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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文】杭城十八事(瓶邪,黑花,民国,军官,下斗,抢亲)

楼主:子桑255  时间:2021-04-08 23:03:23
黑色的轿车一停在解公馆那气势恢宏的雕花铁筑大门前,吴邪就跳下了车,看也不看门口就向大宅飞奔过去,被早就候在门口的解雨臣一把拦下——

“小邪,别慌。”解雨臣沉然道,一手拉住他的胳膊,深棕色的眸子锁住了他惊慌的眼睛。

吴邪被他拉的一个踉跄,表情可谓惶然,盯着解雨臣像见了鬼一般:“小花,你怎么脸色这么差?!不会是——”

“我说了,先别慌。”解雨臣语气又重了几分,吴邪微微一颤,使劲控制住狂跳的心脏,一打量,才见解雨臣似是比半月前又瘦了些,脸色怕是不比他现在好到哪儿去。解当家自是极有自控能力的,此时他整个人却还是透出一丝罕见的凌乱和疲惫。

吴邪咽了一下,再次张口的声音里还是控制不住的有些发颤:“你说有他们的消息?”

解雨臣放开他的胳膊,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说:“我今晨得到确实的消息,陆军总部增援到达北郊,会同第三十九师所有的剩余部队,在北郊发动了总攻。。。我们胜了,但是两军几乎全部覆灭。”

吴邪控制不住的一把抓住了解雨臣的胳膊,手心里一片冰凉:“那他们人呢?”

解雨臣没有计较他抓的有多紧,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缓缓道:“解家的伙计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战场里挖人,我联系了王胖子,他自告奋勇去了北郊。。。”

吴邪圆润的双眼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盯着解雨臣,眼神中那惶急的想知道却又害怕的不敢听下去的样子,着实叫人揪心。解雨臣顿了顿,侧头示意了一下两人身后的大宅,一字一顿道:“瞎子在我这儿。。。黑面神没找到。”

骤然间听闻最不想得到的消息,吴邪整个人晃了一下,抓着解雨臣的手也松开了。解雨臣立即想去扶他,不想他却又站稳了——

不,还没有结束,还不到崩溃的时候。

也许是紧张焦虑过了极限,吴邪反而突然冷静了下来,硬撑开卡的极紧的嗓子,问道:“齐团长怎么样了?”

解雨臣见他眼神清明了几分,略松一口气,听得他问起那黑瞎子,却又皱起了眉,深褐色的眸子里划过一丝不自知的疼痛:“应该还有一口气在。。。解家的医生都在里面,血气太重,我不想进去。”

吴邪点了点头,攥紧了手,抬眼看着解雨臣刚要开口,解雨臣就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也知道拦不住你,这辆车会送你去北郊,你自己小心。王胖子把瞎子送来之后又回去找人了,你到了那儿之后别自己行动,先找到王胖子,他会带着你一起找,明白了吗?”

“小花,谢谢你。”吴邪使劲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转身就跑回了车边,手放在车门上之时,却又听得解雨臣在身后唤他:

“小邪,”解雨臣倚在铁筑大门边的身影那么苍白,他静静的问,“你今天吃早饭了吗?”

吴邪被这个突兀的问题弄的有些愣,下意识就答道:“没。”

解雨臣点了点头,一摆手道:“去吧。

吴邪亦无暇想多,钻进车里的一刹那,训练有素的司机就立即启动了,直奔北郊而去。


到达北郊之后,吴邪才明白为什么小花要问他早饭的事情。入目之情景,简直让他后悔没有把整幅肠胃都留在家里。

巨大的战场之上,无数的深沟浅壑之中,堆满了火炮和尸体的残骸。有些尸体很完整,那些士兵好像只是睡着了。但是更多的尸体支离破碎,已经发黑的血水和尸水被飘扬的寒雨带出碎裂的肢体,横流一地。

令人作呕的硝烟和尸臭之中,吴邪惨白了脸——

他在哪里?!心中压抑太久的急切一下就爆发出来:“张起灵!”他声嘶力竭的大喊了一声。
空旷的战场没有一丝回应。吴邪调起所剩无几的力气,连着大喊了好几声,几乎要把嗓子喊出血。

但是,整个战场只有冰冷的死寂。

他停下来,压抑着嗓子里的血腥味,等待着回音。突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惊讶的——

“小天真?”

吴邪猛地回头,险些扭伤自己的脖子,却见和他一样满脸惊讶的王胖子正踢开几具日军的尸体,爬上他所在的小坡。

王胖子满身满手的黑血水,他的神情少见的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皱眉看着吴邪:“小天真,你怎么来了?这翻死人的活儿不是你干的,回去。”

嗓子里腥甜腥甜的,吴邪忍着干呕的欲望,摇了摇头,却说:“胖子,求你了,帮帮我。”

冰凉的雨丝飘落在两人脸上。许是受不住吴邪那混着悲哀的焦灼视线,王胖子叹了一口气,指了指他来的方向上缓慢移动的几个黑点:

“那几个都是原来萧山上的弟兄,赶来帮忙的。那片儿区是他们三十九师最后的阵地,早上就是在那儿挖出了那黑瞎子。小子真是够命硬的,都炸成那样了居然还不咽气。”

吴邪有些恍然,听王胖子这么说就抬脚向他指的方向上走去,却被王胖子一把拉住了胳膊,抬眼只见胖子一脸的认真:“天真你放心。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那小哥好歹救过几次胖爷的命,就算只剩渣子了,胖爷也要给他挖出来。”

吴邪拼命忍住了涌上眼眶的湿意,点了点头,两人一起爬下小坡,一路找寻过去。


但凡体型或模样有点类似的,吴邪和王胖子无不翻检一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小三爷连鸡都没杀过,一下子扑进了死人堆里、手抖的厉害却始终没有退缩。很快,那身鹅黄的丝棉褂子就被血污成了一片,几次被残肢断枪绊的摔进和了尸水的泥洼里,亦只是安静的爬起来继续找。

阴鸷的天际之下黄云压顶,吴邪的发丝很快被寒雨淋的贴在了额上。战斗的惨烈从一具具尸体那狰狞绝望的临死表情上显露无疑。偶有找到没断气的,王胖子会立即招来其他人,日寇就地杀死,国军自是救回萧山不提。

摸约一个时辰之后,两人已经搜检到那片最后的阵地之中。吴邪身上那被雨淋透了的棉褂子又重又冷,视线都在一片灰黄的天空和黑红的土地之间徘徊麻木了,直到一点熟悉的翠绿色光芒落入他被雨水模糊的眼帘——

岫、岫岩碧玉坠子!

吴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双眼,拔腿奔向那微弱的绿光所在,甚至都没有听到王胖子在身后急唤他的声音——

随后,他急停在了那个人身边,浑身僵硬,脑子里一片空白。

熟悉的碧色玉坠被雨水打湿,安静的躺在那人早已碎成几段的右手里。他半个身子浸在泥水中,黄斜布的军装已然残破不堪,划开的口子长达数吋,可以清晰的看到露出的骨头和被雨水冲白的肉。脸。。。露出泥水的那半张脸一片轰炸后的焦黑,已然糊的看不清了。

双膝一下子脱了力,吴邪就这么在那人身边跪坐了下去。他无法描述脑中那种冰冷彻骨的空白,只是忽然间不太明白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这是闷油瓶?

开玩笑的吧。。。

“小哥,醒醒,我们回家了。”他以手支地爬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却只是沾了满手的黑血。

身后传来胖子的脚步声,吴邪突然就觉得非常好笑,转头对胖子笑了起来:“胖子,你看看小哥。”

“天真,你别这样。”胖子在一边说道,声音非常低沉。

王胖子脸上肃穆悲戚的神色落在眼里、真实的不可思议,吴邪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他的视线掠过那具尸体又移开,看着自己颤抖不止的双手,似是无法感到任何悲伤,又似乎已经完全绝望。

这个世界怎么了?吴邪发现自己空洞的想到,闷油瓶竟然也会死?

死。。。这个字从脑海里冒出来,他忽然觉得天旋地转——


老街的青石板路上,伸出手给他检查的闷油瓶,带着戒备的样子;

熙熙攘攘的菜市里,出神的望着一窝小黄鸡的闷油瓶,淡然却愉快的样子;

夜晚的西泠印社里,从布包里抽出黑金古刀的闷油瓶,隐隐激动的样子;

大暴雨下的废墟中,冒死捞出阿贵奶奶的闷油瓶,那么平静淡然的样子;

夜市明黄的灯光下,静静的掀开面具的闷油瓶,似是心疼他的样子;

腥臭肮脏的墓坑里,生生的为他做了人肉垫子的闷油瓶,义无反顾的样子;

临上战场的前一刻,轻抚过他发梢的闷油瓶,温柔疼惜的样子。。。


对他而言,闷油瓶就是一个淡淡的却温暖而切肤的奇迹。

奇迹难道不都是永恒的吗?

如此骄傲、淡然、受尽了命运不公待遇却仍然温暖的人,为什么最终却落得如此不堪的躺在这里呢?

渐渐的,吴邪慢慢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悲伤从心底涌起,他开始调动起所有的本能,强压下触手可及的崩溃和绝望。

他知道自己不能放任情绪喷发。一旦悲伤,他自己可能也会在这里死去。

接着,吴邪的嘴角勾出一个惨绝人寰的微笑 —— 他怎么能在这里死去呢,至少也要等到将闷油瓶带回去之后。他不能把闷油瓶就这样留在荒野里。

这样想着,身体先于痛到麻木的意识行动了起来。他伸出颤抖到悲哀的双手,小心翼翼的从那碎裂的手指中取出碧玉坠子,拢进袖子里。随后,他握住尸体的右手臂,试图将之拖出泥洼——

突然,一颗子弹划过雨幕,噗的一声射入吴邪脚边的泥泞里。王胖子惊得猛抬头,竟见两人十步开外的一条战壕中露出一顶日军的昭和略帽,接着,一个满脸是血的日寇艰难的再次举起手里的枪,瞄准了两人——

“趴下!”王胖子猛地向右后侧扑倒,同时拔出了裤腰里的短枪,再开保险瞄准又如何来得及?

吴邪却一动不动,静静的看着那日寇的枪口黑洞洞的瞄准过来。他一下子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愣住了动不了,还是根本就没想躲——

那满脸血的日寇神色疯狂而绝望,狞笑着扣下扳机的动作落在吴邪眼中仿佛是慢动作一般——

他听到自己心里轻轻的唤了一声:小哥。

然而,那第二颗子弹到底没能射出来,因为一柄闪着凌厉金色光泽的黑色长刀破空而来,电光火石一般以极狠力道直直插入那日寇的脖颈里,刀身竟没入一半——

喷出的血溅起足有三尺高,那日寇连哼都没哼一声,脖子就只剩一层皮和身体连着了,歪倒入战壕里消失不见了。

楼主:子桑255  时间:2021-04-08 23:03:23
吴邪愣了片刻,才逐渐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觉得自己的神经快要崩断了——又或者其实已经崩断了?他已经疯了?不然他怎么好像看见不远处的山炮残骸边似乎站着一个像极了闷油瓶的人?

那人单手扶着残破的山炮钢管,另一手还维持着投出黑金古刀的姿势。即使两人之间隔了有近四十步的距离,吴邪还是知道,那就是闷油瓶。
那么这个握着玉坠的又是谁?

