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说话，慢慢的将口腔里已经变凉的水咽下去，涂雨乐也没把我的沉默放在心上，独自去了楼上，于小梦坐到我身边，一脸紧张的说：“还是告诉他吧！这事儿瞒不过去的。”
“你让我怎么告诉他，童年是为了帮我才死的，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活生生的带她去的，结果却没能把她活着带回来，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的错，该我负的责任，我不会逃避责任。这件事儿我想过了，以后童年的妈就是我妈，我给她养老送终。”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弥补我对童年的愧疚，对于童年妈妈来说，失去女儿的痛却是花多少钱都消除不了的。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药瓶滚落的声音，涂雨乐张口结舌的看着我，他应该听到了我和于小梦的话，我表情木讷的站起身，涂雨乐眼神有些发直，似乎没能从晴天霹雳里反应过来，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打开我房间的门，童年的骨灰盒刚好就放在直对面的本柜子上，在骨灰盒的正中央还有她的一张黑白照片。
“这怎么可能？前几天我们还通过电话。这才几天，她就······表哥，你是不是跟我开玩笑？”涂雨乐在短暂的惊骇过后，却是翻江倒海般的愤怒，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将我重重的撞到墙上，我踮起脚尖，脖子上的窒息令我几乎喘不过气，于小梦一边哭一边想要扯开涂雨乐的手，“你们别打了，小乐，童年已经死了，谁也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先放手，表哥心里也不好受。”
“小梦，你躲开点，这是我的错，小乐做得没错。童年是他朋友，他为了朋友教训我一顿也是应该的，要是可以，杀了我也行，童年一个人太孤独了，反正我活着也很痛苦。不如去陪她。”我笑着说，受伤的右手因用力又渗出血丝，于小梦扯着涂雨乐的手，哭着哀求说：“小乐，你先放手，你这样会真的勒死他的，我知道你接受不了这件事儿，但你至少得了解一下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这个世上，最不希望童年死的人就是他，他比你更难过。”
“她怎么死的？”涂雨乐的手微微松开，我大口大口喘着气，“这件事儿和林晓蔓有关。”
我没有隐瞒，就将香港那几天的情形简单的跟他们俩说了一遍。于小梦在得知自己家破人亡的背后的竟然是林晓蔓一手造成的，她恨得咬牙切齿，涂雨乐一直以为我们俩是去香港旅游的，他走到柜子前，用手抚摸着童年依然阳光灿烂的笑容，脑袋有气无力的低垂着，肩膀剧烈颤抖，他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于小梦慌忙上前扶着他的胳膊，涂雨乐向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担心。
“表哥，刚才······”涂雨乐在知道真相后，很有素养的向我道歉，但后面的话却被巨大的悲伤哽住了，我的后背软软的抵在墙上，抬起胳膊，看着自己血迹斑斑的右手，童年就像手掌心的那个窟窿，在我的心上也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口，“我自己都想掐死自己。”
“其实童年不姓童，这是她的小名儿。”涂雨乐看着我受伤的右手，叹了口气，这个阳光大男孩的脸上也逐渐有了烦恼和悲伤，曾经欢快而单纯的眼神，也被无限的哀伤所笼罩，他长大了。
“她临终前告诉过我，姓莫。”我再次看了眼童年那张黑白照，那么美的笑容，不该永远定格在照片上，涂雨乐扶着我又回到了沙发，于小梦见我手上又渗了血，又连忙去楼上找药箱，涂雨乐点了点头，“是有三点水旁的漠，冷漠的漠，但她性格豪爽，热情乐观，一点也不冷漠。上次阿姨还打电话问我童年去哪儿了，我说她去了香港，阿姨前段日子刚死了老公，现在童年也不在了，她要是再打电话过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童年很孝顺，隔三差五就会去A市和妈妈团聚，她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年才六岁，表哥，童年从小是在A市长大，得落叶归根，把她安葬到A市，而且她妈妈也在那儿生活，靠家近一点，我想她一定会很安心的。”
“我这房子马上就要拆迁了，等拿到补偿款我就会搬回A市，我的家也在那儿，童年的事情，她妈妈要是打电话过来问，你先替我瞒着，这件事儿，我有撇不清的责任，我会负责的。”我没想到童年也是A市的人，涂雨乐吸了吸鼻子，眼睛一直湿润，“说起她也挺奇怪，我和她是同学，记得上初中那会儿，刚好是什么情深深雨蒙蒙，还珠格格热播的时候，她从来不看，总是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书籍，有侦探，也有灵异，反正她感兴趣的东西都不是一般女孩子感兴趣的，特别热衷侦探柯南之类的追凶查案类的电影电视剧，整天把自己搞的跟侦探似的，她毕业后好像还进了一个私人侦探社工作，替人要债，抓小三儿，我都受不了她，提醒她好几次，不要再这样，做一个普通正常的女孩儿不好吗？她还跟我犟嘴，说什么到处都是普通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清一色的循规蹈矩太没意思，一个复制一个，光看着都嫌烦，她就要做另类，还说什么生活是风波，淹死的都是那些规规矩矩的人。大难临头，反应快的还是那些擅长突破的人，所以她要创实立新，她走的又不是科学家的路线，你说她这套思维奇怪不奇怪。”

“这叫个性，也是一种惊世骇俗的勇气，只有这样的她才能在人群里显得与众不同，耀眼的像颗明珠，要是没了这个物质，她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我终于明白童年临终前对我说的话，原来她那么努力，涂雨乐脸上的悲伤依然无法释怀，叹息也一阵比一阵沉重，这个活泼开朗的大男孩也有了心事儿，“要说童年也挺惨的，表哥，你知不知道童年后面有片很大面积的伤疤？”
“我知道，以前我问过她，但她似乎很介意，什么也不说。”我也很好奇，涂雨乐说：“她家以前是开旅馆的，好像在她六岁那年吧！我也记不清楚了，都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当时我们在外面淋了雨，她让我去她家换衣裳，我也是无意中看到她后背上有疤，她说是小时候房子着火烧伤的，当时好像还有个小男孩儿，好像是她家的房客，是从外地来的，比她小一岁，也烧伤了。至于之后怎么样，她没说，我也就没问。总之那场火灾之后，她家旅馆就倒闭了。”
“怪不得！”怪不得她会对我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还说什么小时候就认识的话，原来我们身上的伤疤都来自同一场大火，涂雨乐茫然，我将身上的衣服脱了，后背上赫然裸露着大片皮肉扭曲的伤疤，涂雨乐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说：“童年身上的伤疤也是这样的，那么说，你们从小就·······可你从小不是在巴黎长大的么？”
“我被烧伤后就随我妈去了巴黎，可能是那场火场给我带来的刺激太大，我对小时候的事情几乎没多少印象。而且我妈也一直很忌讳提到国内的事儿，久而久之，我也就没再追问。”我心里更痛了，童年为了付出那么多，甚至连从事的职业也一样，她把做女孩该有的花季和兴趣都用在我身上，而我却连她的命都没保住，涂雨乐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儿，“对了表哥，童年之前有件东西寄放在我那儿，快有半个月了，刚好我从英国回来，又忙着和小梦商量私奔的事儿，一直没也放在心上，表哥，我现在有家不能回，可能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你不会怪我吧？”
就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于小梦惊呼的声音，涂雨乐赶紧跑上去，很快将面色苍白，神色痛苦的于小梦抱了下来，我们拦了辆出租车，马不停蹄的往医院赶，于小梦由于情绪起伏太大而动了胎气，还好在医生的救治下脱离危险，我吊在嗓门眼儿的心这才落下来，涂雨乐也因此知道于小梦怀孕的事儿，他也更加坚定要和于小梦结婚的信念。
这个孩子来像及时雨，恰到好处，刚好解了燃眉之急，沉闷的心也变得放空，因为他手里又多了一个说服家人的筹码。一个亲儿子再加上一个亲孙子的份量，足够动摇母亲那颗顽固不化的心。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父母实在拿他没办法，总会选择迁就他。这也是他拿着断绝声明还有恃无恐的原因。


第三十九章 衣食父母
永远不要认为我们可以逃避，我们的每一步都决定着最后的结局，我们的脚正在走向我们自己选定的终点 ——米兰·昆德拉
我正在清理院子里的月季花，光秃秃的花杆，都像是一枝枝扎在地上的毒箭，顶头上还涂着白色的毒液，我脸上的伤势都好得差不多，右手上的窟窿一直长不结实，只要稍一用力，就是拿筷子，也会流出血水，疼得让我什么欲望也没有，但我又喜欢这种抽丝般的痛，它可以帮我压制住心里很多和这个窟窿相关的痛苦，惩罚自己的感觉，疼痛并快乐着。
涂雨乐扶着于小梦的手走了出来，他见我大汗淋漓，立刻过来帮我，于小梦的肚子虽然还没有显露出来，但身上却明显透出浓浓的孕味儿，尤其是腿，浮肿得厉害，连平时穿的鞋子都穿不上，涂雨乐不得不将他的鞋子脱给她穿，她的脸也会浮肿，不过只在早上那会儿会厉害些，到了中午就会自动消退下去，他现在是个有家不能回的落魄公子，几十块钱的老北京布鞋，穿在他脚上倒也有几分朴实。
涂雨乐自从知道她怀孕了，对她的照顾更是体贴入微，连牙膏都会亲自给她挤好，上楼梯和下楼梯也都像搀扶老佛爷似的，陪着二百分的小心，还碎碎叨叨嘱咐个没完，我有吃夜宵的习惯，不带着食物睡觉，我总是睡不踏实，在法国的时候，由于工作需要，我的生活黑白颠倒，昼伏夜出，我把自己活脱脱的变成了蝙蝠。
什么玉米排骨粥，香菇鸡肉粥，肉丝菠萝粥，牛肉粥，皮蛋瘦肉粥，杂锦鱼球粥，味道鲜美，好吃可口，色泽鲜艳，让人看了都能食欲暴涨，我尽量会将肉粥做得清淡些，很适合妊娠早期胃口不好的孕妇食用。
香菇是个好东西，富含维生素B群以及多量的钾和铁，可以降低血液中的胆固醇，预防高血压，提高免疫力，于小乐身体偏瘦，现在肚子里又有个孩子跟她抢营养，在饭食上我总会多用些牛肉，因为牛肉具有补脾胃，溢气血，除湿气，消水肿以及强筋骨的作用，再配以粳米煮粥，健壮脾胃，气血充盈，也可以使孕妇减少妊娠反应。
于小梦的反应比较重，尤其是一大早起床，要不不吐，要吐就会吐得昏天暗地，涂雨乐都要当爸爸的人了，但到底还是个小孩儿，一边哭一边给于小梦拍背，他这是心疼她，可在于小梦眼里，她看着更难受，吐得也就更凶了。还好我的营养肉粥虽然没有完全驱散她的妊娠反应，至少每天早上她不会吐得那么厉害，涂雨乐不会做家务，连最简单的洗碗都不会，又笨手笨脚，他甚至没办法将拆卸下来的油烟机再原封不动装回去，室内电灯泡短路，触电保安器会自动闭合开关，只要换个灯泡，再将保安器重新推上去，电力就恢复了。

我说现在的盐是四块钱一斤，成本仅两毛，二十倍的暴利，与毒品和药品一样，出厂价经零售价翻出几十倍，药不一定人人都吃，就是有病，吃到点到为止就差不多，毒品也不是叙人想吸就能吸得起的，而且抓到了还有被杀头的风险，但盐不一样，人人都得吃，而且每天都得吃，不吃就会缺钾，养成了庞大的盐霸。
与贩毒一样，都是等着贩卖恐怖谋取暴力，我曾在报纸上看过，说什么日本核电站爆发，对中国产生食盐危机，又说是温州旅资投机取巧，疯狂炒作，先把物价抬高，到时经济泡沫破灭，只剩下股市大泻与高房价以及高物价的烂摊子，制造紧张气氛，蓄意将事情严重化，搞得人心惶惶，中国人是世上人口最多却也是世上最没有安全感的民族，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草木皆兵，随时做好天下大乱的准备。
在这些浅显的炒作中，不能否认有些人智商和认知有些落后，并喜欢瞎起哄，中国花了那么大力气和资金援助日本，很显然是有着非常强大的实力，至于历史上也的确出现过几宗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儿，那也是过去，不能相提并论，谣言最容易蛊惑人心，这是一种杀伤力非常大的瘟疫，谣言止于智者，不理智的当然会被感染，人们随波逐流，盲目买盐，很多大型超市甚至都出现内存告急的消息，世界末日还早着呢！就算天真的塌下来了，不是还有个子高的人先顶着的么？
杞人忧天。
涂雨乐和于小梦同居的生活甜蜜的同情也忧心忡忡，他钱包里塞着五花八门的卡，但每张卡里的钱都被冻结了，现在他们是吃我的，住我的，我还得给他们零花钱，涂雨乐花钱都是大手大脚用惯了，不管吃什么，穿什么，都是名牌货，轻则上百，动辄上千，连个牙膏也得买云南白药，不是很贵，是非常贵，我长那么大，都没舍得用过一次，讲到效果，当然也是一份价钱一份货。
他们两位大爷每隔两天就得去趟超市，一买就是一堆，大包小包什么都有，我也必须跟着，不仅是他们的狗腿子，还是他们自动取款机。涂雨乐信誓旦旦的跟我保证过，从我这儿借的钱每一毛钱，他以后会连本带利还给我。前前后后十几天，我简单算了一笔帐，差不多八千块出去了，就连于小梦的产检费都是我掏的钱。
涂雨乐喜欢吃哈根达斯，只是以我目前的经济水平，请他吃一次还好，要是隔三差五的吃，那就承受不起了。再说房子拆迁的相关文件虽说已经下来了，但离拿到钱的那一天还早着呢！没有一年半载根本沾不到边，我现在是坐吃山空，现在又来了两个把我当成衣食父母的人，我再一次感觉到囊中羞涩的危机感。
更可恶的是，涂雨乐代步工具很苛刻，从来不做公交车，普通的出租车也不做，都是豪华的士，就是他小指上戴的那个戒指，据说是他在英国逛街的时候买的，折了人民币三千块，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个比普通戒指亮一圈的戒指而已，和地摊上同样闪闪发亮的三块八银戒指没什么两样，后来他又用我的钱，在北京路上的一家珠宝店给于小梦买了一个同款的银戒指，但价钱要贵一点，三千八。
我看着发票上那串令人发指的数字，我后背都冒汗了，涂雨乐依然一副很寻常、不以为然的笑脸，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对他来说，三千八的份量和三十八差不多。他可真是视金钱如粪土，简直把我当成了化粪池。怪不得他喊我表哥的时候，嘴里都快甜到拔丝，两只没良心的吸血鬼。
两人你侬我侬，深情相望，于小梦下午又要去医院做产检，这次检查的科目有点多，羊水穿刺、唐筛，还有思维系统等排畸检查，确定胎儿健康。我不想再去医院闻药水味儿了，就将昨天刚取出来的两千块交到涂雨乐的手上。涂雨乐帮我理芹菜，我让他别把嫩叶子掐了，最有营养的都在叶子里。
涂雨乐却我行我素，最后把芹菜掐得片甲不留，只剩下光溜溜的杆儿，他起身，我以为他体恤我右手不方便，要来帮我炒菜，没想到他却皱着眉头，看着锅里咕嘟咕嘟直冒泡的红烧排骨，让我多放点盐，反正盐便宜，而且没有盐，乏味寡淡的糖醋排骨和喂了饲料长大的肉鸡一样，吃在嘴里像吃风干的木头片子，肉丝还特别容易塞牙，糟蹋了好东西不说，难以下咽却是最讨厌的。
“表哥，有件事儿要和你商量一下。”涂雨乐夹了块排骨放到于小梦的嘴里，我右手不方便，都是用勺子吃饭的，我看他又夹起一块纯肉的排骨，那么大一块儿，油汪汪的，看他的姿势好像良心发现，孝顺一下我这个为他们做牛做马，里外都被他们榨干油水的表哥，哪想他却夹到自己的碗里，我慌忙将微微伸出去的碗又尴尬的收回来，于小梦眼色比他炉火纯青，她笑着夹了块肉骨头，放到我碗里，涂雨乐喜笑颜开，他也夹了块芹菜放到我碗里，一副邀功求赏的笑脸说：“表哥，还是我们对你好吧？”
“是啊！我谢谢你们呀！”我差点要哭出来，真够厚颜无耻的，涂雨乐心性单纯，笑容也很无邪，他似乎没有领会到我那么复杂的笑容有多干涩和辛酸，“不用客气，一家人嘛，相互照顾是应该的。”
“你刚才说要和我商量什么事儿？”我言归正传，已经笑不出来了，于小梦胃口大开，气色不错，白里透红，人也逐渐比以前圆润了许多，她吃完了一碗，还想再吃点，涂雨乐想要帮她去拔，她非说自己还没到走不动路的份儿，医生说要经常走走，活动活动筋脉，有助胎儿发育，我狼吞虎咽，只想尽快吃完，然后找个有太阳的地方好好晒个日光浴，顺便补个钙，涂雨乐用十分轻松和从容的语气说：“我想去割个包皮。”
“什••••么！”我不仅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还把嘴里的饭都喷到了对面的涂雨乐脸上，他一脸嫌弃的用手抹着脸，“表哥，这都是很寻常的事儿，你别搞得这么大惊小怪的。有什么呀！割包皮在几千年以前就已经是埃及贵族的传统，这和头发长了必须剪掉的道理一样，我觉得你也应该那什么，嗯，反正你也不可能光棍一辈子，以后肯定也得找个女孩儿结婚。这只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手术，两个人过日子，很多方面还得有必要先预防一下，为了对方的幸福和健康，这不是牺牲，这是责任，男人得有但当，懂吗表哥？你在国外长大，这方面的卫生知识，你应该比我通透吧？”

