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慕次立时确定他看到的从酒楼冲出的那个人一定就是周方青，“跃春，老梁那边安全吗？”

夏跃春点头道：“汤柄昆并不知道王记老酒馆，现在老梁在那暂时是安全的。”

“那就好。”杨慕次又问道：“雪影，听我大哥说成衣店的人被捕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夏跃春问道：“什么？老张被捕了？”

杨雪影点头道：“是。”话音未落她的眼中却已落下泪来，“我们到的时候他已烧毁了所有机密的文件，现在他伤的很重，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

这个汤柄昆在上海从事多年地下党工作，杨慕次自然知道他，可是他却没想到这样一个老革齤命者会如此的软骨头。现在因为他的叛变让整个上海的地下党正面临巨大的危险，“他知道的太多了，一定要想办法尽快解决他。”杨慕次的眼中闪出一抹肃杀之气。

杨雪影说道：“可是现在还不知道他藏身在何处。”

杨慕次问道：“难道重庆来的人没有住到万国饭店吗？”

杨雪影摇头道：“没有，今天他们提前到了上海在多伦路咖啡馆单独约见的杜旅宁。”

夏跃春皱了眉道：“雪影，汤柄昆很清楚你的存在，杜旅宁现在不动你不表示他不知道你的身份，我看侦缉处那边你不能再回去了，你还是撤吧。”

杨雪影却坚定地说道：“不，我不会撤的，汤柄昆并没有说出我的身份，他只是供认在侦缉处里有卧底，所以现在杜旅宁只是怀疑我，我只要小心点还是有机会的。再说现在老张还身陷囹圄。”她抹了把滚落下来的泪哽咽道：“他为了保护我受尽了折磨都没有开口，我不能这样丢下他一个人撤离，我一定要想办法把他救出来。”

杨慕次说：“雪影，你从侦缉处撤出来，还可以去做其他的工作，你放心侦缉处里还有我，我一定会替你完成你未完成的任务，至于救老张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夏跃春也说道：“是啊，雪影，既然你的身份已经有暴露的危险，那就不能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好了，我们就不要再讨论我是否撤离的事了。”杨雪影话峰一转对杨慕次问道：“今天我们到了成衣店时老张已经烧毁了所有重要的文件，阿次，是不是你派人去送的信。”

夏跃春虽然早就料到去聚丰酒楼闹事的人一定与杨慕次有关但他还是求证般地问道：“阿次，去聚丰酒楼闹事的人是不是也是你安排的。

杨慕次不置可否的笑笑。

杨雪影疑惑地看着他，“侦缉处里的人是谁？”

杨慕次却笑笑说：“我要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谁，你信不信。”

夏跃春却抢先说道：“这个我信。”

杨雪影却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你不知道是谁？那他怎么给你传的消息。”

不等杨慕次说话夏跃春却接着说道：“雪影，其实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他大哥杨慕初，或许他更清楚些。”

杨雪影会意过来，看来果然如她所想的一般，在侦缉处里确实有杨慕初的人。

杨慕次转移了话题说道：“眼前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查清楚汤柄昆藏在哪，这个人多留一天，上海的地下党就会多一分危险。”

杨雪影愁眉凝结道：“今天重庆来的那个特派员约见杜旅宁就十分神秘，而且我在等杜旅宁的时候在咖啡馆里还有人在监视着我，他们行事如此小心，想要查到他们的住处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杨慕次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这件事还是我来想办法吧。”

夏跃春反对道：“不行，阿次，你现在刚回侦缉处，身份本就敏感，如果一旦让杜旅宁察觉到后果不堪设想。”

杨雪影也反对道：“阿次，你还是不要参与进来好些，我看还是我想办法吧，我想杜旅宁一定很快会再去见那个特派员的。”

杨慕次却坚持道：“我会小心的，雪影，还是我去查吧，反正我现在养伤在家行动起来比你方便多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杨慕初问道：“要去查什么呀？”随着说话声，杨慕初手里端着三杯咖啡走了进来。

杨慕次怨怪道：“大哥，你什么时候有不敲门的毛病了。”

杨慕初却无辜地说道：“这好像是我的书房，我进来还用敲门吗？”

杨雪影今天这是第二次见识到杨慕初的牙尖嘴利了，她轻笑着看向一时无言以对的杨慕次。
杨慕初放下手里的咖啡，对杨雪影说：“杨小姐，来，尝尝我的手艺，看这咖啡泡的怎么样？”

杨慕次带着几分不满地对杨慕初说：“大哥，明天让人给我收拾间屋子当书房。”

杨慕初却不客气地说道：“申请无效，以前早就说给你设间书房的，是你不肯，现在想要了？没有。”

