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十几年警察，还用你来教！没大没小的！你当我是给你跑堂的小二，完事之后，你得付给我五百块的信息费，毕竟这都是我用业余时间加班加点给你搞出来的，再跟你说一遍，这姑娘来头不小，你得做好思想准备。”
“你也讲来头，警察面前不是众生平等么？三六九等，这是势利眼才有的专利，要说来头，还能有莫云天的女朋友的来头大。”
“就是他女朋友琳达，怎么样，是不是被深水炸弹炸到后脑勺了？”许飞并没有笑，这时电话里传来他和别人小声说话的声音，零零碎碎，看他其貌不扬，原来手下还有几个助手，佳芙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搞错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她怎么看也不像是他女朋友？”
“在你看来，莫云天的女朋友该长成什么样？三头六臂还是像黑猩猩那样长着两条孔武有力的大胳膊？你这都什么反应，这是人家莫云天的女朋友，你还真喜欢他？那么激烈的反应，我都被你呛到了。”
许飞似乎为什么事情生气了，连着用电话在桌子上强调性的敲了几下，“你不是等了边延谦十年么？你这女人怎么水性杨花，脚踏两只船，吃碗里还惦记锅里的，婚姻法明文规定一夫一妻制，两个只能选一个，其实你都不用选，这两个人，你一个也得不到，因为你已经上了这两人老妈的黑名单，别白日做梦了，刚好我手下还有一大帮单身狗，随便挑一个回去结婚，三十岁的女人还瞎折腾什么？放在古代，你爹娘都有罪，对了，你在哪儿？”
“我在····我在朋友家做客！路上刚好碰到的，刚才不是说了嘛！许警官，我跟你说句实话吧！上次在海南医院，就是莫云天妈妈打了我一耳光，又让保镖将我塞进车子里的，她····她还非说是我害死了他儿子，十年前我哪知道她侄女美优是贾小惠冒名顶替的，我在那次意外中，差点瞎了双眼。”
佳芙用手无意识的磨蹭桌子边缘，“说句难听话，我也是受害者，她这样对我，尤其是将我囚禁在荒无人烟的坟场，要是没人发现，我就死在那儿了，这和杀人灭口有什么区别？她这样咄咄逼人，那我受的屈辱怎么办？我是因为延谦的关系才忍气吞声，这做人就不能太老实，越老实别人就越容易把你当作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捏爆了好像还是应该的，谁来保障我的合法权利？”
“我查过了，那个女人只是让两个保镖将手教训一顿，四周的监控可以原原本本还原当时案发的情景，莫太太那儿，我已经亲自取证过了，而且那两个保镖也被叫到派出所接受调查，他们说你当时晕了，也没敢动手，万一真闹出了人命，谁也吃不了兜着走，就将你放在公园的长椅上。”
许飞似乎在警局，到处都是电话响声和接电话的声音，“监控显示，你的确躺在长椅上，前面有个公交站台，你的下半身刚好被广告牌挡住了，但五分钟后，明显有人拖住你的双腿，你的上半身就这样在监控里迅速消失了，所以你被人囚禁的事，和莫云天妈妈并没有直接的关联，顶多非法劫持，她听说你被人囚禁还差点死掉的消息，主动向警方说明情况以洗脱嫌疑。”
“那就是囚禁我的凶手还没得出结论？是男是女总该知道吧？你是警察！”佳芙心里一阵阵的后怕，她的手指忽然被边缘上的倒刺扎住了，一抬眼，就看到孙经理拿着锅铲，从门口伸出头，神情诡异的盯着她看，佳芙被她怪里怪气的眼神吓了一跳，低下头，将手上的倒刺拔掉，再抬头时，孙经理的身影不见了，厨房里断断续续的传来翻炒菜肴的声音。
“你那儿什么声音？谁在炒菜？噼里啪啦，那么大动静，跟杀人似的！”许飞连那么细微的声音都听得到，佳芙转过头，看向外面说：“不是炒菜声音，是外面烧砖厂砸东西的声音，咯噔咯噔的。”
“烧砖厂？”
“嗯，这儿在二十多年前好像是个工业园区，这儿空房子很多，人都搬走了，都是三两层的小楼，应该是员工宿舍改建的，我朋友家是三室一厅，规格还挺大，你很忙吗？到处都是打电话的声音？”

“我这儿又发生一起命案，这次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脚上系了朵红丝带，被人扔在烧砖厂的窑洞里，上半身都被浇没了，只剩下两条腿，一只脚上还没穿鞋，另一只脚上穿着红色老棉鞋，陈佳芙，你说的那个地方和凶案现场很相似，附近也有几排废弃的员工宿舍，老太太生前就住在三楼303室，那儿也有个烧砖厂，私营企业，一共是两个大烟囱，你那是什么朋友？还在吗？住几号楼？小心点儿！别声张。”
许飞的声音变得警惕而微小，佳芙被他这么一说，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她看向窗外，低声说：“两个烟囱，左边稍大的那个应该停产了，右边又长又细的那个还在浓烟滚滚，我朋友姓孙，在海南的时候，是莫云天酒店的大堂经理，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就被开除了，她说娘家在这儿，老公常年不在家，和小三住在一起，还有个在念研究所的儿子，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有点很奇怪，她先前在机场说娘家的老房子在机场附近，家里有个七十多岁的老妈妈，可直到现在也没看到她所说的老妈妈，而且这儿离机场压根八竿子打不着。”
“姓孙！那么巧，十年前林家堂的案子有头绪了，犯罪嫌疑人就姓孙，也有个儿子，这样，你冷静一点，不要打草惊蛇，我马上发一张照片给你，看看和你朋友的儿子是不是一个人？还有，保持开机，这样我就能快速锁定你的位置。”
许飞一边说，一边小声吩咐警力，佳芙将冒血的指头放到嘴里吸吮了一下，故作镇定的站了起来，手机传来一声简讯声，打开一看，还真是和孙经理的儿子是同一个人，这时孙经理端着一盘烧得面目全非的辣椒炒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不动声色的放在桌上，皮笑肉不笑，阴森森的，佳芙拿着手机，悄悄的按了下手上的挂件，若无其事的说：“这个房间好大。比我的房子还要宽敞。”
“这是我妈的房子，工业园没倒闭之前，这是单位分配给我妈的宿舍，我还记得小时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围着炉子烤红薯吃，陈小姐，你吃过红薯么？又面又甜，但红薯的淀粉多，肠胃不好的人吃多了容易打嗝，消化不良，我儿子小时候就特别爱吃红薯，每天都要吃两三个，我每天都会赶在他放学之前给他准备好几个红薯，看到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我真是百感交集。”
孙经理在提到儿子时，表情柔化了许多，佳芙一不小心撞到了桌子，一个穿喜糖的铁盒子冷不丁的从下面的抽屉里摔了下来，一大团红丝带凌乱的从铁盒子里长长的挂了出来，佳芙看到红丝带，第一反应就是系在她家门把上的红丝带，孙经理将红丝带捡起，用剪刀剪了一截，三两下就打出一个精致而漂亮的红丝带，下面还垂着两条扭曲的丝结，和她家门把上的打结方式如出一辙。
“我儿子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吃红薯，他太懂事了，我和他爸的工资很少，他爸又在他最需要用钱的时候下岗了，家里断了主要经济来源，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大鱼大肉，不是天天吃，隔三差五也能吃到一两样荤菜，但我的工资只能买得起红薯，他害怕我难过，故意吃得很香，他肠胃不好，吃完就躲到房间里，不想让我听到他连续的打嗝声，还好后来日子慢慢转好了，他也考上了重点大学，再过三两年，就要读博士后了，陈小姐，我儿子是不是很厉害？”
孙经理笑得格外生动，佳芙额头上冷汗连连，她先前一直强调是念研究所，怎么一转眼又变成了博士后？她记住许飞在电话里的提醒，保持冷静，附和着说：“他那么争气，又一直设身处地体恤你的难处，像这样懂事善良的孩子已经不多见了，现在的孩子都是独生子女，娇生惯养，从小就养成自私自利的个性，我相信您儿子走上工作岗位后，一定会更有出息的，那您以后就等着享清福了，还不知道您儿子叫什么名字呢！”
“张仁生，弓长张，仁爱的仁，生活的生，这是他爸爸当时花了二十块钱专门请人取的名字。”孙经理眼角的每一处皱褶都洋溢着幸福，她的声音忽然冷下来，“你刚才和谁打电话？听你一直叫许警官，没想到陈小姐人脉真广，都能和警察交上朋友，到底是大城市里见过市面的人。”