吴邪眨眨眼,似是有些吃力的仔细看了看面前的尸体——

没有。尸体的右手掌心,没有任何的薄茧。。。

刹那间,刚才所有的情绪都像退潮一样退了下去,吴邪整个人一软,几乎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却强撑着站了起来,望向山炮残骸的方向——

残破的黄斜布军装,隐约可辨的奇长的双指,过长的刘海,毫无表情的脸,精瘦的身形,即使隔了四十步仍然清晰的、那点漆似的眸子——

泪水猝不及防的滚落。吴邪向着闷油瓶的方向迈了一步——

却不料,闷油瓶竟然在他踏出那一步的同时一下子跪坐了下去——

吴邪好不容易回位的心脏又狂跳起来,他以自己能做到的最快速度跨过尸块、爬过壕沟、冲到闷油瓶身边——

他全身都是皮肉外翻的伤口,有的地方在寒雨冲刷下都能看到森森白骨。在几乎遍布全身的血污中,麒麟纹身黑到发红,几乎已经燃烧起来,蔓延到全身。

吴邪一下子跪坐到他身边,目瞪口呆。他脸上有好几处烧伤,雨水和血水顺着过长的刘海滑落下来,那对儿点漆似的眸子却仍旧淡然的,牢牢锁定在吴邪惨白的脸上。

闷油瓶似是想开口,张嘴之时却先是咳出零星的血沫,而他却连抬手擦去的力气似乎也没有了:“我听见你叫我。。。”那淡淡的声音非常轻,却非常真实。

接着,他似是极为吃力的抬起了右手,轻轻托起了吴邪怔愣的脸庞。感到那熟悉的带着薄茧的掌心,有些冰凉却仍旧是活着的温度,吴邪一下子就控制不住的泪流满面,泪水一颗一颗砸在两人的膝盖上——

“你先、休息一下,我帮你检查一下伤口,如果没事,我们马上走、我们回家。”吴邪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挤了挤眼中的泪,想抬手先解开他身上剩下的黄斜布碎片——

闷油瓶却轻轻的摇了摇头,托住他脸颊的手垂了下来,同时越发放松了腰部的力量,身形一晃就往后面的山炮残骸上一靠,淡淡道:“我,回不去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吴邪红着眼骂道——

闷油瓶却只是累极了一般的看着他,露出一个极其浅淡的微笑,几不可闻的说:“还好,我没有害死你。。。”

吴邪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说这个,不由得愣了。闷油瓶却又是一阵,吐出一大口鲜血。

“你——”吴邪只觉得满眼都是那人吐出的鲜红,脑子里狠狠的嗡了一声。

闷油瓶仍微笑着看他,头却缓缓地低了下去,坐在那里,好像只是在休息。但是,四周完全寂静了。


那之后,胖子和其他人奔来的声音吴邪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们七手八脚抬走闷油瓶的动作他似乎也没有看见。。。

漫天漫地间似乎只剩下那一滩闷油瓶口中喷出的鲜红和那句“还好我没有害死你”。。。

挨千刀的闷油瓶子。。。你到底要在小爷面前死去几次才甘心?

接着,绷扯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断裂,吴邪只觉得整个世界狠狠的晃动了一下,随后就是一片甜腻如血的无尽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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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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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一章是吴邪的视角,有一些事情无法展现,所以这里补一个【解语花视角】的小番外,名为《二十七》:


解雨臣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在浓烈的药味中扑鼻而来,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偌大的房间有些阴暗,雕花窗外黄云翻滚的天际沉郁无比。四角饰纹的乌木大床上,那人的呼吸几不可闻。

解雨臣缓慢的走过去,在床沿边坐下,顺手执起床头矮几上放着的那副墨镜。

墨黑的圆镜片碎裂成了几块。下人们按照他的吩咐尽力拼补了,却还是差了两个角,显得残破不堪。

暗绿的丝锦薄被之下,那人胸膛的起伏几乎看不见。露出被子的脑袋上裹缠着极厚的绷带,却仍然挡不住鲜血一点一点渗出。解雨臣看了一会儿,忽然就无法自制的伸出手,轻轻的抚摸上露在绷带之外的脸颊部分——

这是他在他醒着的时候,永远不会做的动作。

指尖下,黑瞎子的脸冰冷的叫人害怕。解雨臣闭了闭眼,想将早上那一幕赶出脑海,却怎么也做不到——


拂晓时分接到战事结束的消息,他立即就通知了王胖子,随后就像一颗陀螺一般在书房里不停的转圈,等着王胖子将人——或是尸首——带回来。

心烦意乱间,打扫书房的下人、端茶倒水的下人、门口通传的下人全被他狠狠责骂了一通,连带着那盛早餐的鎏金瓷器也被他一甩手扫下了桌。

他本以为,当王胖子冲进书房,告诉他人还活着的时候,自己就能恢复正常了。却不知,当他跑出去,见到那被人七手八脚抬进来的破碎肢体之时,才是自己真正失常的开始。

南宋的斗里,当那黑瞎子伤重昏倒在自己面前,他的心确实是颤抖了。而那一刻,他简直会说自己大概是心碎了。

撇去那人全身的弹痕和几乎被炸碎了的大腿,解雨臣最不能忍受的,是一道从他左侧额角直划到左眼的刻骨伤痕——

想到那双浅金色的如鹰似狼一般的眸子,他心里骤然一阵抽痛——

千万,千万不要伤了那对眼睛。

训练有素的医生们立即开始处理,满屋的血腥味叫人作呕。他也实在看不下去那些镊子是怎么伸进那人身体里的,于是一边派人去找小邪,一边就走去了门口透风。

寒凉的风刮在脸上,他似是才清醒了些,低头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双手不住的颤抖。他突然就想到那人平时抽的“玉堂春”,凌冽的好闻的淡淡烟味留在周身。。。

似乎非常需要一支。

那之后,不出几刻,派出去接人的车就回来了。小邪的状况比他预想的还差,他当真开始担心,万一小邪在战场上发现了哑巴张支离破碎的残骸,他自己是否还能活着回来?

不过,解雨臣看着载着吴邪的车开远,那是小邪的选择。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反复播放的回忆再次停止,解雨臣却收不住那流连在黑瞎子脸上的手指。

二十七。医生从这个人体内取出二十七个弹片。思及此,从十二岁起再未哭过的解当家突然鼻子泛了酸。他赶紧抬起头,缓了缓冲上眼睑的艰涩感,深呼吸两次之后才略略平静了些。

指尖下的薄唇有些干裂,苍白的全无一丝血色。看着看着,解雨臣终是放弃似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的俯下身去——

就在他的唇瓣即将碰到黑瞎子的那一刻,房门被一下子推开了——

如果此时推门而入的是解家的下人,他的尸体第二天就会被发现漂在西湖里了。可惜,此时进来的却是王胖子——

“九爷,你家的医生呢?”王胖子似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一丝慌乱和眼底的怒意,心急火燎的吼道,“那张小哥找到了,情况不大好,正在送去天真家的路上,快叫你家医生过去!”

“这边的事一完就派他们过去了,这会儿肯定已经到西泠印社了。”解雨臣不着痕迹的收回手,站起身,稳了稳自己的情绪问道:“小邪呢?”

王胖子狠狠的叹了一口气:“天真也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惊到了,声儿都不吭的就给晕了,这会儿还没醒呢!”

解雨臣皱起了眉,简洁的吩咐道:“走,去看看。”王胖子立即就转身奔下楼去了。

随后,他也迈步走向门口,手放在黄铜门把上时却又回眸看了一眼乌木大床上的人,这才小心的关上房门。


齐佳纳摩,爷连着救了你两次,你的命是爷的,不准随便死了去。

解雨臣整了整衣服,坐入黑色的轿车,向着西泠印社而去。


-《二十七》,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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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这一章,我知道我虐狠了。。。请大家跟着桑桑默念:这文是HE的啊,不要紧的。。。(认为不要紧的只有你自己好不好?!)

突然想到,如果闷油瓶这会儿真的要挂了,遗言估计是这样的:


同样的情景,小哥说:“一汀烟雨杏花寒。还好,我没有害死你。。。我走后你就再嫁了吧,别为我守活寡。”

吴邪泪流满面:“小哥你不要走!我不要嫁给胖子!”

胖子在两人身后满脸黑线。。。


我擦,太喜感,接受不能!所以小哥不能死啊╮(╯▽╰)╭(就为这个原因小哥才活下来的吗?!)


Ps,  《苏溪亭》作者:戴叔伦
苏溪亭上草漫漫,谁倚东风十二阑。
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

诗人所写的景是暮春之景,情是怨别之情。


下一章,第拾伍事 莫失莫忘【张起灵视角】:

我发誓,瓶邪的虐段子,真的结束了(终于虐爽小三爷的某只仰天长叹~)

虐完了之后呢,自然是要给点糖吃 —— 当然,就这个情景而言,是给点肉吃,好好补补——话说。。。从攻的角度写H很不适应啊。。。OTZ

顺带一点无良的Ps,虐黑花的内容还没开始呢,米娜桑别急哈╮(╯▽╰)╭~(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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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子桑255  时间:2021-04-08 23:03:23
更新第十四章的艾特,么么哒~


收藏了的孩子告诉桑桑一声哦,各种感谢~~


@声声雅萧@光的逆鳞@UNDER_TAKER_S@米米饭饭饭饭@桃狸青青
@侑一酱 @世界多美好真奇 @嘿小咻嘿嘿 @谁的泪痣

楼主:子桑255  时间:2021-04-08 23:03:23
首选,这是桑桑见过的最长的评论,大爱~太感谢,求以身相许(喂o>_<o)~

楼主:子桑255  时间:2021-04-08 23:03:23
其次,桑桑也是看完了几乎所有的黑花文和一半瓶邪文之后才开始动手的哈~ 看多了自然想写~ 至于桑桑开这篇文的最初动力,会在正文完结的时候说明~

楼主:子桑255  时间:2021-04-08 23:03:23
第三,谢谢喜欢桑桑的文哈,桑桑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切合实际,讲求逻辑的人,所以写出来的风格会很细腻但是非常合理~ 有些人喜欢这样的,有些人不喜欢,但是桑桑还是很庆幸有这么多人的支持,写起来很有动力哦,么么哒o(≥v≤)o

楼主:子桑255  时间:2021-04-08 23: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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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拾伍事 莫失莫忘 【张起灵视角】


身体。。。很重。周围似是非常黑,又像是有一点幽明的光亮晃动在眼前。。。他想睁开眼睛,意识却非常混沌不清。。。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那是。。。民国一十五年夏,广西上思一个叫巴乃的小瑶寨里。一个极其湿热难耐的日子。

中越边境的雨林茂密却不拥挤,芭蕉叶挡住了大部分阳光。一群人围在一口三步见方的古墓入口边,正小心翼翼的等待着什么。

地窖似的入口黑洞洞的,从中飘出难闻的尸臭。入口之下就是简陋的墓道,一路是向下的石阶,直通石砌的墓室。而墓室的中央有一个二尺宽的方井,浓烈的尸臭味道正是从井中传出的。而那方井旁边,却躺着一个活人。

那人意识模糊,恍然间似是被恶臭的气味熏醒了几分,一对墨黑墨黑的眸子吃力的转了转,适应了光线昏暗的墓室。接着,他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粗粝的麻绳绑得死死的,披头散发,浑身是泥。

那人再次眨了眨眼睛,点漆似的眸子又清明了几分。他猛地坐起身,皱眉看了看捆住他手脚的麻绳。脑海中还没有出现明确的解决方法,腕骨处却仿佛本能一般的骤然紧缩,双手就这么缩骨而出,轻松的解除了麻绳的束缚。

