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心里还在打鼓的贺兰钧，这下立马如遭雷劈，“丈夫？！”
“是啊，我还想着改天引荐你们认识，没想到他就来了。”
“你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今天是我们成亲一周年，我自然是要来接你的。”
“我真是忙糊涂了，不过你能记得，我很开心。”
夫妻俩旁若无人地秀着恩爱，而贺兰钧还没从打击中缓过来，张着口久久不能回神。待两人说完话，终于发现他的脸色有异，担心道：“贺兰大人，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今天在外面晒得太久，中暑了？”
裴云天怕他在外人面前失态，接过对方的话道：“我看师父是累了，他的腿伤还没有好彻底，我还是早点送他回去休息吧。”
云净初这才想起这茬，心怀歉意道：“今天如此劳烦二位，真是过意不去。既然贺兰大人身体不适，那就辛苦你送他回去了。改天由我夫妻二人做东，一定好好谢谢二位。”
双方道了别，裴云天将呆立着的贺兰钧拉走。云净初对在场的老掌柜和大夫道了声‘辛苦’，分别发了银两慰劳后，就和曾文远相携离开了。
贺兰钧回望夫妻二人的背影，看两人逐渐走远后，终于忍不住挣开裴云天的手，扑向正要关门的掌柜问道：“云姑娘已经成亲了？几时的事啊？”
“早就成亲了啊，你不知道吗？”
“可你们都喊她云老板，我还以为......成了亲不是该改口叫曾夫人吗？”
“我们姑爷是入赘的女婿，自然由我们小姐当家做主。”
那掌柜看怪人似的看了他两眼，便去忙自己的事了。贺兰钧觉得胸口被堵住了似的难受，只想仰天长啸一下：老天爷，不用这么对我吧！
裴云天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师父，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贺兰钧暗自神伤，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假惺惺的语气。事到如今，他只能叹一句‘相逢恨晚’。虽然心之所动，缺憾难免，但既然佳人已有所属，他也不是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当即喊道：“走！陪我喝酒去。”
——问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到了酒馆，贺兰钧立马让小二把好酒好菜全都端了上来。可是饭菜上了桌他也不动，只捧着个酒坛豪饮起来。
那酒极烈，没几口下去，脸上已是红云阵阵。裴云天本来见他一腔热情付诸东流，还有些幸灾乐祸，可看他拼命灌酒的架势，又不免心疼起来，劝道：“师父，别喝了，烈酒伤身。”
贺兰钧口齿不清地嚷嚷道：“伤身易治，伤心难治，是男人就陪我喝个痛快。”
本来见他张口就要了十坛烈酒，还以为他酒量颇好。岂料一坛还没喝完，已经开始胡言乱语，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他脚下踉跄，怀里却还抱着坛子不肯撒手。裴云天几次都没抢下来，只得随着他胡闹。想着索性让他发泄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受。
果然，没多久贺兰钧就彻底醉倒在了桌上......
裴云天无奈又宠溺地捏了捏他的脸道：“谁让你喜欢别人，这下尝到苦头了吧。”