第四十四章 连环杀手
“不是警察，我怎么会有警察朋友？我在给我一个同事打电话，徐静观，徐州的徐，安静的静，观察的观，名字听上去和许警官差不多，他自己说小时候父母给他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他长大以后能当个风风光光的检察官，结果却做了个售后服务。”
佳芙不动声色的说，孙经理似乎相信了，点了点头，给她装了碗米饭，“你先吃，一个菜哪能够，我今天买了两条鲫鱼，活蹦乱跳的，我先将它杀了，再做给你做鲫鱼汤，鱼是个好东西，尤其是鱼挠，就像鼻涕一样，一吸就出来了，专家在养生节目中说了，多吃鱼脑可以促进智力发育。我儿子从小就特别爱吃鱼脑，咬住头，吸得刺溜刺溜的，好像吸鼻涕，所以他的功课门门都是一百分，你等着，半小时就够了。”
“陈佳芙，你给我听好了，这个女人是个疯子，她儿子张仁生早在十年前就去世了，老有在湖南，她和贾小惠一样，患有严重的偏执性精神病，你一定要小心点，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激怒她，我的同事已经将你家附近的监控调查过了，按照戴头盔人的体貌特征，有可能就是她在你家门把上系的红丝带，这个人极度危险。”
佳芙的电话一直处于通话状态，孙经理的话，许飞也都一字不漏的听清楚，声音里透着因紧张而产生的颤音，“如果她就是杀害林家堂的真凶，那么这十多年很多无头悬案就会随着她一起浮出水面，产生必然的关联，不过，你也别害怕，我正在往你所在的地方赶，找个机会逃出去，一定要记住，要冷静，别慌不择路，一定要往有人的地方跑。”
“陈小姐，你答应我的那件事儿有着落了么？我儿子正在读研究生，礼拜天都要出去打工，昨天又打电话给我，说是学校组织去国外参加夏令营，光是一来一回的机票就得两千多块钱，再加上吃住和其他方面的开销，没有五千块钱，绝对是去不成的，还有，我儿子今年二十岁了，该有个女朋友，可他性格太内敛了，看到女孩还没说话，脸就开始红了。”
孙经理满手是血的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刀，不时有粘稠而混有血迹的液体，从她指缝里藕断丝连般的滴落下来，“他呀，就是光顾着读书，笨嘴笨舌的，连句利索话也说不清楚，实在不讨人喜欢，但他心地善良，性格特别敦厚，现在的女孩都喜欢会哄人开心的男生，什么花言巧语，什么甜言蜜语，明明知道是假的，用来哄人开心的诱饵，她们却还是喜欢这种虚情假意的套路，我儿子他····他太老实了读书读成书呆子，傻乎乎的，怎么教都不会，就是说不出口，所以一直没有女朋友。”
“他才二十岁，还早着呢！男人三十而立，过了三十岁，也能找到不错的女朋友，我有很多同事，三十五六岁还没成家。”佳芙极力控制自己内心喷薄欲出的恐惧，孙经理脸上一沉，“怎么会早呢！不早了，我老家那儿，十七八岁就结婚的比比皆是，找女朋友得趁早，好的都被别人挑走了，剩下的尽是些歪瓜裂枣，高不成低不就，长得比猪八戒妹妹还难看，还挑三拣四，而且基因不好，生出的孩子都不好看，你看我儿子多漂亮，眼睛多大，所以我打算也给她找个眼睛大的女孩儿当女朋友，这一点是必须的，陈小姐，你的眼睛就很大，水淋淋的。”
“是吗？我这眼睛还不算最大的，你看还珠格格中的小燕子眼睛多大，那才叫漂亮。”佳芙悄悄的将蓝牙耳机塞到耳朵上，孙经理将手伸进鱼肚子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猛地一扯，一大把米白色的肚肠就被她参差不齐的扯出来，鱼血也随着往下倾斜的角度断断续续的滴到地板上，红白相间，触目惊心。
“而且现在的女孩儿都太现实了，没吃过苦，也害怕吃苦，没有公主命，却有公主病，好逸恶劳惯了，双手不沾阳春水，就说谈恋爱，两人刚见面，还没正儿八经处过，八字还没一瞥就开始要房子，要车子，要票子，现在不是有钱就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媳妇，男女比例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就开始失调，到了我儿子这一代，几乎就是僧多粥少，供不应求。”
孙经理神情怪异看了眼桌台上儿子的照片，又打量房子，“你看看我这房子，将来会有哪个女孩儿愿意和他在这里头过日子，所以我就给他准备了一套商品房，用我这辈子所有的积蓄买的，旁边都是高楼大厦，太阳一起来，我的妈呀！投在玻璃上流光溢彩，那叫一个漂亮，还可以做电梯。”

佳芙看到粘稠的鱼血滴到她的鞋尖上，刺鼻的鱼腥味也熏得她一阵恶心，孙经理忽然将鱼放到桌上，刀子也插在了鱼肚子里，她双手在围裙上胡乱的抹了几下，急急忙忙的打开抽屉，一脸笑容的将沾了血的照片递到她面前，眼巴巴的瞅着她，恳切的眼神几乎要飞出火花。
佳芙故作镇定的接过来，孙经理仿佛托人办事似的，连弯都弯出了弧度，“在八楼，这个数字代表吉祥如意，一辈子就买一套房子，值了！为人父母都是这样，一辈子望子成龙，望女成凤，陈小姐，我这房子地段好，在市中心的繁华街区，还是个学区房，用广告的说法，叫你值得拥有。”
“这·····”佳芙拿过照片一看，却是自己的房子，门上还系着朵红丝带，光线很暗，应该在八点左右，刚好是她还没未回来，杨美姗睡觉的时间点，孙经理仿佛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还想得到佳芙的肯定。
“以后孙子上学就不成问题了，风水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我找专业看风水的人算过了，旺子孙，我这辈子含辛茹苦就这么个宝贝儿子，陈小姐，这个门的颜色我不太喜欢，你帮我参谋参谋，看看换什么颜色的门好。”孙经理特意用沾着鱼鳞的血手指了指照片上的红丝带，“这个代表喜庆，我儿子的婚房就得装点的喜庆点儿，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我男人，她在十年前得了尘肺病去世了，他要是知道我们儿子考上了研究生该会多高兴，还交了你这么漂亮能干的女朋友！”
“孙经理，我····”佳芙拿着照片的手瑟瑟发抖，一不留神，照片就从手里滑落下去，她又手忙脚乱的捡起来，没想到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却冷不丁的摔到她脚上，孙经理将手机捡起，看着上面不停跳动的数字，忽然气急败坏的瞪向她，“你已经和我儿子交朋友了，怎么还背着他勾三搭四，这个人是谁？告诉我，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和他打电话？都快半个小时了，你和他说什么了？我儿子笨嘴笨舌，不会说甜言蜜语，这个人肯定天天和你说！你就这么势力！”
“不是这样的！”佳芙下意识的往后退，许飞提醒她找个防身的东西，这类人攻击性极强，孙经理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凶神恶煞，步步紧逼，“我儿子马上就回来了，他在外地工作，为了和你在一起，没日没夜工作，天天加班，身体都累垮了，就是想给你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你怎么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我儿子那么懂事，从小就懂事，吃了那么多的苦，哪个孩子也没吃到我儿子一半的苦，多灾多难，好不容易才长大的。”
佳芙随手拿起桌上那把杀鱼的刀，孙经理嘴角忽然扯出更残忍的笑容，眼里泛出一股想要杀人灭口的冷厉，猛地摔碎手机，四分五裂，挂坠连接着机板刚好落到了血淋淋的鱼身上，蓝牙耳机也失去了作用。
孙经理见她拿刀，仿佛终于看到她的真面目，恶狠狠的说：“你脚踏两只船，骑驴找马，把他当备胎？你说，你是不是早就和这个打电话的男人搞破鞋，勾搭成奸了，女人就得从一而终。我房子都给你们买好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我儿子对你一片痴心吗？你说，你为什么不正经！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你不把他当人看，我也不会把你当个人，就像猪狗一样宰杀了。”
佳芙忽然被墙角的一团绳子绊住了脚，身体无意中撞到了对面的一个大冰柜，上面的布也被连带着扯了下来，孙经理忽然惊慌失措的指着她：“不要伤我儿子！我儿子睡着了！别吵！”
“啊！”
半透明的冰柜里面躺着一个人，身体也是严重不对称，左边的胳膊干巴巴，瘦骨如柴，像是老太太的胳膊，右边却很粗壮黝黑，像是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躯干上明显是个女性，胸口还穿着文胸，血迹斑斑，被冻得硬邦邦的，下面的两条腿也是一长一短，在左腿上，系着一朵表面结出白色冰花的红丝带。
这是由不同人的肢体勉强拼凑出来的，断口处还用麻线进行缝合，人头却是孙经理的儿子，佳芙吓得瘫坐在地上，孙经理一把将抓住她，将她五花大绑，又推出另一只冰箱，笑着说：“别怕，你马上就要和我儿子永远在一起了，这是你住的地方，我会将你们搬到新房子里结婚，别怕，我是你的婆婆，只要你老老实实和我儿子过日子，明年再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我就再想办法给你们买套大别墅。”

“求你放过我！”佳芙眼泪禁不住的涌出来，孙经理又从口袋里拿出另一张照片，指着上面的别墅笑呵呵的说：“就是这个，漂亮吧！你再等一等，我很快就会将别墅送到你们面前，但眼下还有个棘手的事儿没有解决，等我解决好了，我们一家三口，不对，你已经怀孕了，我们一家四口住在富丽堂皇的别墅里，高高兴兴的过日子。”
佳芙被孙经理猛地抱了起来，放进了冰箱里，又用胶带封住她的嘴，她哼着不成调的歌，将冰箱的插头插上，发动机开始工作，佳芙明显的感觉到身上的震颤，又将上面的盖子关上，随后又打开了，笑得合不拢嘴。
她将那只被佳芙扔在垃圾桶里的红丝带捡了起来，系在了她的脚脖上，她将佳芙先前用正当防卫的刀子用抹布抹了几下，藏到袖子里，又抽出一根丝带，打出一朵丝带花，小心翼翼的放到口袋里，眯着眼睛看着照片上的别墅，照片背后还用铅笔写有‘莫云天’三个字。
“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儿子就在你旁边睡着了，别吵着他，昨天晚上加班了，十二点半才回来，想想他对你多好呀！我这个当妈的都不及你一半的待遇，还不都是为了给你提供一个优越舒服的生活，别没心没肺！你老实点儿，别耍花样，乖乖把我的孙子生下来，你看我都提前给我孙子准备大别墅了，所以说，只要你好好和我儿子过日子，我就不将你在外面勾三搭四的事情告诉他，要不然非得打断你的腿，看你以后还怎么出去勾引男人！”
孙经理临走前还用大黑布将整个冰霜遮住，佳芙感觉到越来越冷，全身冻得瑟瑟发抖，眼前漆黑一片，身上绑得绳索很密实，又很紧凑，听到的只有冰箱发动机嗡嗡的蜂鸣声，还有钟摆滴滴答答的走针声。