杨慕次没好气地拿起面前的咖啡狠啐了一口，入口的咖啡却苦的他差点一口喷出来，“大哥，这咖啡你没放糖吗？”

杨慕初却道：“你喝那么急干什么？我想提醒你都来不及。”说着他把一个精致的小糖罐递给了杨慕次。

杨慕初看着杨慕次又问道：“阿次，刚刚我听到你说你去查，你要查什么？”

杨慕次不想让大哥知道汤柄昆的事再为他担心，他掩饰着说道：“没什么，大哥一定是听错了。”

夏跃春却接口说道：“阿初，是我们的内部出了叛徒，他不但知道雪影是侦缉处的卧底而且还知道阿次。”

夏跃春一句话如平地一声雷，杨慕初立刻没了绅士风度，他吼道：“什么？阿次刚回来，他怎么会知道阿次的。”

杨慕次却不以为意地笑笑说：“大哥，你一惊一诈的干什么？他现在又不知道我在上海。”他气恼地瞪了夏跃春一眼，想要制止他后面要说出来的话。

夏跃春却毫不理会杨慕次看向他的目光，“他是上海地下党的老同志了，所以知道阿次的存在，可是麻烦的是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他蒇身在何处。”

杨慕次说：“大哥，没有跃春说的那么严重。”

杨慕初摆摆手说道：“行了，阿次，既然那个叛徒知道你，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会让阿四处理好的。”说罢杨慕初就匆匆地出了书房去找阿四了。

杨慕次愤然地看着夏跃春，“跃春，你这不是成心让我大哥担心着急吗？”

“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吗？怕你又会背着你大哥去冒险。”夏跃春往上推了推眼镜接着又说道：“我可不想天天从噩梦中醒来。”

“我谢谢你了，夏大院长。”杨慕次没好气地说道：“你现在可以走了，你再不走小心我忍不住火揍你。”

“好，我走还不行吗？”夏跃春喝了口咖啡又说道：“你大哥的手艺还真不是吹的。”

杨慕次对夏跃春扬扬拳头，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夏跃春摇头道：“怎么跟你大哥一样的不讲理了。”说完不等杨慕次挥起的拳头打过来夏跃春已三步并两步地逃出了杨慕初的书房。

杨雪影也欠起身准备告辞，今天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些战友的另一面，看到夏跃春落荒而逃的样子她摇头轻笑道：“阿次，我也先走了。”

杨慕次敛了刚刚脸上的怒意柔声对杨雪影说道：“雪影，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不过撤离的事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一旦有危险，你千万不能犹豫。”

杨雪影点头道：“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雪影，现在既然是李卫红在负责审讯老张，那营救的事也不能操之过急，我们还要从长计议才行。”

“我明白。”杨雪影忍忍眼眶里的泪又说道：“我来的时候老师要我催你早点回侦缉处上班。”

杨慕次点点头，想起杜旅宁他的心里总会有种复杂的情绪揪扯着他，他难以割舍与杜旅宁之间亦师亦父的情义，可是却又在所难免终有一天会敌我相向，他既希望这样的战乱能早日结束可是却又害怕那一刻的来临。

杜旅宁想着接连发生的这些事，侦缉处里有潜伏的共党卧底，又有了今天的抓捕行动，此刻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他们再不抓紧的话，就会坐失消灭上海地下党的最好时机。

白天的行动一再地小心谨慎可是还是泄漏了消息，现在杜旅宁更是觉得身边没有一个可靠的人可以相信，所以在杨雪影去了杨公馆时他什么人也没带按照当时特派员留给他的地址只身去了浦江饭店见特派员。早上见过特派员之后他一直就在怀疑杨雪影的身份，所以他对杨雪影隐瞒了特派员的住处。

车子在离浦江饭店不远的街边停下来杜旅宁没有急着下车，他坐在车里观察着四周的环境，约摸坐了有一刻钟的时间他才下了车，往四周又巡视了一眼然后他才走进了饭店。

杜旅宁一身便装地走进浦江饭店，一个侍应生模样的人走过来询问他有什么需要，杜旅宁斜睨了他一眼却并没有答话而是直冲着楼梯走了过去。杜旅宁一路上了三楼安着门牌号找到了319房间然后他轻轻地敲了两下，顿了顿又用力一连敲了三下，一个保镖打扮的人为杜旅宁开了门，他冷冷地眼光上下打量着杜旅宁。杜旅宁在军统局多年还从未遭受过如此冷遇，他也冷了声地道：“我要见王先生。”

那保镖依旧一脸的冷漠，淡淡地说：“王先生在，你进来吧。”