第十四章：借机上位
醉后的人极沉，何况贺兰钧本来就身量颇高，裴云天好不容易将人弄下了马车，刚要扶他进府，就见管家火急火燎地迎了出来。
“哎呀，你们怎么才回来？我让小六找你们去了，你们没碰上吗？”
“出什么事了吗？”
“宫里来人了。”管家本就着急，再一看贺兰钧的状态，惊叫道，“呀！大人这是怎么了？”
“师父他心情不好，喝多了。”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喝醉了，女皇陛下正等着要召见大人呢，这可怎么好。”
女皇陛下！裴云天心中一凛，心思跟着转了几转。又听管家道：“你先扶大人进去，我赶紧叫人去准备解酒汤，希望来得及。”
堂内，张易之久等贺兰钧不至，早已是坐立不安。等看他一滩烂泥似的被扶进来后，立马就坐不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裴云天知道这张易之得罪不得，在一旁小心回话道：“贺兰大人不知道女皇陛下召见，不小心喝多了。”
张易之气得跺脚，“女皇陛下急召，他若不能奉召，这罪名是你们担待得起的吗？还不快想法子弄醒他。”
裴云天将贺兰钧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打探道：“管家已经去拿解酒汤了，只是大人一时怕是清醒不过来，不知陛下因何事召见？”
张易之眉毛一挑，带着不耐烦的神色，“这也是你一个下人该过问的吗？”
裴云天赔笑道：“小人不敢，小人是贺兰大人的徒弟，虽不敢托大，但也在师父身边学艺已久。只是在想，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你？”张易之看他寒酸的打扮有些不屑，可因情况紧急，又抱着姑且一试心态道，“女皇陛下连日来为国事操劳，以致面容憔悴，眼下青黑尤为严重。可明日就要接待外国使臣了，怎好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失仪。”
裴云天心想，这次真是天助我也，连忙请命道：“小人能治。”
“哦？”张易之本来没抱多大希望，如今一听却惊喜道，“那还不速速跟我进宫。”
“大人请稍后，小人需要准备一番。”
裴云天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贺兰钧，割舍下眼里的那点犹豫，转身进了密室。在收纳药瓶的柜子里翻翻找找，很快拿到了明目散。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桌上放着一小碟散香。想起了这是贺兰钧之前做好的迷魂散，点燃之后有致人昏睡的功效。他寻思着捏起一粒，心想：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岂会甘心永远只在他身边做一个小卒？哪怕对不起也要做一次了。
若无其事地出去后，见管家正在给贺兰钧喂醒酒汤。他上前假意关怀，实则寻了个旁人看不见的角度，用手中的香粒在他人中擦过。
张易之本想看看贺兰钧能否醒来，毕竟他这个徒弟的水平尚不可知。可见他喝了醒酒汤还是无用，便不想再耽搁时间，随即催促道：“我能等，女皇陛下可等不了。那个谁，还不快跟我进宫？”
裴云天临走前看了贺兰钧最后一眼，心情有些复杂。而一旁的管家也言犹未尽似地看着他，神色间没了平日的慈眉善目。他连忙避开了他的目光，背上药箱随张易之去了......

“人呢？贺兰钧在哪里？”
张易之带了人进来的时候，武则天正在大发雷霆。裴云天头一次面圣，心中难免紧张，一直谨记张易之的交代，切勿擅自抬头直视陛下。此时见圣颜震怒，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地站在一旁。
张易之见他呆立着，赶紧扯了扯他的袖子，提醒他下跪行礼。
“参见女皇陛下。”
武则天没等到想见的人，反而见张易之带了个平民上殿，不禁觉得奇怪，“他是何人？怎么不是贺兰钧？”
张易之一脸为难道：“回女皇陛下，贺兰钧因酒误事，无法入宫。这位是他的徒弟，听闻他能解陛下燃眉之急，微臣就自作主张将他带来应急了。”
武则天本就心急烦躁，此时一听更如火上浇油，“岂有此理，这个贺兰钧拿着朕的俸禄，竟敢如此散漫无律。”
她看了眼底下跪着的人，见他一副畏缩模样，更是不免迁怒，“你又是谁？你以为朕的脸是谁都可以动的吗？”
裴云天额角渗出了汗珠，此时跪在天子脚下，已无后退之路，当下壮了胆子道：“陛下的症状，张大人在来时已经说于小人听了。请陛下给小人一个机会，小人定能为陛下分忧。如若治不好，小人甘愿以死谢罪。”
武则天见他如此信誓旦旦，知道他必然有绝对的把握，便也松了口，“好，既然你这么说，就且让你一试。可是...”她话锋一转，“若出了任何差池，你该知道自己的下场。”
裴云天不禁咽了咽口水，瞥见桌上的茶壶，兀自镇定道：“给小人一盆清水、一方丝帕即可。”
武则天听他要的东西平平无奇，心中倒有了些好奇。她点头应允了之后，宫女很快将东西端了上来。张易之扶着她在一旁的小榻躺下，转头盯了裴云天一眼，警告他切勿出现任何闪失。
裴云天深吸一口气上前，先将帕子醮湿，小心地擦去她眼周的脂粉。然后擅自取过桌上的茶壶，见里面果然有喝剩下的茶水，便在里面撒入了一些明目散。
张易之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倒没有出言阻止。裴云天随意地搅拌了一下后，将茶叶悉数倒在铺开的丝帕上，而后卷好、敷在她眼上。
如此简单的步骤，看似也没什么特别的手法，众人都好奇地等待着成效。过了约莫一刻钟，裴云天上前摘下了帕子。张易之伸头一看，惊呼道：“呀！居然真的消弭于无形了。”
武则天闻言，立马起身察看效果。铜镜中，自己眼周的妆容已经洗尽，双眼却神采奕奕，毫不失色。当即大喜道：“当真神奇，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可以祛除了。”