第四十五章 小白
“嘿，好冷啊！你冷不冷？”这时一个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佳芙拼命的挣扎身体，脸上和后脑已经被残留的水冻住，她的嘴被胶带严严实实的封住，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冰箱里的气温在迅速下降，吸入的空气仿佛都带着冰渣，扎得她鼻粘膜都快分裂了。
“那个女人真够恶毒的，怎么能将你放进冰箱里呢？”这时冰箱上遮盖的黑布被扯开了，一个身影在布满冰花的玻璃盖上模糊不清，光线刺入她的视线，盖子被打开，嘴上的胶带也被她轻轻的撕开了。
佳芙惊魂未定的看着她，但女孩儿戴着口罩，又留着长长的刘海，披肩的头发随着她的俯身软软的垂落下来，落在她的脸上，痒痒的，女孩儿笑的声音很清脆，将她从冰箱里弄了出来，她筋疲力尽的坐在沙发上，单薄的口罩随着她的喘息一起一伏，指着那个大冰箱说：“那个冰箱里，要是算上那个女人的儿子，一共六条人命，这得多凶残才能将人肢解成七零八落的样子？”
“谢谢你救了我！”佳芙全身都被裹了一层冰，再迟一会儿，非得活活冻死不可，女孩摆了摆手，“没关系，应该的，举手之劳，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陈佳芙，你呢！”
“你叫我小白就可以了！你喜欢看蜡笔小新么？和小新从外面抱回来的小白是同一个名字，虽然小白是条狗，但它很可爱对吧！我就特别喜欢小狗，如果有一辈子，我就想做一条被主人天天抱在怀里的萨摩耶，白白的皮毛，大大的眼睛，每个星期还会去宠物店洗澡，剪指甲，如果主人格外宠爱我的话，还会天天晚上抱着我睡觉。”
“你的想法真是奇怪，有人想当公主，有人想当王公贵族，你却想当萨摩耶，小白，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儿，这种感觉很奇怪，突然之间就失去了记忆，没有，我没有失去记忆，只是失去了家，我忘了怎么回家，反正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就在这儿了，我还以为被宇宙飞船带到另一个到处都是纳美人的潘多拉星球，你看过《阿凡达》吗？我是因为喜欢男主角萨姆·沃辛顿才喜欢上了这部美轮美奂的科幻电影，小芙姐，你觉得这个世上真的存在潘多拉星球？存在长着尾巴的纳美人？”
“目前科学家连外星人是否存在都没弄清楚，我想潘多拉应该还是个久远的迷，小白，那个女人随时都会回来，我们得出去，她就是十年前的连环杀手，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莫云天有危险，再迟就来不及了，我得去救他！”
“这样不行，门是从外面锁死的，根本出不去！”小白用力的撞了几下门，门锁纹丝不动，佳芙跑到窗口，下面布满了尖锐丛生的石头，摔下去必死无疑，她颓然的坐在地上，心急如焚，全身却一点力气也提不上来，她将四分五裂的手机拼凑起来，又将黏在鲫鱼身上的机板取下。
长江七号的外星人小挂件上沾满了腥红的血污，她不顾一切的在身上擦了几下，但鹅黄色的毛绒里浸满了血，越擦拭，颜色蔓延的范围就越大，佳芙握着挂件，有着从未有过的绝望，小白用手拔了拔遮住眼睛的刘海，蹲在她面前说：“你怎么哭的这么伤心？男朋友送的？”
“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这是他两个小时前才送给我的礼物，只要按一下，他的手机上就会定位出我的确切位置，要是半路碰到那个杀人犯就糟了，我的求救，岂不是害了他。”
佳芙抱着胳膊嚎啕大哭，小白在一边手足无措，“你别哭呀！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得冷静，好好想想该怎么脱身才对，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无巧不成书，老天要是真想收他的命，就是没碰着，老天还会以其他方式带走他，万一他命大，不仅化险为夷躲了过去，又知道你在这儿遇到了危险，还能将你救下，一举两得，这多好呀！你得将事情往好的方向想，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要放弃希望，天无绝人之路，星星只有在夜最黑的时候才最闪亮，相信我。”
“我好冷！”佳芙连呼出来的气都是白色的，睫毛上也出现冰霜，蜷缩在地上，小白将沙发上的摊子拽下来，盖到她身上，“别想着冷！越冷就会越冷，你是经历过一次死亡的人，重生的机会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你要珍惜，挺住，为你喜欢的人，再苦再难，也要坚持下去，或许下一秒，他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你怎么知道我做过移植手术？”佳芙紧紧的裹着毯子，但还是冷得离奇，几乎快要窒息，小白丝毫没有受到冷气的逼迫，毫发无损，她后背靠在沙发上，看不到她的眼睛，双手轻轻的绞在一起，“我是天使，你相信么？”
“有戴口罩的天使么？”佳芙看到不仅是她，连同地面以及所看到的一切都攀附上了厚厚的一层冰，小白拔弄着手上的一只紫红色的手环，笑着说：“你玩过魔兽么？天使也和魔兽这个游戏一样，得从基层开始历练，我是初始天使，还没有修炼出光芒四射的天容，所以我得历练，找装备，一起联手别人打妖怪，找几个志同道合的人组在一个降妖团，总有一天，我会摘掉口罩，光明大道的将自己绝世美颜漏出来，小白就是这么牛掰，这是一鸣惊人的最高境界，将别人的天灵盖都震慑出二寸长的缝隙，让全天下的妖魔鬼怪们向我俯伏跪拜。”
“我都没玩过游戏，连扑克牌也不会。”佳芙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了小白的话题上，小白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她身边，用脚压住微微翘起的毯子边缘，“送你这个高科技的人应该很爱你吧！你刚才抱着这个小挂件哭得那么伤心，想来他在你心里也很重要，你三十岁了，我所认识识的三十多岁朋友中，最不济的也都怀孕了，你怎么把自己耽搁到这个青黄不接的地步？”
“我在等一个人。”
“就是你提心吊胆害怕他受伤的那个人？”
“是另一个人，我们分离了十年，马上就要见面了。”

“你心里牵挂着一个，手里还拽着一个，刚才那个疯女人骂你脚踏两只船也没骂错呀！喜欢十年前那个，那你就将十年后遇到的另一个不相干的人推开，一心一意等你的心上人，两个人的痛苦最好不要发展成三个人一起痛不欲生，你口口声声说要等十年前的那个人，但我怎么觉得你在提及他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的，你在繁衍谁？你自己么？”
“你才多大！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到了点子上去，我就是觉得莫云天身上有我对边延谦所熟悉的一切特性，延谦会做意大利面，他做的也很地道，延谦做的蟹黄包很好吃，他做的也很水准，在跟他靠得很近的时候，我就会有种莫名的感觉，好像连气息也变成了延谦，甚至有，我都认为他就是边延谦，不过是变了另外一副模样。”
佳芙在最初面对这种错觉时，还以为只是幻觉，但和他相处的时间越长，她就从他身上找到和边延谦越多的共同点，小白忽然一阵坏笑，用手快速拔动着手环上颗颗饱满且晶莹剔透的水晶珠，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仿佛看出什么苗头，却又故弄玄虚，不告诉她。
佳芙身上的冰冷似乎被好奇心驱散了许多，“看来你年纪不大，恋爱经历一定很丰富，延谦是我的初恋，在过去的十年里，我从来没有认真的对待任何一个异性，其中不乏比他优秀，比他帅气的，但我就是忘不了他，总觉得我们还会在一起，所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就把自己拖成了大龄剩女。”
“女人一生最好的时光，你都用在了漫长的等待里白白浪费了，十年，每一个瞬间，都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等待是建立在承诺的基础上，不明不白等了十年，将自己熬成黄脸婆，对方知道了，你是想让他愧疚还是要求他死心塌地的将余生都切割成若干个十年，就像分期付款，必须偿还你过去十年的等待，十年是你自己要等的，你不能蛮不讲理的将你一厢情愿的等待变成道德绑架，这是比什么绑架都要惨烈。”
小白侃侃而谈，似乎对此很有见解，“他要是爱你，愿意被你奴役，也就还你几个十年，要是不愿意，你不是声情并茂唱了一场独角戏，还以为是值得别人歌颂和传扬的贞洁烈妇，都什么年代了，还老古董，你知道我的初夜什么时候没的？别告诉我你还是处女？改革开放后，中国的儒家思想就被西方以自甘堕落为时尚的浪荡作派蚕食了，网上不是有人感慨，现在的处女得去幼儿园里找？”
“你是九零后，我们隔了一个世纪，能相提并论吗？而且你一个女孩子，老是将处女和初夜随随便便挂在嘴边上，想说就说，随心所欲，一点都没女孩子的文雅，现今这个社会，不管时代怎样变迁，还是女尊男卑，眼下随便几乎发展成了一种潮流，但最终吃亏的还是女孩，为喜欢的人坚守，怎么会成为难以启齿的笑话？”
佳芙觉得现在的女孩太疯狂，刚见一面就一直调格到最后一步，小白不以为然，“身体是最诚实的，身体不愿意亲近的异性不合适做情侣。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对你的莫云天还是挺感兴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是英雄救美的那种浪漫桥段，还是你崴了脚，他刚好从你身边经过，拯救了你的全世界，然后在花瓣飘飞的小路上，将你一路背回家？”
“偶像剧看多了吧你！莫云天是我在海南遇到的，每次见面都会引发一系列尴尬，别人的狗咬了我，他为了接近我，硬是以肇事主的身份拉我去打狂犬疫苗，他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我一不会唱歌，二不会跳舞，三不会撒娇卖萌，我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喜欢我。”佳芙说到最后，几乎有种变相的炫耀，好像为之苦恼的不得了，小白双手托住腮帮子，“我现在知道你喜欢谁了！”