“你就不能等我吃完饭再讲这个！恶心知道吗？哎呀我去！”我脑海里立刻想起相关的场面，涂雨乐用纸巾擦了擦脸，“再恶心，你不也有，只有把恶心的东西去了，才能不恶心。”
“表哥，怎么样，一起去吧！别考虑了，前怕狼后怕虎哪能成事儿，又不是全切，我已经想好了，等小梦做完检查，我们俩就去挂号儿，医院里有我的一个小学同学，整个过程也就四十几分钟，又有熟人鼎力相助，顶天了也就一小时，再大的事儿也耽误不了。治标又治本，你得把你骨子里的老封建给扔了，表哥，你不说话的时候一脸正气，我就当你答应了！”涂雨乐极力的怂恿我，我的思维显然跟不上他与时共进的开放速度，这时于小梦端着碗走了过来，笑着说：“小乐，你刚才和表哥说什么了，瞧把表哥吓的，脸上都冒汗了。”
“表哥吃得太快，这是热的。”涂雨乐冲我挤眉弄眼，于小梦一脸好奇的盯着他，又看同我，我忽然有种无地自容的尴尬，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我清了清喉咙，没好气的说：“你的提议的确挺不错，但我已下定决心，要全身心的去做一个孤家寡人，你想怎么着那都是你自个儿的私事儿，我不参与，如果需要我的钱参与一下，没问题，你们口口声声叫我一声表哥，热乎的都跟什么事儿似的，一家人嘛，没什么好见外的，我要是还抠抠搜搜的，那才叫不懂事儿，你们以后再喊我表哥，只怕也都不带冒烟的。我寒碜谁也不能寒碜我自己呀！”


第四十章 倒栰
我手里拿着几张检查单，守在彩超室门外，涂雨乐此时此刻正在楼上接受割包皮，据说是他的小学同学主刀，我心里提心吊胆的，涂雨乐的姐姐是妇产科医生，于小梦又在妇产科做检查，其实这也是杞人忧天。
因为涂雨乐的姐姐根本不在这家医院工作，离她那儿还隔着十六条街，还不算深深浅浅的巷子，或许是我职业病太强烈造成的神经过敏，据相关科学家说，人的大脑皮层会藏着一股类似未卜先知的物质，这种物质和传说中的第六感有点相似，所谓的第六感，就是除了听觉，视觉，嗅觉，触觉，味觉，还有一个就是心觉，也就是超感官。
这是每个都与生俱来的潜能，可以通过正常感官之外的管道接受信息，可以预知将要发生的事儿，相关实验甚至得出一个精确的数字，在未来即将发生的大事儿或大难临头之前的六秒，第六感会给大脑传输相关的警示，有些人好端端的，突然莫名的心慌，做什么都无法集中注意力，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有可能是做了亏心事的隐射，也有可能隔个三两天，真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蓦然回首，才会发现当初的心慌就是在昭示不幸。但这种说法却遭到学术派嗤之以鼻，有点牛鬼蛇神的意味儿。
我对自己的第六感很有信心，这是我长时间练出来的职业敏锐力，忽然有种从立不安的慌乱，这时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走廊拐角走了过来，有说有笑，有男有女，现在是十一点二十五，临近下班的时间，他们应该是去食堂吃饭。
其中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如同晴天霹雳似的砸在了我头上，我下意识的背过身去，那个声音分明是涂雨乐的姐姐，她不是不在这儿上班的吗？是她来错了地方还是涂雨乐那个混蛋搞错了地址？我心里七上八下的，真心希望他们讨论的话题热点再高点，这样就不会注意到我了。
幸好他们从我身边擦了过去，并没有注意到我，就在这时，门“吱呀”开了，我以为于小梦出来了，我呼吸急促，满头大汗，整颗心好像被门夹住了似的，一时半会儿又扯不出来，还好从门里走出来的是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危机解除，我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再这样折腾下去，我的心脏可承受不了这跌宕起伏，过山车式的刺激。
“我说是谁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原来是你？站在这儿干什么，你来检查妇科？”就在我全力放松的时候，好像突然被人从后面冷不丁的捅了一刀，一刹那的表情是骗不了人的，我怔了一下，脸上冒汗的速度似乎更快了，想笑，却又觉得不管笑得有多童叟无欺，在她眼里都会变成做贼心虚？
“我看你面色苍白，两眼无神，多半是那方面有问题，是不是什么功能先天性缺陷还是后天性障碍？你好歹也是小乐的表哥，不管他和家里闹成什么样儿，我都是他亲姐姐，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咱们两个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说是不沾亲不带故，小乐却又叫你表哥，这藕丝可就粘稠多了。”涂雨乐的姐姐向身后的几个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走，我看到她的胸牌上写着涂含玉，名字很乖巧恬静，又一个名字和个人形象对不上号的人，职位是医师，不过没有主治两个标识，我心里大叫不好，笑着想和她寒暄几句，先蒙混过关再说，哪想她却先发制人，根本不给我喘息的机会：“我也是前两天才调到这儿工作的，小乐有个小学同学在楼上专门解决这种男性方面的各种疑难杂症，有些病，早治早好，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帮你引荐一下。说不定医药费还能给你打个亲情价。”
“不用，我就是来检查一下那什么肾，对，有肾结石！小手术，跟剪头发一样简单，主要是我爱吃肉，长期摄入的高脂肪和高蛋白太高，生活质量提高了嘛，当然少不了大鱼大肉，没想到会在这儿碰着，那····什么，嗯，承蒙大姐关心了，我很好。”我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涂含玉却满脸冷笑，我只好尴尬的收起笑容，心里祈求于小梦千万不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来，要不然她怀孕的事儿可就兜不住了，毕竟这个所谓的筹码，涂家会不会买账。

“我知道不乐肯定在你家躲着呢！表哥，你别觉得别扭，我是小乐的姐姐，他叫你表哥，我叫你一声表哥也不屈架子，我们无冤无仇对吧？我从来没想过要针对你，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贼眉鼠眼的人。”
涂含玉放低之前咄咄逼人的姿势，以一个姐姐的身份和我说话，“小乐还是个孩子，一点都不成熟，满脑子想的都是情情爱爱的东西，这也不能怪他，以他现在的年轻，荷尔蒙已达到井喷状态，对感情有着非常大的渴望，这把火不是他能控制得了，你我都是过来人，知道这把火烧过头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别的就不扯了，就说小乐，他从小就没吃过苦，也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又是三代单传，在家里，我妈是皇太后，他是皇上，但归根到底，权利最大的还是他这个皇上，连我奶奶都变成他的老嬷嬷，伸手不提四两，我妈对他的确是苛刻了些，但天底下哪个做妈的不是这样，巴心巴肝的望着自己的儿子出人头地？他要肉包子，我妈绝会不会给他素馅儿的，小乐这孩子就是宠坏了，爱冲动，喜欢意气用事，从来不考虑后果，头脑一热，竟然跟家里人断绝关系，一点也不知道父母对他的苦心，更不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你回去好好劝劝他，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自找难堪，只要他肯回来，连错都不用认，之前的事儿既往不咎，他还是涂雨乐，家里至高无上的皇上，我妈说了，只要他心里还有这个字，绝不会追究他半分责任，他户头上被冻结了多少钱，家里还会双倍的给他多少钱，随他怎么挥霍，再说了，英国那边已经打来好几个电话，他再不回去上课，学校就要把他开除了。”
“表哥，我·······”不幸还是发生了，于小梦的检查很顺利，从她红光满面的脸上可以看出，胎儿很健康，她在看到涂含玉的一刹那，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成了冰花，手里的单据也飘落到了地上，涂含玉眼疾手快，一把推开我，又捡起地上的单据，于小梦大惊失色，我也提心吊胆，将她拉到一边，准备找个机会开溜。
“你怀孕了？”涂含玉是妇产科医生，没有什么比她更了解单据上的数字和抽象的专业术语，于小梦颤巍巍的点点头，大气不敢出，“已经十周了。”
“是小乐的？”涂含玉脸上的表情很微弱，不知是惊喜还是惊愕，毕竟她有可能是这个孩子的亲姑姑，这血脉的亲情是无法用身份和悬差的家庭背景所能阻隔的，我见她表情有些松动，趁热打铁的说：“我知道让你们短时间内接受小梦很不实际，尤其是你妈妈，但小乐真的很期望这个孩子的到来，又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初为人父，他的心情，我能理解，相信你也能理解，你对小乐所有的责任都出乎姐姐对弟弟恨铁不成钢的关爱，可他也有自己的追求。”
“你把其他的单子也给我看一下。”涂含玉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我怔了怔，她的眼神里已经没有太多敌意和反感，于小梦抓住在我胳膊上的手剧烈颤抖，我慌忙将揉得皱皱巴巴的纸又重新摊开，小心翼翼的递给她，我们就像两个如履薄冰的犯人，诚惶诚恐的观察主审官的面色，涂含玉目光娴熟而冷静的看着各式各样的检查点，眉头微微皱起，“根据检查报告来看，情况还不错，就是有点贫血，所谓血为气之母，气为血之帅，尤其是孕妇，回去多吃点补血的东西，像阿胶浆，枸杞，核桃，黑芝麻，要是不知道，就去规模大一点的药店去质询一下，他们会做相关的推荐，还有富含蛋白质的食物也很重要，瘦肉和虾什么的，还有富含维生素C的也进补，但不要盲目，心事儿过了度都会有反作用。”
“谢谢姐。”于小梦没到她会这么善意，涂含玉将单据递到她跟前，“你别急着跟我套近乎，其实小乐和谁在一起，只要他开心，就算对方是你，我也不会太介意，什么门当户对，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但我妈这个人封建思想太顽固，什么都要讲脸面，她就是吃了门不当户不对的亏，哎，这事儿三两句也说不清楚，我家这潭水有多深，外人哪能看得清门道？小乐是她亲儿子，她疼小乐，几乎是使出浑身解数去疼，我能感觉得出来，小乐对她强制性的好很反感，也很压抑，别说是他了，有时候我都觉得受不了，他去英国留学，其实就是想躲开我妈对他的束缚，谁都不喜欢被控制，但我们家的情况就是这样，事情不管大小公私，都是我妈说了错，我爸老实憨厚，敢怒不敢言虽说不至于。
“却有着大致的性质，于小梦，对于这个孩子，说句难听话，小乐自己还是个孩子，他还没你成熟，相信你对他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以他浮躁轻狂的性格，什么事儿都不计后果，这样的状态怎么能让婚姻瓜熟蒂落？现在又有了个孩子，孩子带孩子，岂不是乱套了，而且还会给他的前景和学业造成很大的障碍，我了解我妈的个性，她最恨别人威胁她，小乐离家出走十几天了，她愣是憋住了气，说不找就不找，她能有这么大的狠心，是因为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在外面兜不住自己就回来了，你以为她真能放弃自己儿子，那是她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妈那么强势，她可不是那种先斩后奏，任人摆布的人，这个孩子，你最好不要当作筹码和我妈谈判，万一弄巧成拙，把她级激怒了，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儿。到时候，我就是有心想保这个孩子也能有心无力，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摊上一个你爬不过去的坎儿。”
“姐，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叫你一声姐，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些话，我记住了，回去之后，我一定会劝小乐迟早回去读书，他是任性了点，但我不会再让他任性下去，至于这个孩子，不管你们承不承认，这都是我的孩子，只要小乐认他就行了，我会把他生下来，以后的话要是现在说，未免轻浮了些，反正我向你保证，不会用这个孩子去威胁任何人。”于小梦似乎很满意眼下的结果，毕竟小乐的姐姐给予了这个孩子很大的关爱和空间，就在这时，刚做完手术的涂雨乐正猫着腰，躲在拐角探头探脑的，我一眼就看到了他，涂含玉自然也看见了，看到他那副畏手畏脚的样子就来火，“你还躲在那儿等着开花儿啊！过来！”
“姐，你什么时候来这儿上班了？该不会每天都在不同的医院蹲点儿？就是为了逮我？”涂雨乐双手插在口袋里，猫着腰，好像天生驼背，我走过去搀他，于小梦大吃一惊，以为哪儿他受伤了，面色有些苍白，她拿出纸巾，一手搭他肩膀上，一手替他擦汗，涂雨乐嬉皮笑脸的冲她笑着，涂含玉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弟弟脸上这么开心的笑容，父母过于沉重的爱让他不堪重负，所以他的眉头几乎是常年紧锁，只有面对于小乐，他才会将真正的自己释放出来。
“你就打算这样躲在别人家过一辈子？看来表哥对你真不错，把你脸上的肉都养富态了！”涂含玉也不忍心责任他，涂雨乐笑呵呵的看向姐姐，“姐，你可是我亲姐姐，千万别把今天的事儿告诉我妈。”

“你都敢离家出走还怕她老人家知道？她这几天不吃不喝，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等你回去。头发都白了好几根，你的心真够狠的，什么时候长的志气？说不回来连个泡沫也不冒一下，直接人间蒸发？奶奶为了你的事儿天天抹眼泪，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她的高血压哪天突然失控了？爸爸是老实人，你是他亲儿子，又不是大街上捡来的，嘴上说不出来的，才是最痛苦的那个，还有，你这是怎么了？在我面前装可怜，你也太走心了！”涂含玉对这个任性过了头的弟弟很生气，涂雨乐说：“你回去代我跟他和奶奶说声对不起，就说我不孝，在说这也是我妈逼的，凭什么我都要听她的？现在小梦怀孕了，我更有责任把她娶回家，你说一个男人要是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选择不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就像她骂我的那样，说我没心没肺，还不如养长狗来得实惠，我情愿做没心没肺的人，也不要做一个向她摇尾乞怜的狗。谁离了谁活不了，你看我不是照样活得有滋有味的吗？别拿可怜天下父母心话来搪塞我，她可怜我就不可怜？你说为人父母的，为什么都要拿自己这辈子的缺憾强加到下一辈人的身上？我这是算他儿子，还是一个替她缺憾买单的牺牲品？她这也太自私了，敢情她的人生要是没有缺憾，我都没有存在的意义，行，我认命，硬着头皮替她圆满了，那我怎么办？我的人生豁出这么大一个口子，血啊肉的直往外淌，我是不是也得照葫芦画瓢，赶紧生个儿子，强迫他也替我将口子补起来，传宗接代是为了延续涂家香火，家族强盛，什么时候变成她对别人权利横加干涉的把柄，是，现在全国上下都提倡优生优育，但孩子质量好坏的取决于两个人基因，而不是所谓的名利和地位，难不成我和千金小姐结婚，还能生出金条来？这不是恶性循环是什么？姐，你是有文化的人，知书达理，学识前卫，我妈就是穿了一身狐裘大衣的农村妇女，整天就什么地位什么身价，按理说，以她的身价和手段，我怎么着也得三头六臂才对呀！可事实呢？我和环卫工人家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小乐，你别胡说，再怎么说那也是你妈妈！她生你养你，骂你几句也是应该的。”于小梦也觉得雨乐太不理智，我向他使了个眼角，现在好不容易把姐姐拉到一边，再把她惹毛了，于小梦的日子就更不好过。
情愿多一个朋友，也不要多一个敌人为自己添堵。