接着他一用力,脚腕上的麻绳也应声而断。他晃了晃头,试图晃掉脑海中浓雾一般迷茫的感觉,却像是在完全的黑暗中迷路的人一般,思路一下子无法清晰起来。

太阳穴跳疼,他试图想起发了什么,但是唯一的记忆只有几张越南人丑陋的面孔、被扔下古墓时强烈的撞击感、以及一句奇怪的越南语“阿坤”。

他站起身,石砌的墓室里除了潮湿发黑的石块和泥土之外什么都没有,于是他把视线投向那口方井。

这是一个两层墓,井下是相当矮的主墓室,大概只有四尺余高,能看到整齐排列的木棺浸在发绿的积水里,从底下弥散出浓烈的恶臭——

“岭南国的群葬墓,明器数量应当十分可观,但极易起尸。”脑海中立即浮现出这句话,似是一件极其自然的事情,他对这种环境非常非常的熟悉。

点漆似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混杂着无奈的自嘲。他想不起自己到底是谁,却能立即辨别古墓的类型和起尸的速度。

这个念头尚未转完,井下突然就起了变故,一只指甲奇长的腐绿色尸手一下子从井口探了出来——

他的表情却没有一丝震动,身体先于意识行动起来、以比那尸手更快的速度一把抓住冰冷黏腻的古尸胳膊,一使力竟将古尸整个从井口拖了出来,再腰部发力右手臂狠狠一挥——

“哐当!”,整具发狂的腐绿色古尸就这样被他摔碎在墓室的石壁上,恶臭的绿水飞溅到每一个角落,古尸四分五裂的残骸沿着石壁缓缓滑落。

他冷冷的瞥了一眼墙角古尸那空洞的眼窝,头也不回的抬腿一个横扫,直接将下一个从井口探出来的古尸脑袋踹飞了出去——

千年的头壳砸在他右侧的石壁上,立即蹦浆溅汁,同时爬出一群指甲盖大小的尸鳖。那群尸鳖一钻出来,就似是受惊一般疯狂的逃离他的身侧,一转眼就匿入石缝里不见了。

被枭首的古尸身体还没落到底,另三具就争先恐后的从古井的三个方向上挣扎着爬了上来,六只指甲奇长的腐绿色尸手挥舞成一片。

他仍然面无表情,看准了那三具古尸全部只有腰部以上探出井口的时机,足尖点地、一跃而起、跳到井口之上,同时单手撑在其中一具古尸的头壳上,借力身体整个横甩而出,先是毫不客气的踹飞一只的脑袋,再是双腿卡住另一只的脖子,腰部用力一扭——

那古尸的脑袋登时被转了一整圈,同时他撑着头壳的那只手狠狠抓紧了去、奇长的双指直接卡入那头壳之中,随着腰部用力的动作,第三具古尸的脑袋被他生生拽扯了下来,再随手砸烂在地上。

他轻巧的收腿,稳稳的踏在古井沿壁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三具断了脑袋的古尸直直的坠了下去。

如此这般,约一刻钟之后,整个墓室便一片狼藉,满是腐绿色的残肢和浓烈的尸臭,墙角边倒着十几只粽子,脖子全部被拧断了。他在石壁上擦了擦掌心的绿色尸水,静静的坐在井沿上,看着通往地面的那道石阶。

很快,一群粗衣短褂的越南人就端着自制的土枪冲了下来,见到如此情景无不大骇,满嘴的越南语不知在嚷着什么,对着他的枪口纷纷发抖。

他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站了起来,却不知自己披头散发、满身绿色尸水的样子确实骇人,其中两个胆小的越南人在满屋的尸首和浓重的腐臭味中红了眼,二话不说就扣动了扳机——

子弹没入肩胛骨和大腿肌肉的感觉非常奇怪,首先不是疼痛,而是一阵无力和一丝疑惑。鲜红的血液从弹孔中喷溅而出,他站了一会儿,终是缓缓坐倒在自己的血泊里。

一瞬间,他突然有那么一点想笑。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在这里,亦不知道这群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而如果他就这样死了,也没有人会发现,就好比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他存在过一样,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血摊逐渐扩大,他的视线再次开始模糊,同时,一股非常特别却清新的香味从他的血液中扩散开来,引得那帮越南人越发的焦躁起来。

“让开。”突然,一个苍老却威严的声音传来。他有些艰难的抬头,只见一个皮肤仿佛枯树皮一样的老头,脚步稳健的从石阶上走了下来,身边簇拥着许多身穿黄斜布军装的汉人。那群越南人一见他,无不立即收了枪,恭敬的站到了一边。

那老头环顾了一下墓室,浑浊的眼中透出一丝惊讶,随后走到他身边,附身用指尖沾了一点他的血,闻了闻,嘴角就勾出一抹阴冷而算计的笑,居高临下的看着浸在血泊里的他,缓缓道:“这个阿坤很有意思,血里居然有麒麟竭。带回营地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面前晃动着一副非常奇怪的圆片墨镜。一个穿着敞口的黄斜布军装的男人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脸上那副墨镜也挡不住他一脸不明所以的痞笑:“呦~ 醒啦~”

他动了动身体,发现枪伤已经被治疗过,全身干净,只是失血较多没有太多力气,喉咙也干的厉害。他动了动唇,还未开口那黑眼镜就递来一只军用水壶,并且笑着看他一口气喝干。

“兄弟,你可真能耐啊,听说一个人摆平了整个斗的粽子?”那黑眼镜带着好奇问道。

他没有回答。

“这儿是第二十七师的驻地,你昨儿被我们师长亲自带回来的哎,面子不小,应该有两把刷子,之前是在哪儿混的?”黑眼镜再接再厉。

他没有回答。

“哎呦,莫不是个哑巴?”黑眼镜挑眉笑了笑,似是并不在意,向他伸出手,“道上的人都叫我黑瞎子,现在帮着四阿公,哦,也就是带你回来那老头、我们师长,倒倒斗,带带兵。以后多关照~”

他仍旧没有回答,只是把空了的水壶放到了黑眼镜伸出的手里。

“嘿嘿,你这人真有意思~”黑瞎子咧嘴笑起来,“这以后的日子估计不会这么无聊了~”


那之后的日子的确如黑眼镜所说的一般,一点都不无聊。刚开始的时候,别人都叫他哑巴或阿坤,随着他慢慢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张起灵”这个名字才渐渐传开。

十年的时间里,他和黑眼镜成了四阿公最得力的手下,经过南海和长白山几个大斗,“南瞎北哑”的名号在道上几乎成了神话。四阿公同样没有放过两人的军事才能,征南闯北的时候也将两人作为最好使的矛与盾,推在最前面。

两人联手可谓横扫四方,几乎没有吃过败仗,“北洋军队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战刀和军炮”的名号也不胫而走。可惜,越是稀少的东西就越是招人眼红。明里暗里的调动操作、弥漫整个北洋军队的流言蜚语,无非就是说陈皮阿四独占了最好的骑兵和炮兵团,无非就是传两人其实并非忠心不二。

四阿公一生聪明狡诈,却也疑心过重。在尘硝直上的流言和窥伺中,越发抓紧了对两人的限制和掌控,甚至到了禁止两人出军营的地步。

张起灵犹记得,民国二十五年春的那个黄昏,黑眼镜提着两个军用水壶来到他的房间,反手锁上门——

这个锁门的动作让他知道,他们一直在等待的东西终于来了。

果然,黑眼镜笑着拧开军用水壶的盖子,从盖帽里倒出一颗拇指大小的蜡封纸筒递给他。他不动声色的取出窄长的信纸展开——

那是吴三省邀请两人去杭城驻扎的密信,言简意赅,求贤若渴。

看完之后,他指尖一用力,蜡封的纸筒和信纸立即碎在他的掌心,随后被倒入煤油灯化作一缕青烟。

黑眼镜把另一只水壶递给他,自己却拿起藏信的壶喝了一口,随即皱起了脸:“呃,一股蜡油味儿,可惜了这上好的竹叶青~”

张起灵却手持着壶没有动,思考了片刻之后问道:“几成把握?”

黑眼镜嘴角勾出一抹邪妄的笑:“如果三天之内动手,五成。三天之后就只有两成了,四阿公要是得了消息,明年的立春就是咱俩的忌日咯~”

他立即在心中权衡了所有利弊,沉吟片刻之后,抬头看着黑眼镜:“明晚,寅时,南营门。”

黑眼镜挑了挑嘴角,对着他举了举壶:“哑巴你真上路~ 与其这样被当狗一样豢养着,还不如杀出去求个痛快~”言毕仰头饮尽壶中酒。


虽然那之后的叛逃过程可谓惨烈异常,两人差点死在四阿公的天罗地网里,但是张起灵始终觉得,叛逃来杭城,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因为这个决定让他遇到了吴邪。

那个高兴时会给他夹菜、难过时会咬起下唇、生气时会拽起他衣襟的人,似是有着神奇的力量。没有记忆的苦涩,十年来吞风咽血的悲哀,全部在那对圆滚滚的、总似蒙着一层水雾的眸子里洗刷了个干净。

那软糯的嗓音,一声声的“小哥”带着依恋、带着崇拜、带着担忧,还有偶尔泻出的那句“闷油瓶”,在他听来,总是有着雨后初晴一般的效果。他第一次发觉,其实自己与这个世界还是有着联系的,“活着”这件事,也不再显得那么空洞——

吴邪就是他世界里最后一束光。他想要活着,去守护他,只是这样而已。

楼主:子桑255  时间:2021-04-08 23:03:23
身体,很重,很累。那一点幽明的火光晃动在眼前,极具诱惑。

他知道自己可以选择就此放手,那叫人累极了的一切都会如这光点一般飘然远去。

但是不行。

放得下一切,唯有这个人,他舍不得。

于是他淡然的回头,转身扑入那沉重却温暖的黑暗——


撑开眼皮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视线忽明忽暗、时断时续。他闭了闭眼,再次努力睁开时,总算是看到了相对清晰的画面。

熟悉的屋顶,熟悉的镂空窗棂,熟悉的琉璃灯盏。略有些昏暗的光线在他仍不甚清晰的视线里晃动来去,落在书案边那个熟悉的背影上。

吴邪穿着厚厚的靛青褂子,围着棉白的围巾,正俯首摆弄着满满一书案的药膏和绷带,似是在排列归类。杭城的冬夜总是寒凉,他的鼻尖冻得有些发红,不长不短的睫毛半垂着,颤动的可爱。

瘦了。张起灵如是想道。双眼很累,很想再闭一会儿,却怎么也无法把视线移开。

似是感到了什么,片刻之后那对儿水雾似的圆眼睛就转了过来——

怔愣,惊讶,难以置信,欣喜若狂,随后就是一片湿润。

手里的药膏和绷带飘然坠地,吴邪一下子扑过来,整个人趴到床边,震的床都一晃——

“小哥。。。”开口的调儿却是颤颤的,满满的都是鼻音,叫了一声之后却是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张起灵眼见那原本圆润的脸庞都瘦的有些尖了,衬得那蒙着一层泪膜的眸子越发滚圆,心里泛起一阵涟漪,却实在是没有剩下的力气说话了。

吴邪眨了眨眼睛,带出几点泪花,见他如此,赶紧道:“小哥,你再休息一下,小花那儿的医生明早就来。。。”

后面的话他都没有听见,疲惫却安心的睡意排山倒海而来。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自己站在杭城的青石板路上,这个苍凉世间的一切都飞快的从两旁掠过,不留一丝痕迹。他本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消融无踪或永远定格,低头时却发现手腕上系着一根细细的红绳——