第四十六章 获救
“我很冷。”
“你一共提了七次边延谦，就是你十年前的初恋情人，但总是轻描淡写，眉头都没皱一下，莫云天，你提了四次，但每一次都带着疼痛，这是刻骨铭心的感觉，你在提及等了十年的人，眼里没有内容，但你面对莫云天，你有眼泪，有担心，害怕，如果疯女人拿刀架在莫云天脖子上，逼你从窗口跳下去，我想你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在提及自己喜欢的人，眼睛才会闪亮，那是从心底泛滥上来的关切。”
小白用手拔了拔刘海，叹了口气，用过来人的语气说：“你别以为我年纪小说话就达不到你们成人世界的份量，等你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你才会看清自己的真心，眼睛看到的可能是片面的东西，嘴巴也有可能说谎，但真心是瞒不过自己的，不信你可以找个机会验证一下，说不定马上就会有机会，我可不是存心咒你有个三长两短的，但是能一次死里逃生的人，就会具备下一次化险为夷的经验。”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撞开了，小白迅速站了起来，声音急切的说：“你等着，我去给你叫人！坚持才是胜利，我相信你可以创造奇迹的。”
佳芙每呼出一口气，身上和四周的冰层就厚一分，几乎将她的视线也遮住了，又陷入了一片黑暗，更加冷了，但她记得小白临走前的话，坚持才是胜利，只有坚守到最后才能看见曙光，视线被逐渐加厚的冰层封死了，她心里默默想着小白从这十年前后所得出的结论，外面传来越来越激烈的撞门声，不管是莫云天还是杀人犯孙经理回来了，如果她还有机会活着，她会亲自将欠他的一个礼物还给他——与一百支药膏相等的礼物。
“小芙！醒醒，别睡！”冰箱上的黑布被揭开了，佳芙全身上下都被裹上一层霜，后背的衣服和头发都被冻进冰里，她睁开眼，看到满脸是血的莫云天，此时此刻似乎又回到第一次见到边延谦的情景，莫云天眼疾手快的拔掉插头，去了厨房拿了锅铲，贴着她的头发，连同冰块一起与底面分离开来。
佳芙身上绑着的绳子都被冻得硬邦邦的，莫云天将绳子解开，佳芙神智恍惚，全身僵硬，仿佛被固定在一个模具里丝毫动弹不得，眼泪是热的，融化了结冰的眼角，莫云天脱掉外套，将她抱到怀里，又将她的手放到嘴边哈着气。
佳芙的身体和意识都在他的体温烘烤下逐渐回暖，莫云天将她放在沙发上，找来大桶，用锅子烧了大半下开水，他有条不紊做着准备工作，人的皮肤被冻伤后会失去知觉，容易被超过45度的水烫伤，最适宜的是用和人的体温差不多且不超过四十度的温水进行解冻。
莫云天将佳芙抱到了水里，佳芙全身仿佛被热气层层叠叠的包裹，仿佛悬空的脚忽然找到了着力点，她的身体在温到胸口的温水中慢慢复苏，全身的皮肤仿佛被钢丝来来回回的磨砺，剧烈的疼痛也加快了她神智的苏醒。
佳芙胳膊可以动了，她伸手去触摸他额头上鲜血淋漓的伤口，还没触碰，又缩了回来，莫云天眼里流露出满满的心痛，他的袖子完全浸湿了，佳芙用手沾着水，将他脸上的血一下下的洗干净。
莫云天将她的手捉住，放在嘴边轻轻咬着，不轻不重，但她能感觉到一阵阵和胸口有着同样频率的刺痛，她的手绕到他脖子后面，将他的头慢慢压下，她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在那一瞬间，她脑海里想到的不是十年前的边延谦，也没有想到在莫云天上寻找他的影子，而是眼前真实存在的莫云天，她撑着木桶边缘，抱住他的脖子，半跪在了桶里，迎上他颤栗而滚烫的嘴唇，坚持才是胜利，十年的守候，是开始，也是结束，她等来了计划之外的终点。
小白说过，只有等到才会生死攸关才会看到自己的真心，她全身冰冷，却清晰的感觉到莫云天几乎能将她烫伤的眼泪，她在他身上找到了重心，用体内仅剩的几分力量吻他，尝到他嘴里的血腥，苦涩，还有令她情不自禁的魅惑，她心甘情愿在他的缠绵中沉沦，也知道他是谁。
莫云天忽然推开她，佳芙仿佛断了线的木偶，整个人又重新坐倒在了水桶上，水花四溅，一道迅疾的黑影从水中闪过，孙经理拿着刀从门口冲了进来，莫云天立刻挡在了她身前，佳芙却在间不容发之际，身体仿佛像游戏中得了神力而满血复活的战士，一个鱼跃就从桶里跳出来。

孙经理手里的刀迎头劈下，佳芙好刚压到了莫云天身上，孙经理忽然一阵惊呼，仿佛被人从后面偷袭，偏移的重心让她手里的刀也从佳芙的后心偏移到了肩膀上，锋利的刀刃登时就在她右肩上划出一道五六寸长的口子，由于刀尖承载了惯性力道，口子深入见骨。
佳芙的皮肤尚未完全恢复知觉，却也没觉得有多痛，莫云天又在下面给她做了人肉铺垫，她一眼就看到他瞳孔里的自己，脸上的表情不是痛苦，而是轻松，一种如释重负，终于可以松口气的轻松。
是许飞来了，他一枪打中了孙经理的大腿，随后又有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鱼贯而入，许飞从卧室里扯了条床单，将佳芙皮开肉绽的肩膀裹了起来，很快就有人将她抬上担架，她紧紧抓着莫云天的手上了救护车，或许是手指坚硬了，一直没松开。
醒来的时候，佳芙趴在睡上，杨美姗哭得眼睛都红了，不停的在抽泣，花姐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抱着胳膊生闷气，又是医院，和上次刚从海南回来的情景一样，佳芙目不转睛的盯着输液管里的透明液体一滴一滴的往瓶子里翻涌气泡，后面上传来断断续续的刺痛，但已经不冷了，她挣扎着想起来，杨美姗按住她的胳膊说：“别动！手上扎着针呢！”
“陈佳芙，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我发现你自从海南回来之后，就像被瘟神附体了，我现在见你最多次数的地方就是医院，你是知道的，我从小就特别害怕来医院，你隔三差五就将自己弄进来。”
花姐似乎比之前消瘦了许多，面色也很憔悴，这或许就是千姿百态的夜猫族中最常见的灰败，杨美姗向他挤了挤眼，示意他不要往下说了，花姐紧绷着脸，仿佛忍无可忍，“小姨刚才又打电话来了，美姗没敢接，她嗓子都哭哑了，又是一宿没合眼，一说话就露馅儿了，我好不容易才繁衍过去，小姨对我那么好，每次接电话，我都有种很强烈的负罪感，你知道欺骗一个关心人的人有多痛苦么？我承受很多压力，再有一次，陈佳芙，就算小姨不打电话来，我都会主动向她负荆请罪，将你这段时间的遭遇和你躺进医院的次数都一五一十汇报给她听。她要是骂你，看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嬉皮笑脸笑出来。”
“花姐，算了吧！小芙姐也挺难的，肩膀上还有伤，刚缝合，医生说不能情绪激动，上次的事都是我不好，是我将雪莉的事泄露给她的，我还答应过你，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告诉她，你要骂就骂我吧！要不是我大嘴巴，小芙姐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她大打出手。”
杨美姗主动承认错误，花姐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却也没说什么，佳芙后背上火辣辣的，本想问问莫云天现在怎么样了，又没敢开口，杨美姗讨好似的给花姐倒了杯茶，“不过小芙姐也没输得很惨，把雪莉的隐形眼镜都打掉了，她下楼梯的时候，一头栽下去，上个星期刚做的鼻子和下巴都塌了，现在跟怪胎没什么区别！所以说还是小芙姐赢了。”
“真的！我就说她那张脸怪怪的，鼻子挺得都快飞起来，下巴尖的都能耕地，偷偷去整容还死不承认，还说自己是天然元气美女，整天戴了张假脸招摇过市，还敢在我背后说三道四，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她三番两次挑衅我，不给她点教训，她永远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佳芙提起雪莉，还是一肚子火，杨美姗又下意识的向她摇了摇头，花姐说：“杨美姗，你还维护她干什么？她现在和以前天差地别，真不知道医生给你换了什么人的肝，你是我见过耐性最强悍的人，怎么会因为一个跳梁小丑就赔上自己一身的气度，还有经营十年才得来的声誉。”
“什么意思？”佳芙见他神情凝重，怕是出了不好的事，杨美姗刚要给她使眼色，花姐将她拉到一边，“你就是太喜欢给她和稀泥了，得让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瞒过了今天，明天还会有人告诉她，别人说，是来看笑话的，不如就让自己人好好消化一下。”
“小芙姐，你····你被公司开除了。”杨美姗声音细小，仿佛是被她开除似的，佳芙半天没缓过神，“我被开除了？凭什么！”
“小芙姐，你先别激动！”杨美姗见她起来，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按她哪儿才合适，“小芙姐，求求你别动了，再动伤口就会撑开，还得遭一回罪。”

“是不是莫云天？”佳芙觉得不会是他，花姐叹了口气，“你和莫云天的事，现在传得沸沸扬扬，他是有男朋友的人，我先前也警告过你，不要接近他，就算他能摆脱琳达，最后和你在一起，那又怎样，他头上还有个皇太后垂帘听政，莫夫人是不会让你和他在一起的，开除你的决定就是她下达的，琳达前几天受了点伤，住在乡下还没回来，她要是知道你和莫云天的事，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乱子。”
“小芙姐，你这阵子经历那么多事，要不趁这个机会先回小姨那儿过几天，这件事儿花姐一定会帮你想办法的，你为公司辛辛苦苦十年，怎么说开除就开除，这也太没人情味了，而且还是公报私仇，这就说不过去了，未免欺人太甚。”
杨美姗小心扶着她坐起来，又在她身上披了件外套，“莫夫人再一手遮天，也是吃五谷杂粮，得讲情理，要是情理讲不通，不是还得还你一个公道，毕竟先在人前人后乱咬舌头的人是雪莉，她塌了鼻子下巴怎么都怪罪到你头上。”
“美姗，她现在成了众矢之的，莫夫人黑名单上的头号危险分子，最要拿的还不是和莫云天的感情纠葛，边延谦回来了，今天下午五点半的飞机，莫夫人点名让我去接机，这什么意思还不清楚么？现在谁都知道你情深意重，等了边延谦十年，他人还没回来，你就和他哥哥传绯闻，这事儿现在也闹开了，谁都知道她水性杨花，见一个爱一个，比这更难听的·····美姗，她心里一肚子的明白，你就不用说这些没什么营养的安慰话给她宽心了。”
花姐也上了莫夫人的黑名单，杨美姗低下头，六神无主似的拔着自己的手指头，佳芙心灰意冷，她本想着等伤势好一点就去给莫云天挑礼物，没想到却被莫夫人开除了，现在是身败名裂，连工作都没了。
“云天给你的项目你怎么不接？他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那是他给你全身而退的王牌，是公司下属的另一个基站，只要你接手，这个项目就会以你的名义全权负责，莫夫人也动不了你分毫，他先前打电话给我，让你尽快将手里的老项目撤掉，我觉得你是个慧眼识珠的人，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另立山头。”
花姐接到莫云天的电话，但他太高估佳芙，却错过这么好的时机，“客户看中的是利益，唯利是图，和你又在多少交情，莫夫人一个电话过去，私底下再动些手脚，你在国外签署的这个客户很有可能临阵脱逃，再弄出点不利于你的假账目，好像有笔三百多万的订金是汇入你的私人账号，他要是说这是给你的回扣，你说得清楚么？”
花姐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这个事，分明是有人陷害她，压了两个多朋的事儿，非赶在这个节骨眼儿爆发，这是有人蓄意而为，“现在的问题是，财务查到你账户里的确有这个钱，但在你做手术之前，就已经被取走了，财务取不到钱，这钱哪里去了？你的卡，只有你能取，莫夫人已经知道这个事，钱又是在你去海南那几天被取走的，紧接着你就做了肝脏移植手术，哪有那么巧的事，全碰一起去了，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你怀疑我挪用公款！我的卡一回来就上交给了会计，这是你看到的，我怎么可能再去她那儿将卡偷回来，再将钱取出来，我有那么蠢吗？这不是不打自招？”佳芙气得都快吐血，她不缺钱，在国外资金周围不方便，这是很寻常不过的方式，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卑劣又肤浅的伎俩也太露骨了，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想要嫁祸于人的痕迹。

