话都是关机。然后又过了几天,我给我妈打电话,她说你爸也没回云州,你妈也在找人。我吓坏了,怕你妈问我要人,就跑了,一直没敢回云州。”
南竹冷笑一声:“我爸是你老板,他失踪了,你为什么不报警?你害怕什么?”
“刚开始我也不知道是失踪呀……”
“那你跑什么?”
“我,我不是怕你妈问我要人吗,我哪儿拿的出人来啊。”
南竹盯着他:“我爸从云州走之前,在银行取了三十万货款,但是那天供货商不在,他没能把钱给对方。后来他就带你到了熙春镇。”她慢慢说道,“这笔钱始终下落不明。”
“这,这个……”豆大的汗珠从孟小乙脸上滚落。
“我跟你直说吧。我知道这三十万是你拿的,但我只是想找我爸的下落。你带我去熙春镇,找到那旅馆,我就不追究这笔钱了。否则,我马上报警把你抓起来,三十万至少够判你二十年。现在你家邻居都以为你是和我爸一起失踪了,对你妈不少照顾。如果你去坐牢了,你妈一辈子抬不起头。你了解她的,这对她比死还难受。而且,现在你妈可在我手里。”南竹冷冰冰地说,“你想清楚,别想着跑。这不是十几年前,现在街上摄像头比人多,你去哪儿警察都能抓到你。”威胁的话说完,南竹抛出个诱饵:“事情结束以后,我可以把你妈送出来和你团聚。”
祖宁也听了个大概明白,见孟小乙紧紧闭着嘴巴,便帮着南竹劝道:“你这么多年不敢回家,不就是因为拿了那笔钱吗?现在事主说不追究你了,只要你带着找到那旅馆就可以,后面的事不用你操心。回头我们把你妈送出来,还可以给你安排个正经工作。”他敲敲桌子,“把你的身份证拿来。”
孟小乙抹一把汗涔涔的额头,终于咬咬牙:“行!”他没全说真话。当年他回旅馆没见到老板南远峰,但是他的房间门没锁……孟小乙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黑色的手提包……有密码,但是他知道,而且他清楚那包里是三十万现金,他眼看着老板从银行取钱放进去的……刚刚和他分手的女朋友,骂他是个只会打工的穷鬼……他当时脑子一热,想着如果拿了这笔钱,出去做个生意,衣锦还乡的时候再把钱还给老板也行……就这样他鬼使神差地拿上那个手提包,飞快地溜出了旅馆……只是很快他就清醒过来,明白自己是犯了大罪。后来他又暗中打听到,南远峰也没再回过云州,他惊愕之余有一丝庆幸,如果南远峰失踪了,那就没人会报案说他偷钱了……只是他也知道,这样一来他更加不能露面,否则一定被当成谋财害命的人。从此是十来年的东躲西藏,隐姓埋名,他已经过得够够的。何况,他们答应把孟母送出来和他团聚。“但是,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不保证能找到啊。”
孟小乙曾经往家里打过不止一个电话,想和母亲联络上,告诉她自己还活着。可是,每次接电话的都是陌生女人,每次都说,孟母不方便接,有事告诉她就可以……他本来就做贼心虚,以为是家里电话被警察窃听着,便也就不敢再打。
孟小乙不甘不愿地把身份证交给祖宁。南竹瞟了一眼,见上面的名字是“刘义”,照片倒是孟小乙本人。
一出冷饮店,孟小乙就飞跑着离开了南竹的视线。
南竹长长吁出一口气,脱力般靠在了椅背上。
“你还好吧?”祖宁起身去要了杯热水端给南竹。
南竹恍若未闻,只是把玻璃杯握在手心发呆。那水有些烫,直直地在她的手心印了个红印子。
祖宁皱着眉头把杯子从她手里拿出来。
南竹这才回过神来似的,抱歉地冲祖宁一笑:“祖律师,对不住,我可能不能跟您去查申媞的案子了。”
祖宁点点头:“没事,那个案子都已经结了。倒是你,怎么回事?”
南竹歪着头思考了一瞬。
“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没有,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南竹勉强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我爸爸……十二年前失踪了……”
祖宁听南竹讲完整个事件,心里已经有了判断,恐怕南竹的父亲早已凶多吉少。
他含蓄地问:“你现在什么打算?”
南竹笑笑:“我知道您在想什么。其实,我自从读大学开始,每年都要到熙春镇住一段时间,大街小巷地发传单,希望能找到见过我爸爸的人。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始终没有音讯,我也知道他还活着的希望其实很小。但是我总是还想要个结果,无论怎么样,我要知道他在哪,是谁害了他。”说到最后,语气已铿锵有力。
“这样,我明天和你一起去熙春镇。孟小乙不像能乖乖听话的人,我在你身边多少安全些。”
南竹这次是真心地笑了:“这会不会太麻烦您了?但是谢谢您,我现在真的很需要帮手。”她把自己的分析告诉祖宁:“孟小乙说,我爸在晚上八点钟让他出门买烟。我爸是个很谨慎的人,他身上带着现金,又是在外地,他晚上应该不会再出门才对。我想如果他没说谎的话,我爸应该就是在旅馆失踪的,我必须得去那家旅馆看看。”
祖宁思考着:“你觉得孟小乙有可能为了钱……加害你父亲吗?”
“应该不会。”南竹也想过这个问题,“按理说,我爸也算是对他有恩。而且当时我爸的公司正是上升期,孟小乙就算当个司机,以后前途也很有发展,他没必要为钱杀人。按我对他的了解,他确实是头脑一热就会顺手牵羊的人,但应该不会做杀人抢钱这种大案,我觉得他没这个能力。”
次日七点钟,南竹已经带着祖宁和孟小乙到了沪市火车站。
她买了三张去熙春镇的车票,“押”着孟小乙上了车。
熙春镇其实离沪市只有不到一百公里,火车一个小时就到。这可能也是孟小乙从熙春镇逃走后,选择就近成为“沪漂”的重要原因。
很快,火车停在了熙春镇。
孟小乙在火车站门口东张西望,嘴里念念有词:“过去这么久了,我也不一定能找到……这火车站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啊!”
“这是熙春镇新建的火车站,老站在城北。”南竹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
“哎……其实你也知道老板肯定已经……还折腾啥呢?”
“闭嘴!”南竹努力平静下来,才继续道,“你不用说太多废话,只要找到我爸失踪的旅馆就可以。”
孟小乙缩缩脖子,不敢再开口。
新城和旧城之间相距很远,出租车一路开过来,繁华阜盛的水乡街景和穿梭如织的游人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伛偻着腰慢慢行走的老人,还有一排又一排的断壁残垣。
半个多小时后,南竹让出租车停在火车站旧址前,孟小乙下了车,眯缝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指着一侧:“好像是往这边走。”
三个人东转西绕地找了半个多小时,并没有见到孟小乙口中的如归旅社。
熙春镇是个县级市,以江南水乡风景闻名。最近八九年,为了响应中央发展旅游经济、轻型经济的号召,当地政府投资重金建设了新城区,街边房子都是一色的白墙黑瓦,清澈碧绿的河水就从窗户下缓缓淌过,有姑娘大嫂穿着蓝底白花褂子,包着同色的包头,慢悠悠地撑着小船,用脆软的方言招徕着客人买她们船上的莲子或是菱角,极富有江南特色,已经成为周边省市旅游出行的首选。但是火车站旧址这边属于旧城,因为人流已经被基本疏解到新城区,这边无人拆迁,也少人管理,早已经是破败不堪。只有一些头发花白的老人,可能出于故土难离的心态,又或者即便到新城也没有立足之地,仍然守着这边的旧宅。
在原地兜了两个圈子,仍然没找到如归旅社,孟小乙有些焦躁:“我记得就是这附近啊……可能早就拆了也不一定。”
“就算拆了,也总有人知道那旅馆里的人去哪了。”南竹见一户人家门口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便上前打听:“阿伯,您知道这附近有个如归旅社吗?”
那阿伯精神矍铄,上下打量了南竹一番:“如归?你要住店吗?”
“是啊。我们之前在网上订的,已经付过钱了,可按着地址怎么也找不到。”南竹信口胡说,其实在网上根本查不到这家旅店,更不用说地址了。
阿伯慢吞吞地笑了笑:“那丑八怪还在开店啊,上次他还说已经关门了呢。”他指指十步开外的一条小巷,“往里走,第一个口左转就到了。”
祖宁却站定了:“歇会儿,走得累。”又递给老伯一支烟:“老伯,那旅馆怎么样啊?我说订个连锁酒店,又便宜又干净。她非要订这家,说有特色。”
南竹配合地撅噘嘴,抱着胳膊“哼”了一声。
“那家啊,特色是够有特色的。就是老,和我一样,老的不中用喽。”老伯美美地吸了一口烟,“这烟不错啊。”
“这是进口的。”祖宁自己也点了一支。
“嗨,难怪呢。”老伯眯着眼睛,享受地吐出一口烟圈,“那旅馆,开了十几年了。说来也怪,挺大一个楼,就那丑八怪一个人里里外外的打理,倒也挺妥当。最开始还有个老婆帮他,没过一年,说是老婆难产死了,就剩他一人,无儿无女的,也是可怜。”
南竹插嘴:“那他也没个亲戚朋友帮手的么?”
“他爹妈就是本地人,老早就死了。就一个姐姐嫁到新区那头,家里也穷得很。姐姐跟外甥倒是有时候回来看看他。我说他是孤寡命,和我一样,呵呵。”
小巷只有一米宽,仅能容纳一人通过,巷子口几乎被茂盛的杂草盖了个严实。
三人按着老伯的指示,站在了一座白砖砌的四层楼前,门匾上四个已经快褪没了色的黑色大字:“如归旅社”。
这附近其实已经十分荒凉,尤其是拐进小巷之后,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好像周围的房子都已经人去楼空,只有草丛里不时发出些莫名的响动,不知道是野狗还是老鼠。
旅社的位置也很奇特,东侧是一个面积颇大的池塘,深绿色的湖水透着阴凉幽静,西侧像是一个废弃的厂房,一只野狗正溜溜达达地从半掩着的铁门里钻进去。
孟小乙却十分激动,指着池塘叫道:“是是是,就是这儿!原来这里头都种的荷花呢!老板就是看上这家的宣传单上写着旁边有荷花池,才住在这儿的!”
祖宁四周望了望:“这旅社里还开着吗?”便推门进去。
不过早晨九点来钟,正是阳光明媚的时候。
旅社的门轴似乎很久没有上油了,“吱呀”的声音在空洞的房间里传出很远,好像有一根无形的弦被人拨弄了,在空气中形成的震荡久久不散。
门里和外面明媚灿烂的世界完全隔绝开,是一间高大而黑暗的屋子。曾经似乎是作为大堂和餐厅使用的,正中摆放着几张方形木桌,但是一看就很久没有使用过了,凳子都摞在桌面上。
“好像没人。”孟小乙咕哝一声。
空气里尽是老旧木家具的味道。南竹摸了一把桌面,把手举到眼前:“有人,这桌子很干净。”她环顾四周,原来窗户上都下了闸板,只有几缕阳光从缝隙里射进来,在地面上形成几道黄色的亮线,把室内衬的更加黑暗。因为三人的进入惊扰了空气,肉眼可见的灰尘在那几道光线里上下乱舞。
一个声音幽幽响起:“你们干什么的?”
三人俱吓了一跳。孟小乙向后退了一步,捂着胸口:“你是哪儿冒出来的?怎么走路没声音!”
楼主:燕山月之小  时间:2019-11-16 11:16:36
第二十四章 宾至如归
已经适应了室内昏暗的光线,南竹看清那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相貌十分丑陋,一双三角眼正盯着他们,朝天鼻的鼻孔对着前方,但是身材很健壮,身高在南方算是中上等个子。
“我们是旅游记者,准备写篇熙春镇的报道。”祖宁把用过的借口再拿出来,“那边有个老伯,说这家旅馆开很长时间了,最有特色,介绍我们来这边看看——能住宿吗?我们想在老城这边多拍些早晚景色的照片。”
男人盯着他们,似乎在思考这话的真假,半晌才摇头:“早就关了。谁介绍的?你们被骗了。”
“您这么多房间,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租给我们住几晚,价钱好商量。”
男人低头想了想:“一千块钱一晚,吃饭另算。”
“有点贵啊,和四五星的价格差不多了。”祖宁转头看着南竹,“还住吗?”
