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漂浮在这间窗帘紧闭的肮脏的小房间里，茫然地看着那个就着可乐、吃了添加老鼠药的烧鸡后，死在客栈里的美丽姑娘，不悲不喜。
我是个新鬼。此时，我还没有意识到我是个鬼魂。
她的半边脸是肿的，那是她弟弟打的。她的手上有一道道的血痕，那是她妈妈抓的。
现在是2003年非典时期，为了防止疫情扩散，工厂、学校以及许多大型的单位都收到了政府的通知：暂时停业，所有人员放假回家。每个村庄都在进出村庄的必经之路设立了关卡，出村庄办事需要量体温，确定没有发烧，体表特征没有异常，才会发给健康证，才能出村。进村庄之前也要量体温，确定没有发烧，体表特征没有异常，然后被检查人员背着大喷壶全身上下喷一遍消毒水喷雾，才能进村。
姑娘19岁，在一所乡村小学代课。因为非典，姑娘的工作单位也放了假，她只好回了家。可是在她那个家里，什么都不是免费的。她睡觉，要付给妈妈床位费，吃饭，一个馒头一块钱。喝水，一杯水缸里舀出来的凉水也是一块钱。小姑娘刚参加工作，工资本来就不高，平时衣食住行完全靠自己每月500块的工资，再加上去年家里翻盖房子，妈妈伸手就向她要了2000块，美名其曰“她必须为家里做贡献”。在家里呆了三天，手里就只剩下了不到50块钱。第四天，姑娘没舍得吃饭，饿了一天。第五天中午，姑娘趁院子里没人，悄悄溜进厨房偷了一个馒头，没想到刚出厨房门，就被从厕所出来的妈妈逮个正着。妈妈冲过来揪住了她的手腕问她要钱，她双手死命的护着那个馒头，一声不吭。她不想再付钱了。因为兜里那50块钱是她仅有的财产。
妈妈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她的手，掰不开的时候就用指甲使劲地抓她的手背。最后馒头被捏碎了，她的手背上满是血痕，她把手里仅剩的那一块馒头和着自己的血，狼吞虎咽地塞进了嘴里。妈妈见她吃到了馒头，大怒，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恶毒地咒骂她，并大声呼喊她的弟弟出来教训一下这个小妮子。她觉得大事不妙，刚想跑，冷不防被弟弟一脚踹在心窝上，她体力不支，跌坐在墙角一堆农具上。一柄铁锹切破了她的大腿，血流如注。她费力地站起身，逃回自己的房间，迅速锁上门，熟练地拿起藏好的锤子把窗子上的每个钉子再敲一遍，以确保窗户是被钉死的，以确保别人不能够从外面打开她的窗户闯进来。
然后她扯了块布条给自己擦了擦大腿上的血。钻进被窝里躺着。因为只有躺着不动，才不会消耗体力。不消耗体力，才不需要补充食物和能量。

姑娘昏昏沉沉地躺倒天黑，外面恶毒的咒骂声渐渐停歇。再后来，妈妈和弟弟都睡了。
“走吧，孩子，不要在这里受苦了。你不属于这里。”冥冥中有个苍老的声音对姑娘说。
姑娘爬起来，拿了一件换洗的裙子，折成巴掌大的一团，找了个和32开纸大小差不多的塑料袋装起来，然后把自己的工资卡和身份证悄悄塞进内衣里，迟疑了一下，便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她不敢把工资卡和身份证和那件裙子一起放在塑料袋里，因为她怕自己一旦逃跑没有成功，被妈妈和弟弟发现了，会被连衣服带身份证、工资卡一起扣下。
月亮很明，不像是五月天应有的夜晚。在中国的北方，只有冬天的夜晚，月亮才会如此明亮。姑娘身上发冷，但是也没多想，出了院门，拼命地向北方跑去。
因为已到深夜，村庄路口为非典而设的检疫岗哨已经撤去。人们都回家睡觉了，现场只留下几张空桌椅。
“谁？”正当姑娘要经过岗哨时，突然有人问。
姑娘放慢脚步，把绑头发的皮筋摘下来，让头发遮住半边被妈妈和弟弟打肿的脸，低了头，说：
”我，我妈让我去看看村口的小卖部买瓶酱油。阿叔，给我办一张健康证吧。“
”晚上没人，我眼花，也看不清体温表，得， 妮子你也别量体温了，我给你写张健康证，你可别远走，买了酱油就回来。“那个突然出现在桌子旁的老伯一边说一边给这姑娘写了张健康证。
村口老更叔家里开了个小卖部，在出了村子二里地以外，经营一些油盐酱醋之类的生活用品。无论早晚，只要乡亲们需要买东西，随时上他的小卖部里去买。如果到了晚上小卖部关了门，只要顾客敲一敲小卖部外面的防盗铁皮，铁皮哐哐地一响，老更叔就会出来招待顾客。现在是非典期间，小卖部自然是白天也关着门的。不过附近的村民都知道，只要一敲铁皮，老更叔就会开门营业。所以这姑娘撒谎说自己要去老更叔那里买酱油，没人会怀疑。