绳子的那一头,是吴邪,微笑的看着他,唤他小哥的样子。

这就足够了。

你是我和这个世界最后一点联系了。。。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接下来的几天,他几乎无法辨别时间,不分白天黑夜的昏睡,偶尔醒来只是喝点水或粥。他其实很习惯于自己身体的这种恢复模式,将消耗降到最低的同时,集中所有力量康复。却不料,这种方式有些吓到了吴邪。

每一次睁眼的时候,吴邪总是在房间里,脸上挂着满满的担忧,或摆弄伤药,或倒水给他,或指挥王盟煎药煲粥。但是更多的时候,吴邪只是安静的坐在他床边,陪着他,看着他,即使他叫他自去休息,也固执的不肯离开。

如此这般十余天,他清醒的时间逐渐长过了昏睡的时间,甚至可以下床走动了,吴邪终是松了一口气一般,脸上开始有了笑容。


二月二,春龙节那天,难得的冬日暖阳洒遍杭城。

一大早,吴邪就推门而入,手里小心的端着一个浅底铁盆,来到他床边,也不看他,只是用手将铁盆里的一些细灰洒在他床周围的地上。

一条弯弯曲曲的灰线绕床一周。撒完之后,吴邪直起身,满意的看着一地锅底灰,对他笑道:“小哥,今天是龙抬头的日子,这样撒一圈灰,避虫防疫,保佑健康的。王盟还在蒸蔓菁糕,一会儿你一定要吃一点,今年就会没病没灾了。”

说完,就将盆往地上一搁,来到他床前,圆圆的眼睛眨呀眨的看着他,看的张起灵一丝隐隐的口渴。接着,那双葱白的手就伸进了他的衣襟里,小心的拉开了一点,细细的查看起他胸口的绷带——

房间里烧着两块炭火,暖融融的。吴邪的呼吸拂过他的脖子,痒痒的。张起灵不由得顿住了呼吸。

简单的伤口检查似是一种无意的折磨。片刻之后,吴邪才满意的收回了那抚摸在他胸前的手指,笑道:“伤口基本都收住了,小哥你的恢复能力真的很厉害~”

张起灵却没有在听,他的视线从吴邪的手指上移开,立即被他袖口里隐隐透出的一抹翠色吸引了。奇长的双指出其不意的探出,轻巧的将那扇岫岩碧玉坠子从吴邪的袖口里取了出来——

不料吴邪却反应非常大,猛地从他指尖抓回那玉坠子,竟然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抓着坠子的样子可谓有些惊慌,圆滚滚的眼睛瞪圆了看着他——

“小哥你又要把它扔了吗?”软糯的声音里有一丝抖。

张起灵微微皱起了眉:“扔?”

吴邪抿了抿唇,似是非常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却还是慢慢的说道:“我在战场上找到、找到这个坠子的时候,”他顿了一下,脸色有些白,似是记忆中的画面实在太让人难以忍受,“在另外一个人手里。我以为是你不要了,扔了或者送人了——”

“那个人叫苏万。”张起灵将身体靠回了床头,淡淡道,“坠子是我给他的。”

闻言,吴邪整个人颤抖了一下,显得十分可怜。张起灵却没有再给他胡思乱想的时间,接着说:“我托他把坠子带回来给你。”

吴邪看着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张起灵神色平静,继续道:“当时情况很不好,瞎子让苏万来传话,最后一波攻势了,成败难定。我就把坠子给他,让他带给你,告诉你一定要动身去岭南,那里安全。没想到没能活下来却是他。”

言毕,房间里一时间安静的只剩下炭火轻微的劈啪声。张起灵有些奇怪的抬头,却见吴邪似是气急了一般,脸色煞白,嘴唇都有些抖,死死的盯着他:

“所以你这算是托人交待遗言然后自己去拼命?我要这坠子做什么?”这话几乎是一字一字的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吴邪喘了口气,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瞪的更圆了,看着他问道:“从战事结束到我和胖子去找你,有大约四个时辰。这段时间里,你——”

“我去找这个坠子了。”张起灵看着他,不太能理解他生气的原因。

“你说你回去做什么?!找这个?!”吴邪一下子就红了眼眶,手抖个不住,几乎是叫道,“我要你回来、只要你活着回来!不是要这个东西回来!你去冒那个险做什么!”

话音未落,他竟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将玉坠往地上一扔——

那抹翠色划过眼前的空气,身体再一次先于意识行动起来,张起灵完全忘记了自己一身的新伤旧伤,那探出身子伸出手去接玉的动作毫无迟疑——

嘭。整个侧身摔在黄杨木地板上的感觉十分清晰,浑身上下尚未长齐的伤口裂开好几处,他感到血液从脸部一下子褪尽,却只是抿了抿唇未出一声,握紧了指尖的那抹翠绿。

一时间房间里静的落针可闻。

张起灵缓了缓盘亘在身体里的疼痛,抬眼,却见吴邪浑身微微颤抖,全然不知所措的样子,满脸泪痕。

他愣了一瞬,只得轻叹一声,吃力的站起身,来到吴邪身边。

那对儿弥漫着水雾的圆眼睛抬起来,看着他。

“我必须回去找,因为这玉对我很重要。”张起灵觉得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一句话,“你对我很重要。”

楼主:子桑255  时间:2021-04-08 23:03:23










楼主:子桑255  时间:2021-04-08 23:03:23
张起灵剩下的人生全部都是你的,吴邪。


眼前再次炸开炫目的白光,他搂紧了怀里的人,许下余生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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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咳咳,肉肉炖完,甚愉快啊,小哥和天真这样甜美的H码起来神清气爽啊(纳尼?!)~

顺道说为什么苏万会乱入了,并且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还没出场就挂了:

和我们花儿爷抢黑爷的,都该死!(喂!!)


哼哼,话不多说,开始征集番外梗!~\(≥▽≤)/~


现在已经确定会写的番外故事有以下两个,都是关于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们的“夫妻生活”的:

1.《孩子孩子》:瓶邪和黑花这两对儿带孩子的趣事~

2.《如果发生的事》:两件如果发生了,会非常感人的事~

大家还想看其他的什么,可以陆陆续续告诉桑桑,桑桑虽不能保证一定写(有些奇怪的梗我是不会写的哦,例如黑瓶啊冰恋啊NP啊神马的OTZ),但是对于好梗会尽可能满足滴~

番外大家提,就是这个意思哈~ 要下单的赶紧哦~


下一章,第拾陆事 不离不弃 【解语花视角】:

保证过的虐黑花的情节正式开始~(谁要你保证这个啦?!)

有一身雪白的霍老太,被逼到临界的解雨臣,以及真心伤感了的黑眼镜。


Ps, 这两章的题目出自《红楼梦》:

莫失莫忘,仙寿恒昌(通灵宝玉上所刻的字)
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宝钗金锁上所刻的字)

并不是说我赞成宝玉和宝钗在一起,只是用在这里尤其合适罢了。

宝玉永远是黛玉的。灵魂的伴侣才是永恒的真爱,其他的不过都是过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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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子桑255  时间:2021-04-08 23:03:23
更新第十五章的艾特,肉肉的部分发了图片,请直接戳~~


收藏了的好孩子请告诉桑桑一声哦,各种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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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子桑255  时间:2021-04-08 23: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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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子桑255  时间:2021-04-08 23: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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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拾陆事 不离不弃 【解语花视角】


仲春时节的杭城,乍暖还寒。西泠印社的小老板体质畏寒,店里的炭火盆燃了四个月了还未熄。

解雨臣坐在店堂里那张水曲柳八角桌边,不动声色的将脚边的包铜铁盆踢到桌子对面的黑瞎子脚底下,松了松缀着兔毛的丝绵袄子领口,脸色少见的泛着一抹蒸红,懒洋洋的只说了一个字:“热。”

黑瞎子挑起嘴角笑笑,一抬手就将桌上的整壶龙井茶倒入了脚边的炭火盆里,刺啦一声过后,桌子底下的热源总算是消停了。

解雨臣斜了他一眼,凉笑道:“黑爷真是好大手笔,杭城刚解了宵禁,这一壶雨前龙井可值整整两张五元劵。”

黑瞎子一摊手,痞笑道:“花儿爷说热嘛~ 瞎子护花心切,手边就这壶茶还能使使了,难不成花儿爷想瞎子用口水灭火?”

解雨臣嘴角微翘,执起茶盅,抿下最后一口,慢悠悠的放下之后,抬眼道:“还不去换一壶?”

黑瞎子看着多少有些无奈,嘿嘿一笑还是提着茶壶往后堂走了去,嘴里咕叨着:“可真是惯坏了~”

解雨臣看着他起身走路的样子,微微皱了眉头。右腿还有一些没恢复好,还需半个月才能完全自如。他如是想道。

月初那场恶战之后,日军战线被迫北缩,杭城暂时安全了些。全城老少无不雀跃,唯有西泠印社和解公馆始终未能云开雾散。

人人看到的只有战胜之后的平安,有几个人看到了战胜的代价?

好几次,他都以为黑瞎子活不下来了。或者活下来也废了。但是这人惊人的生命力到底还是震惊了解家所有的医生。用王胖子的话来说,“这小子啊,阎王也不敢收,想死都难”。

时至今日,送回解家时几乎支离破碎的一个人,除了那道从左侧额角直划到左眼的伤疤,和右腿的一些不灵便之外,竟然已经基本恢复到了战前的状态,简直非人。

当然,解雨臣把弄着手中的青花瓷茶盅,不咸不淡的想道,那哑巴张也已经生龙活虎了。所以说,到底还是四阿公眼睛毒,挑出来的各个都是超越人类极限的极品货色。

正想着,那一身黑衣的极品货色就站在后堂的入口处冲他不明所以的笑了起来,还招手示意他过去。解雨臣抿了抿嘴角,施施然的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黑瞎子笑的一脸不怀好意,示意他别说话,指了指后堂的方向。解雨臣侧过脸一看——

却是吴邪和哑巴张正一前一后的站在灶台边,两个人的站位无论怎么看都太近了些。吴邪嘴边挂着清甜清甜的微笑,从灶台上的瓷盆里拿出一颗青枣,递到贴着他站的哑巴张嘴边——

解雨臣倒不是惊讶吴邪会做出这个动作,毕竟小三爷的天真无邪和博爱天下他是知道的,让他着实有些惊到的是——

哑巴张连顿都没顿一下,顶着那张万年冰山的冷脸就张开了嘴,一口吞下了那颗青枣。

解雨臣不由得抬手揉了揉眉间,转身利落的回到店堂里,完全不顾身后黑瞎子那忍着笑的调侃和吴邪慌张的回应:

“哎呦,小三爷啊,这是显恩爱呢?”

“哎?没有!不、小哥,你别喂我,我不吃!”


解雨臣回到八角桌边坐下,看着桌上的茶盅有一点出神。

彼时年少,他还不是解当家,只是一个跟着二月红学戏的小伢子。家里人都说女孩儿好养,所以一直给他穿红戴绿的。他自己尤其喜欢一件粉色的小袄,整个过年的时节都要穿着。

那日他正站在紫藤架下咿咿呀呀的学着唱,师傅那种清婉如丝的尾调实在是难以掌握。他一个小娃娃,裹得和个粉色的棉球似的,小胳膊小腿儿都扭不动,小手冻得有些凉,却还是认认真真一板一眼。

有朝一日能和师傅一样,站在北平的大戏台上,是小小的解语花人生中第一个梦想。

扭着扭着,哼着哼着,大院里却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来。那人和他差不多高,一身鹅黄色的蜀锦袄子,圆圆的脸滚滚的眼,手里抓着一个烘手的小暖炉,正一脸惊喜的看着他。

生长在解公馆里的小少爷除了秀秀之外几乎没有见过其他同龄的孩子,立即来了兴致,几乎是一颠一颠的跑到那人身边,也瞪圆了眼睛瞅着他。

两个小娃娃在这寒冬腊月里,就这么站在荒凉的院子当中,像是见了什么新鲜玩具似的对望,可谓有趣。时至今日,解雨臣想起那时的情景还是有些忍俊不禁。

不一会儿,到底还是解家的小少爷比较老练,清软的童音带着京剧的调儿开了口:“你是谁呀?”

