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我的鸡零狗碎。

我的脑子在腹泻，我的手却便秘。

这话有点难听，却是事实。

最近跟风奥斯卡，看了三部电影。看电影真浪费时间。

《好莱坞往事》
So so。 倒是让我想找《Helter Skelter》来读读，毕竟它超越了《冷血》，在Nonfiction novel类排名第一。估计是案件名声更大，并非作者文笔更好。

《乔乔的异想世界》
我喜欢山姆·洛克威尔，哪怕他从来不得奖。

《朱迪》
泪点低的我，全程红着眼睛，眼泪在眼眶里，只差流下来。

疫情期间适合读什么书？我打算读点书信日记之类的，总觉得它们说的是真话。

比如，乔伊斯写给妻子诺拉的那些信，简直不能称为情书，我看英文里形容它们，用的是“dirty letters”，没错。跟他比起来，劳伦斯的查泰莱夫人算是洁本。快要赶上巴塔耶了。

桑塔格在日记里写道: “写作。带着说教、带着提升人们道德水准的目的去写作，这是堕落。”她还说，“伤害别人比自己委屈求全好。”

周辅成对他的学生赵越胜说：一等的天才搞文学，把哲学也讲透了，像莎士比亚、歌德、席勒。二等的天才直接搞哲学，像康德、黑格尔，年轻时也作诗，做不成只得回到概念里。三等的天才只写小说了，像福楼拜。……我这是谈天才。而我们这些读书人至多是人才而已。若不用功，就是蠢材。

这个月打算读几本书信日记，已读完了乔伊斯和桑塔格，现在准备读伍尔夫的书信集第二卷《The Question of Things Happening》，收集的是她1912年至1922年十年间的书信，也是自她结婚开始的日记，是她比较重要的十年，这十年间她写了三部小说，无数书评，发了两次疯。

那个年代没有电子邮件，电话都不太普及，人们靠书信联络感情，真好。读他们的书信，看一些点滴趣事，有种偷窥他们的生活的感觉。伍尔夫真能写，书信就有六大卷，每卷都那么厚。这第二卷是我无意中买的二手书。


我突然有个发现，原来乔伊斯和伍尔夫两人同年生（1882），同年死（1941），还都是意识流大家。乔伊斯青年时期的生活，可比伍尔夫过得惨多了，每封给弟弟的信都在算账，花了几个钱，还剩几个钱，只够干什么，赶快寄点钱来，不然后天就揭不开锅了，等有钱了，马上还……伍尔夫生活太小资了，可是她却崩溃发疯。这么想来，打算同时将《都柏林人》和《A Haunted House and Other Short Stories 》再读一遍，这次要像吾诗兄说的那样，朗读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屁股决定脑袋。我现在不喜欢俄罗斯了。

最近喜欢听一个歌手The Weekend的歌。他很小时，父母离异，跟母亲生活。母亲要工作养家，所以他其实是跟着外婆长大的。提到他父亲，他说：“我六岁时见过他，很模糊了，然后11或12岁时见过一次，他有了新家庭，又有了孩子。我甚至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我偶尔晚上见他一次。我相信他是个好人。我从不评价他。他不打人骂人，他不酗酒，他不是个混蛋。他只是缺席了我的生活。”

"I saw him vaguely when I was six, and then again when I was 11 or 12, and he had a new family and kids. I don't even know where he lived — I'd see him for, like, a night. I'm sure he's a great guy. I never judged him. He wasn't abusive, he wasn't an alcoholic, he wasn't an asshole. He just wasn't there."

疫情刚开始严重的那段时间，我浏览种种消息，觉得可以写两篇文章，一是《爱在瘟疫蔓延》时，写下各种感人的故事，比如90岁的老奶奶为染病的60多岁的儿子在医院待上几天等到一个床位，送儿子进病房时给儿子写下“要活下来”；比如热心人组成义工去喂养照顾独自在家的宠物；二是《疫情期间目睹之怪现状》，记录各种啼笑皆非的故事，比如某小区拒绝家住小区的医护人员回家，因为怕医生染上病毒，哪怕警察、医院领导出面都不行，最后医护人员只好在旅馆住下。比如湖北人武汉人在各地所受的歧视，我看到网上有人用“流窜”、“抓住”来形容对湖北人的围追堵截。

后来，越来越觉得，这样有点像发国难财，又有点像吃人血馒头，总之，不想记录，不想写。关于这次事件，一个字也不想写了。

金宇澄的《繁花》总算开拍了。导演王家卫，主演梁朝伟。可以想见，影片上映后会有多热。

这部小说，有人爱得不得了，有人说努力多次，总读不下去，因为语言、因为结构、因为无数面目模糊的人物。语言嘛，我还挺喜欢的，短促，正是弄堂市井之语，改良的沪语并不影响理解。人物嘛，确实有点面目模糊，阿宝和沪生似乎没什么区别，女人们看似各种各样，但细想也没什么区别，汪小姐、潘静、芳妹、小琴、玲子；还有好多个“总”，也差不多。