姑娘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短短的裙子遮不住腿上被铁锹碰破的伤。
“唉。”身后有个苍老的声音叹了口气。一束皎洁的月光突然从空中倾斜下来，照在姑娘身后腿上渗血的伤口上。只见那绑着伤口的布条无声无息地掉了，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脱落，皮肤恢复如初。只是在原来的伤口处，多了一片乌青。如果姑娘忘记了她的大腿曾经被铁锹磕破过，她一定会怀疑自己当时根本没留血，只是皮肤被磕出了一片乌青罢了。
姑娘似乎什么也没有察觉，一边忍不住掉着眼泪，一边漫无目的地往村庄外走着。
“唉。”身后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叹了口气。
姑娘似乎什么也没听见，她一边哭着一边继续走着。

虽然非典时期村村戒严，但是到了夜晚，镇上城乡结合部的几家洗浴中心还是偷偷摸摸开门营业的。
几个脑满肠肥、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刚在路边一家洗浴中心”潇洒“过，这时候正愉快地哼着小曲儿，摇摇晃晃地在路边找自己的车，突然一个眼尖的看见了前面有个身材窈窕的年轻姑娘，一个人在路上走着， 姑娘手里只拿着一个小小的白色塑料袋，走得并不快。
时下处于正闹非典的非常时期，普通人大白天没事尚且不敢出门闲逛，即使有时不得不出门，脸上也会带个厚厚的大口罩。哪有良家女子半夜在街上游荡，连个口罩都不戴的呢？
这姑娘说不定是哪家洗浴中心偷跑出来的坐台小姐。
这么一想，这眼尖的中年男立即淫心大起。
”喂！“他扯了扯身边几个狐朋狗友，朝那姑娘努了努嘴。

姑娘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并未理会身后的叫声。
”喂！前面那位美女！“中年男又喊道。
姑娘害怕了，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从姑娘居住的小乡村到镇上，只有这一条路，这城乡结合部的”红灯区“，也是村子通往镇上的必经之路。只要走过了这一段夜色晦暗的路，到了镇上，主要的交通大道上一般都是灯光明亮，到那时候，自己就安全多了。姑娘这样想了，往前走的速度就更快了。
”喂，前面那位美女，等等，让哥哥亲亲你的脚！“
”对对，美女，哥哥帮你拿包！“
几个中年男不再找自己的汽车了，转而嬉皮笑脸地一起向这路边走路的姑娘追去。