那着鹅黄小袄的孩子闻言却是一阵脸红,有些羞涩的捏了捏手里的小暖炉,垂了眼回答:“吴、吴邪,我和爷爷,来给九爷爷拜年的。”

“哦,你是六爷家的,”解语花笑了笑,粉雕玉琢的小脸显得清甜无比,“我是解语花。”

吴邪的大眼睛眨呀眨的,顿了半响似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却把手里的小暖炉递给了他,软糯的音儿听着很暖:“你的手好红,冷不冷?暖炉给你。”

是啊。解雨臣纤长的手指划过茶盅的盖儿,嘴角不自知的噙着一抹极淡的笑:吴家的小少爷,从还不到桌角高的那会儿起,就是一个会操心别人的主儿。

他记得自己当时应该是有些惊喜和感动的,毕竟手真的很冷,于是甜笑着接过了暖炉,烘着小手就道:“吴邪你真好。”

不料吴邪却似是被他的笑颜闪到了眼,有些愣住了,片刻之后小脸满脸通红起来,揪着鹅黄色的小袄下摆,还不敢看着他,有些结巴道:“小花你真漂亮,以后嫁给我好不好?”


“呦,花儿爷,您这是想到什么了,笑的这么甜?”黑瞎子此时却拎着茶壶而来,小心的为他的茶盅斟满,边笑着问他。

“嗯,”解雨臣翻了翻指尖下青花瓷的盖碗,不咸不淡的说,“想到有人不过四五岁光景,瞧着别人家的丫头漂亮,刚见面就求婚的事儿。”

闻言,跟着黑瞎子出来的吴邪险些砸了手里满满一盘青枣,脚底下一个踉跄,险险才站稳了:“小花你别提这事儿了!”

“怎么,”解雨臣挑起一边的嘴角,看着张起灵从吴邪手里接过瓷盆并且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个护短样子,凉笑道,“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了?看不出小邪你是这么薄情寡义之人?”

吴邪被他说得脸红,转神却笑开了:“不能,我就小花你和秀秀这么两个发小,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们。”

解雨臣浅浅的笑了笑,放过了这个话题。也许这个世界上可以让他解雨臣毫无顾忌说笑的人,已经全部集中在这个房间里了。

楼主:子桑255  时间:2021-04-08 23:03:23
见了暖的风淡淡的从雕花窗棂外吹进了点点,四人随意的围坐在八角桌边喝茶品枣,说着无关痛痒的闲话。

解雨臣慢慢的抿着茶,将张起灵那有意无意放在吴邪背后的手,和吴邪那似有若无挨着张起灵的腿看的一清二楚。同时,他也没有忽略黑瞎子的肩碰在他肩上的温度,以及时不时拂过他耳畔的呼吸,带着那种让他欲罢不能的淡淡烟草味。

解当家从不相信神明。但是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着神,他唯一的祈祷可能就是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不要再向前。


“所以说,”解雨臣把玩着指尖那颗青枣,似笑非笑的看着吴邪,“我听说,阿贵家的那个瑶族女孩儿前些日子哭的寻死腻活的,也是你的杰作?”

吴邪登时一口茶喷了出来,呛得不住,脸红的不像样子。张起灵却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整个人透出一丝寒气,伸出手来拍着吴邪后背的姿势却是温柔。

“是她自找的。”哑巴张开了金口。

解雨臣满意的挑了挑嘴角,黑瞎子却给吴邪斟了点茶笑道:“小三爷,别激动嘛,没事~ 我昨个还见着王胖子了,他说还要感谢您的这个机会,让他顺利的乘虚而入,那瑶族丫头怕是拿下了咯~”

闻言,吴邪更是惊讶的倒抽气,一张嫩脸自此就没退下过烧来。张起灵却是破天荒的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引得黑瞎子咧嘴笑道:“哑巴这一年里做的表情比之前十年里加起来的还多,小三爷真是好本事~”

吴邪赶紧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掩去了羞涩的表情,顿了一顿之后抬眼看着黑瞎子道:“齐团长,你是不是也收到了陆军总部的召回信?”

黑瞎子嘴角挑出一抹带着轻蔑的笑意,语气有些薄凉:“但凡没死的,还能用的,总归不会放过的~”

吴邪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惊慌:“那你和小哥还要回第三十九师去——”

“不去。”张起灵淡淡道,放下茶盅,迎上吴邪的视线。

“拒绝归队可大可小,”解雨臣一手撑着纤巧的下颌,视线回荡在黑瞎子和哑巴张之间,“往小了说,可以做成伤残退役的假象,大家无事。往大了说,这可是叛军叛国的罪名,极难摆平。”

张起灵却完全没有抬眼看他,仿佛叛军叛国什么的根本不足挂齿。他只是一直盯着吴邪,点漆似的眸子里淡然的泛着温柔的光:“不回军队。我带你去广西。”

吴邪那圆润的脸上硬是被他盯出一丝红晕,咬住的下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半饷之后,竟是轻轻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解雨臣轻叹一口气。杭城是吴邪和他从小生长的地方,这里有他们的一切,这个决定下的不易。

张起灵表情不动,眼中却划过一丝笑意,伸手轻轻的捋了捋吴邪细软的短发,慢慢的说了一句:“战事结束之后,我们再回来。”

吴邪又轻轻的点了点头,眼中一片清澈的坚定。

解雨臣看着两人细小的动作,忽然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自由和自由选择的权利,这是他解当家没有的东西。

面前的龙井茶忽然间显得有些索然无味,他一下子很想喝酒。指尖在茶盅上把玩片刻之后,解雨臣垂着眼,状若不经意的问道:“你呢?”

黑瞎子立即就接了茬,淡淡的笑音里一丝玩味:“我和哑巴对国军已经仁至义尽了。再回去送几次死的蠢事儿,恕我也不奉陪了~”

“齐团——哦,不,黑爷,”吴邪把自己从和张起灵的视线交缠里拔出来,眨着眼睛问道,“你也会离开杭城吗?”

解雨臣不自觉的顿住了呼吸。黑瞎子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指尖在水曲柳的桌面上轻轻的敲着,神色间满满的全是叫人看不透的笑意。

解雨臣比谁都明白,这个看似总是不经意的男人,实则有着比任何人都缜密的心思。他怎么会还没有想好未来的路?只是他不问,他便不答罢了。两人之间的相处永远在肌肤相贴的纠缠和相敬如宾的疏远间徘徊,仿佛连着丝丝缕缕看不见的线,却谁都不愿戳破那层最后的纸——

所以当解雨臣听到黑瞎子接下来那句话时,他突然意识到两人竟然已经走了这么远,他们之间早已回不去那种若即若离的轻松状态了。此生,若非相许,就是永别,而抉择的时刻已经近在咫尺了——

“花儿爷,跟我去盛京吧。我们在草原上整一间平楼,安安生生过日子。”

透着笑意和认真的嗓音低沉沙哑,磁性的感觉好像一把刷子轻轻的刷过耳膜。解雨臣很确定,那一刻,他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因为喜悦还是悲哀?他说不清。

这个骄傲到狂妄的正红旗男人,将他的未来放在自己面前,同时许下“自由”与“不离”的承诺。他从来都是这样,看似玩世不恭、步步紧逼,实则总是留给他足够的尊重和最好的选择——

对于解语花而言,呵护,不过就是如此。

他不由得想到梦中那片开满了格桑花的大草原,无尽的蔚蓝天际和无垠的自由心情。

他会将自己最信任的手下带去,在盛京开辟一片只属于他的盘口,再没有霍家的指指点点。他会时不时的去北平的大戏台上,唱师傅最爱的《霸王别姬》。他也会偶尔给吴邪写信,告诉他如果哑巴张敢欺负他,直接来找自己——

但那只是解语花能做的事。可他是解雨臣,是解家的第十五任当家,自由和随性于他而言不过是妄想。

一件日思夜想的珍宝,就摆在面前,却无论如何无法伸手去拿。这是什么样的心情?

解雨臣想微笑,想拿一句凉丝丝的话搪塞过去。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抹笑容始终勾不出来。他轻轻的吞咽了一下,费力的张开薄唇,刚要开口,却听得——

“九爷!”一个熟悉的解家伙计的声音从榆木大门外传来,透着惊慌,似是心知他会不高兴,却也因为事急不得不打扰。

吴邪刚要起身去开门,被解雨臣一把拦下。他轻盈却快速的起身,几步来到门前,打开大门时那伙计的神情让他知道事情不妙——

他从伙计手里接过已经被手汗打湿了的信纸,展开,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竟是头也没回的对堂内起身的吴邪撂下一句:“小邪,改日再聚,我先走一步。”随后坐入停在西泠印社门口的黑色道奇,极快的绝尘而去。


他坐入轿车的动作如此急,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那张薄薄的信纸从指间飘落,上面潦草的字体写道:【北两省盘口尽失于裘德考。霍家有请。】

楼主:子桑255  时间:2021-04-08 23:03:23
真正来到霍家大宅门口的时候,解雨臣还是在那巨大的橡木大门前顿了一下,深呼吸片刻之后才迈了进去。

霍宅门庭森森,回廊隔间九曲十八弯,无人带领的时候想不迷路都难。解雨臣对这里却是比较熟悉,步伐比跟在他身后进来的两个小厮还要快不少,直接略过中西合璧风格的二楼回廊,沿着环形的三楼走廊过了半圈,来到一个巨大的房间门口。

那房门是雕了硕大牡丹的樟木屏风,比正门还大些,两边是四个穿着靛青色褂子的小厮,站的笔直,门楣上是榆木的雕漆牌,用正楷书着“采荷堂”。

小厮自是见过解雨臣的,虽瞧他脸色不善,顿了一顿之后还是毕恭毕敬的开了门。

门后面就是三四层珊瑚珠帘子,一撩开就是一股解雨臣最反感的藏香味道。房间内空间极大,吊高的屋顶上垂下一盏裘德考特意从美利坚运来的巨大水晶吊灯,不亮的时候也隐隐闪烁着七彩的光。四周的廊柱上雕满了铜绿色的荷花,正中摆放着一张可以围坐二十人的巨大紫檀木圆桌,桌后竖着一扇七彩刻凤琉璃屏。

解雨臣在屏风前顿了一下脚步,稳了稳心神,敛起心中的煞气,刚要抬手轻扣屏风,却从屏风后传来一声极缓慢却极纤细的:“过来。”

屏风后面,那张解雨臣熟悉的紫檀木罗汉床上,坐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年女人,正持着一只镂金根雕翠竹茶盅,动作优雅的喝着茶。

这老太太仿佛玉石雕出来的一般冰冷异常,穿着紫色的唐装,脸色雪白,整张脸上只有眼珠是黑色的,甚至连皱纹都是全然的苍白。她额迹之上戴着一条雪白的锦丝抹额,镶嵌着一颗足有拇指大的夜明珠,熠熠生辉。

霍秀秀恭敬的站在罗汉床边服侍着,从老太太手里接过喝了半茬的茶盅,放在身边的小根雕桌子上,视线丝毫没有抬起,似是解雨臣根本不存在一样。

“霍奶奶,解子冒昧了。”解雨臣垂头恭敬的开口。

霍老太并不说话,只是冷冷的、从头到脚打量着解雨臣,那眼神看似冷淡,只有被看之人知道那种好像要被视线戳穿的痛苦感。片刻之后,老太太开了口:“解子,你最近很忙吧?”