杜旅宁随着那人进了房间，穿着一身睡袍的王松峰从里面的卧室走了出来，慵懒闲散的神情已完全代替了早上他一身保镖打扮时精明干练的样子，“杜处长来了，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呢。”

“噢~？不知道王先生有什么事？”杜旅宁疑惑地看着王松峰，“是不是那个汤柄昆又交代出什么情报了？”

“杜处长请坐。”王松峰客气地说道，等他坐到沙发上后却话峰一转问道：“杜处长，今天的行动还顺利吧？”

杜旅宁轻皱了一眉头，“不瞒王先生，今天的行动十分的不顺利，尽管我一再要下面的人严守行动的消息，可是消息最终还是走漏了，看来在侦缉处里的这个内鬼根基颇深啊，今晚我来也是想跟王先生商量一下，如果我们再这样一味地等那个汤柄昆交代的话，我看不但抓不住侦缉处里的内鬼，恐怕就是整个上海的地下党都安全撤离完了。”

王松峰不置可否地笑笑递给杜旅宁一张字条，那上面写着几个地址，还有三个看着像代号的名字，“杜处长，这是汤柄昆刚交代的，那几个共党的联络站劳烦杜处长派人去查一下。”

“好，我一定尽快派人去查这些地方的。”杜旅宁看着那字条上的几个代号又问道：“王先生，这几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王松峰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几个就是现在潜伏在上海的几条大鱼，据汤柄昆说这个代号叫飘风的可是他们那边的王牌特工，抗战前他就一直潜伏在你的侦缉处里，后来上海沦陷后他就留在了上海成了共党与军统的双面间谍一直与日本人周旋。”

“他是谁？”
“现在还不清楚，汤柄昆只知道他的代号却没见过他的真人，不过据他说在日本人投降之后这个叫飘风的人就与他们失去了联系，直到他被捕前也没有他的消息，不知道是已经死了还是隐姓埋名了。”

杜旅宁紧皱了眉头，不知为什么此刻他一下想到了杨慕次，在上海沦陷前他的身上就一直有挥不去的疑点，他也一直看不透自己这个得意的学生，他心里轻颤了一下问道：“王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王松峰又递给杜旅宁一封密电，轻笑了一下道：“只是觉得有些巧合，这是我刚收到的密电，上峰要我查清杜处长的得意弟子杨慕次这半年的行踪，你说巧不巧，就在刚才汤柄昆又说出了这个飘风的情况，杜处长难道不觉得他们失踪的时间有些太巧了吗？”

杜旅宁心里的疑云也顿时压了下来，他一直都不愿相信杨慕次会是共党的卧底，可是现在事实却又摆在眼前，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杨慕次，“王先生，如果杨慕次被查出来真的是共党的卧底我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的。”

“杜处长对党国果真是一片忠心，那么这件事我交给杜处长亲自来处理怎么样，毕竟他是您的学生。”

杜旅宁淡淡一笑道：“谢谢王先生的信任，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给王先生还有重庆一个交代的。”

王松峰扫了一眼杜旅宁面前的字条又道：“这个浮尘就是现在侦缉处里的内鬼，还有那个叫飘云的他是潜伏上海多年的一个重要人物。”

看着眼前的重要线索却又无从下手，杜旅宁愤然道：“只有这些吗？王先生，那个汤柄昆究竟要怎样才肯吐露出所有的情报。”

王松峰无奈道：“那个家伙滑头的很，现在身处上海他也是怕被共党知道了他叛变的事会遭不测所以才说出了这几个共党的情况，但是他要我们答应给他五十根金条还要保证安全送他出国他才肯说出这几个人是谁。”

杜旅宁最不屑的就是像汤柄昆这样的叛徒，他冷哼一声道：“王先生打算怎么做，难道真的答应他不成？”

王松峰无奈道：“这个恐怕不是我能做主的。”

“王先生，我倒是有个办法不但能试出杨慕次是否是那个飘风还能让汤柄昆吐露实情。”

王松峰两眼放光地看着杜旅宁，如果杜旅宁的办法真的有效那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杜处长有什么高见，王某愿闻其详。”

杜诱宁附在王松峰的耳边悄悄地说出了他心中盘算已久的计划。

王松峰听完不住地点头道：“好，一切就安杜处长说的办。”

杜旅宁出了浦江饭店后他又看了看手中写着地址的字条，发动起车子他没有回侦缉处而是去了淞沪警备司令部，这次的行动杜旅宁没有通知侦缉处任何人而是直接在警备司令部借调了人手分头搜查了王松峰为他提供的几个地址，可是忙活了一晚上，却没有抓到人，经过搜查之后也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从现场来看杜旅宁判断那里的人都是有准备的撤离的，看来他们一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只是白天时的抓捕行动绝对不足以让他们这样全体匆忙撤离，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内部出现了叛徒，汤柄昆到了上海后也只有他和杨雪影知道他的存在，难道那个卧底真的是杨雪影？