“住吧,反正可以报销,只要够有特色就行。”南竹觉得男人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她故意环视一周,摆出记者的挑剔姿态皱皱鼻子,“可是好像有点脏。”
“不脏,不脏。”听到有钱赚,男人换了一副脸色,笑嘻嘻地呲出两颗雪白的门牙,“你们记者同志要住的话,我这就收拾收拾,保准你们满意。我这儿已经开了十多年了,要不是政府瞎整,准保还是熙春镇最好的旅馆。”
南竹拖住祖宁的胳膊撒娇:“我要住205,是我今天的幸运数字!”这是孟小乙告诉她的,她父亲失踪前住的房间。
“行啊,真拿你们女生没办法。”祖宁抽出两百块递给男人,“这是定金。你也给我们开个收据吧,回头还要找单位报销的。”
男人刷刷开了收据,落款收银人写的“季铁军”,又拿住一本厚厚的登记簿写了几个字,丢下一句:“我先去收拾一下。”就上了楼。
“那个,我可以不住这吧?”孟小乙问。
祖宁征求南竹的意见:“你看呢?”
孟小乙并不是很热心寻找南竹父亲,只不过是受了南竹威逼利诱,才带她找到这家旅店来。若执意留他在此,万一他有心无心地跟旅店老板说些什么,反而更加不利。而且就算他不说,老板也有可能会认出他是十几年前来过的客人。
“你去新城区找个旅馆住吧,办完事情一起回沪市。”南竹让祖宁把身份证还给他。
不多时,季铁军下来喊他们:“房间好了。哎?刚才那个矮子呢?”他沉下脸。
祖宁接过房间钥匙:“他就是我们报社在熙春镇的联络员,回家去了,呵呵。”
“人少了,钱可还是一千一晚啊。”季铁军有些不高兴,引着两人到二楼,“这几间房挨着的,你们自己挑吧。”
虽说同样价格,可规格完全不同。三间房里,有两间大小一样,家具也显得十分破旧。最里面那一间正是205,不仅面积大,而且家具都要像样许多。
南竹关上205的房门,站在房间中央。
感觉到心脏跳的很快,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才把心情平复下来。
这就是爸爸住过的房间……
她把背包放在桌上,开始仔仔细细地检查。
这房间里的设施是季铁军开的几间里最好的,但也能看出来,家具有年头了,边边角角的地方漆皮都已经翘起来,房间里散发着老家具独有的木头味。床头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是莫奈的睡莲,倒有些出乎南竹的意料。没想到季铁军还有这种品位。
南竹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并没有收获。她也没抱太大希望,毕竟已经过去十二年了,就算当时有什么痕迹,也早就在这些岁月里消磨干净。
房间里没有异样,南竹把背包里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一件地挂到衣柜里。
两个人出门装模作样地在周围拍了些照片,中午前后又回到旅馆。
季铁军已经把大堂窗户上的栅栏放下,采光好了许多,但是也只局限于阳光能照射到的一小块区域,稍微靠里面一点的地方仍然是黑黢黢的,甚至因为有了明暗对比而显得更暗了。
“老板,中午有饭吃吗?”
季铁军坐在款台里:“这儿就我一个人,你俩要是没地儿去,就跟我一起吃。不过先说好,五十一位。”
南竹现在还摸不清状况,不知道这位旅社老板到底清不清楚父亲失踪的底细,她笑道:“不如我去做饭,请老板尝尝我的手艺。厨房在后头吧?”她冲祖宁抛了个媚眼。
祖宁心中暗暗想笑。
季铁军想阻拦,祖宁已经揽住他的肩膀:“哎,做饭这事就得让女人做。”他脸上带着暧昧的笑容,压低声音,“我就喜欢你家这样的旅馆,没监控,还不用登记身份证。”他有意无意地把手机的屏保图案露出来,是他和佟雨霏的合影,刚刚回来的路上才设置的。
季铁军看看手机,恍然大悟:“你,你俩……”
祖宁给他一个“你懂”的眼神,露出几分无赖相:“嗨,男男女女的,不就这么点儿事吗,我看老哥也是明白人。”他担心季铁军对他们起疑心——为什么不去住漂亮整洁的新区酒店,反而要跑到老城区,非要住这家既老旧又昂贵的旅店?给他个理由,可能让他放下戒心,多吐露一些什么也说不定。
南竹自顾自走到后厨,见菜板水池都很整洁,调味料也都在封口夹了夹子,齐齐整整地摆成一排。
她看厨房里只有一大把豆角,橱柜里还有包挂面,就烧起油锅,做了个豆角焖面。
橱柜里还有一袋冰粉原料,她拿出来兑上凉水,调制了三碗冰粉,又找到半包红糖,调成糖汁浇在上头,准备作为饭后甜点。
她招呼祖宁把锅端到大堂,三人就在桌上吃毕午饭,南竹又把红糖冰粉端上来。
季铁军看看碗里的东西,就站起来:“我不吃红糖,你们自己吃吧。”
吃完饭,祖宁和南竹在旅馆周围转悠。
“你觉得这老板有问题吗?”
“不知道……但是总觉得古古怪怪的。我觉得如果孟小乙没说谎,那我爸的失踪和旅馆老板脱不了干系。”南竹总感觉季铁军有点奇怪,所以一直也没有贸然问父亲的事,“还有,听起来感觉他好像一直是一个人在旅馆里,但是他说他不吃红糖……”
“红糖?”
“嗯,厨房里的红糖只剩下一半,而且我看了保质期,还是今年产的。”南竹也觉得这个疑点太过微小,转移了话题,“我看他有个登记簿,上头写着姓名,还有住店日期。我想找一下,看看有没有我父亲的名字。但是是锁在抽屉里的,钥匙挂在他腰上。”
祖宁觉得可行:“这样,晚点的时候我去找他喝酒,尽量把他喝醉,到时候你趁机拿钥匙,到款台去看一下登记簿。”
下午,两个人在外头转了一圈,没什么收获,就回到旅社,静等夜幕的降临。
晚饭祖宁继续要求南竹去做,季铁军乐得清闲,反而和祖宁熟络不少。
厨房里还是没有太多食材,南竹只得熬了一锅米粥,切了几个咸鸭蛋。还好冰箱里冻着一袋蒸好的馒头,南竹拿出来切片煎了。
很奇怪的是,红糖好像比中午的时候还少了些。
南竹拿起来掂了掂,一时拿不准分量是否有减轻。
她把疑问抛到脑后,喊祖宁一起把饭菜端上桌。
因为已经一起吃过两顿饭,季铁军对他们态度也好了不少。闲谈中南竹便问道:“您这么大一座楼,不开旅馆了多可惜。”
季铁军笑笑:“那也没办法,政府都放弃这边了,我总不能把楼也搬过去。”
“您有开旅馆的经验,怎么不去新城再开一个?我看那边游客不少。”
季铁军脸上浮现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表情,含糊地摇头:“这座楼是我一手一脚建起来的,再建一座可不容易。”
“我听人说,这里就您一个人呀?您家人呢?”
“爹娘早就死喽。”季铁军把一个流油的鸭蛋黄夹出来搅到粥里。
南竹笑道:“您不是结过婚吗?嫂子呢?”
季铁军脸上掠过一丝阴霾,没有马上说话。他端起粥碗喝了一口,才道:“得病死了。”
“那季大哥真的很不容易,自己打理这么大一个旅馆。”
“不容易也过去了,反正现在也没人来这边。哎,晚上我要锁门的,你们还出去吗?”
“不了,今天够累的了,早点休息。”祖宁给季铁军使个眼色,季铁军“呵呵呵”地笑起来。
三人吃完饭,季铁军自去收拾厨房。
南竹回到房间,想换件衣服方便晚上行动。她一边向衣柜走去,一边去摘右耳上的耳钉。
经过半天的奔波,她耳垂上珍珠耳钉已经松脱,被她一碰,珍珠就掉在了地上。
这耳钉是日本品牌,设计非常独特。耳针和珍珠是分离的,耳针的尾端镶嵌着一颗小而明亮的蓝宝石,珍珠上则打了一个小孔。戴的时候需要先从耳垂后面把耳针插进耳洞,然后再从前头把珍珠按到耳针上。因此那珍珠是浑圆的一颗,已经不知滚到哪个角落。
这对耳钉是母亲靳凌波送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南竹连忙低头去找。
她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功能,在地板上搜寻。
地板是木地板,不过也很旧了,很多地方的花纹都已经模糊不清,还有不少细小的缝隙。
南竹忽然看见衣柜下的角落里一道微弱的白光,但手臂伸不过去。她摸摸地板,还算干净,只好趴在地上伸手去够。
好在这衣柜是四只木脚撑地,底部离地面足有三十公分,能够容许南竹匍匐着探进身子。
她摸到珍珠,刚松了口气,马上又睁大眼睛。
衣柜下角落的地板缝隙里,好像还有个东西。
她左手举着手机照明,右手去拿那个东西。
很小的一个,牢牢地嵌在地板缝里。她把心一横,将左耳的耳钉也摘了,用耳针把那个东西撬出来攥在手心,这才慢慢退出去。
当她的目光看清那个东西时,她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到头上。
玳瑁质地,中间镶嵌一圈细细的金边,是爸爸衬衫上的扣子!
她哆嗦着手,把扣子翻过来,瞪大眼睛检查扣子背面。
背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Z”。
是当时有一件衬衫,爸爸十分喜欢。但是穿久了,扣子就掉了一颗,于是爸爸让保姆阿姨买回一包扣子,准备把衬衫上原有的全部替换下来。
她那时才十来岁,性格又活泼,正是好动的时候。她偷偷在每一颗扣子的背面,都用美工刀刻上了一个“Z”,代表“竹”字。爸爸竟然十分高兴,更加频繁地穿那件衬衫了。
她把扣子捂在胸口,无声地哭了。
祖宁来敲南竹的门。
南竹胡乱摸了把脸,把门打开,将祖宁拉进来。
“你怎么了?”
南竹说了扣子的事,祖宁用纸巾垫着手,把扣子拿过来。
他仔细研究一会儿,用手电筒照着扣眼:“你看,这里有东西。”扣眼的边缘,似乎沾着些暗褐色的东西。
陈年的血迹……
南竹的心猛地向下沉去。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越接近真相,那真相就越令人抗拒起来。
祖宁把扣子包好:“先收起来吧,可以算是证物。我现在去找季铁军,你做好准备。”便提着一瓶白天在外面买的汾酒下楼。
季铁军就住在一层大堂后头,紧挨着厨房。他皱着眉头打开房门:“干吗?”
祖宁拿出酒瓶:“我从沪市带的,尝尝?”
季铁军眼睛亮了亮,却仍摇头:“我不喝酒。”
“男人哪有不会喝酒的。”祖宁笑嘻嘻的,“要不是那女人跟我吵架了,我还舍不得给你喝呢。”他揽住季铁军的肩膀,自来熟地翻弄桌上的东西,“有没有下酒菜?”
季铁军按住祖宁的手:“别乱动,要喝就来大堂喝。”
季铁军找了一包炸豆腐干,两个人在大堂里拉开一张桌子,对斟起来。
南竹换了一身黑色的紧身运动衣,藏在二楼的楼梯处,时刻注意着二人的动静。
不得不说,祖宁酒量了得,施展起酒桌上的本事来也让在暗处观察的南竹赞叹不已——实在是太会巧妙地劝酒了!
季铁军其实好酒,只是很少有能放松下来的时候,刻意保持着滴酒不沾。今日来的两名沪市客人,看起来是娇滴滴的城里客,祖宁又热情爽朗,让他放下了警惕。
不过一个小时,酒瓶里已经快要见底。
喝高度酒最忌讳两点,一是喝快酒,二是喝混合酒。
祖宁是为了灌醉季铁军,他有意控制着酒桌上的节奏,自然是越快越好。而那瓶酒,祖宁也做了手脚,在里头兑上三分之一的伏特加,比单纯的汾酒更易醉人,尤其是对没喝过洋酒的人来说更甚。
季铁军的头已经快要垂到桌上。
“哎呀,你看你,喝这么多……”祖宁把季铁军扶起来,架起他的胳膊往卧室走去。
他从季铁军腰间取下钥匙,把卧室门打开,将季铁军轻轻放到床上。
再从卧室出来时,祖宁手上已经拿着季铁军的钥匙。
他见南竹已经下楼,轻轻晃着钥匙:“快去看登记簿。”
南竹接过钥匙:“您没事吧?”