解雨臣心下一凉,立即答道:“战事吃紧,怕货不够,就开了一些江西和苏北的渠道——”

“解子,”霍老太不紧不慢的掐断了他的话,声音中的嘲弄和寒凉叫他觉得脚底发麻,“你打量我老太婆不管事了,连你私自去找了当地的进货渠道这种事,都会不知道?”

解雨臣不由得握紧了十指。解家卖火器,霍家从洋人那里提供进货,本是极正常的事。但是因为霍老太对解家这盘销货网的过度掌控,已经让解雨臣透不过气了。暗地里准备了大半年的谋求其他供货渠道的计划,才一开始竟然就被霍家掐断了不说,还被这老太婆反咬一口,毁了近半的盘口——

“所以霍奶奶就通过那洋牧师,收了解子一半的盘口?”解雨臣知道绕弯的已经行不通了,就抬起了头,正视着霍老太,尽可能的保证语调的平稳,“这算是对解子的惩罚?”

霍老太却不急着回答,反而是慢悠悠的指挥秀秀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持着茶盅极缓的抿了一口,给解雨臣造成了足够的压力之后,才直视着他道:“解家是霍家最重要的销货网,世道乱,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让别的军火商插进来。老太我不过是自保。”

解雨臣心里冷哼一声,表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冷静和恭顺,扯出一个微笑道:“解家和霍家合作百余年了,即使有点供销方面的小变化,霍家也永远是解家最重要的供货网,有好的单子一定会先给霍家的。霍奶奶就这么不相信解子?”

“相信?”霍老太那对乌黑的眼珠嵌在雪白的脸上,有些触目惊心,“老太我不能仰仗解家的恩惠,我要看到更实际的东西。你做为当家,一面寻找其他的供货人,一面还对和秀秀的婚事百般推诿,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这话已经是说的极重了,解雨臣手心里泛出了冷汗,刚要开口解释,却被霍老太一挥手挡了下来:“解子,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想什么老太我都知道,多说无益。今天你就给一句话,开春你们俩把事儿办了,解家和霍家的一切都是你们的。”

听着那寒凉的语调,解雨臣只觉得心中积郁了十余年的怨与恨一下子被点燃了。

接手解家这个烂摊子的时候,是二月红师傅和母亲拼尽了心血帮助他重整了一切。不想刚有了些起色,霍家立即插足,面子上是依着和解九爷的情谊帮衬他们孤儿寡母,实际上根本就是看中了他解家和解雨臣的能力,想把解家这张销货网纳成霍家的狗。

多年以来,霍家步步为营,事事紧逼,甚至不惜利用秀秀的婚事将解家和霍家完全熔铸在一起。解雨臣何尝不知道,这个婚,他应了,从此以后解家再难脱离霍家的掌控;他不应,这个老太婆半月之内就能让解家消失。

许是看到了解雨臣瞬间煞白的脸色和眼中划过的汹涌情绪,霍老太举起茶盅,吹了吹碧色的茶沫,又放下一席话来:

“解子,这婚事,于你、于解家、于霍家、于秀秀,都是好事。你是老太我见过的最出息的孩子,解家有今天也不容易。开春的时候,事儿办了,老太慢慢的就把霍家也交给你。不办。。。”

解雨臣抬起眼,深棕色的眸子里霍老太白色的面容清晰而可怖——

“不办的话,就休怪老太我翻脸不认人了。”老太太那纤细的声音回荡在他耳中。


这已经是最后通牒了。心中骤然划过一阵痛苦的无力感,解雨臣只觉得一口气闷在胸中,挥不去、打不散、炸不开。

他其实早已经将所有的细节在脑海中过了无数遍,但是每一遍的结论都是一样的:要想保住解家,这婚事,必须办。但是办了之后,解家就是霍家一辈子的奴仆了——

不,其实,他可以把婚事办了,然后深入霍家内部,培植自己的势力,用接下来的几十年,步步为营,等这老太婆百年之后,也许可以将整个局势翻过来也说不定——

但是每次想到这里,他眼前总会晃过一对儿狭长的丹凤眼,眼中那对闪着浅金色光泽的眸子,如鹰似狼,如风似雨。那句奇怪的满语,mini Ilha,也会同时响起在耳边,那么霸道,那么温柔——

“花儿爷,”他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花儿爷,”他说,“你若是虞姬,我自刎也甘愿呐~”

“花儿爷,”他说,“瞎子对你的心,你真的懂吗?”

“花儿爷,”他说,“跟我去盛京吧。我们在草原上整一间平楼,安安生生过日子。”

那把抵住他后脑的空膛毛瑟一七式,那遮住他眼睛的温暖的掌心,那无数次让他抓狂的调笑音调,那对儿浅金色的如鹰似狼的眼睛,那让他的肌肤里都生出无限渴望的淡淡烟味——

解雨臣猛地闭起了双眼,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他生生压下一阵从身体深处迸出的战栗,再次睁开眼时,心底所有的情绪已然融成了一片粘稠如血的暗色。他缓缓的对上霍老太雪白的脸:

“一切,但凭霍奶奶吩咐。”

话出口之后,他仿佛又看见了那架漫天飞花的紫藤。巨大的藤架下,那个原本对着他温柔微笑的男人,满脸冰霜和寒凉,转身离去。


“很好,”霍老太的声音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让他作呕的满意情绪,“婚事就定在三月初七日,我请人算过了,那是个好日子。”

解雨臣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随着他刚才的那句话散尽了,只是点了点头,缓慢的说:“那解子回去准备。”

霍老太往后靠在软垫上,闭上眼睛挥了挥手。她身边的秀秀,从始至终,从未抬眼看他一下,仿佛一个精美的玉石人儿,一件摆设罢了——

他解雨臣,不也很快就要成为霍家的摆设了吗?心中一阵凉凉的自嘲,解雨臣鞠了一躬,向后退着绕过屏风而出,却听得那罗汉床上的人又说——

“还有,”霍老太闭着眼睛,沉声道,“婚后你就不要再登台了。毕竟是当家的,扮成个戏子不像话。”

闻言,解雨臣清清楚楚的感到指甲一下子扎破了掌心的皮肤,掐进了手里。但是片刻之后,他还是听到自己说:“是,但凭奶奶教诲。”

霍仙姑再没吭声,他恭敬的退了出去。

楼主:子桑255  时间:2021-04-08 23:03:23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解公馆的了,脑中纷乱着太多事,思绪扭成了一团。迈着有些麻木的腿一步一步走上楼梯,进入卧室,关上房门,一抬眼,却见到了此刻最想见也最不想见的人——

黑瞎子似乎永远都是一身墨黑的丝麻长袍,披着黑色的锦缎棉褂。说来奇怪,如此低调的颜色却总能让他穿出强大的存在感。这人历经生死伤痛,却仍旧身形挺拔,面如刀刻一般线条分明,只是鼻梁上那副有着裂痕的圆片墨镜看上去比原来更加奇怪了。

解雨臣无法克制的想起他将这幅破碎了的墨镜交还给他的时候,黑瞎子咧着嘴如获至宝的笑容。解当家当时说:“都碎成这样了,还戴着?”

这人却小心的将墨镜架在挺拔的鼻梁上,一脸欠揍的笑道:“这原本只是一副墨镜,现在可是带上了花儿爷爱意的宝贝了,死也不能摘啊~”

这样的笑容可能以后再也看不到了。解雨臣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沉入了水底。

黑瞎子嘴角噙着他惯常的那种不知所以的笑容,也不言语,那透过墨镜传来的眼神却是力道不减,盯得解雨臣有一丝难耐从心底生出来,刚要开口,却见他抬起了右手,那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着一页纸片——

正是那张写着【北两省盘口尽失于裘德考。霍家有请。】的信纸。

“霍老太到底还是憋不住了?”黑瞎子收手一捏,那张信纸就碎在了他的掌心里。

解雨臣硬撑起一口气,笑了笑答道:“七八个盘口而已,裘德考不过杀了几个主事的,反水还不彻底,过些日子压回来就好了。”

黑瞎子一抬手,碎纸片就缓缓飘落在了地上。他脸上的笑意不变,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沙哑,缓缓道:“没这么简单吧?霍家真想翻脸的话,何不连着南边三省的盘口一齐翻了?但要说不想翻脸的话,也不必这么折腾~”

解雨臣抬眼,敛了笑容道:“你想说什么?”

“瞎子想说什么花儿爷不早就知道了嘛~”黑瞎子也看着他,笑容微敛,“翻你的盘口不过是个警告和威胁。说吧,霍老太问你要了什么?”

解雨臣那好看的唇张了张,但什么都没说出来。

黑瞎子嘴角挑出一抹讪笑,向着他迈近一步,直视着他的唇:“花儿爷不说,瞎子也猜得到。费这么大力气,无非是看中了你解家的家业和当家人——”

“住嘴。”解雨臣轻道——

“你接受了?”黑瞎子却毫无停顿的问道,语调中难掩一丝汹涌的煞气。

“是又如何?”解雨臣只觉得喉头发紧,硬逼着自己说了出来,“与你何干?”


夕阳透过雕花的木窗格,在细格纹地板上留下朵朵血色的海棠。光线里的灰尘洋洋洒洒的飘荡着,房间里一时静的可怕。

黑瞎子脸上的表情安静的仿佛石刻一般,解雨臣却渐渐觉得再也无法直视他的脸了,三两步走到窗边,面对着窗外,不再看他。

粘稠焦灼的漫长一刻之后——

“花儿爷,你知道吗,”黑瞎子那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语气淡淡的,“死在瞎子手里的人,平铺开来可以填满半个科尔沁草原。”

解雨臣仍旧没有回头,但是他可以听到自己逐渐响亮的心跳声,威胁着要跳出嗓子。

“从来只有我不想要的东西,没有我不敢用的方法。其实,杀了你然后泡在福尔马林里观赏一辈子这种想法,也不是没有过。”黑瞎子语调里多了一丝半苦半甜的笑意,“花儿爷的标本一定会非常漂亮。”

解雨臣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臂,防止自己透露出一丝颤抖 —— 他害怕的不是那人想将自己变成标本,而是害怕自己竟然对这个念头毫无反感之意。

突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抚上了他微微颤抖的肩头,仿佛威胁,又仿佛安慰。解雨臣人生中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随时会崩溃——

“可是,花儿爷啊。。。”黑瞎子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肩头,手指在他的脖颈上划过,背后传来的声音沙哑又充满磁性,十二分的迷惑,“为什么真的面对你的时候,瞎子就下不去手了呢?”