杜旅宁开车回了侦缉处，他烦燥地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子，如果杨雪影是共党的卧底，今天从行动一开始她就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视线那么她又是怎么传递的消息呢？难道在侦缉处里不止一个卧底，这个想法让杜旅宁心里一阵发凉，他走出办公室对门外的卫兵命令道：“马上通知行动组立刻逮捕杨雪影。”

那卫兵以为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他张了张嘴犹豫地问道：“处座，是机要处的杨秘书吗？”

“对，马上就去，不得耽误。”杜旅宁回答的很干脆，他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学生会是共党，但是如果真的查到了证据证明杨雪影就是潜伏在侦缉处里的浮尘，也许他会像当年跟杨慕次说的那样自己会亲手杀了他的学生。

杨雪影看到去抓捕她的那些人时她稍稍一愣，难道汤柄昆已经出卖了她，但是她随即又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知道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她做什么都是徒劳的，只要杜旅宁查不到确凿的证据不反抗或许她还有翻身的机会。

杨雪影什么都没有问任由那些人押着她上了车，她平时在侦缉处里没有一点架子对下面的人也很好，那些去抓她的人看她没有反抗，也就对她十分的客气，领头的那个人说道：“杨秘书，我们这也是听命行事，多有得罪了。”

杨雪影淡淡一笑道：“我明白。”

杨雪影被带到侦缉处之后并没有马上被审讯而是被直接关进了牢房里，不知是巧合还是杜旅宁特意安排的，她就被关在了张茂源牢房的对面，看到张茂源一团血肉模糊地蜷缩在堆满干草的角落里，杨雪影一阵心痛，现在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救自己和张茂源呢？

杜旅宁听到抓捕杨雪影的人汇报说杨雪影已经关入牢房，他的心轻颤了一下，自己最得意的学生有共党嫌疑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结果，可是现在他却又不得不面对。

望着窗外的夜色，杜旅宁感到一阵无力的疲惫，此刻他倒是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的。
杜旅宁走进了关杨雪影的牢房，杨雪影不解地问道：“处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抓我？”

杜旅宁犀利噬人的目光直射向杨雪影，“不要再演了，你就是潜伏在侦缉处里的内鬼。”

杨雪影却镇定地笑道：“老师，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如果老师真的认为我就是那个内鬼，那请老师拿出证据来吧。”

杜旅宁仍旧紧盯着杨雪影，他想从她的眼中看出一丝破绽。

杨雪影接着又说道：“如果处座能证明我就是那个内鬼，雪影甘受军法处置。”

“好，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的。”杜旅宁说完转身出了牢房。

李卫红并不理会周方青的话，她直接问道：“今天我们去之前，酒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些闹事的都是些什么人？”

周方青想了想说道：“那些人我也不认识，以前从没见过。”

“他们是为什么事找上门的。”

“为首的一个胖子说林俊欠了他的钱，他带着人进门没说几句就动手开始砸东西了，然后又要打人，所以我们就都跑了。”

李卫红紧皱了眉头又问道：“你真的不认识他们？”

“我骗你做什么？”

“那么那个姓林的有没有欠那个胖子的钱？”

“这个我哪知道。”

此刻李卫红更觉得整件事透着古怪了，这么巧在他们行动之前金龙帮的人就找上门去闹事还把人都打跑了，她脑子里闪过那晚劫狱的人从墙上跳下去的身影，又想起了一脸和煦笑容的杨慕初，金龙帮就是杨慕初的，看来这件事与杨家兄弟一定脱不了关系。

杨公馆

夜已深杨慕初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一想到夏跃春的话，他就更加坐卧不安了，那个叛徒知道杨慕次的存在，他多活一刻杨慕次就会多一分危险。杨慕初越想越烦燥起来，既然躺着睡不着他索性就起来去书房等阿四的消息。

杨慕次躺在床上同样也是心烦意乱难以入睡，他听到杨慕初从卧室里出来的声响也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趿上拖鞋就出了卧室，尾随着杨慕初去了书房，看着大哥一脸疲惫地靠坐在书桌后面的皮椅上，杨慕次轻声道：“大哥，你怎么还没睡。”

杨慕初睁开眼看了看杨慕次答非所问地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也没睡阿次。”

杨慕次坐到大哥对面的椅子上说道：“大哥，你还是快去休息吧，不用那么担心，那个叛徒只是知道有我这个卧底的存在，他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不会有事的。”