第四十七章 落魄
“小芙姐，先忍一忍，这些人有备而来，我人微言轻，又是最底层的小员工，虽然有花姐替你周旋，但对方毕竟是公司的独裁者，花姐的动作要是大了，难免也会受到牵连，花董事为了你的事没少跑腿，外面的风言风语闹得太凶，树大招风，雪莉就是想利用舆论压力孤立你，花姐是你最好朋友，在公司，这是人尽皆知的，所以他得避嫌。”
杨美姗见她无精打采，满脸挫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花姐也很苦恼，眼下的事态，他自己满身的嫌疑都说不清楚，又有什么办法给佳芙打抱不平，莫夫人向来是不管公司事务的，没她在，自己的老爸就是山大王。
他是山大王的儿子，有的是随心所欲的权利，但莫夫人干涉公司人事变动，山大王被压到五指山下自身难保，他的处境就会更被动，杨美姗握住佳芙的手，“小芙姐，你也别太难过了，事情或许还有其他转机，但眼下你真的不适合再出面了，莫夫人是公司的掌权者，你的功劳再大，在她眼里都算不得什么，和她对着干，受伤的还是你，她在暗，你在暗，很多东西防不胜防，再说你和莫经理以及下午就回来的边延谦都有暧昧关系，一下子霸占了她的两个儿子，她不会放过你的。”
“那我该怎么办！只能坐以待毙，任人宰割？我没拿公款，国外的那笔单也是我辛辛苦苦几个月的成果，他们那么多人欺负我一个人？脸都不要了！”佳芙痛心疾首，她没想到莫云天让她接手新项目是为了给她金蝉脱壳，一直舍不得放手的项目，很有可能变成甩不脱的烫手山芋，怪不得他来公司的头一天就大动干戈，他什么都知道，也知道她今天的下场。
“莫经理也真是的，怎么能这样玩弄你的感情，自己有了女朋友还来招惹你，惹下了烂摊子，又不见他出来说句公道话，他说是一个不负责任，没什么担当的男人，和乔思民一样朝三暮四，个花心大萝卜，那个让你等了十年却一直对你不闻不问的男人，你也不要心存幻想了，说不定早就变得面目全非。”
杨美姗哭得比佳芙还厉害，佳芙的目光又落在冒泡的输液管里，伤到深处，反而哭不出来了，花姐最见不得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莫云天，我相信他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但他过不了莫夫人那一关，美姗说得对，不管是莫云天还是边延谦，过去的十年，就让它过去吧！只有过去了，你才能走出你自己设下的迷阵。”
佳芙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不停的得到，也不停的失去，最后还是空荡荡的，花姐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的给她打前站，他自己无所谓，但父亲在董事会位高权重，已经引起莫夫人的警惕。
“小芙，我是真不知道你把边延谦隐藏的那么深，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十年不是你执迷不悟的借口，放过他，你才能放过你自己，你已经耽误了十年，错过很多美妙的风景，甚至是比边延谦更适合你的人，以后，好好对待每一个十年，不要再为守候了，只为了你自己。”
花姐握住她颤栗又冰冷的手，杨美姗吸了吸鼻子，连花姐都束手无策，她就再没办法帮她了，佳芙上一次醒来时，以为自己重生了，现在看来，却是重生之后，又被命运狠狠的扔进深渊，她太讨厌这种走投无路的绝望，莫云天给过她机会，但她没有抓住，却被莫夫人抓住了把柄。
“琳达是莫夫人钦点的儿媳，莫云天喜不喜欢她不重要，莫家是莫夫人当家做主，她的话就是圣旨，上次莫云天和琳达分手，最后是怎么和好如初的？想来你已经听说了，是莫夫人以死相逼，莫云天又是个出了名的大孝子，他和琳达分分合合不是一次两次了，最后····在你和莫夫人之间，他永远都会妥协后者。”
花姐说出另一个更残忍的现实，佳芙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姨要是再打电话来，你就说我过几天就回去，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但是在离开之前，我一定要将三百万押金款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十年前，我是公明正大进公司的，没偷没抢，也没投机取巧，能走到今天，是用我自己的努力和心血换来的，要走也得走得光明正大，不要像个贼一样狼狈不堪的被撵出去，一辈子都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话，我还没落魄到这个地步。”

“我····我出去接个电话，小姨打来的！”杨美姗急匆匆的走了出去，花姐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口，佳芙疼得失声叫出来，全身颤栗，好半天才缓过劲，花姐一个劲的道歉，佳芙面色苍白，嘴唇仿佛也抹了一层霜似的，她仿佛想起了什么，“小白呢？有没有看到她？”
“小白？什么小白？”
“就是戴着口罩，刘海很长的那个女孩儿，手上还戴了一只紫红色的手环，当时我被困在冰霜里，还好是她救出来的，还陪我聊天，鼓励我，要不然我也撑不到莫云····小白出去给我叫人去了，应该半路上碰上了警察，觉得我安全了，也没必然再回来冒险，挺有意思的一个女孩，都没好好谢谢她。”
佳芙盘起双腿，看什么都恍恍惚惚的，花姐安慰了她几句就走了，三百万押金不会凭空消失，一定有人从中做了手脚，不管细节处理的有多滴水不漏，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佳芙在医院里呆了两天，一个星期后再来拆线，出院那天，花姐没能来，是杨美姗开车来接她的。
她被公司开除了，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别人的讥笑还能表面出受害者的落魄和理直气壮，东西也是她代为收拾，装在一个粉红色的整理箱里，上面画着令人心驰神往的六棵桃树，下面有两个手牵着手的小人。
花瓣纷飞，浪漫而凄美，小时候在树上刻下了以为是一辈子的诺言，长大后呢？不是面目全非，就是物是人非，承诺还在，当初许下承诺的人却不在了，只给整片森林留下了叹息，莫云天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连一个电话也没有，佳芙给他打电话，无人接听，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应该又妥协了，在莫夫人面前信誓旦旦和她划清界限，一辈子只对琳达一个人好。
佳芙遭遇这么大的变故，不想出门，出门了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好像人生突然被掏空了一般，整个人都变得颓然而落魄，她的车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杨美姗的代步工具，佳芙不在乎这些，听说她离开乔思民那个变态的寄生虫后，交了在学校中品学兼优，在工作上才华横溢的女朋友，还升职了，取代了先前一直给她穿小鞋的部门经理。
她的一切好转似乎都是在她离开公司的那一刻才开始的，佳芙觉得自己就是个不祥之人，压了杨美姗那么多年的财运，花姐偶尔也会给她来电话，关切的话，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之后······之后就渐行渐远，佳芙忽然有种人走茶凉的悲哀，杨美姗穿的衣服越来越时尚，她将自己之前寒酸落伍的衣服装了一箱又一箱，全都扔进了楼下垃圾桶，之后挂在衣橱里的都是动辄上百，重则上千的衣服，精致优雅而奢侈，将衣橱也衬托得珠光宝气。
当时送她的那件粉红色裙子，也被扔进了垃圾桶，佳芙下楼去买菜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当时被导购员赞叹不已的泡泡袖竟然狼狈不堪的挂在垃圾桶边上，优质润滑的布料上浸上了垃圾桶边上暗黑色的油污，在风中瑟瑟发抖，仿佛想要从垃圾桶里逃出来。
佳芙现在学会了做饭，拖地洗碗，但凡是家务活，几乎全都包揽了，她空虚到了发慌，不停的给自己找事做，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座便器一天得擦上两三回，杨美姗的衣服和鞋袜，差点连内衣内裤也都承包下来，杨美姗自从做了部门经理，很少有按时按点回家的时候，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忙人，佳芙之前也是这样繁忙，每次到家时，桌上都会有杨美姗精心准备好的夜宵，早上也会有两样精致的小点心。
杨美姗时来运转，收入越来越高，终于突破了三千，而拿了四五年三千块的工资，现在差不多是她工资的零头，还不包括季度奖，更是一笔天文数字，加班回来，会有佳芙准备好的夜宵，早上也会有一两样勉强还算赏心悦目的小点心。
佳芙也会在她休息的时候准备好小火锅，杨美姗去外地出差，会给她带礼物，头一个月，还有点心意，后来就敷衍了事，仿佛是她寄人篱下，这点心意只是为了凑合人情来往。
她看佳芙的眼神也有了不经意的变化，以前她穷酸落魄，受了委屈也只能忍气吞声，打掉牙往肚里咽，现在她咸鱼翻身了，却轮到佳芙时运不济落魄了，她以往的骄傲和盛气凌人，似乎也渐渐成了她的新标签，有了权，有了钱，再也不用看别人的眼色过日子，眉眼间会隐隐有种扬眉吐气的得意。