接着他就放开了手,退后了两步。解雨臣可以感觉到他的视线流连在自己发抖的背影上。

“花儿爷。。。”

——解雨臣觉得自己一定已经疯了,不然他怎么可能听到那黑瞎子的嗓音里竟然带上了颤?!——

“您可是真会教人伤心。”

仿佛无限漫长的一刻之后,他听到那人略带苦涩的一声轻笑,接着就是他转过身去、离开的脚步。

橡木房门关上的一瞬,解雨臣好像彻底脱力一般,一下子跪坐到了地上。


那漫天飘舞的紫藤花,到底还是枯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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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桑桑一直觉得,瓶邪之间的感情像是一场甜蜜无间的梦。吴邪和小哥太过天作之合,没有世俗的杂务需要考虑,爱的纯粹而彻底。这样的两个人,生则同衾死则同穴,简单而干脆。

可黑花这对儿就麻烦了。两个人都有不肯妥协的地方,都有放不下的东西,都受到太多的俗务缠绕,而且两个人都是非常复杂的人,相爱是绝对的,相守却是需要侥幸的。简而言之,他们之间的事情更为现实,更为纠结。


下一章,第拾柒事 鸾凤和鸣 【解语花视角】:

啥都不多说了,抢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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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子桑255  时间:2021-04-08 23:03:23
更新第十六章的艾特,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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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子桑255  时间:2021-04-08 23:03:23
更新第十六章的艾特,么么哒~ (以下是还没有艾特成功的,度受真是好作孽,太喜欢吞艾特了,容我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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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子桑255  时间:2021-04-08 23: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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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拾柒事 鸾凤和鸣 【解语花视角】


民国二十六年,三月初七日夜,杭城西北角,解公馆人声鼎沸,灯火通明,流光溢彩。

解公馆本就奢华堂皇,此刻更是因着当家大婚,将每一条石栏和围廊都用大红的绸子包裹了起来,每一步距离上都挂着明亮的琉璃风灯,点的整座解公馆如漂浮在红绸之上的银光雪浪一般。初春无花,但是大宅内的每一棵树上都用大红的丝绢拈花粘满,再缀以五色羽毛或七彩琉璃片,当真是火树琪花,金窗玉栏,映天焕彩,熠熠生辉。

夜色初上,刚才已经有小厮来报,说是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老城区,约三刻之后就会到达解公馆。

解雨臣挥了挥手,将那三两个不断为他调整喜服的下人遣了出去。说是喜服,其实也就是云锦丝的黑色长袍,外套长袖的正红团福坎肩。喜娘曾经要求他带上红色的流苏圆帽,被他冷冷的驳斥了。

本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何苦弄得和跳梁小丑一样。解雨臣凉凉的想道。

吴邪和哑巴张下午时分就到了,一直跟在他身边,此刻两人正站在窗前,眺望整座灯火辉煌的解公馆后院。

解雨臣若有所思的看着吴邪高兴的侧脸。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告诉吴邪他要迎娶秀秀的时候,吴邪那猛地瞪圆了的眼——

“秀秀?!”天真无邪的小三爷脱口而出,“那黑爷那边——”

接着他就在解雨臣瞬间寒凉的眼色中住了嘴,片刻之后却是露出了一个近乎怜悯的表情,喃喃道:“小花,其实事情不必这样的——”

接着,就被他身边的哑巴张拉住了。张起灵看着吴邪,缓缓的摇了摇头。吴邪就此咬住了下唇,再也没就此事发表任何言语。

解雨臣在那一刻,竟是有些感激张起灵的。哑巴张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叫做身不由己,也明白什么叫做于事无补。而他自己,似是已经无法再承受任何有关那人的言论了。

是了。从那日他离开解公馆起,解雨臣就再没见过那副奇怪的墨镜了。

此生大概也再无机会相见了。

解雨臣揉了揉数日没有展开过的眉尖,抬眼却见红木大床对面那张带镜书案上,自己投在镜子中的剪影——

苍白的像鬼。

他走到床边坐下,视线始终无法自控的凝在书案上。一时间,他仿佛又看见黑瞎子乐呵呵的从书案里翻出那只紫檀木匣子,取出锃亮的剃刀,对着镜子细细操作起来的样子。宽肩窄腰,异常漂亮的肩胛骨,笔直修长的双腿,恣意随性的背影,在夕阳中透着无法言喻的暖意和诱惑。

纤细的眉又皱紧了几分,他摇了摇头,晃掉那反反复复出现在脑海中的一幕,强迫自己把视线从书案上移开,抬眼看着窗边的吴邪和哑巴张。

小邪今天的情绪有些奇怪,解雨臣不由得想到,一直隐隐反对他迎娶秀秀的人,今天反而似乎相当高兴,此刻正拉着那黑面神和他絮叨着后院树上那些彩绸装饰:

“小哥,那些红花绢都是阿贵奶奶教解家人做的哦,”吴邪扯着张起灵的袖子,指着满枝满院的丝绢拈花道,“一朵花需要用整整九层丝绢,做出来的花会随风摇动,非常漂亮的。”

张起灵淡淡的看着窗外,面无表情也没有答话,手却一直扶着吴邪的腰侧,小心的防止他身子太探出窗外去。


解雨臣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感到一种二十多年来从未光顾过他的情绪:

嫉妒。

是的,他嫉妒。

一个只懂得行军下斗的哑巴团长,今晚说不好明晚是在棺材里还是在乱葬岗,整个人淡的和世间一点关系都没有。一个养尊处优的天真少爷,怎么看都应该算算小帐,卖两张字画安静度日。看似绝无可能的两个碰上了,偏偏就像金钟遇上了边鼓,一拍即合,生生死死几多次,硬是守住了彼此。

天作之合,分不开的人永远分不开。

他解小九爷呢? 风雨飘摇的世道里,明里暗里的算计中,极难得的遇到了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一个不必防备的人。一样的背景,一样的喜好,一样的狠绝,一样的世故,一样的深藏不露,外带对他的绝对呵护。如一生都不沾情带爱,也许真的可以两厢方便,厮混一世时光——

可惜,那个披着人皮的煞鬼偏偏有着遮天蔽日的情意和胸怀,硬是拽着他生生沦陷。世人所谓的情爱,无不伴着独占与厮守,而这两件,恰恰是他解当家最给不起的。脱不下枷锁的自己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谈何厮守?

天理不容,合不起的人永远合不起。

他忽然想起师傅临终时的那句话——

戏子无情,看客无义。。。你可以唱,只是不要当真,便罢了。。。

纷乱的思绪间,解雨臣下意识的伸手摸进枕头底下——

那把黑色短刀静静的歇伏着,依旧是触手生凉。他仿佛着魔了似的,来来回回的摸着,甚至被割了两条血口子也没发觉。

戏子若真无情,看客如实无义,倒也罢了。怕就怕——

一身媚俗红色的喜婆推门进来,满脸堆笑:“九爷,花轿到了!”

怕就怕,戏子有情,看客有义,却台塌梁落,转身错过。叫人如何甘心。

“知道了。”解雨臣在枕头面上擦净了手上的血,站起身,走出门去。


解公馆那气势恢宏的雕花铁筑大门今晚也被红绸包裹的不伦不类。解雨臣面色沉静的看不出一丝表情,站在大门口迎亲的姿势万分疏离,与周遭那锣鼓喧天的阵势格格不入。

笼着扎花的盛装马队一行二十骑,在震天的吹锣打鼓声中缓缓停在路口,随后依次是十二盏琉璃缀灯,八面绣着“霍”字的大红旌旗和四扇硕大的锦绣团扇。接着,四名艳红色的喜娘扭着腰肢而来,身后跟着一乘六人抬的绣花大红轿和一乘精美的绿帏座轿。

送亲仪仗站满了解公馆门前的一整条街,锣鼓声响了许久之后才稍缓下来。解雨臣听得喜娘那声“吉时到,开轿”,面无表情的走向大红轿,步子在大红轿前一顿,脚下不着痕迹的轻轻一拐,却是变了方向,来到了绿帏座轿面前,鞠了一躬:

“解子先请霍奶奶下轿。”声线平淡的如一潭死水。

顿了片刻之后,轿帘掀开一个角,下人们立即将一身紫红色唐装的霍仙姑扶了下来。霍老太站稳之后,盯着解雨臣的脸看了一会儿,雪白的脸上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浅笑:“还叫霍奶奶?”

解雨臣忍下心口的一阵恶心,淡淡道:“奶奶。”

霍仙姑满意的扬了扬头,兀自踱步进了大宅里,似是早已是此处的主人。

解雨臣目送她走进门里,这才转身,二话不说掀开大红轿的帘子——

秀秀没有穿传统的中式喜服,反而是选择了时下最流行的西洋款式。银白色的旗袍勾勒出娇俏的身体曲线,白色乔其纱的头纱一直垂到脚踝,用一小枝红色牡丹花别著,斜披在身上,头戴一个花蕾珠宝编成的彩色花冠,手捧粉红和雪白相间的玫瑰花束,艳惊四座。

解雨臣却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只是扶着她下了轿,也不管喜娘一路嚷出的各种规矩和宣词,只是将人领进了大宅里——

掌心里秀秀的手柔若无骨却冰冷异常。周遭挤满了一张张堆笑的脸,仿佛沉沉浮浮在让人作呕的红色翻浪里。

这一刻他只想喝一杯,让竹叶青的凌冽划过喉咙,带走这让人生厌的一切。


仪式非常简单,三言两语被带过。来参加喜宴的人都心知肚明,霍解两家的结合早在霍仙姑十几年前插手解家的生意时就开始了,此时不过是走个过场的形式罢了。

解公馆的会客厅里摆满了圆桌,大红色如意桌布之上山珍海馐堆积成山,一时间人声鼎沸,斛光交错,敬酒之人络绎不绝。

解雨臣头一次失了控制,无论谁敬的酒都毫无停顿的灌下喉咙。耳边那些言不由衷的赞美与恭维在响个不停的锣鼓声中刺耳异常,只饶得那落入腹中的烈酒越发灼心灼肺。

不多时,他开始有了些恍惚,身边人来人往热闹异常,他却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晃悠着离开了身体,带着一丝冷笑注视着礼堂里的一切。

他又似乎看见自己站在了宽广的戏台之上,满座的看客都长着一张张无皮猴子的脸孔,他用情至深的唱着虞姬最后的诀别词,却无人叫好——

“好!”台下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黑瞎子拍着手缓缓站了起来,脱去了墨镜的脸上挂着一个意味深长却极端挑衅的笑:“花儿爷,戏子有情,看客有义,何苦错过?”