杨慕初却说道：“会不会有事你说了不算，还是等阿四查到消息再说吧。”

杨慕次知道大哥担心他，现在这种时候一定劝不动大哥去休息的，他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默默地陪大哥坐着，兄弟两个就这样默默无语地一起坐等着阿四带回消息来。

刘云普接着又说道：“你说你大哥也真是的，你多大个人了，还这样对你，这两天你在家养伤你是不知道，处里……”

杨慕次怒目瞪视着刘云普，刘云普看到他眼带怒火的样子撇撇嘴咽下了后面没有说出来的话，又小声嘟嚷道：“又不是我一个人在说。”

杨慕次不再理刘云普径自向办公大楼里走去。

走到楼梯口杨慕次正好碰到下楼的于文吉，他一眼就认出了于文吉，他就是那晚帮自己救人的那个人，杨慕次礼貌地笑了笑，他的眼里满是对于文吉的赞赏还有感激，于文吉看到杨慕次他心里忍不住一阵激动，能与自己崇拜的人在一起共事这是他做梦都想的，他刚想要开口与杨慕次说话，杨慕次却已笑着与他擦肩而过，这时他才想起自己与杨慕次现在应该还不是很熟，如果现在过于热情很容易会让人怀疑的，他轻吐了一下舌头，暗怪自己差点就坏了事。

杨慕次上了楼就一路去了杜旅宁的办公室，他敲了敲门只听里面响起了杜旅宁深沉的声音，“进来。”

杨慕次推开门进了杜旅宁的办公室，他走到办公桌前一个立正敬礼然后朗声道：“行动组杨慕次向处座报道。”

杜旅宁上下扫视着杨慕次，想到那个代号叫飘风的共党卧底，如果真的确实他就是杨慕次，自己该如何面对。收起纷乱的思绪杜旅宁冷着脸问道：“你的伤好了？”

“谢谢老师关心，阿次已经没事了。”这次杨慕次没有叫处座而是叫了声老师，他想在感情上分的清楚一些，他时刻在提醒自己关心自己的人是老师而与他对立的是侦缉处的处长，这样他矛盾的心情才会略略地好受些。

杜旅宁鹰般犀利的目光仍然扫视着杨慕次，片刻后他又问道：“这两天在家反省的怎么样了，检查呢？写好了吗？”

“处座，阿次知道错了。”杜旅宁这样的审视让杨慕次心里一阵阵发毛，他掏出口袋里写好的那份检查双手恭敬地放在杜旅宁面前，“处座，这是阿次的检查，还有这半年来所做过的所有的事都写在上面了。”

杜旅宁扫了一眼杨慕次放在桌子上的检查，他并没有仔细看里面的内容，他抬头看着杨慕次说道：“阿次，现在你既然回到了侦缉处，我希望你能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你自己，不要让老师有后悔看错人的那一天。”

“是，老师，阿次一定尽心竭力为党国效忠，一定不负老师厚望。”

杜旅宁把杨慕次的那份检查拿起来折了一下然后就放进了抽屉里，杨慕次看到杜旅宁这一举动他不禁皱了眉头，心道：老师该不会跟大哥一样也要保留着他这份检查吧，真不知道他俩是不是商量好了用同样的办法治他。

杨慕次正暗自腹诽只听杜旅宁又说道：“阿次，跟我去趟审讯室。”

“是，处座。”杨慕次转身跟在杜旅宁身后向门外走去，一路走着杨慕次心里一阵阵地忐忑不安，昨晚杨雪影被捕，现在一大早的杜旅宁就要他一起去审讯室，该不会是要他去审问杨雪影吧，杨慕次心里狠揪了一下，此刻他倒宁愿被抓的那个人是他而不是杨雪影。

走进那个充满血腥味的审讯室，这里不知道已经沾了他多少同志的鲜血，闻着空气中淡淡地血腥气就好像又看到了被敌人折磨的那些战友一样让杨慕次心里一阵阵发凉，难道今天又要再一次面对这样的残忍吗？

刚走到审讯室门口就听到一声惨嚎传来，那惨叫声让人一阵毛骨悚然，杜旅宁问道：“是谁在审犯人？”

一个卫兵答道：“处座，是李组长在审问昨天刚抓的那个共党。”

杨慕次眉头轻皱了一下随即又敛起了情绪，这个李卫红还真是心狠手辣，听杨雪影说昨天她已经把张茂源折磨的不成人样了，今天她居然一早又开始审问。

还不等杨慕次难过完，只听杜旅宁对站在一旁的卫兵命令道：“去把杨雪影押到审讯室里来。”