祖宁也喝了不少,稍微有点头晕。他摇头:“我去喝点水就行了。你快去看,小心他醒了。”
南竹不敢再耽搁,急忙到款台,从钥匙串里辨认出季铁军白天用的那一枚,轻轻打开了抽屉。
抽屉里躺着一个厚厚的蓝色硬皮登记簿。
这登记簿有A3纸大小,页数又多。南竹翻开封面,见是从2004年开始的,心放下一半——她父亲是2007年在这间旅馆投宿,应该有过登记。
她快速翻着,找到2007年4月,用手指比着一个人名一个人名地往下翻。
并没有太费力,这家旅店的生意着实不能算好,每月住宿的客人不过十几二十个。她很快找到了南远峰的名字。
南远峰,男,入住时间:2007年4月3日,房间:205室。
下面一行是孟小乙,房号是203室,就是205室的隔壁。二人除了房间号不同,其他信息完全一致。
她正盯着登记簿上父亲的名字,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嗡嗡作响。
拿出一看,是廖明麒。
她犹豫一下,还是挂断了。电话马上又再次响起,她索性按了静音。
南竹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她发现,其他人的登记信息后面,都还有离店时间,最后还有一个对号标记,但是父亲和孟小乙那两条后面什么也没有。
南竹把登记簿放回去,又锁上抽屉。
对号可能是结账离店的标志,如果父亲是在如归旅社遭遇了不测,他自然无法办理退房手续。而孟小乙是逃走的,也没有办理。孟小乙也说了谎,他可能是在发现父亲不见的同时,也发现了那满满一公文包现金,他应该是当即就决定携款出逃,而并不是他所说的,留在旅社几天,得知父亲失踪以后才走的。
她一边思考着,一边无意识地拨弄着那串钥匙。
这应该是季铁军的备用钥匙,一共大概十几枚,用一个普通的铜钥匙圈串在一起,大部分钥匙上都贴着一小块白色的胶布,上头写着房号。用的久了,那白色胶布早已泛黄发黑。有四枚没有贴胶布,一枚黄铜的,比其他的大很多,应该是大门钥匙,还有一枚是刚才祖宁用来开季铁军的卧室门的,剩下两枚大小的都与房间钥匙相仿,但是是不锈钢打制,应该也用了很久,钥匙上的花纹基本已经被磨平了。
不锈钢钥匙。
南竹记得小时候在亲戚家见过差不多款式的钥匙,是用来开那种老式的挂锁的。
这个楼里,还有需要用这种锁的地方吗?
她正想把钥匙放回季铁军卧室,脑子忽然里闪过一个念头。
父亲当时已经算得上事业有成,穿戴都比较讲究,她记得父亲那块手表在当时就花了几万块,是托人从香港带回的。现在看来他的受伤与失踪和旅社脱不了关系,那么季铁军未必舍得父亲身上的衣服和手表。
她悄悄走进季铁军的卧室,见他还在床上酣睡,便去开他的衣柜。
令她失望的是,衣柜里只有寥寥几件极其普通的圆领汗衫和几条黑色布裤,并没有多余的东西。
她又拉开季铁军床头的抽屉。
抽屉里也很整洁,样样东西都整整齐齐的摆放着,甚至还有一个六寸结婚照摆台。
南竹拿起来看,照片里是季铁军和一个女人。季铁军的样貌并没有多大变化,那女人身材微胖,本来相貌普通,但是被季铁军奔放的五官一衬托,颇显得有些眉清目秀起来。照片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结婚照,摄于2005年8月12日”。
女人的小腹微微隆起,似乎是有孕在身,只是嘴角下垂,并不开心的样子。
南竹摇摇头,把照片放回抽屉。
她的手触及到一个冰冷的物体,她弯下腰向抽屉内侧看去,是一块男士手表。
纯黑色钢制外壳和表链。
南竹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好像爸爸戴的那块……
“你在找什么?”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南竹身后响起。
楼主:燕山月之小  时间:2019-11-16 11:16:36
请假:今天做个小手术,需要住院一天,暂时停更哈~
楼主:燕山月之小  时间:2019-11-16 11:16:36
第二十五章 是这样的宾至如归
南竹觉得后脑痛得厉害,好像被人用重物击打过。
她睁开眼睛,有些恍惚自己身在何处。
水泥铺制的粗糙的地面和墙面,一盏白炽灯悬挂在房顶正中。房间——如果说这也算是个房间的话——三面是墙,一面是拇指粗细的铁制栏杆。房间里空空如也,只有靠墙的位置有一张铁丝网焊成的单人床,上面堆着一大堆小山似的破布。墙角靠近铁栏杆的地方,有一只破海碗,放着半块馒头。旁边是一个脏兮兮的玻璃水杯,里面还残留着一点红褐色的液体。
这是,监牢?
南竹清醒过来,应该是她刚刚要拿起抽屉中手表的时候,被季铁军在身后袭击了。
但是,这是在哪里?
她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果然已经被拿走了。
除了铁栅栏之外,既没有出口,也没有窗户。她勉强爬起来,走到铁栅栏处。
外面还有一间屋子,中央的位置是一个奇怪的铁制塔状物体,从地面一直通到房顶,好像一个大锅炉,和南竹小时候在家属院食堂看见过的差不多。地上扔着一根一米左右长、大拇指粗细的铁钎,可能是作为炉钩使用的,一端已经被熏得乌黑。对面墙上有一扇小门紧紧地关着。
空气里混合着腥臭、潮湿还有说不清的刺鼻味道。从空气的潮湿程度推断,她感觉这里应该是这座楼的地下室。
“你,是谁,啊?”一个嘶哑的声音。
南竹吓了一跳,转过身去紧紧贴住铁栅栏:“谁?”
床上的那堆破布蠕动一会儿,露出一张骷髅一样的人脸,好像只有薄薄一张面皮松松地挂在头骨上,眼睛深深地伛偻着,头皮上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根头发,牙齿也几乎掉光了。
南竹着实被吓到了,刚才季铁军从后面突然袭击她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怕。她结结巴巴道:“你,你是谁?”
“呵呵……”骷髅脸发出几声像是笑的声音,撑起身子坐起来,只是声音干干巴巴的,像铁丝在地面上划,听起来令人不觉齿根发酸,“你是被季铁军抓进来的吗?”
是人。
南竹这才心安些:“算是吧……”她迟疑一下,“你呢?”
骷髅脸似乎说话很费力:“我?”她嘎嘎地怪笑起来,“我是他老婆。”
南竹想起照片里微胖的女人:“那你为什么在这里?季铁军对外说你难产去世了。”
骷髅脸叫起来:“我没有难产,我的宝宝好着呢!”
南竹胆子大了些,走到她面前:“是季铁军囚禁你对吗?”
“囚禁?什么叫囚禁?我在这里照顾宝宝呀。”她从那堆破布里摸出一个长方形的布包,抱在怀里,温柔地笑着,“宝宝好好的呢,你看他笑的多可爱。”她把怀里的襁褓往南竹面前递了递。
南竹只看了一眼,就已经毛骨悚然。
那竟然是,一具蓝布包裹着的幼小的婴儿骨骼。这是一具真正的骷髅,小小的骷髅头上,还稀稀拉拉地粘着几缕纤细发黄的毛发,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无声地望着她。
她牙齿打颤:“你……”
“你看呀,多可爱。你要不要抱一抱?”
南竹硬生生地转移话题:“我叫南竹,你叫什么?”
“我?”骷髅脸上露出思考的表情,“我叫……韩,雪梅。”
“雪梅,你能告诉我,怎么从这里出去吗?”南竹心急如焚,她很担心祖宁,既然季铁军已经把她捉了起来,应该也不会放过祖宁。
“为什么要出去,你在这里,陪我的宝宝玩。”韩雪梅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骨骼,温柔地哼起不成调子的歌。哼着哼着,又对襁褓笑道:“宝宝乖乖的不哭啊,爸爸很快就来接咱们,咱们去大城市,啊。”
南竹见韩雪梅似乎心智不全的样子,只得咬咬嘴唇,到铁栅栏旁边仔细研究那把挂锁。
她越发心凉。
这是沉甸甸的铜锁,是原来很多人家用来锁院子门的款式。看来季铁军的那把钥匙就是开这个锁的。而没有钥匙,几乎没有打开的可能。
她的脑子乱糟糟的。
“有人在等你吗?”韩雪梅忽然开口。
南竹点点头。
她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是你的情人吗?他在等你吗?你们要私奔吗?”
电光火石间,南竹想起季铁军抽屉里的结婚照。
照片里的韩雪梅已经至少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如果季铁军是孩子的生父,那韩雪梅为什么一脸不悦?相反,季铁军倒是笑得挺开心的。
如果季铁军不是,那孩子的生父是谁?
季铁军为什么要把韩雪梅囚禁在地下室,对外宣扬说她难产死了?韩雪梅刚刚说,孩子出生的时候没死。她还说,孩子爸爸要来“接”他们去大城市。
“接”这个动词,通常说明要来的那个人,不在这里。
她决定赌一把。
“是,我被人卖给了季铁军。但是,我已经和别人订婚了……我要出去,和他结婚。”南竹观察着韩雪梅的表情,又补充一句,“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求你帮我……季铁军说,如果我生了孩子,他就要把孩子活活打死……求你……”
韩雪梅果然抬起头,怔怔地看了南竹一会儿。她似乎回想起什么,干涸深陷的眼睛里渐渐有些潮湿。
半晌,她又低下头,轻轻摩挲着婴儿骷髅的脸。
南竹正要说什么,韩雪梅忽然“嘘”了一声:“他来了。”
地牢里安静下来,南竹也听到略有些沉重的脚步声,好像有人在楼梯上负重行走。
难道是季铁军要来了?
南竹环顾四周,想寻找一件合适的武器。
她的目光锁定在那只破碗上,里面还剩半块干硬的馒头。
她把碗握在手里,拉住韩雪梅瘦骨嶙峋的手:“雪梅姐姐,请你帮帮我。我现在要藏在你的床上,季铁军问你的时候你不要说话。”
韩雪梅没有反应,嘴里继续哼着不成曲调的歌。
她听不懂的吧……
南竹的心直直地沉下去,却见韩雪梅往旁边挪了挪。
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南竹赶快爬上那张“床”,用那堆破布牢牢盖住自己。
韩雪梅已经被囚十年以上,那堆破布脏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也没有形状,每块都是破破烂烂的,一股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
南竹本来嗅觉十分敏感,这样浓烈的臭气,令她不禁作呕,硬是强行忍住。一件衣服似的破布正好盖在她脸上,她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屏住呼吸。好在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精神高度紧张下,那股味道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哗啦啦”的铁链声和“咯吱”的开门声,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十分沉重,似乎拖着重物。
那人把什么东西沉沉地丢在地上,静默几秒,忽然大喊起来:“那女人呢?”正是季铁军。
南竹明显感觉到韩雪梅身子一颤,却没有出声。
季铁军在铁栅栏外走了两个来回,目光如老鹰般扫视着牢房,那里面一览无余,却并没有南竹的影子。
去哪儿了?
明明把那女人打晕扔进牢房的,人呢?难道自己没锁好门?
季铁军感觉自己的脑子似乎有些不够用,他烦躁地从腰间拽出钥匙,把铁栅栏的锁打开,准备进去一探究竟。
这牢房不过十来平米,南竹听着季铁军打开牢门,走进来的一刹那,已经从那破床上一跃而起。
她趁季铁军错愕的两秒钟,已经跳到季铁军身上,双腿牢牢箍住他的胳膊,攥住手中的破碗狠狠地砸向他的头。
瓷碗砸得粉碎,一枚细小的瓷片从南竹脸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她的手被震得生疼,却顾不上感觉那疼——季铁军竟然没有被砸晕,而是怒吼一声,双臂一震,将南竹生生摔到地上。
南竹眼前一黑,强撑着才没有晕过去。
季铁军揉着被砸的头,骂骂咧咧就要出去。
不行,如果这次错过了,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
南竹正想再扑上去,眼角却掠过一道黑影,韩雪梅比她更快地扑到了季铁军身上。
季铁军比南竹更震惊,他破口大骂:“臭婊子,到今天还是帮着外人?”他怒火中烧,回身一把将韩雪梅掼在地上,用力踹向她的头部。
韩雪梅的脑袋结结实实地捱了两脚,她的胳膊仍然牢牢圈住季铁军的腿。
趁这个功夫,南竹已经跑到牢房外。
季铁军大怒:“臭婊子,人家都不管你的死活!”