莫云天的生日派对，佳芙没有资本参加，杨美姗穿得花枝招展，光是化妆就耗费了一个小时，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再加上精致的妆容，杨美姗的娇媚，几乎让人叹为观止，这是一种令人猝不及防的美，但令佳芙奇怪的是，她身上所穿着的正是她上次送她的粉色裙子，难道上次在垃圾桶里看到的那件是她看花了眼？
边延谦回来了，但一直没有联络过她，或许他们说得对，十年的守候，是她一厢情愿的固执，杨美姗亭亭玉立，挺直了摇杆，就像一个将要接受封赏然后万众瞩目的公主，她在镜子前转了个圈，摆了个优雅却又风情万种的姿态，佳芙看到了，她眼里闪过一丝尴尬，将车钥匙慢条斯理的放到桌上，她在昨天刚买了一台新车，是同款，却是黑色的。
这样可以区分，但比佳芙的足足高了两万多，杨美姗现在有钱了，手头也很宽裕，听花姐说过，她离开的第二个月，杨美姗就以部门经理的职位碰上了运气，拿到了十万元季度分红，原本属于佳芙的三十多万，也都落到了雪莉的腰包，佳芙不在乎这些，但杨美姗一直对前后欠了她八万的事情只字不提。
佳芙不缺钱，涉嫌挪用公款的事儿似乎不了了之了，花姐也没给她一个明确的回复，佳芙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不说，必然有他说不出口的难处，电话一次打不通，或许是有事绊住了，情有可原，二次还打不通，或许是为难，第三次，佳芙就不会再打。
她一个人百般无聊的坐在诺大的客厅里，这个房子是她全额一次性付清的，那是她工作第三年就赚到的钱，那时候的杨美姗还没进公司，甚至还没遇到，还在外面四处碰壁，论起来，杨美姗当初是被刷掉了，她躲在卫生间里抹眼泪，手里捏着被水浸湿的简历，佳芙刚好遇到，小姨生病了，工作又走不脱，她也躲在卫生间里偷偷的掉眼泪。
坚强是装给别人看的，脆弱才是自己最真实的情绪，遇到同病相怜的另一个人，佳芙看了眼那张湿漉漉的简历，记住了名字和号码，什么也没说，洗了手就离开了，第二天人事部的王经理就给她打了电话，让她下个星期一过来上班，但杨美姗一直不知道当初是佳芙和人事部的王经理打了关照，破例让她入选的，杨美姗有时也会故意提起当初相遇的情景，但在她眼里，佳芙却是漫不经心的过客，是她进入公司之后才和她成了朋友。
不光是莫云天断了联系，就连苏澄也没了音讯，小白也没再出现过，她只是丢了一份工作，等她身体完全康复后再从头开始，但现在的处境却像是所有人都丢弃了她，一个人孤立无援，真成了孤家寡人，她在菜场的垃圾池里捡到一只刚出生没多久，却饱受苦难的小猫咪，，这让她不禁想起十年前坐在墙头上小猫咪保驾护航的老猫咪。
它还没断奶就被不负责任的老猫咪丢弃了，身上脏兮兮的，全是跳蚤，还有大团大团缠在毛发上的黑籽，它以惊恐万状的姿态坐在一个被掏空的西瓜里，茫然的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佳芙在看到它的一刹那，仿佛看到了自己，拔剑四顾心茫然。
就像小白一样，如果有下辈子，她要做一个被主人娇生惯养还天天抱着睡觉的萨摩耶，佳芙想做一只被老猫咪保驾护航的小猫咪，一起四处流浪，一起无所事事的坐在墙头上打瞌睡，一起在开满杜鹃花的小山坡上追逐打闹，然后老去，死去，一辈子就结束了。
佳芙重新买了手机，但那只浸了血的外星人小挂件外套却被她用肥皂洗得发白，原本就是青黄不接的颜色，最后却变成严重脱毛的山羊，颜色深一块浅一块，参差不齐，特别难看。
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佳芙索性将它扔了，随同其他杂物一起扔到楼下的垃圾桶，两个小时后，又神经病似的将外面的几个垃圾桶翻得乱七八糟，找来找去也没找到那个和莫云天同样岂有此理的长江七号，但内瓤还在，她又别出心裁的给内瓤量身定做了一件小外套，做成了饺子，太难看，遮住就好，总比赤身裸体好看。

佳芙去宠物店给小猫咪买了奶粉，买了奶瓶，还给她剃光了毛，小巧玲珑，又光溜溜的，但脖子心个的毛完好无损，尾巴上留了两寸长的毛，前重后轻，特别有喜感，佳芙之前的十年里没有自己，一半给了工作，一半给了等待。

第四十八章 宴会
她开始注重自己，原来自己也需要照顾，小猫咪在她的精心照顾下焕然一新，身体长大了将近一半，坐在沙发上玩着和它差不多大的小老虎公仔，嘴里还发出低沉而尖锐的警告声，佳芙的身体或许因为上次在冰箱里冻得时间长了，身体总会莫名的不舒服，却也说不出是具体的哪种不舒服。
医生虽然说没什么大问题，切勿熬夜，不能做繁重的体力活，适当锻炼，不要轻易生气，保持情绪舒畅，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医院做检查，佳芙不经意就会陷入走神或恍如隔世的悲凉，边延谦失踪了十年，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度日如年，或许他们都说得对，她用十年的时间将心心念念的边延谦刻画成了一个符号。
手机被她调成静音，在茶几上打着圈震动，佳芙迫不及待的打开，这一个半月以来，打给她的电话寥寥无几，这和从前的生活状态截然相反，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人锲而不舍的给她打电话，打得她咬牙切齿，现在却因为空乏而咬牙切齿，不是莫云天，而是许飞。
他要去相亲，骑了十多年的电动车昨天晚上被人偷走了电瓶，现在只剩下一个破破烂烂，连毛贼都懒得下手的车架子，做警察做到他这个份上，也挺可怜的，本想去买个电瓶换上，一个小时前，连车架子也被拾荒的老头用布兜给收拾走了，所以才想起问她借车。
“你怎么憔悴成这样！比我想像中惨烈得多，你的事我听说了，原来这世上还真有祸不单行，节哀顺变！别太伤心了，就你一个人？要不和我一块儿去，顺便帮我长长眼，参谋参谋。”许飞今天去相亲，身上的衣服还算过得去，头发剪得干净利落，脸也洗干净了，脸上若隐若现的褶子和嘴角处玩世不恭的圆滑世故，却算得上是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耐人寻味。
“我和你去，人家要是认为我是你女朋友怎么办？又不是去示威的，带我干吗？我才不去，何况对方不在意，我也不能当这个电灯泡，多烤人！”佳芙将车钥匙递给他，许飞的皮鞋上沾了块泥巴。
他顺手就将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小猫咪抓了起来，当作毛巾似的，在皮鞋上反复擦了几下，柔软的皮毛立刻将皮鞋擦得光亮光亮的，勒得小猫咪一阵尖叫，放开后，惊慌失措的躲到沙发后面，佳芙横眉冷眼，许飞将手放到鼻子前嗅了嗅，“不好，刚才好像碰到它屁股了，满手的屎味，这是不祥之兆，看来这次相亲又没什么好结果。”
“你别乱蹭，有病吧你！我这桌布洗得干干净净，别把我这儿当你家似的随便。”佳芙见他又将手在桌子上神情厌恶的擦了几下，气得牙痒痒，许飞挑着眉头说：“你家缺洗衣粉么？再洗了不就得了！你闲置在家不先衣服做什么？给你找点事儿还不好？空虚久了会走火入魔的，严重的还会开了二郎神的阴阳眼，小气鬼！就是擦了几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说我帮了你多少忙？连你的命都是我救下手，没良心！”
“你是警察，你是公务员，救我是你的责任，我尖叫的每一声都算在你的奖金里，跟我邀功求赏，你是正义使者，负责的是光明，你让我陷入在黑暗里挣扎了那么久，这是你的失职，你就没一点同情心，我都那么惨了，虽然离惨绝人寰还差了点，你怎么忍心消遣我！说几句安慰话会死么？”佳芙惊恐万状的小猫咪抱到怀里，许飞习惯性的抓了抓头，眉头探 成了八字，“安慰的话要是管用，还要警察做什么？你的那两个朋友怎么没来陪你？就将你一个人丢在家里不闻不问，这是什么朋友？”
“他们都有工作。”小猫咪在她怀里打起了呼噜，许飞看到她手机上的挂坠，“这个是莫云天送你的那个追踪器么？”
“我们很久没联系了，以后也不大可能，我被开除的事，花姐都跟你说了吧！你别误会，我这么说不是顾影自怜，只是觉得······觉得什么也不重要了，我打得过两天回家，去我小姨的枣子林，很久没回去了，小姨这两天打电话也催得紧，我知道你家地址，等枣子熟了，给你寄一些滋补滋补身体。”

“那你在等什么？边延谦回来了，你是在等他，还是等莫云天回心转意？”许飞从后背里拿出一本文件，丢在她面前，“这是他托付我交给你的。”
“你怎么和他认识？”
“我怎么就不能和他认识？我们是好朋友，那天····那天你被孙海娇绑架，你的信号突然中断了，是莫云天给了我确切的方位，我这才带着兄弟们冲进来，其实你也别怪他没和你联系，孙海娇那天潜入他的别墅，他收到你的求救信号，第一时间就给我打电话了，我记得先前跟你说过，他女朋友被人打劫的事儿，就是和你拿错衣服的那位，受了不少惊吓，那天也是巧了，她刚好从乡下回来，迎头就撞上了徐海娇，还好莫云天就在家，徐海娇这个女人虽然疯疯癫癫的，却是个练家子，莫云天也不是她的对手，琳达····琳达被她捅了一刀，就在肚子上，这一刀很深，但莫云天最后还是丢下她，跑来救你了。”
许飞还真是莫云天朋友，打着借车的名义给他说人情，佳芙的手下意识的收紧，小猫咪疼得叫了两声，挣扎着从她怀里跑开，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舔着爪子，她的目光落到桌上的文件，这是上次莫云天非强迫她签署的项目，但她迟迟没伸手，也没说话，因为她知道，许飞接下来还会有很重要的下文。
“莫云天的老妈一气之下就撤销了莫云天的职务，琳达她····她可能这辈子都生不了小孩，对于一个急切想要结婚生子的女人来说，这无疑是灭顶之灾，莫云天不来见你，是因为琳达是因为他，伤势才会恶化到今天这个无力回天的地步，他有他的难处，但我能看得出来，他把你看得比谁都重要，这是他在被撤职之前拼尽全力才给你保留下来的机会，具体怎么操纵我不知道，但他说这个项目一旦成立，和公司是属于一条藤子上的瓜，但互不干涉，你是这个项目唯一的执行人。”
许飞点着一支烟，在她面前吞云吐雾，小猫咪弓着腰，全身的毛发全都刺了起来，一脸敌意，喉咙里还有阵阵尖锐的警告声，许飞忽然拿出枪，小猫咪吓得魂飞魄散，在地板上连摔了几个跟头才躲进屋室。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还以为他是故意针对我！”佳芙眼泪潸然而下，许飞将枪又别到后腰上，“你之前不是在国外签署了一笔大单么，他私下回收了，又以这个新项目重新签了一笔，和公司的交往还和以前一样，他妈开除你，他之所以没反对，是因为你和公司脱离了关系，刚好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手这个新项目，以后你就是这个项目的老板，他妈要以公司的名义和客户毁约，可能要赔上好三四个亿的违约金。”
佳芙打开文件，莫云天拿给她时，她自始至终都没多看一眼，她不会明白他当时心里有多失望，热脸贴了冷屁股，许飞拿起果盘里的苹果，也没洗，在西装上随便擦了几下，又用手在残留白色痕迹的地方弹了弹。
“我告诉你，他妈是那种被人偷了一根葱，就算打的也得追回来的那种小气鬼，为了你，让她赔三四个亿，她要是不依不饶，还对你穷追猛打，那你就值钱了，三四个亿的身价，去娱乐圈找找，也没几个敢在你面前炫富的。”
许飞狼吞虎咽，好像八辈子没吃过这么可口的苹果，“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木已成舟，势在必行，三四个亿，这是莫云天他妈心里永远都翻不去的五指山，就算琳达以死相逼，她跟你过不去，但她不会跟这么多的钱过不去，打水漂，连个泡泡都没有。”
“他为我保留了这个项目，不管怎么说都是冲撞了琳达和他妈妈，她不会原谅我，或许也原谅不了云天对她的背叛，就算他们结婚了，也不会幸福，我就是横在琳达心里的一个疙瘩，他要是过得不开心，我就算得到了全世界，又有什么意思。”佳芙在后面的签字上看到了他的名字，但她记得自己从未在这份文件上签过字，但上面的字迹分明就是她的，许飞准确无误的将苹果核扔到佳芙腿边的垃圾桶，用领带在嘴上擦了一下，又重新塞进进去，不以为然，“两个人的幸福大过三个人的痛苦，你担心他以后会不开心，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也不开心，那就排除万难，征服他妈，再让琳达心甘情愿退出，莫云天就是你一个人的了，你要是没有胆量，我可以把·····”