杨慕次如被雷击了一般，心中猛颤了一下，杜旅宁叫他来这果然是因为杨雪影，杨慕次稳住神装做疑惑的样子问道：“押杨秘书到审讯室里来，处座，杨秘书她怎么了？”

“我怀疑她是共党的卧底。”杜旅宁的话说的看似平淡可是他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杨慕次，捕捉着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杨慕次一副吃惊的样子说道：“不会吧处座，杨秘书怎么突然变成共党的卧底了，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一会儿审过就知道了。”杜旅宁的下一句话却又狠击了杨慕次的心一下，“阿次，一会儿的审讯由你来负责。”

杨慕次很清楚杜旅宁这样做或许也是对他的试探，如果推脱只能让杜旅宁更加疑心，无奈杨慕次只能答道：“是，处座。”

杨雪影被五花大绑地押了进来，她走过杜旅宁与杨慕次身边时脸上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她没有去看他们，只是任由卫兵把她押到刑架旁然后把她绑了上去。

看着杨雪影苍白的脸，还有略显凌乱的发丝杨慕次看的出这一夜她过的很不好，就在昨晚他们还在一起商量如何除掉那个叛徒，而此刻他却要面对自己的战友成为阶下囚而自己却无力做任何事。

杜旅宁看着杨雪影平静地问道：“杨秘书，难道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杨雪影淡然一笑道：“处座，我相信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如果处座相信我就不会下令抓我，既然处座不相信我，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杜旅宁仍然直直地盯着杨雪影，似是要从她的身上盯出个洞来一般，“现在我就只问你一句，你到底是还是不是，还有汤柄昆叛变的事是不是你泄漏的。”

杨雪影非常干脆地答道：“不是，我不是，我也没有泄漏什么消息，信不信由处座。”

还不等杜旅宁再问，李卫红却如同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处座，今天一早我又提审了昨天被抓的那个共党，他受刑不过决定要供出他的联络人，但是他要求一定要当着处座还有处里所有有军衔的军官在场他要当场指认。”

杜旅宁不动声色地问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现在他什么都不肯说，他坚持要等人都到齐了他才肯说。”

杜旅宁看了看被绑在刑架上的杨雪影，又看了看杨慕次说道：“阿次，带上杨秘书一起过去看看。”

此刻杨慕次的心里却乱作了一团，难道张茂源真的叛变了，如果一会儿他当场指认杨雪影怎么办？

思绪纷乱间杨慕次还是镇定地回答道：“是，处座。”

杨慕次抬腿迈向刑架，此刻他觉得腿上就如同拖着千斤重的铅块一般地沉重，他到底要怎样做才能保住杨雪影呢？

解开绑缚着杨雪影的绳子，杨慕次能感觉到她手臂上传来的轻轻地颤栗，可是在她望向他的眼神中杨慕次却能读懂她眼中的坚定。

跟在杜旅宁身后他们相继走进了那间阴暗潮湿又泛着血腥味的审讯室，杨慕次看到杨雪影一脸淡然地看着绑在刑架上被折磨的血肉模糊的人，她的脸上看似平静，可是杨慕次却看得出她眼中的悲伤，这样的面对面是何其的残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友受苦却不能施以援手，可是如果此刻张茂源真的说出了真相立时毙命的那个人就会是杨雪影，此刻杨慕次的心就如同在火中煎熬一般的难受。

看着人已到齐，杜旅宁慢慢地踱到刑架前开口问道：“你要见的人都已经到齐了，你现在可以说出与你联络的那个人了吧？”

张茂源费力地抬起头努力睁开眼扫视着审讯室里的每一个人，扫视了一圈之后好像体力不支一样他的头又软软地低了下去，然后就听到他虚弱的声音慢慢地从嘴里传出来，“好，我说，我说。”那声音低的像是在呢喃，可是每一个字却都如重锤般敲在杨慕次与杨雪影的心上。

沉默片刻，又听张茂源说道：“我的联络人代号叫浮尘。”

一句话如同霹雳一般击的杨慕次与杨雪影都屏住了呼吸，杨雪影紧闭了下双眼，她始终都不能相信就在昨天还坚定地要保护他的同志今天会出卖她。杨慕次的手却悄悄地摸到了腰间的枪上。理智告诉他此刻不能冲动，可是他的心却不允许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张茂源说出真相出卖杨雪影。

杜旅宁鹰般锐利的目光看向张茂源然后又扫视了一圈审讯室里站着的人，王松峰也曾告诉他侦缉处里的内鬼就是一个叫浮尘的共党，此刻他对张茂源的话倒是相信了几分，他冷冷地问道：“那个浮尘究竟是谁？”