韩雪梅吐出嘴里最后一颗牙齿,满嘴血沫,却含糊道:“快走……快走……”
季铁军焦心不已,飞起一脚将韩雪梅甩到墙边,就要冲出来抓南竹。
电光火石间,南竹已经捡起“锅炉”旁边地上扔着的铁钎,回身重重一棍击向冲出来捉她的季铁军。
季铁军又挨一击,已是怒极,目眦欲裂,一心想抓到南竹,活生生将她撕碎。
不得不说,季铁军看着身材矮壮,也确实身体素质极好,挨过两下南竹拼尽全力的暴击,竟是毫发无损。
南竹千百次练习过的搏击术终于派上了用场,她灵巧地拧身躲过季铁军蒲扇般的大手,绕到他背后又是一棍。
季铁军反应也很快,这一下只是擦到他的衣角。他双眼赤红,一个猛虎下山就扑过来。
南竹已经被逼到墙角。虽然练习过很长时间的搏击,但男女体力悬殊,让她出其不意地袭击还有希望获胜,这样面对面地搏斗,是万万没有胜算的。
尤其是越近身,她就越没有优势。
南竹心里焦急万分,如果她被抓住,那祖宁、韩雪梅和她自己,恐怕都要丧命在此。
季铁军也觉得已经胜券在握,他狞笑着左手格开铁钎,右手就要去抓南竹的脖子。
南竹绝望地瞪着季铁军恐怖扭曲的脸,心底一片冰凉。
季铁军兴奋得喉咙里“嗬嗬”作声,这个死丫头,居然敢打他……
下一秒钟,他感到脚踝上绊了个东西,身子一晃,就被绊倒在地,身体还被拖动着向后拽了好几步。
南竹本来忖定必死,忽然见祖宁爬过来,拉住季铁军的脚将他摔倒。不由喜出望外,来不及思考,手中的铁钎高高举起,就重重地砸了下去。
她几乎是将自己的全部体重从空中压下去,这一棍结结实实地击在季铁军的后脑处,他剧烈地抖动两下,就再也没了动静。
铁钎击下的力度,震得南竹的虎口疼痛欲裂。她奔到祖宁身边,想放下铁钎去查看祖宁和韩雪梅的情况,手指竟然已经因为刚刚的过度用力而无法伸直。
她深吸一口气,忍着钻心的疼痛,用力将僵住的手指伸开,把铁钎放在地上。
她扶起祖宁:“你怎么样?”
祖宁的情况不算太好,他伸手摸摸后脑勺,也是一手的血:“嘶,不太好。不过总算报了仇,这混蛋竟然偷袭我。”
还能说笑,看来情况还不算太糟。
她怕季铁军醒过来,又奔到监牢里去看韩雪梅。
韩雪梅的情况很差,她本就瘦弱不堪,被季铁军暴打之下已是满脸鲜血,呼吸十分微弱。
南竹先抱起韩雪梅放在门外,再匆匆折返。
季铁军正在地上呻吟,似乎快要醒来。
南竹急忙将祖宁扶出去,再把地下室门上的铁链锁好,这才松了口气。她感到心脏跳的极快,腿脚发软,几乎无法站稳,她靠着门滑落到地上,大口地喘息着。
祖宁靠在楼梯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害怕呢。”
死里逃生啊。
南竹索性大哭起来。
“哎,哎,别哭啊。”祖宁颇无奈,“我其实一进来就醒了,也在找机会偷袭。不过我看你身手挺敏捷,以为我能省点儿劲儿呢……谁知道也是花架子。谁教你的,你得告他,让他赔钱。”
南竹忍不住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好在,逃出来了。她深吸一口气,起身用力架着祖宁,将他拖到地面,又返回将韩雪梅带上来。
南竹这才发现,地下室的入口就开在季铁军的卧室床下,用一块地板掩盖着,如果从外面看,很难发现这里面还别有洞天。
她在季铁军的卧室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电话卡已经被拔出,不过好在季铁军并没有想到她能够逃脱,还没来得及把芯片毁损,只是丢在一旁。
她颤抖着手把电话卡装回去,拨打了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
半个多小时后,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同时在门外响起。
楼主:燕山月之小  时间:2019-11-16 11:16:36
@网上飘客 2019-11-06 19:19:05
继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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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啦~
楼主:燕山月之小  时间:2019-11-16 11:16:36
第二十六章 杀人回忆
祖宁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触目可及的是一片白色,雪白的天花板,乳白的墙面,象牙白的被子。
他都不知道世界上的白色居然还能分出这么多种。
他坐起来,摸到自己的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想必也是白色的。
南竹走进来:“祖律,您感觉好点吗?”她指指他的头,有些不好意思。祖宁身为祖记掌门人,身娇肉贵,居然因为她伤成这样。她深觉歉疚的同时,也不敢想回去要怎么面对佟雨霏和赵露西。她想到赵露西那足堪杀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打个寒战。
祖宁想起了事情的经过,“啊”了一声,又仰面倒下去:“我什么时候又晕过去了。”
南竹抿着嘴笑:“做过检查,有些轻微的脑震荡,需要休息两天。”她低下头,“谢谢您帮我,还害您受了伤。”
祖宁心里有些沮丧:“现在什么情况?你没事吧?”他见南竹脸上贴着一块医用胶布,左手臂上还有大片擦伤,涂了红药水,看起来很是吓人。
“我还好。季铁军已经被警察带走了,刚才通知我说可以去警察局,辨认我父亲的……遗物。”她的目光黯淡下来。
祖宁强烈要求同去,南竹只好带着他坐上出租车。
负责接待的小警察很是客气:“南小姐,这些是从如归旅社搜出来的东西,你看看有没有令尊的。”
南竹仔细搜寻一圈,拿出那块表和一件已经破的不成样子的衬衫:“这两件……”那衬衫就是堆在地牢床上的一件,她在用那堆破布盖住自己时,就已经摸到了熟悉的扣子。她相信,是爸爸在暗中保护她,让她有能力有运气逃出去。
“好的,我登记一下。另外,南小姐留一点血样吧。根据季铁军的口供,我们从后院挖出了两具焚烧过的尸骨,需要和你比对一下。”
南竹双腿发软,向后踉跄一步。祖宁眼疾脚快地将一只凳子踢到她身后,把她按在凳子上。
“是,尸骨吗?”
小警察同情地看着她:“都被焚烧过,都是男性。一具生前身高大约一米七六,另外一具是一米七。”
一米七六,是父亲的身高。
南竹强撑着留了血样,在局里等待结果。
小警察给她端了杯水:“休息会儿吧。这次多亏了你们,才能把这个毒瘤抓住,他最少杀过两个人。”
“韩雪梅怎么样了?”南竹一直惦记着她,是她伸出援手,不顾自己的性命纠缠住季铁军,才令南竹有了一线生机。在警察和救护人员破门而入的时候,她强烈要求先救治韩雪梅。
“她的情况不太好,多处器官衰竭,一直在昏迷中。”
祖宁插话:“她是原来季铁军的妻子吗?”
“我们的人正在审问呢。”
祖宁递给他一支烟:“我们想去旁听审讯,可以吗?”他回头征求南竹的意见,“你想去吗?”
小警察面露难色:“这,我可做不了主。”
祖宁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搂着小警察的肩膀把他送出门外:“你去请示一下你们局长。”
几分钟后,南竹就和祖宁坐在审讯室隔壁,隔着一面单向玻璃,看着审讯室里的情景。
这审讯室与南竹上次见到的不同,是真正意义上的审讯室,冷冰冰闪着不锈钢色泽的墙面,天花板正中一盏高瓦数白炽灯,明晃晃的灯光直直打在嫌疑犯的脸上,毫无温情可言。
季铁军面无表情,他坐在审讯椅上,双手双脚都被牢牢拷住。
面前坐着两名刑警。
“你现在人证物证俱全,我建议你自己老实交代,还能少吃点苦。要不然,咱们熙春镇几年没有大案,兄弟们正手痒着呢,保证让你后悔从娘胎里生出来,呵呵……”左边的警察满身腱子肉,正一脸狠戾地掰弄得手指关节咯咯作响。
右边年纪大点的警察胖乎乎的,圆滚滚的头配着圆滚滚的脸,像个发面馒头一样慈眉善目,说出来的话也很亲切:“哎呀小李你别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呀,就算人家犯了错,也得给人个机会不是……小伙子你自己想想,痛快交代了至少落个态度好。说实在的,你交代不交代也没什么了,这案子都是铁证呀。”
季铁军的嘴巴抿得紧紧的。
胖警察又笑眯眯道:“你不想自己,也要想想你姐姐呀——她公婆本来就看不起她,这下好了,弟弟是连环杀人犯,她后半辈子,啧啧,怕是被人欺负死的命咯。”
季铁军的面皮猛烈地抖动起来。
胖警察又添一把火:“唉,你外甥可是好端端的棒小伙子,这下也要被舅舅牵累了。听说本来正张罗着跟女朋友定亲呢,可不知道还有没有姑娘家愿意跟他定。”
沉默一会儿以后,季铁军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那,我要是交代了,能不告诉他们吗?政府能给我保密吗?”
胖警察依然慈眉善目的:“你这是恶性案件,我倒是可以给你说说情。不过你得配合,要不我也没法跟领导张这个嘴啊。”
一套软硬兼施的组合拳下来,季铁军开始交代。
“我叫季铁军,今年四十二岁,是熙春镇本地人。2004年,我在宅基地上盖了楼,当旅馆经营。2006年,我姐托别人介绍了个女人给我,就是韩雪梅。见面以后,她家对我很满意。我姐挺高兴,我长得不好看,也没什么钱,一直没娶上媳妇,她着急。我也愿意结婚,就这么办了事……结婚的时候,她已经怀了五六个月身孕,我以为是我的种,高兴的不行……谁知道,快足月的时候,有个男人假装住店的客人,鬼鬼祟祟的来找她。我偷听了他们说话,才知道我他妈的就是个接盘的!那男的是她出去打工处的对象,她家里不乐意她嫁到外地,就给她找了我结婚,养活她跟孩子……我本来想着,就算这样,都结婚了,我就养这孩子了,以后再生个自己的就行。结果,这婊子竟然要跟人私奔……”季铁军沉浸在回忆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所以你就把那男的杀了?”胖警察给他递了杯水,是软塑料的杯子,怕犯人拿来当武器伤人或者自杀。
季铁军面无表情的点头:“我在他们的饭菜里下了药,然后绑起来扔在四楼的空房间里。旅馆生意不好,连二楼都住不满,没人会发现的。”
“然后呢?”
“我没想好怎么弄,就每天给他们一口吃的,不让他们死了。结果那婊子早产了,生了个男孩。她求我放过他们一家三口。他们是一家三口,我呢?我算什么?”季铁军被铐起来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我本来没想杀人,可这是他们逼我的!后院原来就有个地窖,我准备冬天当冷库用的,我把人弄到地窖里,杀了那个男的跟那杂种。”
“他死的时候,一声都没出。”
“婊子就疯了,每天不吃不喝,就抱着那死孩子。”
“趁这功夫,我把地窖的出口挖到我那屋下头,把院子里的出口给堵了。”
“我原来在厂子里烧过锅炉,照着模样自己在地窖里搭了个大炉子,把那男的给烧成一把骨头埋了。本来想把死孩子也烧了,婊子疯了一样不给。”
“我一看,成吧,你愿意抱着死孩子,我也不在乎。我怕万一哪天她跑出来,就又修了栏杆,弄得万无一失。”他低低地笑,“这么多年,我也算没亏待她,两三天就给送一次饭,每个月还给她红糖水喝,她是自己把自己弄疯了。”
健壮警察暴喝道:“你当着人家面杀了她男人跟孩子,她能不疯吗?”
季铁军猛地一拍桌子,额头上青筋凸起:“我才是她男人!”
胖警察连忙按住同事:“别激动,别激动,这不正好好交代呢吗。”他和蔼地对季铁军说,“你继续说,还有一个男的尸骨是怎么回事?”
南竹的心提了起来。
季铁军喘了两口粗气:“那个,呵呵,是个多管闲事的,也是该他倒霉吧。”
“怎么说?”
“那人本来只是个住店的客人,房间洗浴的水龙头不出热水,他来我屋里找我修。也该着的,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没锁屋门,他眼瞅着我从地窖里上来,问我下面是什么,也正好那婊子在下头大喊大叫,本来关上入口就听不见了,也怪那人耳朵好使,竟然听见了。”
“所以你就把人杀了?”