裴云天见大功告成，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回去，上前解释道：“女皇陛下的黑眼圈是劳累失眠所致，普通的绿茶就具有驱散黑色沉淀的功效，而且小人还在茶水中加入了特制的秘方，更能立竿见影、效果显著。”
武则天恢复了面子问题，心情大好，已不见刚才的疾言厉色，“果然有些能耐，不愧是贺兰钧的徒弟。其实失眠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朕，虽然有你师父从旁改善，可是担起一国重任，朕所受的压力也不是常人可比，所以一直也无法根治。”
裴云天把握机道：“小人可以根治。”
“哦？”武则天惊讶，眼中却有着明显地怀疑，“连你师父都不能治好的病，你居然可以根治，会不会太言过其实了？”
裴云天闭了下眼，心中默念了句：对不起了师父。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没了任何犹疑，“小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尽管说来听听。”
“师父跟我说过，女皇陛下的问题不能一下子根治，这样才能让女皇陛下对他产生依赖。小人在背后议论师父，有失本分。但自古忠孝两难全，小人认为衷心侍主，就该毫无保留。”
武则天一听，果然立刻就怒了，“好个贺兰钧，胆敢欺君罔上。”

武则天深有同感地点点头，看向面前的人，“你可会调理容颜？”
裴云天心知此事已成，果断回道：“师父会的，小人都已学会。”
“那你以后就代替你那个胆大妄为的师父，做朕身边的首席御医。”
“谢主隆恩。”
掷地有声地俯首叩谢，在贺兰钧毫无所觉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第十五章：决裂
贺兰钧再度睁眼，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守在床边的丫鬟见他醒了，赶紧服侍他起身。他脑中昏昏沉沉，任由那丫鬟帮他穿戴整齐，扶到一旁的脸盆架前净脸。
当清冽的井水泼到脸上的时候，才真正清醒了过来。犹记得昨天因情伤借酒消愁，怎么回来的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接过丫鬟递上来的帕子擦脸时，隐约闻到一丝残留的怪味，他吸了吸鼻子，竟像是迷魂散的味道。
正在他诧异不解的时候，管家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一见他便喊道：“大人你终于醒了？”
贺兰钧见他神色不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昨天女皇陛下急召大人，可大人醉的不省人事，真是急煞了我这把老骨头呀。”
“你们没有给我服解酒汤吗？”
“服了，可是不管用，最后是裴云天代替您去的。现在张大人来府中宣旨，不知道是不是陛下有所责难？”
“裴云天？”
那解酒汤是他专门配制的，小醉时可提神。大醉时一喝即吐，吐过便醒，何以这次不管用？贺兰钧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可也没有时间多想，整理好仪容就速速赶去接旨。
来到外面，见张易之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他心下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试着打探道：“听闻，我昨日醉酒怠慢了张大人，不知......”
“哎...”张易之眉毛一挑，打断了他的话，“你怠慢的不是我，而是女皇陛下。”
“那我即刻进宫，向陛下请罪。”
贺兰钧猜到那张圣旨必定是降罪于他的，试着挽回局势，可脚还没有跨出去，就被张易之挡住。他举起圣旨，冷哼道：“为时已晚，接旨吧。”
贺兰钧知道已是无力回天，不得不认命地跪下。果然，圣旨一经宣读，他的心就跟着沉了下去......
“贺兰钧不奉皇命，藐视皇恩，特此削去官职，贬为庶民，所有职位改有裴云天执掌，钦此。”