“你相亲还戴着手枪做什么？拿出来逼良为娼？”佳芙收拾起来，许飞不知想到了什么，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佳芙不可思议的瞪着他，许飞点了点头，满脸坚信，一副但凡有假，立刻去死的坚决，小猫咪怯怯的从门口探出头。
佳芙起身，将文件放到柜子里，屋外一连传来两声小猫咪惊慌失措的尖叫，佳芙见他又在肆意摆弄小猫咪，拉着它来来回回擦皮鞋，气愤的说：“你怎么这样，能不能有点爱心！你吓着它了，以后看到皮鞋都得绕道走，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警察的。”
“皮鞋不够亮，姑娘不喜欢呀！这身衣服不是我从莫云天那儿借来的，我在给他擦皮鞋，他对你这么好，受了那么多委屈，在他妈和琳达面前都抬不起头，还没让你受委屈，你就为了一只猫和我大呼小叫，这就过分了吧！你看我做什么？看到我的第一眼是不是觉得莫云天附体了？”
许飞很享受她眼神中的诧异，佳芙拿出纸巾，刚要蹲下，许飞一脸惊愕的说：“别这样！行那么大的礼，我可没那么多钱给你包红包！你是因为莫云天才变得这么客气，一前一后反差那么大，我都尴尬了你却无所谓，你是个读书人，我还以为你和那些势利眼不一样。”
“势利眼也得分对方是谁！人挑衣服穿，衣服也挑人，你不适合穿西装，流氓不流氓，文痞不文痞，有点像黑社会中的管理层，云天个子高，不胖不瘦，怎么穿都好看，有些气质是与生俱来的。”
佳芙对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西装，许飞白了她一眼，“不是我不适合穿西装，是这套西装衬托不出我难描难画的气质来，这个，你不懂的。”
“孙经理她····”
“什么孙经理，还叫她孙经理，不过她也挺惨的，他老公在十年前是做人体器官走私生意的，这种事天怒人怨，终于遭到报应了，自己儿竟然被刚招募的两个新人给杀了，死的时候刚好二十岁，那天刚好还是他生日，读大三，打算毕业后继续深造，念完研究生再念博士，孙海娇得知儿子惨死的消息后。”
许飞是个警察，看惯了人情冷暖，人性善恶，他还是忍不住为这个杀人犯感到痛心，每一个杀人犯的心里都藏着一条痛苦而残忍的伤口，要不结痂，要不被伤口吞噬，孙海娇属于后者。
“精神就变得很不正常，她儿子尸骨无存，只找到一颗头，她一共杀了五个人，林家堂就是其中一个，他被砍掉了一条胳膊，她住的那个家也不是她家，老太太也是被她杀家的，被取下了躯干，她做案都是有预谋性的。”
“那处废弃的小洋楼就是林家堂的一处房产，我们在洋楼的地下室还发现一具尸体，经检测，是她老公的，偏执性精神病最显著的一个特性就是对什么东西钟情后，就深信不疑的认定是自己的，她藏在洋楼里，认为林家堂是她老公，这个洋楼是林家堂准备送给她老婆的生日礼物，他老婆也来过，徐海娇就认为林家堂背叛了她，一气之下就将他杀了，并切下他的胳膊，她相信只要给儿子凑齐身体，他就会复活，所以在过去的十年里，她就开始为儿子的复生走上了杀人之路，在这五个人里面，就有我的师兄。”
许飞终于为师兄报了仇，解开了他缺失一条腿的迷团，一直以来，所有人都相信那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为了羞辱警方才故意而为，
“她一直在有目的性的挑选目标，师兄之所以被挑上，是因为他参与调查了林家堂的案子，他中弹身亡后，被她切掉了一条腿，她来无影去无踪，又擅长伪装，不显山不露水，看上去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她儿子最后还缺一条右腿，而她选中的目标就是你，孙海娇交代了，是她用三轮车将你从公园运到坟场，那是她在半年前就预备好的地方。”
许飞的神情变得很怪异，仿佛在说一件他亲身经历的事，每个细节都说得活灵活现，佳规芙满心想的都是莫云天，心头仿佛一直被他牵着线，“没想到却被两个乞丐先入为主，抢占了她的地盘，你看到破房子前面的那个坟包了吧！就将其中一个杀了，砍了条腿，又埋了，另一个刚好在河边捡回了你的边延谦，这才侥幸逃过一劫，剩余两个都是无名氏。”

“那这个案子就这样结了？”佳芙总觉得这样太草率了，和十年前贾小惠的案子一样虎头蛇尾，总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没倒干净，许飞拿起盘子上的水果刀，指尖顺着刀刃轻轻划过，慵懒的目光中藏着几分凌厉，佳芙将水果刀从他手里拿下，“你还真敢往刀口上碰，马上就要去相亲了，割破了手，不怕有血光之灾？其实我对孙····她的事也不感兴趣，就是觉得语涛死得挺可惜的，那么年轻，家世又好，而且马上就要结婚了，但有一点你不觉得奇怪么？”
“奇怪什么？”许飞手里空空的，佳芙拿了颗橙子塞到他手上，“如果语涛真是孙海娇杀的，她要的只是想给儿子凑足身体的人，照你所说，我是她最后一个目标， 她不可能再去无谓的杀人，而且她囚禁我，好像就是想让我给她儿子当女朋友，她在这种完成使命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多此一举，还不远万里跑去非洲去杀林语涛，还砍下她的胳膊，很显然，有人知道她的犯罪套路，以她的杀人方式，模仿她做案，再将林语涛的死推到她头上。”
“林语涛的死的确和她无关，你很聪明嘛，猜得没错，的确是有人故意模仿孙海娇的杀人方式，我查过了，林语涛被杀的时候，孙海娇还在海南的酒店上班，她连护照都没有，又怎么可能跑去那么远的地方杀人。”


第四十八章 宴会
佳芙很久没开车了，有些生疏，许飞将车开到一处休养院，佳芙一脸狐疑，“你在这个地方相亲？那姑娘在休养院上班？”
“我的一个朋友在这儿休养，很多年了，一直不见好转，只要有时间我就会来看他，陪他说说话，如果一个人常时间睡着，身边没人有说话，没有人气护佑，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许飞的两只手上有很多纵横交错的伤疤，佳芙也不禁多年了几眼，“你朋友怎么了？能在这儿休养的人，一般都是生活不能处理或植物人。”
“不说他了，一提到他，我就心里难受，今天是要去相亲的，说不定一眼就相中了，要过一辈子的人，警察这种工作很危险，稍不留神就会像我师兄那样英年早逝，如果我注定要打光棍，他要睡多久，我就把他当作老婆，陪他多久，你别误会，我不是同性恋，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十多年的交情了，没想到他会遇到这么残忍的事，想想和你却差不多。”许飞缓缓踩着油门，休养院很快就被甩到了后面，佳芙笑，“和我怎么一样了？哦，你是说他把最美的时光都用在睡觉上，而我也将最美的时光用在等待上，总体上来说却也是一样的。”
“听你的话音，你准备放弃边延谦？”许飞很快将话题扯开，佳芙低下头，双手缠在安全带上，“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这是现实，我喜欢上莫云天，很多东西也在他奋不顾身救我的那一刻明了了，是我一直自欺欺人，用十年的时间将边延谦掩藏进了过去，现在提起来，除了百感交集之外，也不想有其他可能了，大概是因为我把重心都放在等待上，让我执着的只是当初他给我的美好记忆，人活着总不能一味的倚靠记忆，如果他给不了我十年前的那种感觉，那我这十年不就白等了么？是我接受不了他离开的事实，我用十年时间才恍然大悟，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这个道理一直都懂，只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就钻进了死胡同，莫云天带着我走了出来，我的世界一直都是灰白色的，是他的参与，让我的世界五光十色，他让我看到被封禁记忆之外更鲜艳的色彩，想通了这一点，再提起边延谦，忽然有种如释重负 轻松。”
“恭喜你重现光明，这是好事一件，改天请我喝一杯，把我哄高兴，我可以给你透露更多关于莫家的事，擒贼先擒王，与其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不如找个着力点锲而不舍，就是铜墙铁壁也能用汤勺挖出个出口来，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莫云天他妈有点铁石心肠，但莫云天终究是她儿子，只要你抓住他的心，一切皆有可能。”许飞不像个警察，但他的的确确是个警察，而且功绩累累，就算不修边幅，把自己活成了乞丐，却依然是个值得尊重的人，佳芙点了点头，“谢谢，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说不出这么细腻温柔的话，我决定交你这个朋友了，请客吃饭小菜一碟，绝对没问题，楼下有家卖大盘鸡的店，味道不错。”