“他要报警,我还能怎么办?”季铁军朝空气中啐了一口,“刚开始他还骗我,说不管我的家务事。结果我悄悄跟着他,他一回房间就拿着手机想报警,我能怎么办?他还有个伴当一同来住店的,我本来想一起斩草除根,可我没找着,不知道他是跑了还是压根就没住进来,那人也没回来找他。这事我总是悬着心,怕别人知道人是在我这失踪的,不过过了这么多年,倒也平安无事。要不是那两个小偷,我也还不至于被抓住。”
胖警察呵呵笑了:“那两位可不是小偷。”
季铁军直起身子:“他们在我店里偷偷摸摸的,不是小偷是什么?男的灌我酒,女的就来偷东西。”
“你杀的客人,当时年龄差不多三十五,你说他女儿到现在应该多大?”健壮警察敲敲桌子,“还有,时间久了你可能没认出来,昨天领他们找到你家旅店的那人,就是你当年没找着的人。”
季铁军愣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要这么说,我不冤。”

楼主:燕山月之小  时间:2019-11-16 11:16:36
@娃娃酒 2019-11-08 09:12:33
求更再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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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了老命,写了快五千字的肥章奉上~~~
楼主:燕山月之小  时间:2019-11-16 11:16:36
第二十七章 又一起命案
在熙春镇耽搁了几天,案件已是尘埃落定。
这在平静的旅游小镇属于极其恶劣的案件,警察局和法院已是闲散许久,接到后摩拳擦掌,居然很快就处理完毕。
季铁军一审被判死刑,立即执行。韩雪梅由于长期被囚禁,出现精神分裂症状,且已无民事行为能力,被镇保育院收养照顾,南竹给她留下一笔钱,承诺以后会来看她。。
南竹在听完审讯以后就给靳凌波打了电话,靳凌波当天就赶到了熙春镇。
审判过后,领到南远峰骨灰的时候,靳凌波泣不成声。她因为一直就长得极美,家里的钱、权也给了她充足的底气,无时不刻都是潇洒的女神做派,极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哪怕是以前跟南远峰吵吵闹闹,也都像戏台上的唱念做打,自有一番美感。
南竹压抑着满腹心酸,扶住母亲:“凶手已经判死刑了,爸爸终于可以瞑目了。”
靳凌波紧紧地抱着骨灰盒摇头:“我宁愿以为他是和人私奔了……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他和孟小乙都不见了,还带走一大笔钱,哪怕是因为受不了我了,去外地发展了也好,外头有女人不回家了也好……”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冲毁了脸上精心化就的底妆,露出一条条岁月的细纹。
南竹第一次见到母亲这样的失态和老态,讶异之余,心里竟然有淡淡的喜悦——这一刻,她不是仪态万方的市长夫人,不是公司说一不二的靳总,只是南远峰的遗孀,为亡夫的遭遇痛哭不已。
原来,母亲从来没有忘记父亲,哪怕她已经再婚,和继父生活美满。可在母亲心里,父亲依然是那个最重要的人。
南竹和靳凌波将骨灰带回云州,低调葬入陵园。
三天后,靳凌波带着封之进送南竹到机场。
“姐姐,你再陪我几天嘛。”封之进从副驾驶爬到后座上,抱住南竹的胳膊。
南竹笑着摸他的头:“姐姐还要工作啊。”
“回来工作嘛,在家住,可以天天陪我玩。让我爸爸给你找个好工作,钱多事少离家近那种!”
“你在哪儿学的这种话啊?”南竹忍不住笑了,“姐姐答应你,经常回来看你,还给你买礼物好不好?”
封之进高兴起来:“说好了啊!”他伸出小手指,要和南竹拉钩。
南竹抱住弟弟,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家乡景色,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
终于,她找到爸爸,替他报仇了。这是她从十二岁以来的信念,也是支撑她一路向上的动力。因为爸爸下落不明,她始终觉得自己没资格幸福,也没资格做自己喜欢的事。
靳凌波停好车,帮她背上背包,嗔怪她:“也不多住几天,急什么呢。”
南竹抱住母亲:“您怎么和弟弟一样……我也是有工作的人呀,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说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
靳凌波的鼻头有些酸,女儿已经很久没和她这样亲近了。出于类似近乡情怯的感情,她不愿意时常想起南远峰,也曾经有意无意地忽略过女儿成长中的情感需求。没想到,母女两个也还会有今天。
她深吸一口气,拉住女儿的手笑道:“你自己答应小进的,可要经常回家来。要不我就带着小进去央城吵你,让你交不成男朋友。”她压低声音,“对了,那个廖明麒,我瞧着很不错的,你俩怎么样了?”
南竹不想让母亲跟着担心,敷衍道:“还行。您就别担心我了,还是多照顾小进的学习吧。”
“这孩子也不知道随谁,你小时候多乖,成绩多好,从来老师都是表扬的。小进可好,老师三天两头要请我去。”
南竹看着封之进皱成包子一样的脸,笑道:“男孩子么,调皮一点才对。”她看看时间,“我这就过安检了,你们快回去吧。”
直到安安稳稳地坐在飞机上,南竹才拿出手机。
她在翻旅馆登记簿的时候,没有接廖明麒打来的电话。之后她就被关进了地下室。警察来了以后,把她的手机作为证物收走。等她拿到手机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廖明麒打了无数个电话,紧接着有好几条短信息。
“阿竹,前天我妈拿我的手机给你发的信息,我刚发现。你别当真啊,她那人就是一根筋,没什么坏心的。你放心,我一定说服她。”
“阿竹,你别生气啊,我去找你吧?”
“这么晚了你怎么没在家?灯都黑着,你去哪儿了?”
接下来是第二天上午的。
“我同事认识你们所的人,现在他们都说你和你们老板有事。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同意分手的对吧!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这也是最后一条。
这条信息南竹已经看过几遍,还是忍不住气恼地关上屏幕。
他怎么能这么想她?
大学时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感觉又回来了……她是不在意,可是,为什么他也会这样想?
她咬着嘴唇思索一会儿,还是决定给廖明麒发个信息解释。
“明麒,我最近遇到很多事情。现在我在云州回央城的飞机上,等我到了央城再和你解释。”
很快廖明麒的电话打过来,南竹有些欣喜地接起:“明麒?”
对面却是一个娇俏的女声:“你就是明麒的前女友啊?”
南竹愣了愣:“请问您是哪位?”
“哼,我是他现在的女朋友。麻烦你摆正自己的位置,既然已经分手了,就不要阴魂不散。要不然,我一定给你好看。”说完就“啪嗒”按断了电话。
南竹紧紧地抿着嘴唇,手机牢牢地握在手心。直到空姐来提醒她关手机,她才发现因为握的太紧,已经在手里刻出一道深深的红印。
明麒怎么可以……以前只觉得是误会,也气恼他会相信谣言,而且父亲的案子和下葬牵扯了她全部时间和精力,让她没有心情去和他解释。然而他这么快就已经向前看了,甚至没给她一个开口的机会。
这次航班的目的地是沪市。因为她要回云州下葬父亲的骨灰,祖宁已经自行出院,到沪市取了自己的行李物品以后返回央城。她的一些东西还留在沪市。
她在沪市的酒店办理完退房手续,看看离回央城的高铁发车时间还有三四个小时,拉着行李箱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晃。
快到中午,她决定吃完午饭再去车站。
酒店旁边恰好就是荣顺鱼馆,沪市有名的百年老店。现在时间还早,人不算多,南竹很容易找到一个位置。
服务员打扮成民国时期跑堂小二的模样,递上菜单:“您来点什么?”
南竹翻开菜单,原来荣顺也是以黄鱼面为主打的面馆。她以前路过这里,见荣顺鱼馆自己独占一座古香古色的三层楼,修建的金碧辉煌,还以为做的是本帮大菜。
她本来一直很期待来这里吃饭,但是父亲的事刚刚了结,廖明麒又已经正式和她分手,她的心情就如同压了块巨石般喘不过气来,兴趣缺缺地随手指了几个招牌:“一个黄鱼面,一份鱼卷,再来一份水豆腐。”
黄鱼面汤浓味美,面条劲道弹牙。从中间片开的的黄鱼炸过,金黄鲜亮地卧在面上。汤头雪白,一尝便知是真材实料熬煮出的浓鲜鱼汤,和之前在覃姐面馆吃过的口感天差地别。鱼卷中间包了橙黄色的虾籽,是另一番鲜美。水豆腐也嫩滑可口。
南竹慢慢地吃完饭,靠在座椅靠背上喝着一杯清茶。
时间还早,她不想太早到火车站候车,就又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菜单。
东海小海鲜,绍酒醉膏蟹,清蒸黄鱼,黄鱼小笼包……
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快速地把菜单从头到尾翻了两遍,她招手喊服务员。
“请问,这里有红烧鱼吗?”
“没有。我们这是江浙菜,主打杭州、宁波、绍兴的地方特色,讲究的是选材新鲜、精工细作。您要想吃红烧鱼,得去本帮菜馆。”
本帮菜馆才有红烧鱼,因为沪市特色才是讲究浓油赤酱、醇厚鲜美。
“那你们其他店面,可能会有红烧鱼这道菜吗?或者以前有过吗?”
服务员略带惊讶地看着她:“没有,我们的分店菜色也是统一的。以前也没有过。”
南竹的心里冒出一个猜想,非常匪夷所思。但是,以前觉得违和的种种细小痕迹,忽然能够解释的通了。
南竹发了一会儿呆,眼见已经快到开车时间,她才猛然回过神来,急急地打车赶往沪市车站。
六个小时后,南竹拖着疲惫的步伐在央城车站下车。
令南竹没想到的是,祖宁竟然开车来接她,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被他一句话砸在头上:“申嘉行死了。”
南竹怔了一分钟:“死因是?”
“坠楼。从世安大厦十六层的董事长办公室掉下来的,就今天中午的事。”祖宁发动车子,“还是蒋凡负责,我和他联系过了。他们现在在现场,我带你过去。”
世安大厦是世安集团的总部大本营,地处西城区核心地段,是占地颇广的口字形大厦。巨大的中庭很阔气地一挑到顶,穹顶镶嵌着晶光灿烂的水晶玻璃。西晒的阳光照射进来,把中庭衬得十分明亮,但整个大厦内的空调都开得很足,并不让人感受到一丝燥热。
大厦总共十九层,第十六层是董事长办公室、会客区和宴会厅,另外还有一些后勤保障的办公室也在这层。可以说主要是为董事长设置的一层。
事发在中午前后,这会儿已经是快下班的时间,员工都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继续忙忙碌碌地做着自己的工作,避免晚上还要加班。
祖宁带着南竹上到十六层,门口的警察拦下他们:“现在禁止进入。”
蒋凡恰好路过,冲他们招手:“自己人,进来吧。”等祖宁走到身边,他又低声咒骂祖宁:“你小子天天给我找麻烦,哪天我被人告了,你得给我开下半辈子工资。”
祖宁笑嘻嘻用胳膊捅蒋凡:“我这也是想来为你分忧啊。你们查了大半天,什么情况了?”
“死亡时间是中午12点10分,是午餐时间,大部分人都去食堂吃饭了,一小部分说是还在工位上忙工作。没人承认那个时间段来过这里。” 蒋凡朝办公室努努嘴,“电脑上有一封像遗书的东西,还不能确定是不是自杀。”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这是打印出来的,你自己看吧。”
南竹凑过去,见一张A4纸上写着几句话。
“我和亲妹妹有不伦之事,现在她死了,我很苦恼。我也想死。我对不起宝儿。”没有日期和署名。
南竹走到申嘉行办公室门口,向里面张望。
这间办公室大约有八十平米,铺着华贵的深色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入门处两排阔大的棕红色真皮沙发,配着同色的水晶玻璃茶几。再往里走是一面巨大的书架,里面密密麻麻地摆满各色书籍。最里面靠窗的位置是办公桌,背后一整面落地窗,此刻窗户大开,呼呼地往里灌着暮夏的暖风。
南竹见无人注意自己,便悄悄走了进去。
书架里的书琳琅满目,有不少是英文原版的大部头,但应该都是摆设,几乎全部书脊上都没有折痕。
只有最下面一排的中间位置,有一本厚厚的英文版资本论,书脊上有明显经常翻开的痕迹。
她蹲下身子把书拿出来。
入手即知,这本书其实只是个“盒子”,中间位置是空的,里面放着一本硬皮带锁的本子。
蒋凡被她的举动吸引,过来一看,连忙叫人:“快来把这本子打开。”.
马上有勘察人员拿小钳子将锁拧开。
蒋凡翻开看一眼,立刻老脸一红。
南竹凑过去,掩饰着轻咳一声:“这个……”
原来这是一本“集邮”相册,里面全部都是艳照,而且是背面拍摄的男性视角。每一张的女性都裸露着脊背,呈跪伏状。从肤色、体型、发型可以看出,每张都是不同的人。
南竹咳了一声,提醒蒋凡:“每页下面都标注着日期。”
祖宁忽然道:“看看有没有六年前的。”
蒋凡会意,快速翻动着相册,指着一张:“应该是这个。”
照片里的女性与其他的不同,整个身体是趴在床上的。栗色长发挽了一个丸子头,但已经十分松散,光洁的脖颈上露出一个玫瑰花纹身。
正是申媞……
南竹和祖宁对视一眼:“姚盈说的是真的。”
蒋凡叫人把物证收走:“难道申嘉行真是愧疚自杀?”他摸着下巴,“我觉得他不像道德底线这么高的人啊。”
“现在都有谁知道这件事?如果是他杀,那凶手应该知道这件事,才用这个理由做文章。”
祖宁赞赏地看着南竹,又用胳膊肘去捅蒋凡,得意道:“你看我叫来的帮手不错吧。”
蒋凡白祖宁一眼,但还是回答:“没传开,但姚盈可能在私下传播。”他叫来一个小警察,“去问姚盈,申嘉行和申媞的事她都跟谁说过。”
南竹自从上火车,还没去过洗手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风尘仆仆的,她见蒋凡和祖宁开始低声讨论案情,就自己走出办公室,想找个洗手间打理一下自己。
没想到竟然撞见熟人。
楼主:燕山月之小  时间:2019-11-16 11:16:36
第二十八章 杀人的理由(1)
洗手间的镜子前,南竹和Talia都难掩惊讶。
“你怎么在这里?”两个人同时脱口而出。
Talia吐吐舌头:“Rose出事以后,我没回加拿大……正好看到世安集团有招聘,就托了莎莎的路子,到这边工作了。”她笑道,“我本来就快毕业了,得回国找工作,不过现在还只能算是实习。对了,我现在和莎莎住一起,她搬到恒安公寓了。”
南竹最近自己的事情多如牛毛,和崔莎莎联络很少。她惊讶于Talia已经和崔莎莎这样熟悉,甚至会住在一起,笑道:“你在哪个部门?”