张易之见他呆立当场，心中有了些快感，笑道：“贺兰大人，还不快谢恩。”
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贺兰钧像是一下找到了症结所在，可心里又有些不敢置信，只喃喃着：“裴云天？为什么是他？”
张易之也不妨让他做个明白人，或者说嫌他的打击还不够大，当即又添柴加火道：“你喝醉的时候，是他为女皇陛下分忧的。他昨夜特地留在宫中为陛下治疗失眠之症，得以让陛下在今日接待外国使臣时精神奕奕。陛下对他赞赏有佳，在她心里你已经不是独一无二的了。何况你的好徒弟早就把你的不敬之言如实上禀，陛下贬你为庶民已经是法外开恩，你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便甩袖离去，留下贺兰钧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偌大的厅堂中。他站了很久，也想了很久。从裴云天拜他为师的那天起，往日的那些点点滴滴，在如今看来都像是一个假象。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变了？又或许...他从未变过，一直都是自己识人不清。
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脚边多了个影子。回身望去，裴云天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贺兰钧并没有歇斯底里地扑过去质问，只是定定地审视着他，似乎要重新把这个人看清楚。
对方依旧是一身旧布蓝衫，和当初跪在他府外时无二，脸上却再没有从前那般小心讨好的模样。一朝翻身，他是那样的得意，甚至多了些盛气凌人的味道。反观自己，一步踏错，满盘皆输，连带着气势也颓了下去。
裴云天迎着他的目光，脸上毫无愧色，嘴角反而牵起一抹笑意，“师父想问什么就问吧。”
“是你给我下了迷魂散，让我不能清醒？”
“还是被师父闻出来了，我以为等你醒来，味道也该消散的差不多了。”
“我每日与香料、药材为伍，任何细微的味道都逃不过我的鼻子。”
“不错，是我做的。没有师父的失误，我怎有出头之日？不过以师父的本事，光凭这小小的错处，我又怎能取而代之？所以我在女皇陛下面前告了你一状。师父应该还记得，当日教我的‘为官之道’吧。”
“呵。”贺兰钧讽刺般地轻笑，“是我自己看错了人，也怨不得旁人。”
裴云天闻言却神色愤恨起来，“你错就错在自始至终都看轻了我，你没有料到会有今天吧？我裴云天不是一个让你随意小觑的人。”
贺兰钧为他的歪曲事实而感到好笑，“你扪心自问，我可有亏待你的地方，你不过是为你的野心寻一个借口罢了。”
“不错，我就是一个卑鄙小人。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也只是凭自己的本事往上爬而已。其实以师父的性格并不适合官场，倒不如成全了徒弟我。”
裴云天说着，清脆的两声击掌，就见两个家丁扛着贺兰府的招牌进来，扔在贺兰钧的脚下。
“从今天起，就再也没有什么贺兰府，只有我裴府了。”

贺兰钧看着地上的金漆招牌，有些发怔。他从没想过，这块招牌有朝一日会毁在自己手中。
正在他彷徨无措的时候，肩上抚上一只手掌，裴云天凑近他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只要你愿意，还可以像以前一样留在这里。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了，你应该知道现在这里谁说了算。”

贺兰钧甩开他的手，武装起那点仅剩的骄傲与他对视，“你想我留下，无非是要学我剩余的技艺。”
裴云天面上一黑，他想留下他的确是出于私心，却不是他所想的这样。贺兰钧却以为他默认了，指着他道：“你说我从始至终看轻你，不错，裴云天我告诉你，你永远不在我眼里。”
说完，他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他向来恃才傲物，就算如今落败，也不会任人奚落。他贺兰钧即便要走，也走的潇洒。
裴云天看着他的背影郁气难纾，几乎是气红了眼，咬牙道：“总有一天，你会回来求我。”

贺兰钧一路快步出府，硬撑着口气、不示弱人前，可脑中却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当跨出门槛的那刻，他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无所有。卸下逞强的身势后，他止不住的彷徨失落。现在孑然一身，究竟要何去何从？
抬起头，却见管家收拾好了包袱在门外等他，不禁诧异道：“福伯，你这是......”
“大人，我跟你一起走。”
贺兰钧心底有些感动，至少这个时候还有一个人愿意站在他身边。可是想了想，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如果裴云天不为难你们，你们就留下来吧。”
“我可不想伺候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我现在自己都没有落脚之处，又怎么能带上你呢。”他说着拍了拍管家的肩膀，“这是贺兰家祖传的宅子，你替我好好看着，我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管家看着他脸上的坚持，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贺兰钧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府邸，心中默念着刚才的话：我总有一天会回来。不管是一个目标也好，一种支撑也罢，只有这么坚信着，他才能咬牙熬下去。
（貌似所以管家都叫福伯，唉...实在取名无能╮╯▽╰)╭）