瞌睡得睁不开眼，先睡了，明天继续更~

姑娘的心咚咚地跳，她走得更快了。
这几个中年男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她。
姑娘想跑。
“别跑！”在她的脑海里，一个苍老的声音很急促地制止了她想跑的冲动。
”别看这几个人喝了酒，可是你还是跑不过他们的。不如镇静下来，想想怎么应对。动动你的脑子。“苍老的声音在姑娘的脑海里说。
姑娘攥紧自己手里的塑料袋，强迫自己抑制住想跑的冲动，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该怎么办呢？这种情况下，像她这样一个从学校毕业以后又进了学校教书，可以说没怎么真正地接触过社会的年轻小姑娘，既手无寸铁，又身无专长——平时经常饥一顿饱一顿，身体又缺乏锻炼，甚至没有社会后台，没有背景，父亲早逝，被亲生母亲和亲兄弟拳打脚踢赶出来，连家都没了的一个弱女子，在这样一个夜晚，如何应对这几个如狼似虎的中年男人？一旦被他们劫持进某间披羊皮卖狗肉的洗浴中心，后果会怎样？
”不要怕，尽量冷静地跟他们回话。你是本地人，会讲本地方言。小姐们大多是外地的。就是学了本地方言，也不是地道纯正的。你是一个老师，身上散发出来的教书先生的正气和那些常年厮混在欢场的小姐们不同。一句话，小姐们即使打扮成教书先生的样子，骨子里还是小姐。教书先生即使身着便装，骨子里还是教书先生。嫖客们的眼睛一般都很毒，他们跟你搭上几句话，就会分辨出来。“在这几个中年男慢慢逼近这年轻姑娘，小心谨慎地在姑娘周围站成一个圈，把姑娘围在中间的短暂时间里，姑娘脑海里的那个苍老的声音迅速地跟她说。
姑娘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脑海里的苍老声音所说的”教书先生“指的就是自己，因为自己就是一名人民教师呀。当然，这种危急情况下，姑娘根本就无暇思考脑海中这个苍老的声音到底是谁，从哪里来。
”小妹妹，你要去哪里呀？“那个首先发现年轻姑娘的中年男色咪咪地问。
”不要怕。用本地方言回答他的问话。这些人平时在社会上都是有头有脸的，听到你是本地人口音，他们就会顾及到自己的身份。“姑娘脑海中那个苍老的声音抢在姑娘开口之前，迅速地指点道。
”哦，我正要回家。我哥在市里开办公会，开完领导又要他陪吃饭。我在他宿舍等了他半天，一着急就自己走回来了。“姑娘用方言回答说。
这里距离市政府（中国十八线小县级市，说白了就是一个小城镇，不过本地人都喜欢把“镇上”称作“市里”。把县政府称作“市政府”。）大概还有2公里。

“哦~”几个男人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集体沉默了。
“记住，不要激怒他们。现在他们听出你是本地人，会考虑放你走。如果激怒了他们，你也很可能被拐卖，甚至被杀人灭口。”苍老的声音在姑娘的脑海中一字一句地说。
“我知道。”姑娘在心里轻轻地对自己说。她脑海里的那个苍老的声音没有再说什么。姑娘似乎能够感受到苍老声音的情绪似乎松了一口气。
“小妹妹，不如让哥哥们送你回家怎样？”那个最先发现姑娘的中年男似乎不死心，试探着问，但是姑娘听得出他的语气里比刚才那种流里流气的阴阳怪气的语调要正经了许多。
“谢谢，不用了，我就住在前面不远。”姑娘迅速回答道。
“你那哥宁肯陪领导吃饭也不陪你这小美人儿，还是让哥哥我来陪陪你，好不？”中年男这话说得好像把这姑娘当成了情妇或者小三之类的货色。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精明狡诈，他似乎从姑娘刚才的回答里听出了她慌张的语气，他断定这姑娘根本没什么“在市里开会、陪领导吃饭”的哥哥。在江湖上混，讲究的是“看破不说破”。他没有指出姑娘在说谎，但是他立即恢复了刚才嬉皮笑脸地语调，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一步就要拉姑娘的胳膊。
“对对对，让哥帮你拿着包。”另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反应过来，伸手去抢姑娘手里的白色塑料袋。
“来来来，让哥哥们送你吧，哥哥搂着你，你也温暖哥也温暖。”另一个矮胖冬瓜中年男也反应过来，这姑娘在说谎。他瓮声瓮气地说着就凑了上来。

“站住!别动！”情急之下，姑娘突然暴喝了一声。同时，在那棵“矮冬瓜”的脏手碰上她的胳膊时，她浑身的气势陡增，“啪”地一下打掉了他的脏爪子：“不想去‘郑三粘牙’那里喝茶的话，拿开你的脏手！滚开！”