第四十一章 施压
接下来的几天，还算风平浪静，只是两个人总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发生争吵，各有各的理，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连和稀泥的机会都找不到，于小梦自从那天从医院回来后，就极力的劝他赶紧和家人和解，别把事情闹大，要是真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吃亏的就不仅仅是他，而且英国的学业也不能耽搁，再拖延下去，学校真会开除他。
涂雨乐的孩子气很重，一根肠子通到底，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就是要等孩子生下来才能安安心心的走，孩子至少得有半年才能分娩，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而且他对自己秉持的理由也很理直气壮，要是不能和她结婚，他就是拿到哈佛毕业证书也不会开心。
再加上于小梦怀孕后，性情变得很古怪，喜怒无常，情绪很不稳定，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瞬间变脸，总是莫名其妙的发火，把别人也搞得莫名其妙，从起初的小绵羊变成了大老虎，中间几乎没有过渡过度，脾气特别暴躁，严重的时候还砸东西。
其实很多孕妇都是这样，由于孕激素的改变直接影响到了心理状态，于小梦一方面是由于前景没有实质的保障，二来也由于身体虚弱从对孩子的发育引起过分的情绪焦虑，如果这种情绪不加以改善，很容易造成抑郁症，涂雨乐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之前问我要钱还有几分底气，脸不红心不跳。
再加上我不是慈善机构，也没有挥金如土的资本，可以免费赞助他的所有开销，抱怨肯定会有，有时无声的沉默会比嘴上说出来更能伤人自尊，涂雨乐问我要钱的数次越来越少，而且他父母刻意表现出的绝情也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可名状的恐惧，这是彻底失去依赖的恐惧，在他看来，父母是永远都不会抛弃他的，现在已经出现抛弃的痕迹，现实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想，他会有这种恐惧也是情有可原，不过两人吵架归吵架，转脸儿也就好了。
但今天好归今天好，明天又因为其他的小事儿吵起来，只要开火，那都是往不可开交的趋势去的，于小梦一生气就爱砸东西，满世界都是噼里啪啦的声音，有时候我正在卫生间里聚精会神的蹲马桶，头顶上冷不丁的就传来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噼啪声，我以前从来没得过痔疮，从那以后，就一直没好过。
涂雨乐也不理智，血气涌上来，不知道什么叫哄，更不知道什么叫忍，于小梦砸东西，专易碎的，声音碎的砸，三楼上一共四个房间，几乎所有瓷器都被砸了，他也砸，两人跟比赛似的，到底不是自己的东西不知道心疼，砸起我的东西好像都跟砸杀父仇人家的，燃着怒火的气氛剑拔弩张，用苛刻和惨不忍睹的语言，将双方身上以为用炽热的爱情可以包容的东西，终于在忍无可忍的怒火中成了两人相互指责的话题，好像谁都瞎了眼。
每每吵到水火不容处，我以为这是好事儿，终于发现了双方赤裸裸的真面目，也该是分道扬镳的时候，两人败了火，真不知道是他们的爱情柔韧性太强，经得住拉扯，还是吵架已经成为他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减压乐趣，两人吵过闹过，脸上残留着意犹未尽的怒火，扭头就走，好像都商量好似的。
尤其是于小梦，得理不饶人，尖利的嗓门和浮夸多彩的表情让我不禁想起电影里那些满腹牢骚的怨妇，夸张而蛮横的阵势肆无忌惮，我知道她有几分口才，但听到她那些词汇丰富而从不重复的苛责，听得人心惊肉跳，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她下一句话是带着火箭炮还是带刺的毒刺，我想，我对她又有了新的见解。
涂雨乐似乎一点也不懂忍耐就是一种细水长流的爱，因为白头偕老这件事儿其实跟爱情无关，人总不能一直处于热恋或谈情说爱的状态，时间可以稀释一切，再粘稠，也逃不过这个魔咒，蜜饯好吃，但经常吃，很容易起血糖增高，要是病情恶化厉害的话，还会有得糖尿病的危险，或许在他和家人决裂的那一刻，也不会想到今时今日会和心爱的女人也吵得撕心裂肺，这和他先前不顾一切的原则是相反的，汹涌而至的爱，来得快去的也快，所以真正爱你的人，就是那个愿意一直忍耐你的人。

我已经被他们吵得身心俱疲，涂雨乐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离家出走三次，但到了第二天就会回来，于小梦的状况也很糟糕，她也不知道这个不稳定的男人鲁莽急躁的男人到底能不能承担起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她实在受不了这种煎熬，哭着要将孩子做掉，她自己吃苦受罪不要紧，不想孩子以后还得陪她一起承受这种痛不欲生的生活。
涂雨乐情急之下，爬到楼顶上嚷嚷着要跳下去，于小梦要是将孩子打掉，他也不活了，于小梦哀求了半天，好说歹说才将他劝下来，把我吓得魂飞魄散，两腿颤得跟拔动的琴弦似的直得瑟，当涂雨乐心满意足的看到于小梦向他服软时，我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一个男人竟然靠这么卑鄙无耻的方法去强迫别人做出让步，而且还是深受他的女人。
这还不是最不幸的，等我缓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大门口已经浩浩荡荡站了一圈人，貌似是涂家从各路汇聚而来的亲戚，七大姑八大姨都凑齐了，他们众志成城，目光如炬，燃烧着正义和使命，看架势也知道是来给涂雨乐的妈妈加油助威的，他们就像擅于捕猎的狮子，总会在关键时刻就杀出来了，这么敏捷的方式让人防不胜防，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来的。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涂雨乐趴在天台上大哭大闹，寻死觅活的时候，他们多少看到了一点，怪不得他们的眼神那么毒辣，空气里到处都是为民除害的激愤，涂雨乐的妈妈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两只深不可测的眼睛几要喷出天然气，现在只差一把火就可以将我们三个炸的外焦里嫩，死无葬身之地。
涂雨乐的姐姐涂含玉也来了，她急得都快流鼻血，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又看向那个不顾形象趴在天台上嚎啕大哭的弟弟，他的狼狈和失态无疑是当着众亲友的面狠狠的打母亲的脸，而母亲又是样视面子如生命的人。这是她无论如何也妥协不了的屈辱。
其实她今天的确是来妥协的，她爱子心切没错，但一听说马上有了外孙，脸上不动声色，但心里还很高兴，她也知道自己从小到大给予儿子过于泛滥的关爱就像湍急而汹涌的洪水，他悟性不高，体会不了她的苦心，水性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沉沉浮浮，挣扎最耗体力，他已到了筋疲力尽的极限，眼看着就要溺水。
看着儿子痛苦她这个做母亲的当然也心疼，最终，母爱还是战胜了吹毛求疵，她放下所有尊严和颜面，亲自过来请儿子回家，于小梦现在有了孩子，又是涂爱的种，涂雨乐在家是皇帝，不管他的妃子什么身份，现在有了皇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请回去好好侍候，她连保姆都找好了，只可惜涂雨乐的不成熟，他不仅断送了她母亲好不容易才作出来的妥协，也让那个孩子没了着落。
“阿姨，喝茶。”我将能拿出的杯子都拿出来了，还都是塑料杯，开水一烫，就会有股很浓郁的塑胶味儿，因为所有的瓷器都已经被他们两个砸光了，我刚要出去买一次性杯子，涂雨乐的妈妈让我别假惺惺的，一边坐着去。
“这都是什么东西，将近一个月，就让我家小乐拿这种破杯子喝水，这是塑胶，致癌物质会在高温下容易分解。你从国外漂洋过海回来的，难道连这点赏识也不懂。”涂雨乐的妈妈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涂雨乐去卫生间洗脸，又换上身干净的衣服，踩着那双脚尖被顶出个洞的布鞋，身上光鲜亮丽了很多，但眼神里的狼狈和无所适从却更浓烈，她的目光在看到儿子寒碜到几近落魄的鞋子时，眼神上的触动很大，于小梦坐在左边的沙发上，眼神瑞瑞不安，她低着头，手指相互磨蹭，就像接受老师训话的小学生，在众多七大姑八大姨义愤填膺的逼视下更是抬不起头，涂含玉试图缓解气氛，笑着说：“妈，你看小乐之前总是名牌不离身的，你看他在这儿也吃了不少苦，慢慢懂事儿了，我觉得这是好事儿，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成长，人生就是通过一次次的磨砺和蜕变才能走向成熟。小乐他········”
“你少给他开脱！到底什么样的成熟才逼着他去天台跳楼？我还没找你算帐，明明知道他躲在这儿还不告诉我，老太太天天在家里折腾，哭着喊着要孙子，他在外面瞎混，难道你眼瞎了？要不是他的那个小学同学打电话问我他的情况恢复的怎么样了，我·······涂雨乐，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好好的把那个割了做什么？”涂雨乐的妈妈勃然大怒，险些将杯子掀翻，在她看来割包皮和自宫没什么区别，家里的老太太在得知孙子把那儿割了，立刻不省人事，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她也吓得魂飞魄散，决定亲自出马，无论如何也要将儿子带回去。
“那只是个小手术，几刀的事儿，避免交叉感染，减少不孕不育风险，还能预防癌症，只要有点生理常识的人都会这么做，我这是为了对方的健康着想，小学同学应该跟你仔细解释过，按理说，这个手术得在我刚出生那会儿就该做了。”涂雨乐似乎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为刚才唐突而冒失的举止澄清的借口，而且还得合情合理，涂雨乐的妈妈脸上一阵难堪，倒是后面的人轰然大笑，涂含玉也忍不住笑出来，“小乐，以后动刀子的事儿你得跟家里人说一声，奶奶被你着实吓得不轻，不管怎么说，妈妈今天还是亲自来了，你也别任性，该道歉的道歉，妈妈是什么心你还不懂。你一天不回家，全家人就一天不安生，你还指望把爸爸再气到医院去？奶奶是血压高，已经崩溃了，爸爸是血糖高，小乐，听姐一句话，给妈认个错，咱家所有的亲戚也认定你是个懂事儿的孩子，不是来给你施压的，更没有看你笑话的说法。”
“我已经不是小孩儿！当我还三岁半？你们这些人都什么思想？以前我不懂事儿，你们给我拿定主意，这无可厚非，现在我已经到了可以为自己做主的年纪，你们怎么还处处给我设条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有你们说的才行，当我什么？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残废，一面盼着我展翅高飞，一面拖着我的后退。成不了龙，只能成虫了！这都是你们害的。”涂雨乐心里也有怨气，于小梦心里七上八下，暗暗的用手扯了扯他的胳膊，再说下去，这么稍微转好的局面就要破灭，涂雨乐的妈妈横眉冷眼，脸色顿时拉了下来，“怎么，把你抚养到这么大，没功劳还有苦劳，到了你这儿，吃力不讨好，你还埋怨起我来了？我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你倒给我罗列出几样来，你要是把我说得心服口服，我这个当妈的给你道歉。”
“妈！你别这样！不是说好和平解决的吗？怎么又发火！”涂含玉低低的说，涂妈妈没好气的说：“你给我闭嘴！我教训自己的儿子还能犯了吗？”
“就你这样的态度谁受得了？人人都得听你的，你永远都是对的，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在你眼里都能挑出刺来，我不是你的敌人，你犯得着拿着放大镜在我身上找毛病，我活得很压抑！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儿子，可你却按你的标准将我打造成完全属于你的商品，根本不考虑我的感受，就连婚姻也要明码标价，如果你还反对我和小梦在一起，我情愿在外面流浪一辈子。最起码我可以选择自己想要走的路。不管尽头是死胡同还是康庄大道，都我自个儿兜着。”

第四十二章 危机
涂雨乐的任性显然有几分是恃宠而骄，他握住于小梦的手，妈妈既然都找到门口来了，就是求着他，她今天要是请不回他，无论是奶奶还是爸爸，她都没法交代，这个想法虽然很卑劣，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涂妈妈没想到儿子这么有出息，虽然让她很丢脸，至少儿子长大了，这时七大姑八大姨也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很热烈，有点像休庭后的庭审现场，曙光马上就要突破最黑沉的夜，胜利在望，我吊在嗓门眼儿的心也慢慢落下去。
真是孩子大了由不得娘。
“你对我这么大怨气，说起话来气急败坏的，行，要不我给你磕个头。算我这个当妈的对不起你，让你这么多的委屈。但我也得把丑话说在前面，你不是非要跟我断绝关系吗？你说我把你当成商品，我同意你这个说法，你身上既然达不到我想要的产出标准，我撤资，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没有苦劳，至少也得有辛苦费吧？从小到大，我花在你身上的钱至少得有六百万，你只要在三天之内把这六百万凑给我，你不是我儿子，我也不是你妈，咱们一刀两断，两清了。”涂妈妈在处理生意上很有一套本事儿，但在处理亲子关系上却很生疏，她的方式太过强硬，最后却将身边的人越推越远。
“妈，你让小乐去哪儿给你凑六百万去，就是抢银行也未必能抢够这个数。”涂含玉狠狠的白了弟弟一眼，希望他能适可而止，涂雨乐先是一怔，没想到事情超出他的预想，也只能横着心走下去，于小梦声音哽咽的说：“阿姨，您别误会，小乐刚才不是那个意思，他也很········”
“你算什么东西？这是我的家务事，哪有你插嘴的份儿！要不是你，小乐能爬到天台跳楼去吗？还在我眼前假惺惺的装好人！小乐年轻不懂事儿，被你的美色迷惑住了，你当我老眼昏花，什么都看不出来？上一次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机场拦截，你就带着小乐私奔了，英国那边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他要是一个星期之内不回去上课，立刻开除，这是校长亲自给我打的越洋电话，你看看他现在这副样子，我的小乐没遇到你之前不是这样的，你带坏了她，现在又要耽误他的学业，你还想怎么样？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现在有了孩子，当成筹码威胁我是吗？”涂妈妈看到于小梦还是难以压制内心的怒火，我见气氛越来越糟糕，涂家又仗着人多势众，要是真打起来，我挨打没关系，要是于小梦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涂雨乐和他妈可以真要决断。
“小乐，你冷静一下，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童年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她是你最好的朋友，感情深厚，无可替代，但你要明白，你就是跳楼死了，她也活不过来，童年总是说你脾气急起来就会胡说八道，顾头不顾尾，都过去了，别让她的在天之灵为你担心。”我眼泪难过的流了出来，童年真是可怜，死了还要被拿出来作和稀泥的伤口，涂雨乐想到童年，眼泪也禁不住流下来，涂妈妈大惊失色，她是知道童年和儿子的关系，只是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呢？
“这····这怎么可能呢？表哥，这是不是真的？！一个月前我还见过她！”涂含玉也难以置信，我只好忍着悲痛将童年的骨灰盒抱了出来，涂雨乐在看到童年灿烂的笑容时，不停的用手抚摸她的照片，涂妈妈和女儿面面相觑，神色震惊的看着骨灰盒，我吸了吸鼻子，帮人帮到底，童年要是知道了，应该不会怪我利用她，“阿姨，这事儿您真不能怪小乐，童年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他一时接受不了，都好几天没吃饭，他现在这样心情真的不是故意顶撞您，阿姨，您带小乐回去吧！他现在懂事儿多了，只是他和小梦的事儿，希望您也能尊重他的选择，小梦是我表妹，她和小乐在一起，是两情相悦，真的没有您所说的那么势力，说句难听话，以她的容貌和身段，想要找个比小乐更成熟，更有钱的男人，根本不是难事儿。她选择沉默，是因为她深受小乐，从来才尊重您，如果您将她的尊重理理解成了虚情假意，那我倒想问问，您为小乐选择的女朋友又是什么样的，难不成还能比我表妹多一只眼？不是因为漂亮才喜欢，是因为喜欢才漂亮，我也有妈妈，她从来不会强迫我，只要我开心，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关爱。”
“小乐，妈真的不知道童年遇到这样的事儿。你·····妈真不是故意要骂你的。这·····哎呀！这·······”徐妈妈脸上的强势因愧疚而变得慌乱，双手不自然的搓了几下，涂含玉也趁机说：“妈，来的时候都跟你说过好几遍，不要发火，凡事儿忍着点儿，童年和小乐那可是起小就在一起玩，他们俩什么感情你不知道？你这不分青红皂白就说那么多难听的话，谁能受得了，小乐他就是太有情义了，现在有情义的人哪还有几个。他一时想不开也是情有可原的，那什么，妈，这事儿别再闹将下去，你看小乐哭这样，从小到大也没见过他像现在这么伤心，这可当着童年的面儿呢！行了行了！”
“小乐，适可而止吧！大男人别哭哭啼啼的，童年要是知道你有这份心，她会安息的，你是她的好朋友，她也希望你能家庭美满，和和美美的，让身边最亲近的人担心，这是做人最可耻的表现。”我悄悄的向他递了个眼色，于小梦也捏了下他的腿，徐妈妈心虚的表情看起来也挺可怜的，又有疼爱又有愧疚，我觉得这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母亲，她赔着笑容说：“小乐，你先跟我回去，跟学校那边联系一下，奶奶和爸爸都等着你的信儿呢！至于童年，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妈妈也不知道这层面里还有这么个疙瘩，妈刚才也是气糊涂了，说了不该说的话，你这孩子就喜欢把事情闷在心里，要不是你表哥及时把这事儿澄清一下，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动静，你想和小梦在一起，这事儿还有得商量，现在又有了孩子，那就一块儿跟你回去，我看你胖了许多，就知道表哥会照顾人，但再会照顾，孕妇的事儿不能随便就将，妈已经请好了保姆，方便照顾她，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不好过，咱们一大家子都跟着不好过。你要是想结婚，等你毕业了，妈保证给你弄个轰轰烈烈的婚礼。”
”真的，妈没有骗你，那天回去我就将小梦怀孕的事儿告诉她了，前几天就已经请了保姆。奶奶住院，听说有了重孙子，那高兴的不得了，又听你割了包皮，她又害怕的不得了，这血压哪能经得起悲喜两重天刺激的，这才住的院。”涂含玉见母亲和弟弟冰释前嫌，很高兴，也很感激的看向我，虽说是童年化解了这场危机，如果我不把她搬出来，这事儿只会越闹越大，我向她点了点头，又看向于小梦，“你也收拾一下去吧！那儿可是你未来的家。”
“小乐，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妈，谢谢你，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听你的话。”涂雨乐和于小梦喜极而泣，但于小梦的笑容里却多了几分忧虑，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天来的不容易，不要想太多。医生说思虑太多，会给胎儿脑部发育造成很大的干扰。多为孩子考虑考虑.”