“董事长办公室,就是帮着打打杂,挺轻松的。可惜……”Talia神色黯然,“申董又出了这样的事。”
也是是已经工作了的原因,Talia的打扮和气质已经与初识时明显不同,完全脱去了之前的土气和不起眼,全身上下都是淡雅清丽的风格,脸上化了淡妆,穿着笔挺的天蓝色套装裙,眼镜也由原来的塑料大框换成了细细的白金边,显得知性又优雅。
南竹盯着这张清纯无辜的脸,笑着夸赞:“你漂亮好多。”她装作无意道,“以前不觉得,我想你如果也烫卷头发,不要戴眼镜,再化上浓妆,和申媞还真是很像。”
Talia脸色沉了沉,很快笑道:“是呢,我俩是有点像,不过风格不一样,也很少人会这样觉得。”她垂下眼睛,“提起她我就难过。”
Talia看看手表:“哎呀,我还有事,先走了,有空再联络。”
卡地亚的蓝气球,世安的实习薪水都这么高吗?
她的电话响起,是崔莎莎。
崔莎莎在电话那头嚎啕大哭:“我表哥……我表哥……”
“莎莎,我就在世安大厦,你在哪?”
“他们刚告诉我……我表哥真的死了吗?”
“是坠楼,但还不知道是不是自杀。”
“不是,不是自杀!”崔莎莎声音嘶哑,“他怎么可能自杀!他答应我的,答应我的……”
“申嘉行答应你什么?”
崔莎莎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他答应我,和我去夏威夷注册结婚……”
“他是你表哥啊,有血缘关系的!”
“是他提出的……再说国外根本没有规定说不许表兄妹结婚,我们移民到美国就好了啊!”崔莎莎争辩,但想到表哥已经死了,忍不住又大哭起来。
南竹心里有事,安慰她几句就挂断电话,匆匆出去找祖宁。有些事情,她必须马上请祖宁协助确认。
三天后,祖宁把姚盈、吴渭、崔莎莎和Talia召集到申嘉行办公室。
姚盈春风满面。因为申嘉行的死,在申家各路旁系亲戚内掀起了争产狂潮,但她认为她作为继母,属于申嘉行直系亲属,应该享有最大的继承权。
吴渭比上次见面的时候镇定许多。现在世安集团群龙无首,无论谁上台做董事长,都必须倚重他这个总经理。
崔莎莎的眼睛红肿,看起来比她舅舅去世的时候还要伤心百倍。
Talia一脸茫然,小心翼翼地在沙发边缘坐下。
姚盈先开了口:“祖大律师,叫我来这儿做什么?我可忙得很。”
祖宁笑道:“自然是有话要说。”他冲站在一旁的南竹示意,“开始吧。”
南竹深吸一口气,走到办公室中央:“请大家来,是想告诉大家,命案的真相。”
崔莎莎叫起来:“找到杀死我表哥的凶手了吗?”
“别急,我们从第一个案子,申媞的死说起。我还是叫申媞的英文名Rose吧,这样她自己也会比较习惯。”
姚盈不屑地“哼”了一声:“杀申媞的凶手是丁叔,还有什么可说的?再说了,你应该找警察去说,谁是凶手让警察去抓就完了呗。”她自认为问心无愧,说起话来底气十足。
南竹轻轻摇头:“丁叔确实是一个凶手,却不是唯一的凶手。我读过丁叔的遗书,他把整个杀人过程写得很详细,是先给Rose下药,后来又用刀杀人。但是关于喂的是什么药却没有说,我当时就怀疑,他是在给某个人打掩护。”
丁叔的遗书并没有公开,吴渭问道:“喂药?什么药?”
“申媞服下的药是头孢,通常用来治疗病毒性感冒。警察也在别墅一楼的马桶下水管发现了药盒。当天我们只是被安排暂居别墅一晚,如果丁叔是担心有人会风寒感冒还可以理解,但是我想他应该不会特意带上头孢这种抗菌药。后来我想起来,有个人恰好在葬礼之前患过重感冒,而且她的性格很迷糊,如果一直没有收拾过包也不奇怪。”
Talia却轻声叫起来:“莎莎,你怎么了?”把大家的目光全部吸引过去。
原来崔莎莎满脸通红,浑身像筛子一样抖个不停。
Talia担忧道:“莎莎可能生病了,要不我先带她去看医生吧?”
崔莎莎紧紧抓住Talia的手:“是,我很难受……”她祈求地看着南竹,“我先回去可以吗?”
蒋凡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谁着急走,谁可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Talia抿抿嘴唇,轻声安慰崔莎莎:“别急,先听听她说什么。”
南竹别过眼光,不让自己去看抖成一团的崔莎莎:“丁叔承认给Rose下药,也承认杀人。其实他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杀人,但是药并不是他下的。”
“我还是从六年前讲起吧。六年前,申嘉行曾经到沪市出差,偶遇在酒吧唱歌的Rose。巧合之下,两个人发展了 。但是,因为当时Rose被人下了迷药,全程都是昏迷状态,她并不认识申嘉行,但是申嘉行却在葬礼当晚,认出了Rose身上的纹身。”
“我想申嘉行当时一定很慌乱。Rose的身份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如果被人发现这件事,他自己的形象大受影响,和市长千金的婚事很可能也要打水漂——大家应该都知道,赵市长一向爱惜名声,不可能会把女儿嫁给有这样污点的人。”
“再加上Rose回来是继承申时安遗产的,如果Rose死了,这份遗产早晚会回到申嘉行手里。他左右权衡的结果是,杀人灭口,一了百了。”
“申嘉行不想自己动手,于是他找到表妹。”南竹怜悯地看着崔莎莎,“他可能说了不少引诱她同情的话,或者还许诺了一些东西。莎莎头脑一热,想替表哥了结这件事。”
崔莎莎低着头小声啜泣着。
“但是莎莎也不过是个年轻女孩子,头脑简单,人也很单纯。可能申嘉行为了暗示她杀死Rose很容易,告诉了她Rose晚上喝了许多酒。她想到的办法,就是给Rose喂头孢药片,利用双硫仑反应让Rose丧命。因为刚好她感冒过一段时间,药片还在她包里。”
“她不想用自己房间的杯子,去厨房找水杯的时候,又恰好见到丁叔在准备给Rose的牛奶——你别否认,那天晚上10:45左右,我去过你房间,但是没人在,我从二楼看到你进厨房了,你的口供里却说整晚没出过屋子。”
“这是天赐良机。她趁丁叔不注意,把药片碾碎放进Rose的牛奶杯里。借丁叔的手,让Rose喝下含有头孢的牛奶。”
姚盈叫起来:“我,我当晚也喝牛奶了,会不会也被下了药?”
“应该没有。”南竹摇摇头,“Rose的牛奶是加糖的,也掩盖住了药粉的苦味。姚夫人一向控制糖分摄入,喝的是纯牛奶,如果加了药粉口感会很明显。我想莎莎也是用这一点才区分出哪杯是给Rose的牛奶。”
崔莎莎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哇”地一声哭出来:“表哥说,Rose和他有仇,回来一定是为了害死他的……我也很讨厌她,就……”
Talia目露同情,她轻轻拍着崔莎莎的后背:“莎莎只是下了一点药,双硫仑反应也不一定会死人吧?”
“是不一定,但是这确实让Rose陷入昏迷。”南竹狠狠心肠,继续说下去,“既然药不是丁叔下的,那他为什么要承认呢?”
崔莎莎也很茫然,她止住哭声:“是啊,我也很奇怪……丁叔一向对我很好,但是,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你应该明白。”南竹面露不忍,但还是继续道,“他当时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就照常把牛奶送到Rose房间。但是他回来收拾厨房的时候,可能发现了你碾药片时留在台面上的粉末,联想你一些奇怪的举动,判断你是给Rose的牛奶里加了东西。”
“他可能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决定去看一下。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敲过门,但是应该没人开,于是他拿自己的备用钥匙打开Rose房间。”
“这时候Rose已经昏迷了,而且脸上起了不少红斑,非常吓人。”
“丁叔不知道你下的药到底是什么,他以为Rose快要死了。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用水果刀杀死她,掩盖你下药的事情。换句话说,他认为即使你的药致死,但Rose的直接死因是心脏中刀,你的罪责也没那么重。”
崔莎莎双唇发抖:“你是说,丁叔是为了我?”
“是,他不过是一个管家,没理由要去杀Rose。但是他也不仅仅是一个管家……”南竹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即使崔莎莎因为盲目和愚蠢犯了错,但是她也没办法将如此残忍的话说出口。“我之前一直想不通他这么做的原因,直到我们偶然发现他改过名字,一个成年人,居然连名带姓地变更了身份证,这很少见。”
楼主:燕山月之小  时间:2019-11-16 11:16:36
@安徵甜酱藏 2019-11-04 19:07:07
楼主阿!这一天也就两三千字,三分钟就看完了,能多发一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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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经常四五千字呢(骄傲)
楼主:燕山月之小  时间:2019-11-16 11:16:36
@ty_正好358 2019-11-10 19:55:34
今天还不更吗???楼主那篇关于警察慕星云的小说,在哪能看到呢,也是推理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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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 我研究了一下投稿规则,稿件不可以公开发表过,但是好像可以发在自己的微信公众号里。所以我刚申请了一个微信公号,以后会把这篇《替身》,还有其他推理小说,包括小说里一些烹饪的家传秘方,都发到公号里去。大家请多多支持呀!叫做 燕山月的客厅 ,也可以搜索 yanshanyuedeketing
谢谢大家!~
楼主:燕山月之小  时间:2019-11-16 11:16:36
第二十九章 杀人的理由(2)
祖宁拍拍她的胳膊:“我来说吧。”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崔莎莎,“丁忆不是他的真名,他的原来的名字是顾绍良。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如同一个炸雷在耳边滚过,崔莎莎觉得耳边轰隆隆直响,她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你说,他叫什么?”她愣愣地问。
“顾绍良。如果你看过你的出生证明,你应该知道这是你生父的名字,你姓崔是因为你的继父叫崔朝阳。”祖宁替她翻开文件,“我调查过你父母的事,你母亲申时爱和顾绍良是大学同学,但是顾家在西北山村,申家呢从你外祖父开始就从商,家庭条件很好。申家不同意婚事,申时爱就跟着顾绍良私奔到西北,并且怀了身孕。但是申时爱没有工作,又是私奔过去的,所以被顾家人看不起。她可能和你父亲也吵过很多次,终于自己回到央城,随便找了个工人崔朝阳结婚。你舅舅应该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是故意把他留在你身边照顾你,但是却禁止他和你相认。至于为什么,我想可能是为了惩罚他间接害死申时爱,都说你母亲是因为婚姻不幸郁郁而终。”
崔莎莎觉得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了。
其实她刚刚也没有全部说实话,她在碾碎药粉以后,把药瓶放进了厨房挂着的丁叔的围裙里……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从衣袋里摸出她放进去用来栽赃的药瓶?又是怎样决定索性杀死Rose为她顶罪的?事发后她不明白为什么Rose的死因是刀伤,但是因为愧疚常常刻意避开他,但是他却一如既往地,那么温和地照顾着她……
“这是第一件案子,莎莎受到申嘉行蛊惑,在Rose的牛奶里加入头孢药粉,导致Rose昏迷。而丁叔以为那是毒药,为了掩盖莎莎的罪责,他用水果刀插进Rose心脏,导致Rose死亡。”在祖宁的示意下,南竹继续道,“这件案子从头到尾,申嘉行从来没有出现在案发现场,也就是Rose的房间里。但是,警方却在房间里找到几根申嘉行的头发,还有他的打火机。”
姚盈不安地扭动着身子。
南竹冲姚盈笑笑:“我先说打火机的事吧。发现尸体以后,祖律师要全部人都到一楼客厅等候警察。但是姚夫人因为穿的是红色睡衣,被莎莎指责,她要我陪她去二楼换衣服。我同时也换了一件,有几分钟的时间,姚夫人并没有在我的视线内。下楼的时候,我觉得姚夫人很慌张,她说是因为Rose的脸太过吓人导致的。可是我们在看到尸体的时候,Rose是低着头,根本看不见脸。我是后来在警察局,才看到Rose的脸被划的七零八落,十分恐怖。那么姚夫人是什么时候被她的脸惊吓到的呢?” 南竹想起姚盈当时一些奇怪的举止,“我那时候很奇怪的是,在换衣服之前,姚夫人对申嘉行甚至有点惧怕,所以他让换衣服就乖乖地去了。但是等换完衣服回来,她却开始主动挑衅申嘉行……”
姚盈索性撇撇嘴:“没错,是我趁你换衣服,把他的打火机放在Rose房间的。这可不算什么大罪吧!”