这几个猥琐的中年男心中一惊。
“郑三粘牙”是本地市局刑警郑如年的江湖浑号。郑如年出生于书香门第，郑如年的母亲是郑如年父亲的第二个妻子。父亲的第一个妻子在生郑如年大哥的时候难产死了。后来郑如年的母亲嫁过来，又给丈夫生了个儿子，由于上面已经有个大哥，于是父亲便给他起名叫如年。乡亲们叫他“二年子”。郑如年大哥继承了父亲所有的优点，不仅学富五车，而且人长得沉静儒雅，风度翩翩。郑如年自己却从小不爱学习，大学念了一半就悄悄回家参加了市局的辅警考试，后来不知怎么便从辅警变成了刑警。郑如年办案有个特点，对于他不感兴趣的案子他绝对不碰；但是，无论你作案手段多么隐蔽高明，也无论耗时多久，只要这个案子被他盯上了，他郑如年一定会像北方地区冬天时小孩子喜欢吃的麦芽糖一样粘着你不放。另外，郑如年虽是刑警，为人却很讲义气，据说有一次他经过山西和河北交界处，搭了一个运煤司机的大货车，在车上听到运煤司机吐槽长途运输中遭遇的各级收费站层层剥削，郑如年一怒便从司机车上扯过一张手纸，在上面画了三颗牙，下面签了他郑如年的大名。他告诉司机，经过下个收费站时，有哪个王八蛋再多收多要过路费，就把这条子给他看。经过下个收费站时，司机半信半疑地把这张手纸递过去，居然还真顶用。后来有些江湖中人敬他，便给他起了个浑号，叫“三粘牙”。

可是这“郑三粘牙”的江湖浑号也只有江湖中人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小丫头如何得知？而且还叫得理直气壮、好像“郑三粘牙”是她的仆从跟班一样。这几个大腹便便的猥琐中年男迅速对视了一眼。这几个人在本地的生意做的不大不小，生意人有时难免跟三教九流打交道，有时候打打法律的擦边球也是难免的。他们深知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很多时候大家游走于灰色地带，目的还是为了多赚钱。不管这小姑娘跟郑三粘牙有什么关系，能叫出他的江湖浑号就一定有关系。生意人嘛，对于像郑三粘牙这样的人物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比较好。和气生财嘛。本来最初时出言调戏这小姑娘，也是因为误把她当成了舞女或者小姐之流，他们并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也并不想为了调戏个小姑娘背负人命案。况且大家刚从洗浴中心出来，已经泄了火。

那个矮冬瓜因为人长得矮，没有发迹前没少遭受人们尤其是美女们的白眼，所以他的自尊心特别强。

现在有人在看吗？

矮冬瓜的狐朋狗友们都知道矮冬瓜的痛点在哪里，为了从他那里多拿几个订单，平时跟他说话都极力奉承他。所以矮冬瓜很久没听到过别人骂他“脏手”、“滚开”这样的字眼了。他恼羞成怒之下，才不管什么郑三粘牙，抬脚就朝姑娘肚子上踹去：“妈的，居然敢骂老子，看老子不办了你！”
“算了算了，别跟一丫头片子计较。”他旁边一人忙拉住他，又恶狠狠地冲着被踹倒在地的姑娘骂道：”妈的，不许起来。你起来试试？！“说罢拉着矮冬瓜，几个人骂骂咧咧地扬长而去。

矮冬瓜下手并不重，他发泄了一下怒气，是为了在人前找回点面子，他并不想真的得罪郑三粘牙。况且他也没把这小丫头怎么样，即使以后郑三粘牙追究起来，那也是这姑娘骂他在先，他才踹了她一脚教训一下而已。这么一想，朋友们一拉一劝，他也就顺水推舟，骂骂咧咧地跟着哥几个走开了。

累了，出去开会，明天再写~

姑娘跌坐在地上，好一阵儿没缓过神儿来。郑三粘牙是谁？居然有人叫这样难听的名字吗？自己怎么忽然就顺口说出了这个名字？而且似乎这名字还吓退了那几个心存歹意的猥琐男。
“唉。”姑娘脑海中有个苍老的声音叹了口气，似乎还摇了摇头，便从姑娘的灵识中渐渐隐去。