身后的七大姑八大姨就像没有主见的墙头草，风往哪儿吹，话题就入哪儿倾斜。涂雨乐到底是个孩子，先前还抱怨母亲的好让他很压抑，现在又感激起这种好来。以前在网上看到一则很耐人寻味的话，囚禁是叛逃的理由。但走得远了，前一段路便成了后一段路的理由。
我从涂雨乐喜不自禁的脸上似乎看到这句话的真理和验证，他无法逃离那令他感到窒息的关爱，却又无法完全脱离这种关爱，要不然他也会在残酷的实现中感到比前者更具压迫性的窒息。
于小梦有些不情愿，她没有立刻答应，“小乐，要不你先回去，我的东西多，收拾起来也不方便。而且我从小就住在这儿的，突然要搬离这儿，我·····”
“这个我懂，小梦，要不这样，你们马上就要在一起了，也不在乎分开几天，小乐必须在一个星期内去学校那儿报道，这是个十万火急的大事儿，一刻也耽搁不了，你收拾行李需要时间，我们也得在家里给你收拾一间合适的房间，孕妇住的地方有很多忌讳，容不得半分马虎，我是当医生的我知道，你要是准备好了，随时给我打电话，反正在小乐走之前，你搬到我们那儿就行了，也能让他安心点。”涂含玉对于这些场面话说得倒也漂亮，涂妈妈笑的有些别扭，但她能给于小乐这样的宽容和笑脸，已是她的极限，涂雨乐脸上又有了阳光大男孩儿无忧无虑的爽朗和洒脱，这下他们真要比翼双飞了。
还好，最终我是以最和平友善的方式将这群浩浩荡荡的人送走了，想起他们来的时候杀气腾腾的气势，后脑勺直发凉，涂雨乐依依不舍的拉着她的手，对于相爱的恋人，短短一分钟的离别也牵肠挂肚。
不管之前怎么吵闹，冷战，摔东西，连想要掐死对方的心都有了，但依然没有影响他们相爱的心，也算是经历了风雨，也尝到平淡的乏味和杀伤力，阳光总在风雨后，相信以后携手前行的路上，也会多了几分勇气和韧性，只是涂雨乐这些天来吃喝玩乐，欠我那么多的钱，怎么自始至终也没提半个字儿？在他眼里，表哥就是慈善大使？我真有那么伟大吗？
试金可以用火，试女人可以用钱，试男人可以用女人，试一份真挚的感情，可以用勇气。
“表哥。”于小梦看着桌上四五个装着热水但已经停止冒热气的杯子，这儿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到处都是狼籍和混乱，我的手刚要落到她的发顶上，又收了回来，我不是介意她会误会我的关心，而是觉得这样细微的动作已经无法支付单纯的友情，“傻丫头，哭什么呀！以前掉眼泪，是因为过不了小乐妈妈那一关，现在她不仅当着所有亲戚的面同意了你和小乐的事儿，还亲口允诺为你们筹码一场盛大的婚礼，你们俩个也算是苦尽甘来，修成正果，我能看得出来，小乐妈妈的妥协不是敷衍，万事俱备，只等小乐毕业了。”
“表哥，这个梦好美，我就怕······这纸是包不住火的，就算为我他们家生下孩子，万一我过去的身份暴露，就以小乐妈妈那么强势的脾气，她连自己的儿子都能到当断则断的狠辣，我算什么？她本来就不喜欢我，勉强接受我，那也是看在小乐的份上。”于小梦哭着说，双手抱在膝盖上，将自己蜷缩成一个小球，我将童年的骨灰盒抱到屋里，她的哭更重了，我叹了口气：“那你就把小乐哄好了，让他的心一直在你身上。到时候，小乐妈妈再想对你怎么着，就像今天一样，到最后还是顾及小乐的情分。”
“可到时候可就没有第二个表哥愿意帮我了。况且这事儿，也是你急中生智想出来的法子，表哥，对不起，为了我和小乐，你甚至还要忍着悲痛将童年搬出来替我们解围。你是世上最好的表哥，没有你在旁边帮衬我们，我想今天的场景也只能是我的白日梦了。”于小梦又觉得自己是庆幸的，因为她从一波波的风浪中看到小乐对自己的心，她也因此坚定了迎难而上的决心。
于小梦想吃皮蛋瘦肉粥，我身心俱疲，在他们这场战争中，我是最无辜的，却也是最受罪的，我咬着牙去厨房，但冰箱里已经没了皮蛋，于小梦越是在意小乐，就越是在意他以及他的家人的感受，这份幸福垂手可得，却又害怕自己不堪回首的身份最终会和这份幸福擦肩而过。
“表哥，你去哪儿？”于小梦见我出去，我说：“皮蛋和瘦肉都没有，这都是最重要的材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可做不成皮蛋瘦肉粥，况且冰箱也快空了，小乐那小子就是个大肚佛，逮到什么都吃个干净，而且还有其他的东西需要买。”
于小梦非要跟我一起，这也难怪，以她现在冰火两重天的心情，最怕的就是独自，一旦静下来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到了超市，我的右手微微颤抖着，像是老态龙钟，在一把芹菜和西红柿之间举棋不定，就在这时，于小梦一脸惊恐的扯了扯我的胳膊，连声音也变得干哑，“她不是被抓起来了吗？公安局怎么把她放了？”
“林晓蔓！”我在看到她时，满脑子都是童年面目全非的脸，要不是她，童年也不会死的那么惨，但在她旁边，还有个男人，戴着墨镜，身材高大，儒雅中似乎有种很难言说的风流，很有气势，看起来有些眼熟，绝非等闲之辈，毕竟能和林晓蔓这样的毒蝎女人在一起的，都不是一般人。
“她是条很漂亮的鲳鱼，但已经死了，变得臭不可闻，走到哪儿都会污染空气，要不是她，我爸哪会吸毒，好好的家，又怎么会家破人亡！这个表子。”于小梦随便拿起一条带着冰花的鲳鱼，身体扁平，硬邦邦的，又接近椭圆，拿在手里像被碾平的秤砣，很有重量，而且还散发着变态的腥味儿。

第四十三章 秦香莲
林晓蔓正站在水果摊前搔首弄姿，就像成了精的狐狸精，随时随地释放骚气，生怕别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四周已经有很多眼力浅薄的男人频频向她张望，于小梦不由分说，提着鲳鱼就打到了她的脸上，那么激烈的声音，连鲳鱼嘴里的细牙都打掉了。可想而知，于小梦出手的力度有多狠，她心里的憎恨又有多澎湃。
林晓蔓也发出猝不及防的尖叫声，急促恐惧的声音像是无意中踩到了老鼠夹，尖叫唐突而粗粝，都没来得及经过润色就囫囵吞枣般的冒出来，这和女神卸了妆，骤然变成女鬼的性质大同小异，连负责巡逻的保安都惊动了，显然和她柔媚娇艳的外表形成鲜明的对比。
林晓蔓的右眼角明显扎着一根鲳鱼的鱼鳍，用手捂着眼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应该是鲳鱼和她的脸剧烈碰撞的时候意外折断的，而他身边的男人似乎反应迟钝，还没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
于小梦恨得眼睛都快冒出血珠子，她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拿起身边离她最近的火龙果往她身上丢，两只胳膊一起发力，这才是真正的双管齐下，灵敏连贯的动作几乎成了连珠炮，让人无法相信她已是怀孕四个月的孕妇，我手忙脚乱的将她扔到一边，林晓蔓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一动不动的抱着头蹲在地上，之前还搔首弄姿，现在又被打回原形，惹得很多女人嗤之以鼻，一个就是个被揪着尾巴的狐狸精，看热闹的都不嫌事儿大，个个削尖了脑袋，争先恐后往人堆里扎，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片断。
于小梦扔完了火龙果，又要去搬榴莲，她宁愿扎着手也要拿榴莲砸死她，不管是鲳鱼还是榴莲，都能和她身上的臭气相得益彰，暴怒中的女人力气将会是平时的二倍，我几乎拉不动她，再加上我右手受伤，也使不上什么力气。
于小梦越战越勇，当我看清那个人的面目时，忽然惊讶的张大嘴巴，是齐江，他怎么会和林晓蔓在一起？林晓蔓突然出狱，是不是也跟他有关？他可是于小梦之前的老板。于小梦没能如愿以偿的搬动榴莲，她又捡起旁边的猕猴桃，柔软的猕猴桃和鸡蛋的杀伤力差不了多少，而且那么细小的绒毛一旦沾到身上，会造成皮肤瘙痒，严重的还会起红疹。
林晓蔓米白色的连衣裙很快变成了黑绿色，于小梦想起自己悲惨的命运都是败这个女人所赐，她现身说法，用激愤的语气向四围的看客哭诉了林晓蔓是如何勾引她爸爸，又害得她爸爸染上毒品，最终导致她家破人亡的惨剧，还将她做别人小三儿的事情绘声绘色的讲出来，于小梦说到伤心处，又拿起猕猴桃去砸她，这时那个男人挡了上来，于小梦在看到他的一刹那，手里那个已经被她捏扁的猕猴桃突然从手心滑落，摔到了她白色的球鞋上，支离破碎的果肉将她的鞋子也染成了绿色，冰凉湿润的感觉像淅淅沥沥的水，慢慢透进她暴怒的情绪里，浇灭了心火，神智清醒。
“于小梦，你给我记住，砸在我身上每一点屈辱，在不久的将来，我都会连本带利从你身上讨回来！原本要十倍，念及你以前救过我一命，剩下的九倍，咱们走着瞧，看谁能笑到最后。”林晓蔓的半边脸都被血染红，样子特别骇人，很多小朋友都尖叫着躲到大人身后，她凶神恶煞的语气还是招来很多人的谩骂，毕竟是她先做错了事儿，哪来的资本反击？真是不要脸。
于小梦全身颤抖，我拉着她迅速离开案发现场。她似乎一直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神情像是经历了十级地震，看哪儿都是残砖断瓦，老板先前还向她索要一百万的赎身费，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不说，他算不上是坏人，但经营色情场所又怎么会是好人能干的事儿？
两个月的期限眼看就要临近，她原本是指望用拆迁款来救急，但文件下来了，却不见钱。拖拖拉拉至少得挨到半年之后，老板对她不算，狮子大开口无非是他想挽留她的借口，以他的为人，也没到赶尽杀绝的残暴和绝情，只是他和林晓蔓纠缠在一起，说难听点臭味相投，林晓蔓是个矫情的贱人，一定会在他耳边加油添醋，煽风点火，变着法对付她，这才是她最害怕的。
接下来的一两天，于小梦就像一只被猎豹盯上的小鹿，连家门也不敢出，惶惶不可终日，我手头上的工作进行的差不多，将先前做好的一个软件稍改动后投递给了公司，六个半小时后，经理打电话过来，说是我做的软件很好，现在又要研发另一种软件，他将这个任重道远，光荣而神圣的任务交给我，我大吃一惊，只说我是公司新进职员，一没太多经历，二没十足的把握，实在担当不起，万一搞砸了，我顶多被开除，经理怕要被扣上一顶有眼无珠的帽子。
我是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再顾及工作上的事儿，于小梦整天魂不守舍，只要电话一响，就会尖叫着躲进房间，就怕涂家的人会打电话询问她准备的怎么样了，我硬着头皮，让经理再给我几个月时间历练一下，至少得把公司上下混个熟脸再说，经理说人生苦短，一寸光阴一寸金，要是我能把这个软件做成功，就可以大大缩短这几个月的历练时间，出名得趁早，等你有了名气，公司上下的人会主动过来和你混个熟脸儿的。这个软件工作浩大，经理甚至还给我配了个助理，听说是公司骨灰级的元老，还和总经理连着几丝沾亲带故的关系。
好像是他外甥，不过是表的，还有一种说法说是总经理的私生子，但这一点很不可靠，因为总经理是这儿方圆三百里赫赫有名的同性恋，头脑顶用，但该顶用的却又不顶用，经理为了澄清这不是公司特意派来监视我的奸细，又给了我一个秘密作为定心丸。
说此人身兼多重身份，写过剧本，做过狗仔，去伊拉克以个人名义宣扬和平，屁股和后腰上至于残留着弹片，因倡导男女平等，怂恿街坊邻居游行示威被警察用高压水枪镇压过，徒手爬过高架桥，然后从桥梁正中间跳下去，腰上拴着绳子，半吊在离桥而一点三米的半空，他说自己上辈子是只蜘蛛，刚好是上下班高峰期，造成交通瘫痪。
他还是个很时髦的行为艺术家，喜欢人体彩绘，他非常欣赏这种高雅级别的艺术形态，偷过邻居家的一只三岁零十一个月大的哈士奇，公的，在它脑袋上剃出和男主人一样椭圆形的地中海，还涂上了橄榄油，油光闪闪，几乎是男主人失散已久的双胞胎兄弟，放回去的时候，又在它的屁股上插了朵菊花，黄灿灿的一大朵，散发着清香。
他还是个爱动脑筋的上进青年，灵光一动，奇思妙想就像从锅炉里爆出来的玉米花，势如破竹，势不可挡，香浓清脆，粒粒饱满，就是容易上火和中毒，姓秦始皇，准确的说，和秦始皇一样姓秦，有着至高无上而且历史悠久的皇家血统，这是贵族，这和大清朝爱新觉罗的皇族大姓同样尊贵，我说这个人是不是有精神分裂症？经理只用含糊其辞的‘艺术家’三个字将他身上不同寻常的东西概括。
毕竟不走寻常路的，除了美特斯邦威，还有不按常理出牌的艺术家。我问经理，如果让他参与，会不会减低软件的最终质量，经理最后开门见山的给我透了个底，其实这小子很有钱，在董事会，他占了将近三分之一的股权，但又游手好闲，档案里的污迹各有各的黑，怕是这辈子都漂不清白，当然，有一点不可否认，他能有今天的成绩也有他的本事儿，谁口袋里没有几把防身的刷子？