张茂源又一次抬起头，这次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站在他不远处的李卫红，他费力地说道：“李卫红，你何苦如此逼我，枉费我还一心想要保住你。”说到这张茂源剧烈地咳了起来。
李卫红愤怒道：“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张茂源又咳了几声然后有些近乎歇斯底里地叫喊道：“既然你怕我说出你的身份，为什么不直接给我个痛快，来吧李卫红，既然你能对我下如此狠手把我折磨成这步田地，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张茂源在半夜醒来时就看到了被捕入狱的杨雪影，他不知道敌人究竟掌握了什么证据会突然逮捕了杨雪影，经过一番思量之后他决定用这样的方式为杨雪影解围。

直到这一刻杨慕次和杨雪影都明白了，张茂源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们他始终都怀抱着一颗对党忠诚的心，他虽然身受酷刑的折磨可是他仍然在用最后的力量保护自己的同志保护杨雪影，一丝悲痛在心中油然生起。

大家错愕的目光同时都看向李卫红，李卫红愤然道：“你胡说什么，我有什么身份好让你揭穿的？”

张茂源却哈哈地笑了起来，“杜处长，你没想到吧，你侦缉处里的行动组组长就是我的联络人浮尘。”

杜旅宁紧皱了眉头看了看张茂源又看了看李卫红，刚刚张茂源说的代号没有错，那他现在的话一样可信吗？杜旅宁又一次凝视着李卫红，心中也不免充满了疑惑。

李卫红恼怒地掏出枪几步迈过去指住了张茂源的头，“为什么要诬陷我，那个浮尘到底是谁？”

杜旅宁喝止道：“李组长，注意你的身份，把枪放下。”

张茂源愤怒的目光看向李卫红似是要喷出火一般，“怎么？想杀人灭口，别忘了是你先对我不义的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面对张茂源的挑衅李卫红此刻已彻底被激怒了，“去死吧。”话音未落，随着一声枪响，一股鲜血从张茂源的胸前喷涌而出。

谁也没料到李卫红会在这里杀人，在她扣动板机的那一刻杨慕次第一个冲了过去，“组座……”一切来的都太突然，他来不及阻止李卫红，就看到张茂源胸前已被鲜血染红。杨慕次徒然地垂下了手。

张茂源含笑地看了看站在他周围的人，目光扫到杨雪影时略略地顿了一下，杨雪影却看懂了他眼中的坚定还有对她的希望，杨雪影别开脸努力忍住将要溢出眼眶的泪。

杜旅宁愤怒地喝道：“李组长，你这样做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李卫红却把玩着手里的枪理直气壮地说道：“难道处座觉得对一个诬陷我的人我还要心慈手软吗？”

以往常李卫红做事的风格杜旅宁也曾深信李卫红与她姐姐一样一向视抓共党为己任，可是现在他却又不得不考虑平日里李卫红的狠辣到底是不是一种掩饰呢？杜旅宁回味着刚才张茂源的话他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张茂源死时眼里都带着对李卫红地恨意，他究竟是恨李卫红出卖了他还是恨李卫红是他们共党的死敌。现在不管那个内鬼是谁，或许放任他的自由要比关押起来更容易查清事情的真相。想到这杜旅宁吩咐道：“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杨慕次挑挑眉对李卫红说道：“组座，你面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这当面把证人都给杀了处座都那么相信你。”

李卫红瞪着杨慕次说道：“杨慕次，你什么意思？”

杨慕次瞟了眼被绑着的杨雪影又看了看杜旅宁说道：“没什么意思，只是为杨秘书感到不平而已。”

杨雪影面无表情地说道：“好了，阿次，什么都别说了，我相信处座的判断自有道理，我既然不是共党的卧底处座一定会还我一个清白的。”

杜旅宁看了看杨雪影对卫兵命令道：“放了杨秘书，今天的事至此为止，至于谁是处里的卧底李组长和杨秘书一起负责查清楚，也好还你们一个清白。”

李卫红干脆地答道：“是，处座，我一定会查出那个内鬼的。”

留在审讯室里的人都小声地议论起来，大家异样的眼光都看向李卫红，李卫红收起枪大声骂道：“看什么看，没听到处座的话吗？”

卫兵为杨雪影松了绑，她紧抿着唇怒目瞪视着李卫红，杨慕次走到她身边，不经意地给她递了个眼神说道：“杨秘书，你没事吧。”此刻他真怕杨雪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做出傻事来。

经杨慕次一提醒杨雪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收回目光，忍了心里的悲痛对杜旅宁说道：“处座放心，就算是为了还我自己一个清白我也会查出那个内鬼的。”她的目光依然含怒地瞪了李卫红一眼。

自坐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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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地板了

杜旅宁转向杨慕次说道：“阿次，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个人。”