第十六章：出师不利
这两日，换上了新牌匾的裴府可谓气象一新。老管家对于府中的整顿眼不见为净，只是固执地守着贺兰钧的院子，以免让裴云天糟蹋的乌烟瘴气。
而对于裴云天这个新主人，他采取了彻底的无视。奇怪的是，裴云天似乎也默许了他这种不敬的态度，并没有横加责怪。于是双方还算‘和谐’地保持了这种不咸不淡的主仆关系。
这天，管家照例来贺兰钧的房间打扫。却见房门大开着，几个下人搬着东西进进出出。他急忙拉住一个家丁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裴大人对新房间不满意，说要搬到原先贺兰大人住的房间。”
“哼，鸠占鹊巢。”
管家心中愤愤不平，想不到连这处地方都守不住了。他知道裴云天是做给他们这群下人看的，但现在府中由他当家做主，他再不愿，也无法违逆，只能无奈道：“那你们先等会儿，我去把贺兰大人的东西收起来。”
他刚要动身，就被那家丁拦了下来，“裴大人吩咐了，房内一切都保持原样，只让我们把他的衣物搬过去。”
管家这下却闹不懂了，这是为何？

人面桃花的苏莲衣近来正在为自己的生意苦恼着，心不在焉地走过街市，却被一阵锣鼓声响吸引。见不远处围着好些人群，她好奇地挤了过去看热闹。
只见一个脂粉摊位前，一位年轻公子正在卖力吆喝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最新研制的荷花膏，从天然荷花提取精华，保证用过之后皮肤焕然一新。”
此人不是贺兰钧又是谁！他见围观者众多，却迟迟没有人上前购买，知道自己第一天出来摆摊，这荷花膏又是新出的东西，大家难免不敢轻易尝试。正想着如何发挥三寸不烂之舌，就见前排站着个肤色黝黑的女子，当即笑着上前道：“不知姑娘可愿试一下在下的荷花膏，不好不收钱。”
那人一听有便宜占，立马爽快地答应。贺兰钧先沾取了一些荷花露将她的皮肤微微润湿，然后捻了些荷花膏均匀地涂抹到她的脸上，轻轻拍打以致吸收。
当他的双手从她脸上移开的时候，只听众人一阵惊呼。原先黯黑的肤色变得白里透红，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站在一旁的苏莲衣看得目瞪口呆，也是大呼惊奇，忍不住多打量了贺兰钧两眼。

贺兰钧对自己的手艺一向十分自信，见众人的反应，颇为得意地提高声音喊道：“货物有限，先买先得。”
此时恰逢裴云天出宫的时辰，他骑马路过，刚好将这边的情景全都看在眼里。他想不到像贺兰钧这么心高气傲的人，会自降身份去摆摊。可他既然说过要让他回来求他，又怎么会给他自给自足的机会。当即做了个手势，命身后的手下前去捣乱。

贺兰钧抬眼打量过一众人，不解道：“我看各位的质素也算不错，怎么会生意冷清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洛阳城里秦楼楚馆那么多，人家熟客就爱找熟人，生客就爱去比较繁华的地方。咱们这儿有什么呀？有特色吗？没有啊。”
贺兰钧听着她们的现状，摸着下巴想道：他曾是女皇陛下钦点的首席御医，这京城里时兴的妆容、发髻都出自他之手，还怕搞不定一个小小的青楼吗？于是当即夸口道：“放心，既然我来了，一切就包在我身上，保证让你们客似云来。”
姑娘们交头接耳、嘀嘀咕咕，显然对他的话表示怀疑。而苏莲衣当街见识过他的手艺，对他的实力充满信心，对他道：“你也累了一天了，今天先好好休息一晚，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有了苏莲衣的收留，贺兰钧总算吃了顿饱饭、睡了个好觉。第二天起来，他也没偷懒，想了几款不错的造型，早早地将楼里的姑娘打扮整齐。
力求气象一新、一炮而红，下午还特地搞了一出花魁评选，以造大声势。但结果却并没有他预期的那样轰动，周围的客人反而兴致缺缺地摆手离开。

苏莲衣本来对贺兰钧信心满满，可看着众人的反应，也不免担心起来。一向与她交好的春花、秋月，更是好不客气地一左一右发起质疑。
“这人不会是徒有虚名的吧。说什么客似云来，我看都门可罗雀了。”
“唉...这下别说是生客，连熟客都跑光咯。”
贺兰钧百思不得其解，这明明是时下京城最时兴妆容、服饰，底下怎么嘘声一片？眼看客人稀稀拉拉的都快走的差不多了，他赶紧上前拉住一位打听道：“这位客官，面对如此绝色佳人，你怎么不进去呢？是不是我们有什么招呼不周的？”
那客人不耐烦地抱怨道：“我们上青楼是来找乐子的，要是她们都穿的跟家中的黄脸婆一样，那还有什么兴致可谈。”