他只是没有太明显的露出来而已，他现在折腾够了，想为公司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总经理害怕他会坏事儿，就想着找件可以分散他注意力的事儿，没想到我这个刚进公司的愣头青竟然成了兜住他的最佳人选，我直言不讳，说是这个烫手山芋连总经理都接不住，我要是被烫出个三长两短，谁替我买单？经理没想到我还有敢跟他讨价还价，惊愕之余却非常高兴，愣头青是嫩了点，但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说对我有着二百分的信心，我说这事儿我真不是谦虚，而且身体不好，十五分钟后，我手机响了，是银行发来的，因为手机号码绑定了银行卡，出去的钱和进来的钱都会收到短信提醒，我看到上面让我热血沸腾的两万块钱时，经理用挥金如土的阔气说，这是提前预付给我的酬劳。
我当机立断，委婉的告诉经理，这世上没有翻不过去的大山，没有剪不断的乱麻，我从小学五年纪开始就很崇拜艺术家，只因我没有太多的艺术细胞才不了了之，我问艺术家什么时候过来，我好去接他去，经理说他正坐在马桶上，正憋着气，地址一会儿给我发过去。
我站在派出所门口，手里捧着一块豆腐，这位天才艺术家一个星期前因为在前女友上不仅大闹现场，还绕着场地裸奔，结果就被公安机关给拘了，我见门口出来个人，头发被剃得光溜溜的，像是杀人犯，阳光太辣眼，模糊了他的五官，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一股呈井喷趋势的精力，就像一个电力充沛的机器人。
“你好，我是是公司派接你回去的。”我很礼貌的说，又将豆腐奉上，那个男人摸了摸剃须刀塑造出的发型，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又提起豆腐，突然一松手，豆腐落地，不过他反应比我的心跳更快，在豆腐没落地之前，他从容不迫的抬起脚，豆腐刚好落在他的脚面上，由于是老豆腐，没有破裂，他见我目瞪口呆，提起豆腐，笑着说：“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好。”我心里七上八下，男人一边走路，一边将豆腐顶在头顶上，“你看到我的第一眼认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们刚见面，又没有太多深入的了结，说出来的话多半都是片面的。”我觉得他很轻浮，男人的笑容很奇怪，笑到半道突然又不笑了，太大的反差让他面部表情丰富多彩，肌肉比寻常人更具有弹性，“第一眼的感觉最重要，也是最真实的，要说深处，又不是奔着结婚生子去的，太深了，容易无法自拔。你要是怕得罪我，为什么还敢接我这个活儿？我看你长的眉目分明，颇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气度，应该不会为了钱才捧着豆腐在这儿等我的吧？”
“要不是看在两万块钱的份上，我早就提着豆腐回家做小葱拌豆腐去了。你以为你顶着个光秃秃的脑袋就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不像是好人，但，也没有坏到杀人犯的临界上。”我最讨厌给我摆谱的人，大不了把两万块钱还回去，我不干了，男人笑着说：“你眼力不错呀！我上个月从这儿出来的时候，公司也派了个人来接我，捧着个菠萝，我就问他，你捧着个菠萝做什么呀？他说菠萝可以去火，派出所里乌烟瘴气的，在里面呆时间久了，肯定会上火。”
“菠萝还可以美容养颜呢。”我忽然觉得他不像是艺术家，也不像是神经病，只是脑袋缺根弦儿，男人一本正经的手，又抢过我手里的豆腐，当然菠萝捧在手上，给我来了个现场直播，“当时我就说，我不同意你的看法，他说这话怎么讲？我说派出所是个群英荟萃的地方，不是一般人随随便便就能进来，就算是毛贼，初来乍到的也不够达到过夜的标准，我每过半个月就要来这儿视察一次，这儿有几个老鼠洞，洞里有几只公的，几只母的，没有人敢给我说得更清楚，还有，这儿温馨的气氛让我找到家的感觉，你知道我对这种感觉有多饥渴吗？干柴烈火都形容不了我对这儿的热爱，尤其是民警不厌其烦的眼神，让我觉得我不是这个世界的弃儿！因为这世上还有真正关心我的人，久违的温暖就像喝了五百毫升鹤顶红，毒发之前那种欲生欲死······我都忘了我家大门口是坐北朝南，还是坐南朝北，你好，我姓秦，秦始皇的秦，人送外号秦香莲，你高兴认识你。”
“等等，你让我想一下，秦香莲是那个历史上被臭名昭著的陈世美抛弃的那个秦香莲？你这个名字还真够应景的！”我觉得他更接近智障，他目光如炬的看着我，“那帮混蛋都跟你说了？就知道这些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帮大老爷们儿个个都争先恐后长了一副搬弄是非的嘴脸，把舌头变成一条条又臭又长的裹脚布。有脚气的，喷你一脸霉菌，溃烂脱皮，一挠就破，你提着豆腐几个意思？不是专程接我来的？”

第四十四章 秦法拉
“从这种地方出来，吃点豆腐可以去去里面的晦气。虽说这儿是群英荟萃，却都不是什么正道上的。人呢，可以作，但是作过了头，倒霉的还不是自己。而且这种地方也不是验证自己我价值的鉴定平台。”我真想拿老豆腐将他的脸摔个稀巴烂，这么低的智商，是对我赤裸裸的羞辱，姓秦的说：“我不同意人你的说法。”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算是好人，但以我目前的坏心眼儿来说，实在达不到和你同流合污的标准，这差事儿我不干了，至于豆腐，我还是拿回去小葱拌豆腐，到底还能凑成一盘凉菜。”我转身就走，姓秦端着兵哥哥标准的姿态，一边跑一边眼巴巴的看着我，“你不想知道我真正的名字吗？”
“你什么名字关我什么事儿？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两万块钱对我的诱惑的确挺大，但我针眼儿大的脑洞显然对您这种无限放大的思维方式产生很强烈的排异反应，脑残是种很烧钱的病，尤其是深度的，两万块跟蜻蜓点水有什么两样儿？”我不是瞧不起他，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是古人用了千年智慧总结出来的经验，我可不能掉到他这个茅坑里，姓秦的脸皮已经达到刀枪不入，城墙拐弯的厚度，依然我行我素，“医药费的事儿好说，公司有一半的资产是我的，别说是两万，两千万也付得起。”
“你以为你有钱就能随便打别人的脸吗？我告诉你，别狗眼看人低，再过段时间，我也是身家千万的土豪！别用你那双土到掉渣的眼睛看我，小心长鸡眼儿啊！贼眉鼠眼还冒充高大上，跟谁没见过钱似的。”我没好气的瞪向他，姓秦的还是一路小跑，像甩不掉的跟屁虫，“我真的好兴奋，我以为我是这个世上濒临灭绝的异类，一般人跟我聊天，很难超过十三秒，你竟然已经喋喋不休跟我聊了十三分钟，我可是用心脏计时的。不信你可以靠过来听一下。我的心就是这样大声疾呼的！”
“你有病吧你！”我莫名其妙的瞪着他，姓秦兴奋的像是刚吸完毒，每个毛孔都在颤栗，“就说我们有缘吧！一般人都看不出来。对了，你说你最近很缺钱，其实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你这么拼命的想要靠近我，是不是想泡我呀？我不是同性恋！你找错人了，神经病！我说你这个人还有没有底线？”我不耐烦的甩开他靠过来的胳膊，姓秦的说：“我最大的毛病就是没有底线，你知道哪时可以治吗？”
“这还用问？当然是精神病院！你会在那儿找到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而且聊天的时间也不能作为交朋友的基数，我有时候还和兔子聊天呢？最少还得半个小时。才十三分钟？十三分钟连做饭的时间都不够，我上个卫生间还得十五分钟。”我冷笑，姓秦的忽然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一个人对着不会说话的兔子喃喃自语半小时，上个简单的卫生间还得十五分钟，我以前就是这样的，医师说我这是典型的狂躁症，不过我已经痊愈了，方先生，我们都有病，好在我有久病成医，可以指点你一下，一个人得有多寂寞才会跟不会说话的兔子喃喃自语半小时？你一定肠胃也不好吧？一般人五分钟，你却要三个五分钟，不是痔疮就是便秘，你这么严重，多半是被双管齐下了，要按这样的病态趋势发展下去，我的后尘，你已步入一大半，只要你挺住，坚持不懈，再接再厉，迟早会追上我的境界，你放心，别太焦躁了，我从你的眉型上就能看出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朋友，我会停下来等坐在地上坐你的，因为站着太累了。”
于小梦给我打来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姓秦的像无孔不钻的苍蝇一样将耳朵贴近我，他又双手握拳，拇指标准的贴在食指的第一关节和中指的第二节，拳心向类，见我不走，他也原地跑步，累得满头大汗，我觉得这是神经病里令人发指的最高境界，他一边呼着气，一边微微冲我笑着，纯粹而饱满的笑容不是很讨厌，就是有点恶心，我慌忙挂了电话，姓秦的说：“你朋友？怀孕了吧？大概四个月左右，身体偏瘦，对了，她好像有抑郁症，孕妇最害怕的就是这个，再细小的心结也有致癌的风险，只要疏解开来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忽然对他刮目相见，姓秦的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都是小儿科。难不倒我的，我就是知道的太多才导致智商内存条爆棚，不是吹牛的，我小时三年级的时候我的CPU就达到了150，老师都说我拥有一颗爱因斯坦的大脑。老师上的智慧受到了挑衅，我能理解他们的焦躁，所以处心积虑的抨击我，我早就从这些非议中参透到了生命的启示和真理，你能力的大小其实是和别人对你排挤力度的大小是成正比，要不是然，谁会在意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姓秦的侃侃而谈，我慌忙将豆腐递给他，他能说出这么深奥精髓的话，有点大智若愚的味道，我说：“我觉得凭一般人的逻辑，应该问是不是我的女朋友，你是从哪儿甄别出我们的友谊只停留在朋友的情分上？”
“我哪知道，是瞎猜的，其实男女朋友也就那么几种，对方要是你的情人，你眼神里会有相应的闪躲，见不得光的东西谁敢大言不惭的拿到外面瞎晃悠，除非你的无耻已经达到肆无忌惮，很显然，你拿着豆腐来给我去晦气，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能用行动表达出来的，多少带着几份诚恳，说明你生性淳朴善良，你的手机话音不是很大。但靠近一点却能听到声音，再加上你朋友说话的声音有点沉，一般情况下，喘息沉重和急促，不外乎两种情况，一是正在做剧烈运动，二是怀孕了，我听她声音沉郁，还有点急躁，不用想也知道是第二种，至于月份，六到七个月的孕妇说话由于负载量消耗大太，总是半张着嘴，说话往往口齿不清。喘息更粗重，要说我是怎么知道你们俩只是朋友关系，要是女朋友，嚷嚷着让你回去做饭，你再情愿，当着外人的面，你脸上或多或少会出现不耐烦，这都是人之常情，但你没有，反而很客气，眉头却习惯性的皱了一下，说明在你心里，你对这种照顾有些力不从心，久而久之成了你的包袱，这和不耐烦很相似，但有一点不同，你不但要忍耐这种情绪，还得装作心甘情愿的样子，说明你把对朋友的关怀已经潜移默化的变成了一种责任，就像哥哥对妹妹那样，妹妹再讨厌，又哭又闹，得理不饶人，做哥哥的也不能丢下她不管。但我觉得你客气里还带着生疏，你可能把朋友当成了妹妹，但妹妹也分三六九等，最次的就是表妹，没有血缘关系。”

姓秦的肺活量似乎也爆棚，说了这么多话竟然脸不红气不喘，依然精力充沛，原地踏步跑，一毛不拔的脑袋翻滚着汗珠儿，像是在荷叶上颤抖的露珠，我好想给他跪下，只是CUP好像是计算机上的中央处理器，超大规模的集成电路和控制核心，解释计算机指令以及处理计算机软件中的数据，什么时候和人的智商挂上直接关系？我想他想说的应该是IQ吧？
姓秦的全名叫秦法拉，他说自己是在法拉利里生出的，为了应景，就给取了法拉这个名字，他的每个绰号都会跟着他作出来的事件息息相关，他给邻居家的哈士奇剃了地中海，他的名字就叫二贼狗，被前女友始乱终弃，他又叫秦香莲，他不是没有女朋友，只是女朋友无法忍受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外号，他裸奔被拘后，整天死气沉沉，江湖人称敦煌石窟，他女朋友叫就古墓丽影，他踩着高跟鞋上街，人称东方不败，女朋友就是笑傲江湖。
他这个人很热心，不管是一面之缘还是朋友，随叫随到，他也叫外卖，女朋友叫老板娘，他有时会间歇性脾气火爆，他就叫霹雳雷火弹，女朋友则是忍者神龟，他又特别爱管闲事儿，外号叫莫须有，女朋友就是满江红。
他有时又将自己糟蹋得惨不忍睹，名叫车祸现场，女朋友叫救死扶伤，两年前以个人名义去了趟战火连天的伊拉克，他叫反恐精英，女朋友则叫007，他这个人最大的特色就是厚脸皮，因此也叫太厚，他女朋友叫皇阿玛，她女朋友脚踏几只船，名叫天龙八部，他叫挪威的森林，女朋友假仁假义，叫绝代之骄，他叫花有缺。现在他一边跑一边提着豆腐，名号应该叫清汤豆腐脑，那我是不是得叫五香豆腐干？
“你在干什么？”我见他突然站在一个垃圾桶边，地上有个500毫升的百事可乐，他一把捡了起来，我以为他要扔到垃圾桶里，秦法拉却双手拿着可乐瓶，化身为一座大汗淋漓的雕塑，好像被刚大雨淋过，很快，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李法拉连忙将可乐瓶送上，老太太将背在后面的蛇皮口袋放下，眉开眼笑，秦法拉将可乐瓶小心翼翼的放到袋子里，不是很鼓，看起来只有半袋子，老太太连忙向他道谢，秦法拉忽然两腿并拢，挺胸收腹，腰杆挺直，向她行了一个很有范儿的军礼，又凝固成了一樽雕塑，目光炯炯有神，充满了正义和勇气。
铿锵有力的唱着义勇军进行曲，老太太大吃一惊，脸上的皱褶几乎飞出去，连忙背起袋子走了，我拉住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再作了，他惊世骇俗的举动很快招来好奇的目光，我站在他后面，被那么多耐人寻味的眼神人肉，我扭头就走，怪不得她的前女友宁愿做始乱终弃，臭名远扬的陈世美，也不要和他这样的神经病在一起，真是分分钟顶着被炸得血肉横飞的压力。
“拜托你能不能正常点儿？”我简直受不了他，附近的超市出面临拆迁，我得去更远的另一个超市，菜场部在三楼，我和秦法拉一起走进去，同行的还有一对年轻的情侣，秦法拉的表情就像热带雨林瞬息万变的天气，他神色惊恐的盯着女孩儿，然后突然退到角落，惊恐万状的说：“你·····你····我见过你，就是你，你们是一伙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神经病吧？谁认识你？”女孩儿也是一脸惊恐，男孩儿莫名其妙，我尴尬得都快忘了呼吸，秦法拉的脸色忽然痛苦的扭曲着，睁大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挤出来，像极了死了的金鱼眼，把头往电梯的四壁上撞，然后开始大喊大叫，“你们都给我闭嘴，对，不要说话，统统给我闭嘴，嘘，安静点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冲你凶，你这样吵吵的，会吓到别人。”
电梯开了，情侣惊慌失措的往外跑，秦法拉揉了揉红肿的脑门，这时又有人进来，是两个虎背熊腰的男人，超大体型，我身体软软的靠在轿厢上，秦法拉脸冲着角落站着，不说话，也没有动作，他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只听诊器，装模作样的在四壁上仔细探听着，壮实的男人见他神神道道，扭过头来看他，秦法拉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仰起头，神色惊异的看向我，“你有没有听到？”
“你别说话！”我已经被他吓得毛骨悚然，秦法拉又将耳朵贴在轿厢上，一本正经的说：“你们快点抓住扶手，钢缆磨损的太厉害，轿厢的负载量又超限，吱吱呀呀的声音已经出现了，钢缆马上就要断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嫌我们哥俩儿太胖，再装神弄鬼，信不信抽你？我看你是不知道猴屁股为什么那么红了！”左边的男人阴沉着脸警告他，右边的那个眼睛在秦法拉身上上下左右打量着，我扯了扯秦法拉的胳膊，示意他消停点，再折腾，免不了一顿暴揍，连我也得算上份，秦法拉神色依旧惊恐，指着上面的铁板说：“钢缆都真要断了，吱呀吱呀的声音已经很明显了，不信你可以贴在箱壁上听，自由落体会很惨的，我要是骗你们，就王八蛋。”
“在这儿装王八蛋，一会儿你得像王八蛋一样从这儿滚出去。”虎背熊腰的男人冷不丁的说，这个商场共有十九层，菜场在三层，但我们的电梯已经上升到好第十七层，按钮上闪着红色的光，都怪秦法拉耽误时间，就在这时，按钮上的光突然灭了，紧接着轿厢剧烈摇晃了几下，随后快速坠落，两个魁梧大汉重心不稳，撞到了右侧墙壁，面如死灰，我和秦法拉刚挤在了角落，现在我才明白心脏堵在嗓门眼儿的感觉有多恐怖，根本透不过气，好像脑袋上蒙套了只塑料袋，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感越来越强，按钮上的光快速闪动着，电梯在六层左右的位置忽然缓冲了一下，停止下坠，应该是被卡住了，我担惊受怕的看着向秦法拉，他面色也惨白成了面粉，我大气不敢出的说：“这下该怎么办？”