还是赶路吧。姑娘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继续往前走。大约半个小时以后，街边的路灯逐渐多了起来，姑娘终于走到了市里。
可是，现在是非典期间，为了避免疫情扩散，不仅农村实行了村村戒严，而且市里的商店、餐馆、旅店等也大多停了业，政府派了民警不定时地上街巡查，个别规模比较大的高级酒店在接待住宿的旅客时，要严格检查其证件，以免过往旅客把疫情带入本地区。
也就是说，大白天街上尚且没几个人，何况现在将近半夜呢。
市政府旁边有一家宾馆，招牌上面写着”**市宾馆“。住在这里一定是安全的，夜晚不用担惊受怕，可以安心的睡一觉了。至于花费，先睡一觉再说，明天去找同学或者朋友借个一、两百块钱，总能应付过去的吧。姑娘这样想着，便走进了24小时营业的市宾馆，然而，她却很尴尬地发现前台接待居然是她上师范时的同年级同学！ 当然这并不奇怪，她知道很多师范毕业的同学都选择了其他职业。让她感觉吃惊且尴尬的是，她作为当年在师范学校里叱咤风云的才女，居然在这样一种境遇下，脸上身上带着伤，狼狈不堪地来住宾馆，且还碰到了自己的同学！
她认出了他。他当然也认出了她。他看到她时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但只是一瞬间，他的表情就恢复了职业化的微笑：“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姑娘掏出身份证给了他。
”入住时间：2003年五月八日。 姓名：......“男孩在一张抬头为”派出所安全检查报告“的文件上登记她的入住信息。她站在吧台外静静地看着，男孩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尤其是汉字”八“。稍微练过几天书法的都知道，”八“这个字，一撇一捺虽然简单，要想写得好看，可不容易。
”请问您要住标准间还是总统套间？“
”标准间。“
”请问您要住几天？“
”住一晚多少钱？“
”有880一间的和1100一间的，请问您要哪种？“
姑娘吓了一跳。在这样经常接待市领导的高级宾馆，一间标准间住一晚的费用，几乎相当于她两个月的工资！
”我......考虑一下。一会儿再来吧。“她结结巴巴地说。
男孩点点头。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她退出了市宾馆，钻进宾馆门口附近一丛路边的万年青，蹲在万年青下的落叶上沉沉睡了过去。

姑娘是被冻醒的，虽然现在是北方初夏五月天，但是只穿了一件薄裙的她在露天环境里睡觉，到凌晨四点钟的时候还是挺冷的。
“醒了也好，赶快离开吧。等天大亮了，被人发现你就出名了。”姑娘脑海的那个苍老的声音提醒她。
是啊，附近三乡五里都是本地的父老乡亲，如果她被发现浑身带伤睡在灌木丛中，她的单位会怎么想，她的学生、她学生的家长们会怎么想？她怎样站在讲台上去跟学生解释这一切？难道她要跟全社会公开自己在家里被亲人虐待的丑闻吗？在这个非典肆虐的非常时期，在全社会疯狂抢购板蓝根，生怕自己和家人染上非典疫情的非常时期，在所有家庭都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来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家人的生命的非常时期，她却在家喝碗凉水也要付费、因为偷吃了自己家一个馒头被拳打脚踢（因为亲妈的抢夺，只吃到嘴里一口馒头，还是沾着自己的血），半夜逃了出来，又遇上歹人，差点被凌辱的真实生活，如何展示给她的学生看？！

姑娘是被冻醒的，虽然现在是北方初夏五月天，但是只穿了一件薄裙的她在露天环境里睡觉，到凌晨四点钟的时候还是挺冷的。
“醒了也好，赶快离开吧。等天大亮了，被人发现你就出名了。”姑娘脑海的那个苍老的声音提醒她。
是啊，附近三乡五里都是本地的父老乡亲，如果她被发现浑身带伤睡在灌木丛中，她的单位会怎么想，她的学生、她学生的家长们会怎么想？她怎样站在讲台上去跟学生解释这一切？难道她要跟全社会公开自己在家里被亲人虐待的丑闻吗？在这个非典肆虐的非常时期，在全社会疯狂抢购板蓝根，生怕自己和家人染上非典疫情的非常时期，在所有家庭都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来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家人的生命的非常时期，她却在家喝碗凉水也要付费、因为偷吃了自己家一个馒头被拳打脚踢（因为亲妈的抢夺，只吃到嘴里一口馒头，还是沾着自己的血），她半夜逃了出来，又遇上歹人，差点被凌辱......这样的真实生活，如何展示给她的学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