我唯一不解的是，为什么要弄个蓓蒂化成鱼的故事插在中间，搞搞魔幻吗？

“一个英国女人要是丑起来，那是没有止境的，不过一旦漂亮起来，那就是维纳斯。”

法国作家法朗士说过这话？什么时候，什么场合？真好奇。

今天看到一则填空题：于你来说，所谓爱一个人，是_________。

好多答案啊，陪伴啦，珍视啦，尊重啦，接受啦、和他/她做爱啦，慢慢变老啦，还有各种搞怪搞笑的，各种秀恩爱显悲情的，好多啊。

只有一条，我默默点了个赞：所谓爱一个人，是漫长的忍耐。

重读《罪与罚》

海明威在《流动的盛宴》里说：“I've been wondering about Dostoyevsky. How can a man write so badly, so unbelievably badly, and make you feel so deeply?”

袁哲生谈写作（抄来的）

作品的意义必须由读者自己去发掘，作者自己可不能画蛇添足，在行文之中因为担心不被理解而忍不住夫子自道起来。就像一则笑话的趣味不能点破，如果硬要点破，聆听的一方或许会感受到某些屈辱也说不定。
对我来说，写作就是结绳记事，作品就是一个模糊的绳结，绳结的大小、花样，用以记录曲而复直的心结，关于幻听、幻视和幻想的。写作者和乩童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昏沉中带着一点机警，主要是等待，然后是运气，最后才装腔作势。作者不一定了解自己捕捉了什么声音，就像一台收音机。
小说家（我）并不关心政治现实或社会正义等等东西，我认为写作是一种较出世的行为，以生、死为基础的正反两面，有的宗教在人将死的时候助念或忏悔，小说便是这种弥留的仪式。不论那个人年纪有多轻，文字作品希望让人在每一秒生活着，也就是一层一层地死去。在我的想法里，每一个作品就是一段往生的咒语，小说家是助念的僧人，或是弥撒中的教士。
写作就是“打造灵魂的棺木”，作家在作品中慢慢地向这个现实的世界告别，向黑暗处摸索而去寻找自己安身立命之场域，最终为天年所限，一切又沉默下来。 但终究，灵魂还是灵魂，灵魂要求继续超升，从棺木里飞出去，遗留在世上的作品，是一只棺材和一堆白骨，以及一个灵魂可能飞去的推测，并不是全然了结。

刚才发了一条有关郁达夫的《沉沦》的感慨，又没有了。无奈啊 :-(

看伍迪·艾伦的《六场危事》，碎碎念，老头子挺能自嘲的，毛 的语录看来他读过。不知怎么回事，这些有黑点的导演们，活得还挺顽强的，比如他，比如波兰斯基。准备抽时间看看《我控诉》。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多读书，少空谈。