第四十五章 有惊无险
“大家千万不要慌，你们照我说的做，切忌，动作要小，以免影响轿厢目前的稳定状态，你们将背部和头部呈直线贴阒内壁站立，手要抓住身旁的拉手，膝盖要呈弯曲姿势，这样可以减缓电梯坠地后产生冲击力，这么大的力量，足够导致全身骨折，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六。这个楼层不算高，所以我们很有可能成为那百分之四的存活率。”
秦法拉反应能力很强，我和其他两个大汗脸上的面粉已经在强烈的恐惧中被做成了煎饼，还涂了一层甜面酱，那两个壮汉狼狈不堪的将倾斜的身体慢慢扶正，我们都像是站在出现裂缝的冰面上，电梯上面不时发出可怕的吱呀声，两个壮汉的胆子好像和外形成反比的，靠右边汉子的脚还是在慌乱中踩重了，轿厢立刻又往下猛地一挫， 却没有摔下去，应该是卡死在某个位置.
秦法拉说：“钢索应该没有全部断裂，要不是早掉下去了，断了其中的一根，就意味着其他的几根都要分担那根钢索的力量，很容易超限负荷，电梯通常都会配备紧急备用电源，只是紧急电源会有一定的时间差，再加上钢索断裂，轿厢又发生倾斜，重力震荡电梯很有可能导致其他几根钢索脱落，还有电机锁紧部分的意外损伤，虽然只有五六层，但摔下去后果还是不堪设想，我觉得你们默默祈祷一下，如果上帝刚好路过这儿，听到了祈祷，我们就能化险为夷。”
“上帝那么忙，哪能顾得上我们，求人不如求己，咱们几个还是自求多福，要不我们做跳跃运动，电梯摔地的一刹那，我们刚好跳起来，这样产生的冲击力就能忽略不计。”左边的汉子声音颤抖的说，秦法拉似乎开始陶醉这种命悬一线的恐怖气氛，“电梯快速坠落中，我和电梯都在进行相同的自由落体运动，重力加速度的9.8m/s，而人的正常起跳速度根本不会超过这个速度，再说下坠过程中处于加速运动，下坠的速度肯定会超过9.8m/s，况且你怎么保护在摔地的一刹那你刚好处于上跳姿势？不过好在这只是五六楼的高度，顶多也就是头破血流，断条胳膊断条腿什么的，不会死人。当然，你的心理素质要是不够坚定，那就必死无疑。”
我们原本可以去打电话报警，但轿厢倾斜的角度太危险，好像连呼吸都会加重负载，电梯被卡了五层和六层之间，后来又发生急剧下坠，三楼的灯亮起，好在电梯本身的安全应急系统自动报警，十五分钟后，紧闭的电梯门终于被打开了，两个壮汉竟然颤颤巍巍的爬了出去，地上还残留着一大片暗黄的液体。
秦法拉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个意外，从容不迫的从电梯里走出去，显然这个意外爆裂出的火花让他很满意，我两腿瑟瑟发抖，在维修工人的搀扶下才稳稳的走出去，哪想我还没有将堵在嗓门眼儿的气吁出去，电梯却徒然摔下去，发出惊天动地的碰撞声。
那两个男人心仪已久的靠在墙上，秦法拉洋洋得意的看向他们，不知他看到了什么，径直走了过去，两个男人过度惊吓的脸上已经扯不出对救命恩人感恩戴德的笑容，秦法拉指了指他们衣领上另的徽章。
男人说他们是可爱天使基金会的负责人，我心里犯着嘀咕，握我所知，可爱天使基金会是个美籍华人创办的基金会，专门收留或资助流浪儿童的一个救助基金，后来又有很多企业家和知名人士踊跃捐款，也是各家媒体争相报道的热闹信息，反响积极而热烈，很有影响力，只是这个创立人却从未现过身，就是揭牌剪裁那天，也没有露面，对外只说生性淡泊，并非为了名誉和利益。
他秘而不宣的身份以及史无前例的低调作风不仅给孤苦流浪的儿童带来福音，也为可爱天使基金会筹集了庞大的资金，是这座城市数一数二的里程碑，人总会对神秘的东西感兴趣，在创始人的身份尚未明晰之前，可爱天使基金会却接二连三的爆出黑幕，那么大笔用来救助儿童的慈善基金却内部人员装进自己的口袋，再加上创始人从未出现澄清是非，发放出去的数目和实际情况却存在很大的出入。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就在前半年，可爱天使基金会遭到联名抵制，这个象征慷慨慈善的机构俨然成了别有用心的人谋取私利的幌子，警察花了几个月时间也没有收集到相关人员挪用公款的证据，鉴于影响恶劣，不得不强制撤销可爱天使基金会的救助资历，曾经的里程碑现在却成了臭不可闻的狗屎。
不过可以看出，从基金会内部串通一气，毁灭证据以及天衣无缝的反侦察能力来看，可爱天使基金会在起始就是一个有预谋的，彻头彻尾的骗局，从未露面的创始人无疑就是这起诈骗案中的最高策划者，世人对他的尊重也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憎恨，到底是哪种程度的利欲熏心才敢堂而皇之的打着孤苦儿童的名义为自己搜刮不义之财？
淡泊明志是假，做贼心虚才是真。
可爱天使基金会虽然已经倒台，但很多心怀鬼胎的人却从中看到了商机，可爱天使基金从原来的地方搬走，前两个月刚在这幢大厦的第十楼安家落户，就是先前那两个魁梧大汉要去的第十七楼，那么凶神恶煞的脸孔一看就是打手，可爱天使基金会早已身败名裂，却像吊在屋檐上的葱头，叶黄皮枯心不死。
我想，能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儿的人，应该和古代敢起兵造反的藩王有着同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至于那些投机取巧，臭味相投的人，他们看到残败的基金会身上看到了蝇头小利，基金会似乎也破罐子破摔，一个臭狗屎，一个对臭狗屎情有独钟的苍蝇，碰到一块儿自然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我受了那么大的惊吓，手里的豆腐早就被我捏成了豆腐渣，秦法拉目不转睛的看着满菜场喜怒哀乐的行人，我害怕他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就随便买了两样时令蔬菜就回去了，我从此之后就对电梯产生了不可磨灭的阴影，秦法拉一把抢过我手里已经碎成豆腐渣的豆腐，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吃，吃得津津有味，还不停的嗯哈。
害得我也被很多人用鄙夷的目光凌虐。我好不容易才将他手上的碎豆腐拿开，秦法拉哈哈大笑，又提起拳头一路小路，我们从楼梯下去，我被那么多异样的眼神看得脱掉几层皮，后面的非议和指指点点的嘲笑就像火焰似的，全身都被烤得冒汗。

秦法拉虽然奇怪，但他却很善良，他将大包小包的行李只用了一小时零十一分钟就搬到了我那儿，不过他执意要住地下室，他要将与众不同进行到底，而且他的思维遇到阳光就会暖化，只有像老鼠那样躲在阴暗的洞穴里才能静下心来思考人生，以及细水长流的诸多问题。于小梦对谁都漠不关心，好像家里只是住进一只超大型的老鼠，他充沛的精力就像二百瓦的灯泡，只有还有呼吸，就会发出耀眼而刺眼的光。
他白天除了简单的和我讨论不超过三句工作上的事宜，多数时候他都会将自己打扮成叫花子，家里没有破碗，结果我从法国带回来的烤瓷花碗被他在边缘敲出一个水壶塞的口子，又拿剪子将衣服剪得破破烂烂，光溜溜的头发看上去太健康，他就用花生酱兑了些稀泥，抹在头上的各个地方，像是流着脓血的毒疮。
他觉得自己走路过于矫健，稍块一点就要飞起来，一看就是冒牌货，不因行当才敬业，又因敬业才行当，他别出心裁的在鞋子里放了颗弹球大小的石头，走起路来一瘸一拐，逼真而自然，家里唯一的一个拖把也遭到了他的毒手，拖把的顶头被他锯断了，拄在手里很形象的成了打光棍，他总是一动不动的坐在有太阳的地方，忽然摆出一个白帝斩蛇的姿态。
这是一个非常复杂也非常厉害的功夫招式，能这么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说明他是有一定的功夫功底，还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让我忽然想起那些在圣心教堂门口以行为艺术的形势乞讨的乞丐，秦法拉变换的招式几乎蝉联了武侠小说里各门各派的经典绝学，令人眼花缭乱，也博来很多人的喝彩，所以他碗里的钱不到两个小时就会爆满，但他乞讨来的钱都会交给那些因各利原因造成的残疾儿童，他们可能是人贩子刻意制造出的受害者。
其实公司派给我的工作并不复杂，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个全才秦法拉竟然是个很厉害的电脑编程师，就以我目前的水平，早已被他甩出十万八千里，他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将软件做出大概的轮廓，至于剩下的边角料以及需要修缮的地方，刚好在我的能力范畴之内，经理原本说是让他来配合我工作，哪想我却成了给他做最后润色加工的小二，我没有将做好的软件交上去，那么快的速度，会让经理发现破绽，而且我的能力也会受到质疑。毕竟最了解秦法拉的人是他们，这可不是我能动小聪明的地方。
秦法拉忽然人间蒸发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他是个随心所欲的人，来无影去无踪，就像深海里的鱼，不是有食物才去哪儿，就是没食物也摇着快乐的尾巴游过去，他的目标和别人不一样，别人为了房子，为了票子，为了女人，为了太多的东西，是种很集中的欲望，但他的欲望很零碎，分散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所以他总是乐此不疲的享受着这颠沛流离的快乐，现在工作已经完成，我们合作的事项也算是能交差了。
于小梦总是忧心忡忡的将自己困在房间里，跟她说话也不理，也不看电视，整天躺在床上好半天也不见动一下，好像瘫痪，我只好买了大量的报纸和书籍给她解闷，我将那些会影响她情绪的负面新闻挑选出来，我的目光忽然被占据很大版块的刑事报道吸引住了，这是一宗二十年前悬而未破的的连环杀人案，在当时影响极其恶劣，轰动一时。
案子虽然已经尘土二十年之久，却一直没有侦破，公安部做当地做过大规模的排查，采集了很多市民的指纹和血样，但做了那么多的工作却还是没找到能和凶犯留在现场的痕迹完全吻合的线索，或许这跟这座城市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复杂的人员结构有关，因为这儿外来务工人口几乎占据本市人口的十分之二，流动性非常大，很难锁定犯罪嫌疑人。
凶手作案手段极其残忍，受害者都偏向十五六岁的女孩儿，性侵后毁尸灭迹，一度人心惶惶，放学的时候，每家父母都是亲自接受，到了晚上，尤其是女孩儿不敢独自出去，十年之中已陆续有五个少女遇害，谈虎色变，这是全国十大悬案之一，世间众说纷纭，有人猜测凶手已经死了，因为从2006年之后就再也没有案件发生。
很多人联想到1983年和1986年，英国的莱斯特发生的两起奸杀案，嫌疑人留下的DNA经过检测，确定为同一人，1987年，英国的警方抓到一个嫌疑人，但DNA不匹配，于是就被放走，于是警方要求附近三个小镇所有适龄男性提供血样，大约有5000人，可还是没有任何结果，案件后来峰回路转，一个叫Kelly的人在酒吧喝酒失言，炫耀自己帮助别人提供血样，警方顺藤摸瓜，按着这条线索终于找到了真正的犯罪嫌疑人，所以很多人相信凶手就是利用撒网搜集的疏漏，拿别人的检材蒙混过关。
十年的平静已将人们心里的惊恐慢慢沉淀，万万没想到十年后凶手再次疯狂作案，受害者是个刚上初三的女孩儿，是个富家女，遍体鳞伤，脸几乎被刀划烂了，致命伤是利刃扎中了心脏，现场到处是血，最恐怖的却是被切除了双乳，惨不忍睹。
父亲是企业家，是个乐善好施的好人，当初可爱天使基金会在没有爆出黑幕之前，他不仅大力倡导还以身作则，在多家媒体的闪光灯下捐了一千万作为扶助基金。
后来可爱基金会倒台后，他也第一时间召开了记者会，以个人的立场为自己当初的捐献作出声明，除了表示对可爱天使基金会的痛心外，还将自己作为前车之鉴，劝诫大家不要盲目慈善，他就是遇人不淑，被可爱天使这四个字蒙蔽了双眼，最终却成为那些别有用心人的帮凶。
甚至还在这个事件中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可爱天使基金会曾经的里程表将他慷慨仁爱的形象升华到了另一个更加神圣的层次。他也因此成了各大新闻报纸的头条人物，炙手可热的著名企业家。在各类表彰大会上，他经常会以慈善家的身份作为颁奖嘉宾。
他是这个城市默默却又古道热肠的奉献者，这座城市也因他的无私而美丽。听说还和市长关系非同一般，母亲是戏剧学院的老师，温柔娴熟，优雅贤惠，在外，是个典雅庄重的老师，在家是个称职的贤妻良母。他们就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是他们两人的掌上明珠，也是他们的全部，女儿死了，两个人仿佛都在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在召开记者会的时候，慈善家痛心疾首，眼泪从进场一直流到收场，凄厉啼血的声音让人动容，慈善家的女儿的不幸遭遇也牵动了整座城市的心，也让警察倍感压力。