“我还以为我们早就是好朋友了！原来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你这个人真是！我冒着被莫云天他妈盯上的危险给你当跑堂小二的，在你这儿是不是还应该的！改天我得和莫云天谈谈，离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远一点。”许飞故意板着脸说，车子很快驶入一个汗蒸馆，佳芙大吃一惊，“你不去相亲么？这是准备请我汗蒸？太客气了吧！不过我好久没汗蒸，上次就想来的，因为要给小猫咪喂奶就给岔开了！”
“这是媒人定的地方，给你讨了便宜，你说我进去合适么？汗蒸的时候不是赤身裸体睡在那什么铁板烧上的蒸烤的么？我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消遣，小张也真是的，我说茶楼就不错，他非说这儿靠谱，还说把姑娘约在这儿，很多东西都能看出原生态，只有真切了，才能判断出能不能过一辈子。”
许飞忽然变得内敛了，花了二十秒才将安全带解开，佳芙哈哈大笑，“你当你是铁板鱿鱼，得在铁板上翻来覆去煎？许警官，开玩笑不用那么认真，太过认真会闹出笑话的，你是警察，别那么孤陋寡闻，难道你没在这种地方扫黄过？姑娘要是知道了，真不知道说你单纯还是装傻充愣。”
佳芙跟在许飞的后面进到里面，这儿和韩剧里的汗蒸馆还要开阔，男女混搭，有的是拖家带口，有的是情侣，不过把相亲地点定在这儿的确有点脑残。
“陈小姐！真的是你，我没认错人吧！真是有缘，没想到我们会在这儿见面！”佳芙在看到那个满头大汗，热血沸腾的人向她跑来时，她立刻就有种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这个世界真小，总会遇到不想遇见的人，许飞瞪大眼睛，“你们认识？小春。”
“我们三年前就遇见了，和我姑姑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听姑姑说，陈小姐现在已经是新项目的总经理，厉害得一塌糊涂，上次幸好陈小姐打电话安慰我，要不然我真要跳楼自杀了，所以我就一直琢磨着想请陈小姐听顿饭，就当是感谢陈小姐的救命之恩。”
张小春就是王经理卖力推销的跆拳道教练，一个星期前被合伙人卷走了三十万，一蹶不振，三天三夜滴水未进，佳芙答应去王经理家吃饭的，结果她却住进了医院，还险些丧命，所以就抽了个空，给他打了个电话，许飞见他满脸谄媚，故意说：“我们也好久没见了，要不就和小芙的救命之恩算在一块儿算，咱们去小芙楼下吃大盘鸡去。”
“许警官，吃什么大盘鸡呀！你不是来相亲的么？忘了？瞧你什么记性。”佳芙不太喜欢小春，他的浓眉大眼过了一般对这个词形容的界限，看上去，尤其是看人的时候很像江洋大盗，小春猛然惊醒过来，拍了下自己的大脑门，“哎呀，我光顾着高兴了，把许哥的事儿给忘了，人家姑娘就在里面泡澡，是你自己进去，还是我和你一块儿进去？”
“泡澡？怎么个泡法？要不算了吧！”许飞热得汗流浃背，佳芙也开始出汗了，小春拉住他的胳膊说：“你走什么！来都来了，姑娘请漂亮的，是我的学员，上个星期才入学的，以前练过太极拳，有点门路，人长的漂亮，身材窈窕有致，性感的不得了，她自己说，追她的人从这儿都快排到莫斯科了。”
“你看我还有机会么？”许飞胳膊捋了下头，小春信誓旦旦说：“她从小就热爱警察，做梦都想做个警察，最后却做了个服装设计师，所以，她在报名的时候就问我有没有做警察的朋友，最好是单身的，离两次婚的不要。”
许飞头都开始湿漉漉的，佳芙换上店家提供的衣服，光着脚走了过来，小春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得佳芙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小春见她来了，又喋喋不休的说：“我说这个有呀！还是个铁哥们，都没结过婚，关系好得跟糯米团似的黏糊，你看来我这儿练拳多好，不仅能学到一技之长，还能解决终身大事，一举两得，两全其美，这地方是她定的，还说人来了可以直接进去。”
“既然这样，那就进去吧！人家姑娘都不介意，你一个大男人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别扭扭捏捏的，这儿那么多人，她还能把你拖进池子里对你图谋不轨？”佳芙这是开玩笑的话，许飞白了她一眼，小春光着脚，险些摔一跟头，狼狈不堪的找到重心，领着许飞去对面与相亲对象见面，这儿的池子都是一个个的独立水缸。

佳芙找了个地方盘膝而坐，做了两个深呼吸，进入冥想，闭目养神，隐约的，她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佳芙第一直觉就是杨美姗，旁边还有个男人暧昧的搂着她，不时的在她耳边说着什么，杨美姗也从后面搂住他的腰，旁若无人的和他亲吻，佳芙也一眼认出，这个男人绝不是厚颜无耻的乔思民。
“陈小姐，晚上有空么？”小春将许飞送进去后，自己很快退了出来，佳芙猛地回过神，尴尬的说：“我···我晚上还有事。”
“那明天晚上呢？”小春锲而不舍的追问，佳芙本想去看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杨美姗，但一抬头，那两人却不见了，正在狐疑之际，许飞和那个果然很性感的短发女人走了出来，他悄悄向佳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找个借口准备走人。
“陈小姐，给你介绍一下，苏淇！跟你说的漂亮没错吧！货真价实的大长腿！”小春笑着说，似乎没察觉到许飞脸上的尴尬，苏淇却大大咧咧的说：“许警官比我想像的要····要帅得多。”
“听你这么说，好像还不尽人意？其实我们许哥在警队里已经够帅的了，只是平时不怎么打扮而已，男人还是粗糙点的好，要是整天把自己打扮的花里胡哨的，警察就得硬气一点，要是太娘，震慑不住犯罪分子。”小春见许飞一言不发，一点眼力见也没有，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许哥，你怎么不说话？随便说几句，你看人家姑娘都放得开，你苦巴着脸这是不满意还是怎么着的？”
“小春，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许警官和苏小姐不是头一次见面么，要是一见面就侃侃而谈，想来在苏小姐心里，许警官在这方面经验丰富，他感情经历不是很多，要是觉得没什么，大家可以先当朋友相处一下，有缘分自然有机会进一步发展，许警官，你觉得呢！”佳芙见小春是说不出圆场的话，只好顶上来给许飞找台阶下，苏淇似乎对她很感兴趣，“这位是？”
“这是我姑姑的同事，现在已经是总经理了，我先前跟你说过的就是这位。”小春双手不自然的搓在一起，反复搓了几下，又在胳膊大腿上蹭了蹭，过于腼腆却又按耐不住的兴奋中闪着令人厌恶的猥琐，苏淇心领神会，干净利落的短发，眉眼精致，皮肤白皙，在热汗中更是凝脂如玉，吹弹可破，但她的眼神却有着防范于人的谨慎和凌厉，但她看许飞的眼神仿佛蒙上一层淡薄的水气，好像不是第一次见，又像是遇到年少时暗恋已久的班长。
“她是我表妹。”许飞是这样解释她的身份，苏淇似乎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或许这个答应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她用毛巾将手上的汗珠擦干净，礼貌又庄重的伸到她面前，佳芙握住。
这双纤细柔软的手在握住她手掌的那一刻，仿佛像钳子似的，紧紧的将佳芙的手掌牢牢的钳住，许飞向来恣意惯了，在这种令人尴尬的气氛下还是有点不知所措，和她叫唤了号码，小春还在不依不饶的缠着佳芙问东问西。
佳芙要不是顾及王经理的面子，眼下又是许飞相亲的关键时刻，成败在此一举，她再讨厌也得摆出若无其事的表情来掩饰对他的反感，许飞走了过来，看向小春说：“你先送小芙回去，苏小姐有急事要走，我送送她，回头我再给你打电话。”

第四十九章 乔思民
“行，行，没问题，应该的，应该的，那你去吧！我保证将陈小姐安安全全送到家。”小春高兴的手舞足蹈，仿佛得了天大的便宜，佳芙欲言又止，当着苏淇和许飞的面又不好发作，小春开着一辆白色的商务车，看上去应该买了没多久，他找开车门，恭恭敬敬的向佳芙做了个请上车的手势，佳芙只好硬着头皮坐上去，车里的味道和他身上热火朝天的汗臭一样刺鼻。
“这是什么味？”佳芙打开窗户，小春惊慌失措的说：“榴莲！这是我哥们儿的车，临时向他借的，我不是破产了么！一下子什么都没了，还好我这哥们儿在我最绝望的时候给我雪中送炭，不仅给我重新投资了俱乐部，还将车借给我开。”
“朋友就是用来两肋插刀的，不过说真的，这年头能这么有情有义的朋友也不多了。”
“我和这哥们儿，从穿开裆裤就开始玩在一块儿了，真的是从小到大的兄弟感情，比铜墙铁壁还结实，上阵子我失业，这阵子换他失恋了，一直宅在家里借酒消愁，和我前一阵子一样萎靡，无精打采，好像失了魂魄，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哎呀，这是遇人不淑才上当受骗的，他女朋友和卷走我三十万家当的混蛋一样狼心狗肺，为了钱，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小春很少有诗篇的时候，言语中也充斥着对他哥们儿的同情，以及对他女朋友的愤慨，“我哥们儿对她那么好，他平时在家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过得都是养尊处优的好日子，自己又经营一个小公司，业绩蒸蒸日上，赚了不少钱，和她在一起，都成她老妈子了，还给她洗内裤，要说他这个女朋友真不是东西，见钱眼开不说，还背着她在外面勾三搭四，有的都能当她爷爷了，野鸡还有职业操守，她只认钱不认人，你说我哥们倒不倒霉！”
“是挺倒霉的，你上次的砍是他帮你走出来的，这次，你得也帮他走出阴霾才是，不过你哥们儿的女朋友是因为什么才·····你哥们儿不是有公司么？还赚了不少钱，她既然见钱眼开，你哥们儿身上有她想要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出去勾三搭四？”佳芙觉得这方面说不通，小春的语气变得更加悲愤，“我这哥们儿对他前女友一见钟情，他公司不在这儿，家也没在本地，和我一样在泰州，他是三年前来这儿旅游才遇到那个女人的，之后就为了她背井离乡，一个人来到这儿工作，和家里人闹得很不愉快，他爸本来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长得也挺漂亮，我见过，但他不要，非得和她在一起不可。”
“看来你哥们还真是个情深意重的人，只是在错的时间遇到一个错的人，感情里没有负负得正的说法，自然也就不会在一起了。”佳芙现在也不知道她和边延谦的相遇是否也属于这种，小春也被屋子里刺鼻的榴莲臭味熏着了，佳芙记得杨美姗特别喜欢吃榴莲，因为之前手头紧，榴莲又特别贵，而且这是她最讨厌吃的水果，所以她不是经常买，但身上却经常会有榴莲的味道。
“反正他和我说过，为了她，都和他爸爸断绝关系了，身无分文，在这儿又举目无亲的，还好我后来也来这儿发展，还有个姑姑投靠，他最惨的还去卖过血，差不多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都住在我那儿凑合，小芙，说给你或许你都不相信，我没破产那会儿，那个女人深更半夜还给我发过短信，问我寂不寂寞，还说她很寂寞，让我去陪她，为了这事儿，我和哥们都闹红了脸，之后他就搬离了我家，和那个女人在外面租了房子，现在想想，他付出那么多，最后却落得人财两空。”
小春越说越气愤，佳芙也觉得那个女人欺人太甚，“上次他爸给我打电话，让我劝他回去，我昨天晚上和他聊了很久，你能想像到一个意气风发，很有前途的小伙，突然变成失魂落魄，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尤其是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