“当然不算,但是这是破坏案发现场,要看警方怎么界定。”
吴渭插嘴:“但是申嘉行的头发不是她放的吧?”
“姚女士把打火机放进案发现场,自然是为了把Rose的被杀栽赃在申嘉行头上。其实申嘉行一直表面对姚女士客客气气,但比起莎莎来,申嘉行才更让姚女士忌惮。一来,姚女士觉得申嘉行如果获罪,她可能就能成为遗产继承人,二来,以姚女士娱乐圈浮沉多年识人认人的经验,申嘉行其实深不可测。那这是她抹黑申嘉行的原因,除了她,还有谁有同样的动机呢?”南竹看着Talia,“是你吧。”
Talia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一般,怯生生地睁大眼睛:“我?我没有啊……我一直和大家在一起,没再去过Rose的房间啊。”
吴渭回想片刻:“是啊,我、祖律师、莎莎和苏小姐是一直在一楼客厅的。”
“案发后你确实没单独去过那房间。但是,案发的时候你一直在的吧。”
Talia十分气愤:“南小姐,你别血口喷人,我怎么可能在现场?如果我在的话,Rose怎么可能看不到我?”
南竹笑笑:“这是我的推测,你也可以不承认。但是我想请Talia你解释一下,当晚你喝了整整一杯鸡尾酒,这酒是Rose调制的,她告诉我酒里有一半的龙舌兰,酒精度非常高。你假装醉酒,Rose和我送你回到你的房间睡觉。是我给你关紧窗户,拉上窗帘。按理说,醉酒的人,呼吸是带有酒精气味的。但是祖律师砸Rose房门的时候,我曾经去你的房间想看看Rose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你的房间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酒气。这说明你要么开过窗户,要么就一直没在房间里。无论哪种情况,都不符合你所说的一直在房间里醉酒昏睡。我认为你应该是从窗户爬出去,先到申嘉行的房间,从他的枕头上取了几根头发。又到Rose的房间,可能一直躲在窗外。那座别墅的窗户外面是大理石雕花装饰,有足够你攀爬依附的地方。案发以后在客厅里,我也确实看见你的裤脚有点脏。”
姚盈糊涂了:“Talia躲在Rose窗户外面干什么?”她想象如果有人晚上躲在她窗外,不由打个寒战,“窗户外头藏着个人,那也太恐怖了。”
“这段故事我想要从二十六年前说起。各位都知道,申嘉行的亲生母亲在他两岁的时候去世。在他七岁的时候,申时安老先生把秦思卿娶进门。”南竹的声音把大家带回二十六年前,“当时申嘉行还是个小孩子,但不是个普通的小孩。他其实很讨厌秦思卿,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尤其是秦思卿怀孕以后。”她看着姚盈,“其实姚夫人应该庆幸自己一直没有怀孕。”
姚盈“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南竹继续说道:“秦思卿怀孕到八个月,申时安出国不在家。申嘉行等到这个机会,通过家里的内线电话叫秦思卿上二楼。因为申嘉行一直表现很好,秦思卿没有怀疑。但是申嘉行并不在自己卧室里,他躲在其他房间,见秦思卿进到自己卧室以后,他把自己的玻璃弹珠洒在楼梯口。秦思卿没有找到申嘉行,在下楼的时候踩到玻璃珠,整个人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这一跤不但导致她早产,而且让她的脸被划伤,没办法再承担好‘申夫人’这个角色。申时安回国以后只去见过她一面,后来通过律师提出了离婚。”
崔莎莎茫然地看着南竹:“你说是我表哥害了秦思卿?”
“是我在调查Rose案子的时候发现的。事发以后,家里的佣人送秦思卿去医院,申嘉行趁机收回了玻璃珠。但是他漏了一颗,被别人捡走了,现在在我手里。不过当时我没想通这件事和Rose被杀有什么关系——按理说,申嘉行害秦思卿早产又毁容,不得不离婚远走加拿大,应该是秦思卿恨申嘉行才对,为什么被杀的却是Rose呢?”
“是啊,为什么呢?”姚盈听得入了神。
“秦思卿确实恨申嘉行,但是她身体受损,非常虚弱,已经无力回来找申嘉行算账。申时安也并不肯相信一切都是申嘉行再搞鬼,更何况她生下的只是个女儿,在申时安眼里怎么比得上申嘉行。所以秦思卿到加拿大以后,一边养病,一边抚养女儿,图谋以后再报复申嘉行。只不过一直到申时安去世,她才找到合适的机会。”
“可是,死的是她自己的女儿啊?这算哪门子报复。”姚盈问道。
“首先,不管Rose死没死,按申时安的遗嘱,秦思卿都可以安安稳稳地享受申媞的遗产,直到她自己去世。”
姚盈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你说她因为这个,故意让女儿来送死?”
“我还没说完。其次,也是最重要的,死的并不是原来的申媞。”南竹拿出两份DNA检测报告展示给众人,“这是Rose和申嘉行的DNA测试,两个人没有亲属关系。当然也许会有人说申嘉行可能也不是申时安的亲生儿子,我又专门从申家老宅里找到了申时安的头发标本和Rose匹配,也没能匹配上。”
南竹看向Talia:“你才是原本的申媞,对吗?你躲在Rose窗外,如果当时不是丁叔进来杀了她,你就要亲自动手了。你全程看见丁叔杀人,只能按着原计划,把申嘉行的头发放下,给他制造嫌疑。但是你没想到的是,丁叔怕警察会追踪到莎莎身上,很快就留下遗书自杀了,把申嘉行的嫌疑洗得干干净净。”
Talia泫然欲泣:“南小姐,你怎么一直针对我?你这么污蔑我,有什么证据?再说,如果我和Rose互换身份,那护照总不会有错吧!”
“这桩案子上,确实没有关于你的铁证。至于护照么,我一直很奇怪,丁叔没必要在杀死Rose以后毁掉她的脸,但是我现在想通了。Rose当你是最好的朋友,当你跟她说,不敢回国面对申家人的时候,她在你的诱导下主动要求用你的身份出现,你又说服她去重新拍了护照照片。因为你们两个的脸本来就有六七分相像,你烫卷头发,用一些美黑的粉底。她再戴上眼镜,皮肤涂白,把头发夹直染黑。这样拍出的护照,因为人还是本人,和照片里一致,并不影响你们过海关。等你们过关之后交换护照,乍眼一看足以骗过普通人。但是你也知道,这些伎俩不一定能骗过警察,所以你要在她死后毁掉她的脸,避免警察发现你和她在容貌上相似,也避免警察去比对尸体和护照照片。你还是担心会露馅,于是又让她拿你的社保卡去看过牙齿,留下牙片,以便作为案发后指证她尸体就是申媞的依据。这一套功夫下来,几乎是把她的替身身份锁死了,没有特殊情况一定可以蒙混过关。我是因为看到你们眼距的宽度几乎一模一样,所以才有点怀疑,但当时也只是觉得太过巧合。”
楼主:燕山月之小  时间:2019-11-16 11:16:36
是呢,包括后续的南竹探案系列和番外。另外还有一些小说里出现过的食谱菜谱哈~啦啦啦 大家快来做客呀~ weixin公众 搜 燕山月的客厅 就可以啦
楼主:燕山月之小  时间:2019-11-16 11:16:36
情况已经很明朗啦,哪位亲亲猜中最多呢?
楼主:燕山月之小  时间:2019-11-16 11:16:36
第三十章 杀人的理由(3)
南竹又道:“其实我还怀疑五年前塞壬酒吧失火也是你做的。”
姚盈是知道这家酒吧的,她惊讶地坐直身子看着Talia。
“五年前你帮助Rose办理好去加拿大的手续,在她离开沪市之后第三天塞壬就发生火灾。很巧,这场火灾让熟悉Rose的三个人全都死了,以后不可能再有人跳出来指认你并不是当年的苏曼薇。”
崔莎莎恐惧地看着Talia,使劲向旁边挪了挪。
Talia笑道:“莎莎,你害怕什么,我又没做什么。不过南小姐,你真的很让我惊讶,你是怎么想到的?”
“因为你跟我说过,沪市的荣顺鱼馆做的红烧鱼好吃。”
Talia仔细回忆一番:“我确实说过——不过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我这次去沪市,发现荣顺鱼馆是江浙菜馆,根本没有红烧鱼这道菜,红烧鱼是本帮菜系。但你的身份背景是沪市长大的孤儿,怎么可能会弄错荣顺鱼馆的主打菜?再加上之前你种种奇怪的表现,我想只有这个解释才说得通,你根本没在沪市长住过。”
Talia反而不再慌张,靠在沙发上微笑道:“南小姐真是聪明。我确实是申媞,不过呢,我也只是因为害怕回国,所以答应Rose替代我,我可什么都没做。”
姚盈受到的打击最大。
本来她以为申嘉行和申媞都死了,申家财产无疑会落到她手里。可南竹说什么,申媞竟然还活着?死的那个是假的?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把南竹的话在心里快速过了一遍,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所以她一计不成,又动手杀了申嘉行!”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不由又充满希望。
“姚夫人可不要血口喷人哦。”申媞摘下眼镜,对着灯光吹去上面并不存在的浮灰,“没证据的话,我是要告你诽谤的。”这话表面上是对姚盈说的,其实针对的是南竹。
南竹从包里拿出一个用证物袋包着的手机晃了晃:“有证据哦。”
Talia的目光一闪,笑道:“这是申嘉行的手机吧?里面有什么?”
“你这么镇定,是因为检查过里面,没有和你有关的东西对吗?”
Talia不屑地一笑:“我说了你不要乱讲话。”
“申嘉行有个怪癖,也可以说是爱好吧。”南竹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说下去,“他喜欢在和每个女人上床的时候,从背后拍下照片,并且洗出来收集在相册里。姚夫人当时向警方告发,申嘉行早就认识Rose,并不是造谣。前几天警方找到了那本相册,并且其中有Rose的照片。”
Talia盯着南竹:“那又怎样?”
“你陷害申嘉行没有成功,反而使他能够在秦思卿死后收回遗产,一定很不甘心吧?所以你刻意接近莎莎,通过她说情,让申嘉行把你安排在世安实习。你的目的就是要申嘉行死,所以,付出身体的代价也可以。”
姚盈吸一口冷气:“这,这,要按你说的,他们是兄妹吧?”
南竹示意姚盈稍安勿躁:“申嘉行坠楼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没有到过董事长办公室,可其实Talia你就在这里。你可能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引诱他和你在沙发上……毕竟申嘉行的戒心很强,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就认为你是自己人。你可能跟他说你一直很崇拜他,再加上,你的长相和Rose很像,申嘉行不一定能看出来,但是可能会觉得你某些地方很吸引他。然后你给他吸了一支迷幻剂,也可以说是一种毒品,让他失去了理智。再然后,你骗他说到窗口更刺激些,让他靠在窗子上,你就趁势把他掀了出去。警方之前没有检测出来迷幻剂,是因为这是你从加拿大带回来的,国内还没有。但是现在血样被送到加拿大,已经查出来了,是一种叫Aptx58的毒品。”
“那又怎样?总不至于因为毒品是加拿大产的,我就成了杀人犯吧?人人都可以去加拿大吧。”
“还有手机。”南竹又晃晃手机,“Talia从小生活在国外,对国产手机不太熟悉。这台是最新款的HW,生产技术很高端的,它用不同的指纹解锁,会出现两套不同的系统。”
Talia咬住嘴唇。
“你肯定见过申嘉行用右手拇指解锁手机,所以你在杀他之前,趁他神志不清,曾经用他的手打开手机,把你发给他的信息全部删除掉了。但是你没想到的是,用另外的手指解锁会出现私密系统,里面有申嘉行拍的照片,就在他坠楼前几分钟。不需要技术鉴定,就可以看出是你……你有兴趣让大家看看吗?”
“不用了!”Talia满脸通红,咬牙切齿地说,“就算有照片,也没证据是我杀人!”
“如果这些还不算铁证……也没关系的,警方已经有了方向,总会找到证据。只要是你做过的事,一定会有痕迹。”南竹看着她,目光里有些悲悯,“其实你真的很可怜。”
Talia恨恨道:“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你没有奇怪过,为什么你和Rose长得很相似吗?”