第四十六章 恐怖气氛
毕竟凶手已经逍遥法外二十年，慈善家已经五十岁，他能撑得到二十年，可犯罪嫌疑人未必能撑到二十年，加上之前的五个女孩儿，已经六条人命悬在了这儿，他特意将这个记者会开得兴师动众，四面八方只要有点实力的媒体都被请来了，就是为了给警方施压，也挑起了民众的不满情绪，警察是保卫城市的守护者，束手无策的警方不就成了吃公粮的摆设？被民众质疑实力，这是对警方最大的羞辱。
十年后复出，凶手不知是老了还是在那方面遭到了天谴，女孩儿没有被性侵，警方最终在女孩儿的指甲里发现了血渍，应该是在挣扎中将凶手抓伤才留下，警方根据这个线索，很快锁定了一个叫吴培清的中年男人，今年四十九岁，三个月前去医院检查身体而留下了血样。
警方通过医院了解到，这个叫吴培清的男人来的时候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还戴着墨镜，根本看不出真面目，皮肤很脏，医生还是给他抽了血，做基础的血常规检测，但化验需要时间，一般需要二十分钟左右，嘱咐他等化验报告出来就过来复诊，但吴培清之后就也没回来，按警察推测，吴培清这是典型的做贼心虚，他害怕自己的血样会将自己是杀人犯的身份暴露出来，所以才不敢回来。
但那张化验单却成了锁定他的核心证据，尘封二十年之久的犯罪嫌疑人终于浮出水面，守得云开见月明，这原本是件欢欣鼓舞的事儿，但自此以后，吴培清却人间蒸发了，再也没了踪迹，警方似乎又掉进另一个毫无头绪的死胡同。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就藏在这座城市的某种旮旯角里头？经过十年才沉淀的恐惧再次卷土重来，将这座城市也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这世上最大的恐怖就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整座城市再次陷入人心惶惶的恐惧中，到了放学的点儿，校门口挤满了前来接孩子回家的父母，小心驶得万年船，现在这世道，每个人的安全感都告急，而且越来越恶劣的环境也让人防不胜防，喝奶怕有三聚氰胺，吃油怕吃到地沟油，喝药自尽怕喝到假药，死了倒好，就怕生不如死还死不透，连感情也造假，不再是以情投意合为基底，只要足够有钱，哪怕对方白发苍苍掉光了牙又如何？
这世上没有造不了的假，每个人都活着虚虚假假的生活里，有人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人选择洁身自好，有人，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一起随大流吧，毕竟这是大部分人的生活状态，于小梦身上已经显露出明显的抑郁痕迹，脾气也是瞬息万变，就像一头长时间处于暴怒中的母兽，对身边的一切产生了很强烈的敌意和反感。她就像一只脾气暴躁的刺猬，背着浑身扎人的刺横行霸道，看谁都像欠她十万八万的，俨如盖世太保。
我已经受够了她，要不是看在我曾经喜欢过她的份上，我早就将她扫地出门，可我不能这样对她，秦法拉说得对，我对她的关爱已经力不从心，韧性再强的皮筋一旦过了临界点儿，总会断裂的，她的焦躁和无理取闹也越来越让我感到身心俱疲，我们好好吃着饭，她突然就把饭点给掀翻，五分钟后，就会陷入无休止的哭闹中，家里能砸的，都被她砸光了，连吃饭的碗都是塑料的，这样不容易摔坏，顶多会有几道裂缝。
我好几次忍无可忍，最后还是强迫自己必须忍下来，她现在一无所有，那么美好的感情归宿却因不堪回首的过去而让她如芒在背，我有时觉得自己很傻，当初喜欢她，很大一部分出同情，但于小梦需要的却不是同情，她是个独立而坚强的女人，没遇到我之前不也活得好好的？
况且比她遭遇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我把自己当成拯救世界的孤胆英雄，但我拯救的对象错了，我的自以为是在于小梦眼里，不过是个可以投靠的表哥，她现在需要的其实也不是我这个人，而是和我这个人产生直接关联的物质，比如房子，拆迁了，我得如纸给她当初在合约上心甘情愿的那她那笔天价补偿款。
然而让我始料不及的是，网上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爆出大量于小梦之前的工作照，说得直白些，都是艳门照，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眼神迷离而妩媚，不论站坐都故意摆出风情万种的豪放姿态，背景几乎都是夜总会或是酒吧这种灯光暧昧的场所，她的这些五花八门的照片几乎成了很多黄色网站的热搜图片，更有甚者，很多居心叵测的人甚至将她衣衫不整的图片做成动态效果。
就像很多网站都会自动弹出来的那样，妖媚迷离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很有节奏性，还配有暧昧的呻吟声，在很多付费的聊天室里，关于她的艳照和那方面的视频更多，都是极其私密性，费用也很高，真不知道那些卑鄙无耻的男人一掷千金就是为了满足眼里的情欲。
不过我也是个男人，男人对这方面有着与生俱来的欲望，只些人很明显的表现出来，变成了流氓和色魔，有的人因为性格因素或有贼心没贼胆的限制，只敢在心里欲火焚身，借着眼欲抒发，这是男人生天的弱性，我不是对这方面不感兴趣，生理正常，又不是性冷淡，一来是没时间，二来我整天应付生活还应付不来，累成了狗，哪有闲情逸致培养这么下流的嗜好。
在众多视频里，其中有个视频很激情，她和她老板齐江上床的视频，疯狂程度让我目瞪口呆，光是娇喘和呻吟就让人热血沸腾，勾人的心魂都捏碎了，只要是生理正常的男人都会防线崩溃，点击率甚至达到了四千万之多，也就是说，这个视频统计了泱泱大国十几亿人口里那些眼里长淫虫的大概数据，还不包括反复观看的无耻之徒。
我全身一阵颤栗，手忙脚乱的将视频关掉，在其他的搜索引擎上，到处都是和于小梦息息相关的新闻，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就是一个扩散这些变态瘟疫的平台和主要渠道，下面的跟帖更是触目惊心，据说盲目跟帖并不分青红皂白的看客叫脑残粉，他们激情万丈，摆着一副为民除害的正义和使命，个个都成了判官和柯蓝，网络暴力有时候比真正的暴力更可怕，以前听过一个血淋淋的案子，是个很冷的冬天，外面滴水成冰，车窗上都结着厚厚的冰，一个女大学生上了公交车后，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面还有‘老弱病残’的提示语。
有个老年人上了车，大学生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让座，结果有人将这段视频传到了网上，女大学生一夜之间成了人民公敌，成了所有人讨伐的对象，在生活中她也遭受同样的羞辱和遭难，骂她无耻，骂她没教养，骂她长的那么丑还敢那么嚣张，骂她妄为人，骂她人身兽心，骂她白痴，丧心病狂，连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都忘了，甚至还恶毒的诅咒她嫁不出去，她实在承受不了，只好用跳楼的方式解脱自己。

她留下了遗书，弱弱的替自己辩解不让座的原因：窗户的左下角有个乒乓球大小的洞，因此一车的人情愿站着，都不坐在那个漏风的位置，车厢里也因此很冷，她很奇怪，想也没想就坐下了，寒气从破洞里吹进来，她这才恍然大悟，抵在破洞的肩膀很快被吹凉了。
才两分钟，身体就有些麻木了，就是因为她坐这儿，也堵住了从破洞里涌进来的寒气，老人上车，她本能的想让座，但老年人抵抗力不好，天又这么冷，她能受就受着点，就没让座，结果老人晃晃悠悠站了三站车下车，她纹丝不动，其实不是不动，而是被冻僵了。
遗书曝光后，她善意的用心也大白于天下，曾经骂她的人又都化成追忆她的悲情天使，为她在网上设灵堂，用温馨而潸然泪下的语言来告慰她的在天之灵，恶毒的字眼也摇身一变，成了诚心的祝祷和祈愿，她的良苦用心也成了别人对她崇高的道德修养最深挚的评判。
将她踩到脚下的是这拔人，将她抬上天的还是这拔人，他们总有自己随机应变的机智，还有理所当然的责任，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一言六月寒，有的人，因一句起死回生，有的人，也因一句话无辜丧命，人言可畏。
好好的让她活着不好吗？非要送她去极乐世界才觉得是对她最大的祝福么？那么好的地方，他们怎么不去？
现在，于小梦也变成为整个世界提供艳福和消遣的公敌，男人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她的裸照，随后储存在记忆里，随时拿出意淫，一边指责她放荡不正经，就像嫖娼的男人，总会在临走之前苦口婆心的劝小姐从良，再加上她见不得光的身份，更是引来骂声一片，就像一只讨厌的老鼠，偷偷的躲在洞里不出现还好，眼不见为净，一旦暴露，人人喊打。
于小梦不仅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还成为很多被打了马赛克或身体不明的某些尴尬的身份代表，很多人都说她是某某人秘密包养的情分，她因此成了很多秘密身份的狐狸尾巴，几乎什么事儿都能跟她挂上钩，某个珠宝店失窃，监控里有个身材偏瘦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她。
又谁谁的私生子曝光，份量太大，足够引起轩然大波，但生母的身份却始终深藏不露，她的嫌疑最大，不用猜肯定又是她，街上被原配以及众亲属围攻的小三儿，被打得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眼睛乌青，脸面红肿，嘴角流血，看不清眉目，还捂着脸嚎啕大哭，是她的可能性八九不离十，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打死都活该。
甚至还有在高架桥下面 的视频也被做成了动态视频，她站在土坡上哈哈大笑，伸展双臂，身边飞舞着人民币，无疑是最具拜金的场面，她的笑容透着几分醉生梦死，糜烂而低俗，又引来一群仇富者义愤填膺的指责和谩骂，这些东西无孔不入，幸好于小梦变成了鸵鸟，将自己的所有心思都扎进了沙子里，可纸包不住火，我可保证不了她哪天突然心血来潮想上网，怀孕的女人一门心思都放在胎儿的健康发育上，不管吃什么喝什么，都有上网搜索一下的习惯。于小梦也是一样。
我手指颤抖的关掉电脑，或许是中了病毒，缓存文件太多，内存爆满，拖慢了关机速度，但画面一直定格在于小梦站在漫天飞舞的人民币里开怀大笑的样子，笑容看起来很明媚，人民币也像是韩剧里突然凝固的雪花，残阳似血，给她身上渡了一层鲜红而奢靡的光芒，这才是最走完的炫富，比起其他名包名表名车，都弱爆了。
“小梦！”我转过头，却一眼看到身体同样凝固的于小梦，我不知道是我太入神了没发现她的声音，还是她也刚来，我像是做了亏心事，眼神急促不安的看着她，于小梦似乎在心里就早做好和涂雨乐劳燕分飞的准备，眼睛里有震惊，却也有几分认命的无奈，这件事就像一枚重磅炸弹，终于将她的幸福彻底炸碎，她的梦也正式变成黄粱一梦，电脑黑屏了，但那些画面却印到了她的眼睛里。
于小梦的手下意识的放到肚子上，现在的她，肚子已经很明显的隆起，她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她的烦躁和无理取闹，就是因为无法在这段感情里做出取舍，明明知道需要放弃，她却放不下，一直在等待那个永远不可能发生的奇迹，这种感觉真的很煎熬，现在老天替她做出最后的决断，她再也不用每天活在提心吊胆的恐惧里，轻松，莫名的轻松，只是心好像也被豁出个大口子，不痛，就是觉得空落落的，胸腔好像被掏空了。
真正的感情，不是一时好感，而是明明知道没结果，还想要坚持下去的冲动，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就像剪碎的烟花，在她黑暗而冷寂的世界绽放心动，一瞬间，却又看尽繁华。天又黑了，只是适应亮光的眼睛，有些猝不及防。
“小梦，我先带你离开这儿。”我相信涂家的人应该也被网上的一系列炸弹炸晕了，我得在他们缓过神之前将她安全转移出去，当初涂雨乐妈妈当着那么多的人面向儿子和于小梦低头，她本来就不情愿，现在于小梦的真实身份终于化成了火，将她烧得面目全非，她不可能轻易罢休，一定会带着那帮七大姑八大姨来讨伐她。
“这已经是事实，躲到哪儿都改变不了。逃避不是办法，我现在没有精力想这么多，只是委屈了孩子，算了吧！这一天，我知道会来，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突然。要是再等一等，等我把孩子生下来，或许••••••或许我会将他送走，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有这么个不要的妈妈。”于小梦身体剧烈摇晃，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于小梦自始至终都没有哭，网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艳照，本来就是她的真实写照，被人扒皮了虽然很痛，但她没有足够的资本为自己伸冤。