第十八章：登徒子
很多人艳羡贺兰钧曾经的嚣张和裴云天如今的风光。总觉得无非会些美容之术，加上曲意逢迎、讨得女皇陛下欢心，就轻轻松松坐上了太医署首席的位置。其实美容之术所涉范围甚广，学起来不易，做起来更不易。
普通御医，医人病痛，对症下药。而美容之术是在精通医理的基础上，做到内调外养，让身体发肤每一处都焕发光彩。而妆发、乃至着装也属于对‘美’的诉求之一，所以必须具备比女人更为敏锐的眼光，才能引领风向。若说这些还只是基础的美容与装扮，那么出神入化地使用手中的手术刀，甚至能帮人改头换面、重塑自我。
裴云天初初上位，背后存在不少的质疑声音。这次外国使臣来访，也算给了他一个施展的机会。期间的调理、施妆、炼香，无一不经过他之手。为显天家威仪，他亲自设计凤染妆与凌云髻，使女皇陛下艳惊四座，获得一致赞许。
如今圣宠加身，坐稳了位置，自然少不了逢迎拍马之辈。这不，刚下了班，太医署的同僚便硬拉着他出来喝酒。
裴云天下了马车，见门口莺莺燕燕、迎来送往，抬头看了眼招牌，才知道他们带他到了什么地方。
一旁的张太医也不等他表态，直接推搡着人进去，边走边道：“这人面桃花里的姑娘别有风情，保证裴大人来过之后念念不忘。”

男人嘛，酒色财气，哪有不沾点的。可惜他们这次还真是料想错了，裴云天对此类风月场所一向没有兴趣。但他深知人际关系的重要，此刻也不好拂了他们的面子，只得无奈应酬着。
几人进去后，碍于身份，要了间隐蔽一点的包厢。随行的手下，识相地站在门口把守。很快，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就端了酒水进来。一放下东西，就亲亲热热地挨了过来。一边是柔声细语、轻抚撩弄，一边是娇笑连连、殷勤喂酒。左右夹攻之下，将几位大人熨帖的通体舒泰。
裴云天受不了这份儿胭脂香，挥退了陪酒的姑娘，自己一人喝了起来。这时，却听到一个声音道：“哟，这不是我们贺兰大人嘛！”
原来是一位姑娘开了门，送水果进来。张太医无心地朝门外一看，正好看到这位昔日的同僚。
裴云天闻言随即朝门外看去，果然见贺兰钧端着酒水走进了对面的包间......

经过贺兰钧的妙手改进后，这几日人面桃花夜夜爆满，店里的人手不够，就由他临时上阵帮忙。
此时包间里坐着两个男人，左拥右抱，形容有些猥琐。不过来逛青楼的，大抵是这类货色，贺兰钧也见怪不怪了。只是里面淫声浪语的实在刺耳，他放下酒水就准备离开，岂料座上的男人突然起身抓住了他的胳膊。
“哟，这里何时来了个这么俊俏的小子，以前没见过呀。”
贺兰钧受不了他轻佻的语气，拂开他的手想走，却被对方的同伴拦下。
“你这跑堂的也太不懂规矩了，大爷们问你话呢，也不知道回个笑脸。”
“就是，做跑堂的就要有跑堂的样子，还不给爷笑一个。”
贺兰钧不与他们胡闹，只是冷冷瞥了他们一眼，眼神里明明白白透着不屑。
那两人本来也只是调笑一句，没真想拿他怎么样，可是瞧他这副态度，顿时就来了火气，不依不饶道：“哟，还给大爷摆起谱来了。今儿个你必须给我笑！”

贺兰钧还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随时都要挥拳而出。可是看着苏莲衣紧张担忧的神情，又生生将打人的冲动压了下去。握拳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无奈地松开。他微微撇过头，挣开对方捏着他脸的脏手。
那人没想到这小子的皮肤比这儿的女人还滑溜，占了些便宜，倒也适可而止了。他搓了搓手指，笑得一脸淫邪道：“别说我没教你，以后识时务一些，这样才会拿到赏钱。”
说着拽起他的手，将铜板逐个儿放进他手心。贺兰钧攥紧手里的钱，一忍再忍，却还是没能忍下来，扔下手中的托盘，提脚离开。苏莲衣一心担心他，也顾不得在场的客人，急忙跟了出去。
那两人相互对看了一眼，放声大笑，又坐回去和那些姑娘喝起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