“为什么?”Talia没有反应过来。
南竹深吸一口气:“因为你们本来就是双胞胎姐妹啊。”她知道自己很残忍,但想到躺在冰柜里的Rose,她觉得她必须替Rose讨回公道。
Talia一愣,旋即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起来:“你说我妈生的是双胞胎?”
“是。不过,秦思卿生的不是。”
Talia止住笑,恐怖地望着南竹:“你什么意思?”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秦思卿确实生了一个女儿,不过,早就夭折了。”南竹缓缓地说,“在她早产毁容的时候,申时安还有些愧疚,离婚时答应她不少条件,其中就包括会留给女儿遗产,并且同意把资产给秦思卿监管。但是如果女儿死了呢?还能拿到遗产吗?为了钱,也为了报复,她从国内孤儿院收养了一个孩子,就是你。”
Talia的脸急剧地抖动起来:“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警方已经找到红星孤儿院,并且找到了当时的收养手续,你可以自己看。那时候你才一岁,你的双胞胎姐姐就一直在孤儿院长到十三岁,之后到沪市漂泊。我不知道秦思卿是什么时候制定这个计划的,总之在五年前,她让你回国接近Rose,把她也带到加拿大,并且资助她读书。秦思卿可以说是最了解申嘉行内心有多黑暗的人,我觉得她可能本来是想用你作为诱饵,让申嘉行上钩的。不过,也许是养育你这么多年多少有些感情,也许是她的身体不允许她谋划太多,而你又不可能甘心送死,她想起你还有个双胞胎姐姐,决定把诱饵换成她,让你来做执行人。你和你养母联手,把亲姐姐送上了死路。”想到明艳活泼的Rose,她孤儿出身,却那么的阳光乐观,对人总是坦诚大方,南竹深深地为她感到不值。南竹的目光透过Talia的脸,看到Rose那相似的面庞:“Rose是作为你的替身去死的。秦思卿给你起的名字是申媞,你就没有想过,你也只是一个替身吗?”
Talia面色苍白,如同石雕般愣住。
半晌,她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妈?难怪……难怪……”她疯狂地扯下头上的假发,指着自己的头,“这就是我妈做的,为了让我恨申家……”
南竹之前根本没看出Talia居然戴的是假发,别人更是毫无察觉,俱是惊得目瞪口呆。
没了假发,那颗恐怖的头颅赤裸裸地呈现在空气里。
恐怖的不是没有一根发丝的光头,而是那上面密密麻麻的针孔。
无数大大小小的出血点,新伤摞着旧伤。
那已经不像一颗活人的头颅,更像一个球形的蚁穴,数不清的密集小孔里,渗出几乎可以看得见的痛苦和残忍。
以前在众人面前,总是恬静地微笑着扮演淑女的Talia,申媞,用假发掩盖着这样可怖的伤痕。
Talia由笑转哭:“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开始,我妈每天,每天都用针扎我……她跟我说,是申嘉行害我们,我必须牢牢记住,找申嘉行报仇……刚开始我有头发的,到八岁就彻底不长了,她索性给我买假发戴,更没有顾忌了……”
南竹说不出话来。
她没法想象,一个小孩,在这样疯狂的“母亲”养育下长大,会是怎样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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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燕山月之小  时间:2019-11-16 11:16:36
“你还好吧?”祖宁敲开南竹家的门。
“嗯。”南竹无精打采地回答,“您今天不用上班吗?”
案子彻底了结后,南竹请了长假。
“今天周六。”祖宁觉得有些愧疚,他一直暗中引诱和鼓励南竹去寻找真相,却没想到这件案子的真相这么残忍。三个鲜活的生命从她眼前消逝,有人曾经作恶,也有人纯洁无辜;隐姓埋名的父亲为女儿付出生命,女儿一无所知,窃窃欣喜于自己做的坏事没有被发现,欣喜于不相干的人为自己顶罪;一直假扮成母亲的女人,却是实实在在的魔鬼,用长年累月的虐待去控制养女杀人,双手染上亲生姐姐的鲜血。
他抱着胳膊:“帮个忙,跟我出去买个礼物。”他知道南竹已经十来天没出过家门,着实担心这样下去她会在家里彻底变成木雕。
果然南竹呆滞地转转眼珠:“给佟小姐啊?”
“嗯。去新光商场,顺便吃个饭。”
南竹“哦”了一声,把拖鞋踢掉,踩上一双休闲鞋,又拿上钥匙。
“……”祖宁打量着她宽大的旧T恤和灯笼裤,想必是当做家居服穿的,“你好歹换件衣服吧?”
南竹已经把门关上,回头问他:“您说什么?”
“……没事,走吧。”
祖宁开车载南竹到新光商场,停好车后坐电梯到一楼。他指着一家叫米狄妃的门店:“女生是不是比较喜欢这个牌子?”
“还好吧。”南竹对这个品牌无感,但她知道这是近几年的新兴品牌,价格昂贵,据说用料都是千里挑一的纯净钻石。
久经训练的美女售货员见来了客人,连忙端着职业笑容迎上前来:“先生,小姐,想看点儿什么?”
祖宁征求南竹意见:“你说呢?”
“手镯吧,他家的手镯很有名。”南竹随手指了指柜台里的玫瑰金镶钻手镯。
售货员连忙将手镯拿出来。
祖宁拿起看了看:“就这个吧,麻烦包起来。”
售货员脸上笑开了花,这女客人一副土到家的打扮,没想到男的这么爽快大方。
她飞快地把手镯打包成一个礼盒:“一共是两万四千八,您刷卡还是?”
“刷卡。”祖宁从钱包抽出一张卡,“没密码。”
售货员喜滋滋地去款台结账。
南竹百无聊赖,靠在柜台上四处张望。
这店面是开在商场里半开放式的,能看到商场通道里来来去去的人。
不过,新光属于高档商场,进来闲逛的客人并不多。大部分人路过只是为了去六层吃饭,那儿有不少饭馆。
“对了,忘了跟你说,申嘉行有个私生子。”
“哦?”南竹没反应过来。
“他死讯公布以后,有个女人抱着孩子找到警察局,说这孩子是两年前生的,有亲子鉴定证书。申嘉行不想娶她,但是答应她出孩子的抚养费。”
“那么姚盈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是啊。”祖宁笑笑,“这么多人费尽心机,有的人死了,有的人只落一场空,倒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孩子成了最大的赢家。”
南竹沉默了。
她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挑婀娜的身材,不是佟雨霏是谁?
佟雨霏亲密地挎着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正在朝米狄妃走过来。
“祖,祖律……”她拿不准这算不算捉奸。
“怎么了?”祖宁转过身,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呃……”
说话间佟雨霏和那男人已经进了米狄妃,佟雨霏咯咯娇笑:“我可不是几件首饰就能打发的,你得让我上你的秀……”她抬眼看到祖宁,剩下的话生生断掉。
矮胖男人敏锐地站住,看看祖宁又看看佟雨霏:“他是谁?”
佟雨霏马上反应过来,笑道:“这是我以前认识的朋友,是个律师……哎呀你还吃这醋。”她暗中祈祷祖宁不要当场戳穿她,“阿宁,这是现在央城最好的服装设计师,Sean。”她感觉祖宁不是那种会当场撕破脸的人。
Sean从怀里摸出一张名片:“哦,大律师啊,久仰久仰。”
祖宁过了三秒钟才去接名片:“不巧,我忘记带名片了。”
Sean觉得这律师和新模特女友之间一定有过什么,不过他不想深究,打着哈哈:“您也来给女朋友买东西么?”他看了一眼南竹,土气是土气了点,长得倒还可以。
“是啊。”正巧售货员拿着礼盒和小票回来递给祖宁:“先生,您的卡和手镯,请您拿好。”
祖宁接过东西,拉起南竹扬长而去。
佟雨霏咬咬嘴唇,不甘心地望了祖宁的背影两眼,但想到面前的Sean手里掌握着可以决定自己能否从四五线越为三线甚至二线模特的资源,她还是迅速换上笑脸撒娇:“我也要手镯。”她是很喜欢祖宁,既有律师的睿智冷静,又很有生活品位。可再喜欢,也比不上自己的前途重要。
南竹坐在副驾驶上,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保持沉默。
祖宁开了二十分钟车,才发现气氛静默的可怕。他笑道:“怎么了?觉得我会很伤心?”
可能他不喜欢被人同情,南竹挤出一个笑脸:“没,没有。”
“确实有点伤心,佟雨霏是我交往时间最长的女朋友了。”祖宁想了想,“不过,显然她现在有更想要的东西,我得祝福她。”
南竹拿不准祖宁到底是确实如此冷情,还是在强撑着嘴硬,只得顺着他说:“您说得对。”觉得自己太过敷衍,又补充一句,“您现在回归钻石单身汉,应该庆祝。”她干巴巴地拍了一句马屁。
“也是。”祖宁向右打了一把方向盘,把车停在一家日式料理门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在这儿庆祝一下吧,下车。”
这家日式料理店门面很小,进去以后却别有洞天。纯日式榻榻米式的布置,每桌都有单独的纸门隔断。
祖宁熟门熟路地带她坐下,叫来服务员:“老规矩,来两人份。”
穿着和服的服务员鞠一躬:“哈依,祖桑。”又对南竹点头微笑方才退下。
祖宁解释:“这家是日本厨师开的店,还算正宗。”
刺身和寿司很快端上来,还配了一壶清酒。
祖宁给南竹倒一杯:“尝尝,这是獭祭磨之先大吟酿。”
南竹没喝过清酒,不知道这名字背后的价格,但估计祖宁这么郑重地介绍,应该系出名门。她浅尝之下,果然入口芬芳,甘甜醇厚。
“很不错,有桂花的香气。”
祖宁也喝了一口,享受地眯上眼睛。
“对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做老板的问这句话,一般的情况下,似乎是要辞退员工。是要表忠心呢,还是顺势辞职?
南竹思索一下,还是诚实道:“我现在还没有太具体的打算。”短短一个月,接连三条人命,她着实感觉自己元气大伤,还没有做好重返职场的准备。
祖宁用公筷给南竹夹一块三文鱼腩刺身放在盘子里:“都是早晨才空运来的,很新鲜,你尝尝。其实我有个想法,你可以考虑一下。”
“您说。”
“我打算另外注册一个小的律所,接刑事案件。你有没有兴趣去那边工作?规模不会太大,可能你需要承担大部分工作。”
南竹没想到祖宁会给她这样的邀约:“可是我刚工作没多久,恐怕没有能力撑起一家新的律所。何况……刑事案件的话,刚过去的这一次我已经快招架不住了……”
“没关系,你可以先考虑考虑。”祖宁自己也夹起一块鱼腩放进嘴里品尝,“其实我本来对刑事案件感兴趣,只是祖记主打商业诉讼,不方便增加刑事分支。如果你去那边的话,我应该会时常协助你。还有就是我想多接一些公益性质的案件,比如萤村事件。”
南竹听过这起案子,一年前曾经闹得沸沸扬扬。事情的起因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到法院起诉自己的父母和祖父祖母,称多年来被父母和祖父母逼迫卖淫。
这案子是廖明麒在基层法院实习时协助审理的,曾经偷偷给南竹看过受理记录和视频资料。视频里女孩的眼神如同受伤的小兽,忍着屈辱一字一句地说出事件经过。她说,自从七岁起,她就遭到父亲、祖父、叔叔、姑父、老师、村主任和邻居的强暴,持续七年之久。当时这件事给南竹造成很大的心理阴影,后续也一直在默默关注案件的进展。
令她没想到的事,女孩的父母出具了精神鉴定书。法院采信了证据,认定女孩有被迫害妄想症,驳回了她的请求,并且让女孩的父母将她领回萤村。
南竹当时也动摇过,但每次想起女孩的眼神,总是令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痛。
如果女孩真的生活在地狱里,如果可以有机会拉她一把……
“我愿意。”
(南竹系列 第一部 完)


第一部完结啦~一共是一个月的时间,感谢大家的陪伴~~芝士甜番茄、老莫、飘客、不午休的喵喵、奥莉薇娅、天蓝、郝子波、娃娃酒、所长、Misslndie、甜酱、前路水云深、大刀哥、橘子酸了又甜了、正好358、汤圆......等等朋友的陪伴,没有你们的支持,我没法坚持到现在的~~谢谢,鞠躬!

番外篇,可以到我的公众号里看,燕山月的客厅。

另外,我觉得天蓝是猜中最多答案的人呀,大家同意吗?

楼主:燕山月之小

字数:116669

帖子分类:莲蓬鬼话

发表时间:2019-10-14 02:47:29

更新时间:2019-11-16 11:1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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