再一次读《都柏林人》

以死亡开始，以死亡结束。《姐妹们》、《偶遇》和《阿拉比》，是童年故事（只有这三篇是以第一人称所写）； 《公寓》、《赛车》和《伊芙琳》是青年时代的故事； 《泥土》、《无独有偶》和《一件伤心事》是成年生活的故事； 《委员会办公室里的常春藤纪念日》、《母亲》和《圣恩》是都柏林社会生活的故事。最后一篇《死亡》统括全文。
乔伊斯自己说：“这本书的绝大部分我是以一丝不苟的风格写成的，并且怀着这样一种信念：在这种表现中谁敢改变他的所见所闻，谁就是一个非常大胆的人，再别说加以歪曲了。”“我想人们也许乐意拿钱买那种我希望弥漫在我的故事中的特殊的腐朽气味。”他自己认为两篇最差的是《赛车以后》和《一件伤心事》。
当这本书多少次无法出版时，有一天，再一次被拒后，他难过地写道：“……于是我走进办公室的里屋，坐在桌子旁，想着我写的那本书（《都柏林人》），我多少年在想象的子宫里怀的孩子，就像你在子宫中里怀着你所爱的孩子一样，想着我怎样一天一天地用我的脑子，我的记忆喂养它，……”
乔伊斯成年后基本在欧洲大陆度过，意大利、瑞士、法国，但实际上，他从未离开过爱尔兰、离开过都柏林。
1. 《姐妹们》
两个意象：微笑、死亡；宗教的幻灭。如果因为失手打碎了圣杯而自我谴责，精神桎梏至死亡，可为什么他一直在笑？
2. 《偶遇》：冒险、失败；少年对外面世界、对成人世界的幻灭？
- What did the old man do when he said he had to leave them for a few minutes?
- 老头是变态狂吗？
- “我”是懦弱还是勇敢？“我”编造了两个假名字，到最后还不忘用这假名字叫同伴。
- 联想：《米格尔街》里的诗人老头，《小镇畸人》里第一篇里的手。
- Mahony比他更勇敢、现实，不存在幻灭的问题。对“我”而言，此次冒险是个失败，但在Mahony可能并非如此。他不敏感，他玩得挺开心，这个老头不会给他带来那么大的冲击。
3. 《阿拉比》
初恋 or puppy's love；爱的幻灭？
"my body was like a harp and her words and gestures were like fingers running upon the wires."
4. 《伊芙琳》
All the seas of the world tumbled about her heart.
责任与希望？也许写的是乔伊斯的妻子诺拉（他们也是私奔的），或者是易卜生的《玩偶之家》的反面。就像《尤利西斯》是《奥德修斯》的反面一样？
5. 《赛车之后》
最后一句“Daybreak, Gentlemen!”是神来之笔。但我好像并不太懂他在说什么。Old money与new money，都柏林的年轻人就是这样子？
6. 《两个浪子》
能将人在内心焦灼的状态下的思考写出来，好笔力。
有的译文将Gallant 翻译成流浪汉合适吗？查英英字典，gallant的意思有 a young man of fashion（时髦的青年人）, lady's man, suitor（追求者）, paramour (情人，小三)
7. 《寄宿公寓》
婚姻常态之一。
8. 《一朵浮云》
仿佛看到了男版的我自己，我就像那个小钱德勒。当然也是乔伊斯自己，估计这篇也是他比较喜欢的一篇，他在书信里说，“一页《一丝云彩》给我的乐趣比我所有的诗给我的还多。”
9. 《无独有偶》
这是一个真正的精神瘫痪患者
10. 《泥土》
刚看完暴力的上一篇后，这一篇相当宁静，什么也没有发生，但玛丽亚也是一个精神瘫痪的人。clay，泥土的意思，也许是说玛丽亚的生活沉闷乏味，她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像泥土。但是，如果是这个意思，dust不是更好吗？clay其实还有一层意思，相对于精神，它还有肉体的意思。玛丽亚摸到的湿乎乎一团，故然是象征死亡的泥土，但最后乔给了她一本福音书，应该意味着她最后可能有精神上的归属？（我的瞎解读）
11. 《一件伤心事》
“男人与男人之间不可能有爱情，因为他们不可能进行性交；男人与女人之间不可能有友谊，因为他们一定会进行性交。”——原来到处看到的这种说法来自乔伊斯。
12. 《委员会办公室里的常春藤纪念日》
这篇讲政治，角度选取得非常好。乔伊斯本人是非常敬重帕奈尔的。
13. 《一位母亲》
不知变通的母亲毁了女儿的前程？不知我读懂了没有。
14. 《圣恩》
前面写过政治，这篇写宗教，我倒觉得重点不在宗教为迎合生意人而改动圣经，而是，如果真如圣经上所说，所有不对之处、懊悔之处，如蒙圣恩，可以借记、贷记，改正清零，那可多好。读完格外失落。
15. 《死亡》
太有名，评的人太多。我只说八卦，乔伊斯的妻子诺拉就是加布列尔的妻子的原型，诺拉年轻时曾有个一个恋人，为她死去了。（细节要再去翻他的书信集）

十五个忧伤的故事，读后怅然若失。

贫穷

其实你不能算真正的穷人。你有份工作，薪水不多，够养活两个儿子。你不需要领救济，甚至儿子的学校里经常组织募捐，你都跟着捐钱捐物，虽是不得已，虽有些吃力，你还应付得来。

贫穷的委屈，你记得清清楚楚。小时候穷，买不起运动服，每逢学校有活动，需要穿运动服时，妈妈就去借。借来的总是那一套，就是说只找得到一个可以借，且借得到的人。可惜，衣服是180的大个子男生衣服，而你不到160。还是要穿，袖子可以挽几次，裤子才麻烦，裤腿卷几层不用说，腰头太大，老是往下掉。妈妈在腰间再卷一两次，用别针卡好。你就这样穿着去学校参加活动。很拘束，不敢大笑大动，唯恐衣服有闪失，会出丑，被笑话。

那时候，你想，长大了，你不要穷，如果你有孩子，你要给他们美好的生活，因此你认真念书，成绩总是不错的。然而又如何，现在你四十多岁，有工作，有两个儿子。你仍是贫穷。贫穷已深入你的骨髓，成了一种生活方式。