“小花哥哥?”秀秀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解雨臣睁开有些迷醉的眼,“小花哥哥,你喝多了,先去净面吧。”

微醺中,秀秀扶着他的手似是两条蛇,冰冷滑腻叫人作呕。他微微挣开了她的手,抬手揉着前额,想向后堂走去——

此时,一个解家的伙计却飞快的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将一张惯用的情报通条信纸不着痕迹的滑入解雨臣的袖口。

按照以往,解雨臣自是会立即打开,但是此时,他却只是略顿了一下脚步,仿佛什么事情否没有发生一般,向后堂走去——

破天荒头一次,解当家突然觉得一些事也许本没有那么重要。那副快要勒死他的枷锁,也许其实正是他亲手套在了自己脖子上。

而其他那些真正重要的事情呢。。。反而被他亲手毁了。

恍然的思绪间,解雨臣仍旧维持着完美的冷漠,走到后堂的入口,刚要抬脚上楼梯,却听得——

楼主:子桑255  时间:2021-04-08 23:03:23
一声令人难以置信的“轰-隆-!”巨响炸开在解公馆的大门上,随着一阵弥漫着硝烟味的强大气浪,靠近大门口的三张圆桌被齐齐掀起,杯盏菜肴向后飞出近半间屋子,瞬间砸烂在地上、掀倒在目瞪口呆的宾客们头上。

足有一尺多厚的实心橡木大门上被炸出了一个木刺狰狞的大洞,清新的初春夜风却从洞外吹入。整个礼堂一时间静的震耳欲聋,所有人都呆住了,不知道是因为无人敢说话还是被刚才的巨响震聋了耳——

“哎呀,不好意思,手下的小孩儿放错了炮弹,应该是二点五吋径的,放成了三点一的了~ ”那个解雨臣绝对不会看错的人,操着那种他绝对不会听错的调笑语调,迈着他绝对不会忘记的嘚瑟步子,抬着长腿从洞口外浪荡的迈了进来,满脸痞笑——

“抱歉了,”黑瞎子掸了掸身上的细灰,伸手扶了一把那奇怪的圆片墨镜,笑道,“爷今儿是单纯来抢人的,没想扫了大家的兴~ 抱歉抱歉~”

一时间,解雨臣只是怔愣的看向那个人,无法确定这一切是真的发生了,还是只是自己酒醉后的又一个幻象。直到霍家的几个年轻伙计蹦起来嚷嚷开了,他才有了那么一丝真实感:

“保护老夫人和小姐!”那几个伙计手忙脚乱的开始抄家伙——

黑瞎子却好笑的撇了撇头,一招手,就从身后的洞口涌进来十来个浑身黑色的人,一望即知非常训练有素,在他身后迅速以掎角之势站开,端起了手中的火器。

“谁稀罕你们家小姐~”黑瞎子不屑一顾的一咧嘴,随即一抬手,直指后堂门口仍旧无法挪开步子的解雨臣,笑的那么飞扬跋扈,“爷看上的是那朵花儿~”

仿佛全世界皆不在他眼里,除了指尖上的那朵花儿。

解雨臣脑中嗡嗡作响,不甚清晰的思路在听到“那朵花儿”几个字时总算是理顺了些。他明白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来阻止他?是的,霍家的这次来的人马不少,他还有一半的家业攥在别人手里,应该,应该要阻止——

可是这个想法还没有转完,他的整条胳膊就被人扯住了,猛地扭头却见是吴邪,圆润的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对他道:“小花,这边走。”说着就不由分说的扯住他的袖子把他往楼上拉去。

解雨臣这才明白为什么吴邪今天的情绪如此奇怪,原来他们早就串通好了要来抢——

他立即扭头,毫不意外的看到礼堂里已经乱成一团,哑巴张掠出的身影快的简直看不清,一下子从背后放倒了四个霍家的伙计,而那黑瞎子却轻巧的从四处乱窜的人群中间飞掠过来——

但是只此一眼,他就被吴邪拉着上了楼梯,来到卧室门口——

吴邪那细软的短发飘在眼前。其实但凡他用一点儿力气,吴邪都没办法拉动他分毫。但是他只是任由吴邪将他拉到卧室里,给了他一个的大大的安心的笑容,将他留在卧室中央,立即转身出卧室门的时候,与快速侧身而入的黑瞎子甚至还对视一笑——

在他能够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卧室的门就被吴邪带上了,房间里,只剩下了他,和那个刚炸了他解公馆大门的男人。


黑瞎子面对着他站着,解雨臣可以隐约听到外面凌乱嘈杂的声音。但是很快那些声音也被他忽略了。解雨臣注视着面前的男人,这才发现他竟然穿着和自己非常相像的黑色丝锦长袍和红色坎肩,分明一副新郎的样子。

黑瞎子脸上挂着略淡的笑容,向他迈了一步——

解雨臣发觉自己竟然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随后就脸色更差了,深栗色的眸子里隐隐泛出怒气,不知是对着面前之人的还是对着自己的:

“黑爷别来无恙啊。”他的声音染上了淡淡的酒醉之意,即使带着怒气依然分外好听。

“小花儿,”黑瞎子见他这样,赶紧笑说,“在你揍我之前,先看看袖子里的字条。省的一会儿还要给我道歉~”

解雨臣面若寒霜,浑身僵硬的顿了片刻之后,还是从袖口里摸出那张刚被自家伙计塞进去的信纸条,展开:【北两省堂口反水之人全部被杀或撤离,请九爷指示下一步动作。】

解雨臣一连读了三遍。。。

今天的惊喜实在是够多了。额角甚至都开始跳疼,他握着信纸的手有一点无法控制的颤抖:

“是你做的?”他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不知道自己的眼眶有一些隐隐的泛红。

黑瞎子竟然还有心情点起一支烟,边甩着火柴边笑道:“一半用钱买,一半用枪逼呗~ 这五省十三市啊,除了你花儿爷能让我黑瞎子束手无策,还有谁是摆不平的葱啊~”

“你哪儿来的钱——”

“开年的时候家里老爷子就挂了,齐佳一族现在我说了算,卖了两片水草地三栋老宅,钱就凑足了嘛~”眼前的男人咧嘴笑着,喷出一口烟,好整以暇的样子。

“你哪儿来的人帮你使枪?”解雨臣不由得吊高了一丝音调,他记得整个炮兵团已经——

“不还有王胖子那边的人马了嘛~ 我和哑巴张带着几个人分头行动,摆平几个堂口管事的还不容易~ 哦,对了,花儿爷,不好意思了,一不小心杀了几个伙计,您别介意~”黑瞎子简直嘚瑟开了,说的那些血雨腥风的过程好似阳春三月的风一般不经意。

解雨臣不知道此刻自己应该作何感想。前一刻解家一半的堂口还姓霍,自己被逼的不得不联姻。下一刻就被告知那一半堂口又姓了齐,齐家的当家还炮轰了他解公馆——

“混蛋你到底想干什么?”解雨臣满脸的寒凉,双手颤的停不住,不知是激动还是难以置信或只是酒醉的后劲——

“我想干什么?”毫无预兆的,黑瞎子突然抬手扔了烟,沉下脸,“mini Ilha,你真的不知道我想干什么?”说着,他一步一步走近,骤然降临的强大压力让解雨臣一时间忘了呼吸——

“黑瞎子这辈子,从没想要过什么。家里的金山银山,教坊的美人仙女,什么上尉师长,还不是凭我想做就做。只有你啊,花儿爷,能让瞎子体会什么叫挠心挠肺,非要得到不可——”

他没有脱下墨镜,但是解雨臣就是可以感到那镜片后面泛着金光的眸子里射出强烈如阳光的视线,几乎灼伤他的脸——

“我要让你知道,你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口呼吸都是我齐佳纳摩的。你放不下解家,我就把解家弄到手,这就是我想要的。”男人沙哑的嗓音沉稳有力,一字一句,狠狠敲进解雨臣的心底,脑海里的回音响的他几乎一阵晕眩——

“疯子。。。”解雨臣不由得轻喃了一句。

“很多人都这么说~ ”黑瞎子见他脸色都惨白了,赶紧敛了敛煞气,笑道,“哎呀,花儿爷别紧张,其实还不是因为看上你了嘛,下了决心要绑回家做媳妇的~”

“媳妇?!”解雨臣脑子里又是一声嗡,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还没有如此狼狈过,“你以为解家小九爷会甘心做你的禁脔?”

“花儿爷,你到底还是不懂瞎子的心呦,”黑眼镜笑的一丝苦涩,伸手又想掏出烟来,却还是顿住了,看着解雨臣道:

“瞎子只想给你自由,不再受任何人摆布的自由。这解家的烂摊子,你要是还想要,瞎子双手奉还,你要是不想要了,只想唱唱戏,过过安静日子,瞎子好好打发了下面伙计,你要是又想唱戏又不愿放手,瞎子照样帮你打理着——”

当一件事看上去太美好的时候,也许事实就是它其实并不会发生。在腥风血雨里摸爬滚打太多年的解当家几乎本能的脱口而出——

“我凭什么信你?”他漂亮的眉眼挑了起来,语调凉如冰,心里却隐隐有一个声音在说,其实你早就相信了。

黑瞎子却只是笑了笑,也不答话,只是转身到红木大床旁边,一抬手掀开丝锦被,摸到枕下——

解雨臣微微睁大了眼睛,眼看着黑瞎子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从枕下滑出那把黑色短刀。

黑瞎子没有多说任何话,只是在指尖把玩了片刻,拿着短刀来到他面前,抓起他的右手——

他将那沉重的黑金短刀递到解雨臣手里,刀尖抵着自己的心口,那温暖的骨节分明的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和他一起握着刀柄——

“就凭这里。”他说着,脱下墨镜,横手一甩,直视着解雨臣,那泛着浅金色的眸子里一片汹涌——

“这里就他妈的想要你,我也没办法。解家齐家的都没意义,想到我的小花儿要娶别人了,瞎子突然就觉得什么都没意义了。花儿爷要是不信,大可就戳下去,挖出这玩意儿看看,瞎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说着话,那覆盖在解雨臣右手上的手就用了力,慢慢的、一点一点捅了下去。从刀柄上传来细微的钝感,解雨臣可以清晰的感到那黑色的刀尖是如何划开血肉,戳入肌骨,切开血管的——

很快,刀尖进去就半寸有余,鲜红的血顺着黑瞎子那不伦不类的红色褂子滴在地上,但那狭长的丹凤眼里,浅金色的眸子却还是溢满着笑,不同于以往的温柔的笑——

和他梦境里,那个在纷扬的紫藤花瓣中的笑容,一模一样。

仿佛无尽漫长的一秒之后,解雨臣猛的清醒过来,用力的挣脱他的手,一把扔开刀——

沾着血的黑色短刀在地板上磕出沉闷的一声,黑瞎子嘴角边那抹笑容看上去完美的不真实。解雨臣突然就释怀了:是真是假有何要紧?戏子有情,看客有义,既然已经当真了,这台戏他无论如何要演到底——

于是再没有任何犹豫,抬手勾下面前人的脖子,狠狠一吻——

齿间撕咬到嘴唇和舌尖,两人皆是毫无停顿的齐齐咬了下去,铁锈味在嘴里炸开,却是异常甜美——

一吻完毕,解雨臣舔了舔嘴角的血渍,笑着道:“疯子。”

黑瞎子却是赶紧撕了长袍的底边儿,给自己胸口做了简单的包扎,一边笑道:“小花儿,你吓死我了,瞎子这辈子还没这么怕过——”

“怕我真的捅下去?”解雨臣捡起黑色短刀,递还给他,一边挑眉凉笑着问道。

“怕你真的娶了别人!”瞎子露出一个可谓兴奋的笑容,竟是一下子弯腰从膝盖处抱起他,一时间那种来自草原的本性似乎都露出来了,“娶那女人不如娶了瞎子吧,比那丫头片子能干多了~”

说着作势又要吻上来——

“黑爷,能麻烦您速战速决吗?!”此时,吴邪那无奈的声音却从门外传来,“小哥顶的很辛苦哎!”

两人这才听到门外一片拳脚相加的声音。解雨臣伸出一根手指,一下子戳在他胸口的伤上,逼的黑瞎子只能把他放下来,勾起嘴角笑道:“发什么情,先冲出去再说。”

接着,他迅速从床底下摸出惯用的三节钢棍和两把军用布朗宁,别在腰后,起身之时,只见——

黑瞎子,不,齐佳纳摩早就打开了门,就这么站在门口望着他,身长玉立,气势逼人,刀削一般的脸庞上一抹飞扬跋扈的笑容。

他笑着对他伸出手。

解雨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那抹笑容下了蛊,三步上前,居然也伸出手,搭在了他的掌心里——

“带我走。”他说。

楼主:子桑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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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黑花

发表时间:2014-04-26 23:41:00

更新时间:2021-04-08 23: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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