第四十六章 羞辱
“别胡思乱想，我带你去法国吧！等孩子生下来，你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倒可以在那儿陪着孩子过日子。这些东西来的快去的也快，沸腾的水总有冷却的时候，别那么悲观，孩子现在已经能感应到你的心情。为了他，你也得振作一点。”我叹了口气，看着她满目苍凉的脸，心里还有所波动，于小梦眼神呆滞的从身边的事物上走走停停，“小乐要是看到那些照片和视频，一定会被我恶心死的吧。”
“小乐，别样糟践你，是他们冷血，你怎么也糟践自己？好了，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你要是还当我是表哥就照我说的做，赶紧收拾行李，我现在就去订机票。”我刚要打电话订票，秦法拉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像被恶狗追了八条大街，他蓬头垢面，看来又去当乞丐，他舌头长长的吊到外面，拼命的用手指向外面，我莫名其妙，于小梦早就知道这号石破天惊级的人物的存在，漫不经心的从他身上飘过，秦法拉见我要走，一把揪住我的胳膊，“好多人，外面来了好多人。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仇家，要来杀人灭口了？”
“他们来了。”我大惊失色，秦法拉似乎打了兴奋剂，情绪亢奋的说：“来者不善，我去拿刀。”
“你冷静一点，不是来找我寻仇的。”我一把将他揪了回来，秦法拉聪明绝顶，我拼命的向他点点头，希望他不要给这件事儿里再丢一颗手榴弹，涂家的神经哪能经得住这样狂轰滥炸的，秦法拉察言观色的能力已经登峰造极，他看了眼并着的电脑，又抢过我的手机，屏幕上显示一个尚未拔通的号码，他惊愕的抬起头，又看向面目全非的于小乐，他是知道我和于小梦的关系，他打开手机，家里有无线网，手机网络自动登陆，他似乎从那些无孔不入的弹窗里看出了蛛丝马迹。
“那些人一定是来兴师问罪的，我看到一个大高个子的男生站在马路上和一个中年妇女争吵，唾沫横飞，脸红脖子粗的，为什么要争吵？大男生不想来，但中年妇女执意要来，为什么执意要来，是为了让大男生彻底死心，我估计他们这会儿还在外面吵呢！现在走还来得及。”秦法拉几句简单的推理就将这件事儿分析的一目了然，于小梦眼泪忽然落了下来，今天是涂雨乐去学校报道的日子，过了今天，他可就要被学校开除，现在她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出这么大的事儿，他这辈子所有的前程注定要折在她的手上。
“法拉，你快点帮我想个办法，小梦现在怀着孕。涂雨乐的妈妈泼辣的厉害，万一起了争执，再说对方人多势众，我挨两下子没什么，小梦要是伤着哪儿可不得了。”我双手抱在他的肩膀上，秦法拉将我的手挡开，“你当我是智多星？哪有那么多新鲜可口的办法，不过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总比挨打来的高强。”
“小梦，我们走。”我拉着于小梦就往外面走，秦法拉的声音追了上来，“你这也太笨了，他们就在外面，说不定已经快要到门口，你现在出去不是自投罗网？”
“可我这儿没有后门。”我急得团团转，秦法拉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好像我已经笨出了他的底线，“没有后门就不能临时撞出一个后门？就后面那院子，你硬是拿脑袋也给砸开了。别犹豫了，赶紧的吧！”
“于小梦！”但我还是慢了一步，涂雨乐的妈妈以及她后面浩浩荡荡的一波人再次气势汹汹的杀了进来，这次连涂雨乐的爸爸也来了，涂含玉也很生气，恶狠狠的盯着我，涂雨乐似乎已经被七大姑八大姨的唾沫星子淹死，无精打采的站在姐姐身边。
“怪不得我家小乐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原来是个表子！你还好意思纠缠小乐，我之前还纳闷儿，你怎么迟迟不到家里来，还以为你舍不得你的表哥，现在看来，你这是怕日久见人心，狐狸尾巴被人看出来！像你这样的女人，浑身脏透了，你不嫌恶心？没一点自知之明？想做涂家的媳妇儿，做什么白日梦？”涂妈妈不由分说，冲上来就要来打于小梦，秦法拉一把抓住她胳膊，涂妈妈见他蓬头垢面，没打着于小梦的巴掌却结结实实的找到他脸上，抽得他旋转三百六十度才停下，我将于小梦挡在身后，面对这样惊心动魄的场面，我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打成猪头，涂妈妈的指甲涂着红色的指甲，指甲又修得尖尖的，几乎要戳到我的眼睛里，免不了要挨她几耳光。
“妈，这件事儿跟表哥无关，你打他做什么？”涂雨乐刚要往我这儿走，肩膀却被后面的亲戚按住，涂雨乐奋力挣扎，抓在他肩膀上的力量更加齐心协力，于小梦始终低着头，这样的羞辱无疑将她赤身裸体的扔到大街上一样，涂妈妈一把揪过我的头发，将我推到一边，很快，分工协作的亲戚们很快展现出红卫兵激情燃烧的气势，几人男人将我的脸按在桌子上，涂雨乐哭着说：“妈，你不要这样！这件事儿跟他们无关，我一个人兜着！求你！”
“你兜个屁！她什么人，以前你瞎了眼不知道，现在总该看出她的真面目。儿子，我早就跟你说过，她根本就不喜欢你，看中的还是涂家的钱，她把你哄得团团转，都是她从别的男人身上总结出来的经过，你才多大，一个毛头小子，想要摆平你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她就个就是个狐狸精，我告诉你涂雨乐，就是因为你和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纠缠不清，涂家的脸都被人踩到脚下碾来碾去，碎成玻璃渣了，涂家的脸面可是我和你爸耗费大半辈子才好不容易挣来的，你不要脸，我们后半辈子还指望这脸面撑着涂家的门楣呢！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子！”
涂妈妈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涂雨乐有气无力的低下头，于小梦全身颤栗，她不得不用手扶着桌子才能保持重心，事到如今，她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毕竟是她隐瞒身份在先，涂家这么生气也情有可原。只是没想到涂妈妈下手那么狠，连续出击的两个巴掌打得她头晕目眩，涂雨乐哭喊着说：“妈，你不要这样，我救你行不行！小乐怀着身孕，你会打坏她！”
“你还不长记性，她是小姐呀！专门陪男人上床的，是男人的都能让她怀孕，是你的种吗？你确定吗？”涂妈妈一听到这话，又回头打了涂雨乐一耳光，她一把揪住儿子的手，将他拉到于小梦的面前，斩钉截铁的说：“你问她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妈，我知道你接受不了，现在谁说话你都不信，等小梦把孩子生下来，一切不就真相大白。”涂雨乐看着于小梦红肿的脸，眼泪都掉了下来，他似乎对她的身份并不感觉到意外，好像早就知道了，涂妈妈冷笑，“这么说，你也不确定对不对？涂雨乐，你还是男人吗？我问你，你还是男人吗？网上的视频你不都看了吗？她和别的男人在床上翻云覆雨的画面你真的能接受？里里外外都脏透了，你还捡着当成宝贝供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给你这么优势的资本，你却用来犯贱，涂雨乐，你对得起我吗？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给我找了个贱骨头？你不是苍蝇？怎么会和这样的人臭味相投？涂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妈，只要你放过她，我什么都听你的。就是现在让我和别的女人结婚，我都听你安排。”涂雨乐还是担心母亲会给于小梦和孩子带来危险，涂妈妈恶狠狠的盯了他一眼，又看向于小梦，“你听到了？我儿子说只要我放过你，他就愿意和别的女人结婚。你听出点什么意味没有？”
“对不起，是我骗了小乐，骗了你们，我不求你们原谅。也没有资本为自己开脱，可那都是过去的事儿，我••••••我也不想。你们放心，以后我不会再和小乐有任何来往。不会再耽误他了。”于小梦声若蚊蝇的说，涂妈妈眼神锋利如刀，“你早做什么人去了？现在东窗事发了才假惺惺的检讨自己？要是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法制节目你看过吧？杀人犯在面对法官的时候总是痛哭流涕，歉意再深，哭得再动情，被杀的人还能活回来？板上钉钉的伤害还能当作没发生？我们涂家丢掉的脸面还能毫发无损的捡回来？你当我们和小乐瞎了心眼儿？今天原本是小乐回学校报道的日子，他为了你连学业都不要了，你说你害不害人？他所有的前程都断送在你的手上，你还敢大言不惭的将你的无耻归结到过去，就算你当初有着不得以的苦衷，但人生在世谁没有几个迫不得已的苦衷，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选择当小姐，这世界不就成了淫窝？你自甘堕落也就算了，还拉小乐当垫背的，我骂你不要脸，这都是抬举你的，相信你已经看到网上那些艳照，这哪是百般无奈，瞧你和别的男人媾和的样子，根本就是乐在其中。”
“妈，请你放尊重点。不要这么刻薄。”涂雨乐几近哀求的说，涂妈妈真是恨透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你为了这个女人三番两次跟我过不去，总说我势力，不近人情，我承认，对你的确苛刻了些，可我这个当妈的最后还是尊重你的选择，同意你们在一起，人活着不能单单为自己考虑，妈这辈子都是为你活的，什么好的不给你？我可以敢说自己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当之无愧，小乐，你不要太任性，过了头就是欺人太甚，她的那些不光彩的过去会让涂家身败名裂，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不是我容不下她，也不是她配不上你，是她走错了路，失去了别人对她的尊重，我想她在接第一个客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今天的下场，有些错，真的没办法原谅。”
“小乐，你不要再被她骗了，我们全家都被她耍得团团转，你见过我妈什么时候低三下四过？那天为了这个女人，她那样赔着小心，你说你让一个母亲丢这么的脸，于心何忍？真不知道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但总有一天你会清醒过来，到时候你会为今天的选择懊悔一辈子。”涂含玉也对于小梦恨之入骨，涂妈妈眼里闪着泪光，涂雨乐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这么狼狈和脆弱过，心如刀割，但他又放不下于小梦，一边是母亲，一边是爱人，他必须从中作出选择。
“小乐，这件事必须做个了结，现在你放不下她，无非认定那个孩子是你的，你舍不得，我现在已经不管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只知道这个孩子在一天，你的心就会在她身上多留一天，涂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这种不干不净的孩子，我不会为难她，只要她把孩子做掉，你以后就是做一辈子的光棍儿，我都不介意。”涂妈妈心意已决，我猛地挣脱那些压制在我身上的力量，义愤填膺的说：“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残忍，这孩子可是小乐的孩子，小梦是小姐没错，但她已经洗心革面，不再做以前的工作，你对小姐有着这么大的介意，是不是•••••小梦的孩子不光是小乐的，还是她自己的，你有什么权利逼她做掉孩子？”
“就凭孩子的母亲是个人尽可夫的贱货。她的脏血都流到孩子身上，从胎里带出来的低贱，上梁不正下梁歪，就是把他养在皇宫里，也是个没出息的货色。”涂含玉被我先前的话伤到了痛处，毕竟她的婚姻也险些搁浅在小姐身上，这是涂家的霉头，涂雨乐敢怒不敢言，于小梦向我摇了摇头，涂妈妈看我的眼神些嘲讽，“现在这表哥和干爹都是挂羊头卖狗肉，谁知道这个表哥和表妹的关系干不干净，说不定这孩子身上可是流着表哥的血。又恰好碰到小乐，就给他来个移花接木，戏子无情，表子无义，都能拿自个儿的身份做买卖，还有什么不能用来交易的，电话上也不是没有报道过，把孩子生下来，按对方的身份狠狠欺诈一笔钱，我不是瞧不起她这种人，是瞧不起她这种人不择手段的敛财方式。”
“你们不要再羞辱她了，我实话告诉你们，其实我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我早就喜欢她，已经好几年了，我们当初是在日本的轮渡上认识的，那次相遇是我早就阴谋好的，就是为了邂逅她，我怕她拒绝，一直不敢表白，你们骂我犯贱也好，自甘堕落也罢，喜欢就是喜欢，跟从事什么工作无关，我当然很介意她之前的那些视频和照片，但那些都是过去，谁没有过去？谁的过去又比谁干净多少？我就是搞不懂，一个人的幸福为什么还要看别人的脸色？小梦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小梦，她脱胎换骨，重新来过，我觉得这才是最重要的。为什么要揪着别人的过去不放？努力面前，放弃过去，妈，这是你告诉我的！现在你却又公然反驳这种人生信念。我该听还不听？”涂雨乐的话无疑让所有人都吞下一枚手雷，五脏六腑都炸飞了，于小梦更是难以置信，涂雨乐把她搂在怀里，“轮渡上的相识真的是我别有用心安排的，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每个星期都会回来，我知道你一直住在这儿，和外婆吵架后就喜欢离家出走，搬去过很多地方，我很喜欢你住的那个红瓦房，有点像国外裸砖砌成的小屋，很有异国风味儿，你还住过一个靠近荷塘的小公寓，我知道你最喜欢的还是这儿。”
“算了，我也随你去了，你想怎么折腾都随你，像你这种无药可救的人，说什么都白瞎。”涂妈妈眼神里忽然闪出一丝恶毒，但她的语气却很平缓，一直沉默不语的涂爸爸忽然语重心长的说：“小乐，你现在还小，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把学业完成，至于以后的事儿，家里会给你保留意见。”
“小乐，回去吧！我没事儿。”于小梦将他推开，母女连心，涂妈妈一个眼泪，做女儿的就心领神会了，她转了笑脸说：“小乐，妈刚才不是说了吗？你怎么着都随你，但前提条件就是得把学业荒废了，于小梦瞒天过海的事儿的确可恶，要是因为她而导致你没法毕业，我们会更恨她，小乐，我们都是血脉至亲，世上最亲的关系，人生是你自己的，你的日子也得你自己过，别人替代不了，虽然我们一时接受不了她的身份，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妈反对不是因为铁石心肠，只是世俗就是这样，再怎么理直气壮也经不住非议，要说这事儿，你都认定了，我们摆这么大阵势又不是奔着血海深仇来的，总会尊重你，但这缓和的余地是需要双方各退一步，可能时间上会有些漫长，你要是真心爱她，也不在乎这一年半载的，那古诗不是说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等你毕业了，孩子也就差不多生了，这不仅关系到你的前程，还有你们以后的未来，意气用事，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该说的也都说了，总之一句话，你要以大局为重。”

第四十七章 打胎
涂雨乐同意回学校，他也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学校回了电话，但超乎涂家人预料的是，他将回去的时间定在了明天下午，他想再陪于小梦一天，涂妈妈并没有反对，她说孩子可以留下来，但必须健康，涂含玉提出亲自给她做产检，涂雨乐也希望在临走之前确定胎儿是否健康，毕竟她受到这么大的惊吓，孩子多少会受到影响。
“她们在说谎。”秦法拉忽然靠近我耳边说，我大吃一惊，应该不会吧？她们不可能对一个尚在肚子里的孩子这么丧心病狂，于小梦腹部一阵刺痛，捂着肚子痛苦的呻吟起来，孩子果然受到了刺激，似乎在肚子里为母亲打抱不平，但疼痛很快又平复了，涂家人慌忙将她送进医院，我也跟了过去，秦法拉刚要上车，却被涂妈妈一脸嫌弃的推出去。秦法拉神经病又犯了上来，一边提着拳头一边追在后面，涂雨乐的爸爸似乎见过他，却一时又不知道在哪儿见过，秦法拉嘴里数着一二三四，快速追了上去。
于小梦做了全面检查，并没有什么大碍，我和涂雨乐以及涂家一帮人都守在外面，涂含玉向身边的助手孙怡使了个眼色，孙怡扶着于小梦的胳膊，让她坐到躺椅上，于小梦神色忐忑，心里有股不详的预感，躺椅的两端有着高高的扶手，孙怡又将她下面的裤子脱掉，于小梦犹豫了一下，孙怡不耐烦的让她赶紧照着做，于小梦只好将袜子脱了。
孙怡顺道将她的内裤也一起扒了下来，涂含玉已经换上墨绿色的手术服，戴着口罩，头上戴着头巾，手上还带着胶皮手套，这都是做手术的规格，于小梦挣扎着要下来，说她肚子不痛了，孙怡却毫不客气的将她的腿用带子绑到了两边的扶手上，于小梦如梦初醒，似乎明白她们的目的，哭着看向涂含玉，孙怡刻意将她两边的带子加固了一下，她又按住于小梦的上半身，这样不管她怎么用力都动弹不得。
“没了这个孩子，小乐的心就会从你的身上彻底收回来，他还是个孩子，情感冲动，还没成熟到可以令家长放手的程度，你不是他的未来，既然是个错，就不能任由他一错再错，他这辈子折在哪儿都能折，就是不能折在你这种人身上，太不值得了，这口气，我们涂家实在咽不下去，涂家再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家，外头看起来轰轰烈烈的，但大有大的难处，世俗观念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于小梦，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做出这么痛心的决定，不要怪我们狠心，要怪就怪你痴心妄想，做了一个不该做的梦，现在还连累了一个无辜的孩子。”涂含玉驾轻就熟的将一个小推车推了过来，上面摆满了寒光闪闪的手术器具，每一把都闪着锋利的光，于小梦哭得撕心裂肺，“这真是小乐的孩子。”
“所以你才那么堂而皇之的拿来要挟涂家。以前你可是为了你和小乐的事儿操碎了心，磨破了嘴皮了了，这才给你们争取到在一起的机会，可你不该骗我？从那些照片和视频来看，你在这一行也算是个精英人物，比勾引我老公的那些下九流的小姐要高贵很多，不过卖肉的终究是卖肉的，你的价钱不过比那些女人贵了点，这不能成为你纠缠小乐的资本，我现在觉得我的眼泪都好脏好脏，孩子要是知道你从事这么恶心的勾当，他会被人笑掉大牙的，最后还会恨你，我和你无冤无仇，不想跟你过不去，只是你的这个孩子已经严重妨碍到小乐的未来，况且这件事儿，你自己讲出来总比被人血淋淋的扒皮来得有尊严，再可怜，也不会有人同情你的。”涂含玉俨然将自己视为正义使者，她恨得连麻药都不用。
于小梦哭得快要喘不过气，孙怡有些于心不忍，用纱布将她的眼泪擦掉，涂含玉冷笑说：“你最好不要再哭，在我面前装可怜没用，还不知道你用这样的方式取悦过多少男人，他们眼力薄，以你这样的姿色，滚两颗泪珠子就能达到楚楚可怜的最高标准，男人就是那么回事儿，自己的女人哭瞎了眼也不会放在眼里，外头像你这样的人，怜香惜玉的本性就会被眼泪激发出来，勾引我老公的那个贱货长的比我好看也就算了，我还能咽下这口气，但她长的还没你一半好看，这除了证明我失败外，也显得你们这些人太不要脸。自己去找个老公不就得了，为什么要抢别人的！小乐是你能抢到的男人么？”
“你别哭了，这样很耗费氧气，胎儿会缺氧的。对大脑的发育不好。”孙怡知道老师的遭遇，只是她将怒气转嫁到于小梦的头上，未免太过分了，而且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她却用自己的技术去伤害一个无辜的生命，可她没有太多的发言权，好几次欲言又止都被老师的狠厉的眼神扎到了，涂含玉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于小梦果然不哭了，她情急之下抓住了她的手，隔着胶皮手套，能感觉到下面的热度，“你是孩子的亲姑姑，我不是为自己开脱，只是孩子无辜，你们怀疑孩子不是小乐的，我可以理解，过去我是做错了很多事儿，但孩子没有错，再有几个月，小乐就要做爸爸，你也要做孩子的姑姑，我没有权利求你留下他，可你以后也会做母亲，我向你保证，只要孩子生下来，我就带着孩子去做亲子鉴定，如果不是小乐的，我立刻带孩子去死，要是不信，我给你写保证书！”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些鬼话么？”涂含玉毫不犹豫的拿起推车上的工具，孙怡声音急促的说：“老师，不用打麻药？”
“姐，我认命，不管你们对我做什么我都认，只是这个孩子还没出世就要离开，你好歹也是他的姑姑，现在又要亲手结束他，就给他起个名字吧！我以后还能有个念想。”于小梦不再哭了，呼吸也不急促，只是平静而绝望的声音却让人辛酸，她连自己的命运都主宰不了，又何必让孩子跟她一块儿受罪，孙怡故意说：“是啊老师，我刚才看了下检查报告，这孩子发育的特别好，跟其他相同月份的胎儿相比各方面都非常优越，尤其是腿，这会儿就这么长了，以后就不得了，又是个男孩儿，要是长大了，肯定跟他爸爸一样大高个儿。重要是两个人的基因好，都漂亮，孩子自然也是没话说的。”
“是男孩儿呀！”于小梦心里更难受了，倒不是重男轻女，涂雨乐说过第一胎想要个男孩，她就问他，是不是喜欢男孩儿，都什么年代还重男轻女，他说不是这样，男孩儿天生就有保护欲，但他们家的女子个个都精明强干，他没有机会施展他的保护欲，而且男孩儿都随妈妈多一些，希望孩子能像妈妈一样漂亮，重要的是，一定还要像妈妈那样善良，于小梦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胸部急促起伏，涂含玉将手术刀放下，一把抓住孙怡手上的彩超报告，她一心想要做掉这个孩子，还真没有留意孩子的性别。
她虽然只比涂雨乐大三岁，自从她结婚之后，母亲就经常给她灌输那些传宗接代的思想，潜移默化的，思想里也就涵盖了一些，她在确定胎儿的确是个很健康的男孩儿，燃烧在她脸上的怒火逐渐收敛了许多，孙怡见老师表情松懈下来，悄悄的向于小梦挤了下眼睛，暗示她一切皆有可能。
于小梦的事情也让她深切的明白纸包不住火的道理，她今天要是真将涂雨乐的孩子悄悄的做掉，指不定这风哪天就透到了他耳朵里，这主意的确是母亲出的，但到底是母亲，涂雨乐会恨她，但最恨的却是她这个执行命令的侩子手。于小梦说得没错，她可是孩子未来的亲姑姑，她讨厌于小梦不错，但亲侄儿的份量非同小可，她犹豫不决，于小梦说：“姐，你放心，我一定和小乐划清界限，以后再也不会纠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