上次你去超市买菜，鱼档里新鲜活鱼打折，可还要4.99一磅，而冰冻的死鱼只要1.99一磅。你很想给孩子买鱼吃，穷人天天吃打了激素的鸡肉，大儿子满脸的青春痘，你总怀疑是吃多了激素肉造成的，你想换个口味。你站在鱼档前犹豫，到底是买新鲜的还是冰冻的？轮到你了，卖鱼的大叔非常不耐烦，问你要买什么。你吞吞吐吐，犹犹豫豫，问这些冰冻的鱼死了多久，是不是刚死的？大叔很不屑地说，吃什么死鱼，我从来不吃死鱼的，又问你想清楚了没有？你羞愧难当，说：谢谢，不要了。你碎步急走，不敢回头。只听得他还在那里嘟囔：吃什么死鱼？

这是贫穷的滋味。

人很难跳出属于自己的圈子。天命不可违，你只好这样解释。知天命的时候快到了。

你想让孩子们快乐，以你有限的能力。圣诞节快到了，他们催你把圣诞树架起来，你迟迟不动，因为你想等公寓管理人员做完最后的例行检查再架，因为你觉得圣诞树太寒酸，你不想让外人看见。你自卑，因为你自尊，这两样讨厌的东西总在一起分不清。总之，那棵假的圣诞树在圣诞前两周才竖起来。在租来的小小公寓里，没有壁炉，到处都是家俱，树摆在哪里好？你最后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一楼楼梯角落里。小儿问，没有烟囱，Santa从哪里进来。你说，他可以敲门，你会开门。儿子求你Santa来时，一定叫醒他，他好想要个LEGO礼物。

总算，在这个周日，飘着雪花的阴沉沉午后，你们母子三人开始工作。塑料树的针叶掉了一地。你告诉大儿子按着字母从H、G、F一直到A，一层层架起来。对，要把叶子散开来，这样才更像真的。树架好了，我们现在来装饰这棵树，有闪闪亮亮的金色、银色丝带，绕树身几圈，有红、紫、 色的小球可以挂上，还有几片塑料雪花也可以挂上。还有一张网状的红绿彩灯，罩在树上，插上电，整棵树就红灯绿灯亮晶晶。可惜今年不知怎么回事，这张灯网只有中间三分之一是亮的，你把不亮的地方尽量往树后放。你安慰两个儿子，明年我们就换个新的，今年就这样罢。小儿说，树顶上的星星呢，哥哥说我们从来没有一颗星星可以放在树的顶端。哥哥12岁，懂事了。看着他开心的笑脸，专注的眼神，忙碌的身影，你心里很难受，没能给他一种更好的生活，眼看着他就长大了，你觉得亏欠了孩子。哥哥时常很体贴你，买东西总挑最便宜的，打折的，这才最叫你难过。眼睁睁，你将贫穷传给了儿子，将贫穷的心态传给了儿子，这才最让你心伤。

这颗圣诞树很shabby，很俗气。你在网上看到有些人贴出自己家里的圣诞树，非常的漂亮。你不是不懂得装扮，但你只能买得起沃尔玛或一元店的装饰品，你只能俗气。

这就是贫穷。

你穷吗？不，不，不，你不要太矫情，有多少人没吃没穿没有家，流落街头。你不穷呀。可是，你知道，贫穷已成了你的一种生活方式，一种心态，你没能摆脱。12月圣诞季，意味着礼物、幸福、快乐、分享。学校老师教孩子爱心分享，连续一周捐吃捐用捐物捐钱。你如何与别人有分享，你有什么可以与人分享。周四轮到捐钱，你给儿子五块钱，谁知他偷偷捐了25块，为了面子，因为别的孩子都捐这么多，他不想被他们说小气。你知道了很生气，这可是一天的饭钱呀。儿子很害怕，不敢跟你说话。你们冷战。好笑吧，妈妈跟儿子冷战，为了20块钱。你难道就缺了20块钱？是贫穷的滋味，锱铢必较、精打细算。

你四十多岁，正朝五十岁而去。你现在对很多东西都怀有一颗敬畏之心。到知天命的时候了，你认命，你接受贫穷，接受衰老，接受死亡。

《倾城之恋》里，寡妇白流苏抱怨自己一辈子早就完了，徐太太劝诫她说：“这句话，只有有钱的人，不愁吃，不愁穿，才有资格说。没钱的人，要完也完不了哇！”

是啊，没钱的人，要完也完不了哇。穷人的生命力，真是很顽强，你仍未放弃努力，仍然很拼。很多事，你知其不可仍为之。

读某贴有感

各位，本来想说“是谁并不重要，一个ID而已”，但这几天这里很热闹，我也跟着读了一些贴子，有话不吐不快：“有缺点的战士终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竟不过是苍蝇。”

良知和学问真是两回事。没想到在书话里见识到活生生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