“是，处座。”杨慕次紧跟着杜旅宁出了审讯室，看着杜旅宁面色凝重的样子他的心里生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杜旅宁什么都没有再说就带着杨慕次一路去了浦江饭店，杨慕次猜到杜旅宁一定是要带他去见重庆来的特派员，但是又想不透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杨慕次装做不经意地问道：“处座，我们来这要见谁？”

杜旅宁带着杨慕次一路向王松峰的房间走去，他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说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阿四安排进浦江饭店的人本来想趁着早上打扫房间时查明汤柄昆的房间好伺机进行刺杀的，可是却意外地发现杜旅宁带着杨慕次进了饭店，阿四听到汇报时也弄不清楚这个时候杜旅宁为什么会带着杨慕次去浦江饭店，但是他的心头却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阿四迅速回了杨公馆。

急匆匆地进了杨慕初的书房，正在等消息的杨慕初问道：“阿四，怎么样了？”

“老板，杜旅宁带着二先生去了浦江饭店，现在怎么办？”

杨慕初紧张地问道：“不会是阿次的身份暴露了吧？”他有些后悔让杨慕次回到侦缉处了。
阿四摇头道：“不像是，只有杜旅宁跟二先生两个人去的。”

现在情况有变杨慕初感到心里一阵忐忑不安，他站起身来在书房里踱着步子想着所有可能会发生的事，“阿四，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尽快除了汤柄昆，发免夜长梦多。”

“是，老板，我会想办法的。”

阿四转身欲走杨慕初叫住他又说道：“阿四，你去告诉浦江饭店的经理就说后天晚上我要在他饭店里的宴会厅宴请上海商界的老板，为了充分准备宴会各项事务从今天开始我连包他的宴会厅三天，你以准备宴会为名多派些兄弟到饭店里，如果一旦发现侦缉处对阿次不利，一定要想办法保住阿次。”杨慕初绝不容许杨慕次有任何的闪失。

“是，老板，我马上就去办。”

“阿四，你去叫阿良给我备辆车，我要出去一趟。”

“是，老板，要不要多派些人跟着。”

“不用了，让阿良跟我去就行了，人多太扎眼。”

阿四担心地说：“老板，现在的上海也并不太平，而且侦缉处那边恐怕也不会太安静的，您这样出去能安全吗。”

杨慕初笑道：“这能有什么不安全的，我又不是共党还怕侦缉处来抓人不成。”

阿四张口还想要说什么，杨慕初却一摆手制止了他，“好了阿四，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不会有事的，你只要盯着阿次那边就行了。”

阿四一向了解杨慕初是说一不二，但是他还是不放心就安排了几个人要他们远远地跟在杨慕初的车后面，吩咐他们如果没有什么事就不要去打扰杨慕初只远远地保护就行了。

杨慕次跟杜旅宁到了王松峰的房间，杜旅宁介绍道：“阿次，这位是从重庆来的王松峰特派员。”说完他又转头对王松峰说道：“王先生，这就是杨慕次。”

杨慕次一个立正然后敬礼道：“淞沪警备司令部侦缉处杨慕次见过特派员。”

王松峰轻笑着上下打量着杨慕次，“你就是杨慕次？”

“是，特派员。”杨慕次随口答道，他心里却不禁疑惑起来，听王松峰的口气是知道杜旅宁要带自己来这，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你们都请坐下说话吧。”王松峰脸上挂着淡淡地笑容依然看着杨慕次又说道：“杨慕次，今天我让杜处长找你来也只是依例询问你几个问题而已。”

杨慕次刚坐到沙发上，一听王松峰的话他立马又站起来一个立正站好道：“是，特派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一定如实回答。”

王松峰摆摆手又示意杨慕次坐下，然后问道：“抗战期间你一直潜伏在上海？”

“是。”

“那时你的上级是谁？”

“俞晓江。”

“抗战胜利后你为什么会突然失踪？”

“我跟家人去了香港。”

“在香港这半年你都做了些什么？”

“只是帮我大哥管理家里的企业，这个特派员可以派人去香港调查。”

“当初为什么要去香港？”

杨慕次犹豫了一下说道：“实不相瞒，家兄对阿次管教甚严，只因当初大哥反对我潜伏在上海，为了得到大哥的同意我曾承诺抗战胜利后会随大哥离开上海，我当时也只是权宜之计，可谁知道抗战一胜利我大哥就让人把我强行抓走带去了香港。”

王松峰思量着杨慕次的话片刻后又问道：“那现在你又为什么会突然回到上海来？”

杨慕次正声道：“为党国尽忠一直都是阿次心中唯一的信念，当初去香港我也是逼不得已，所以我找到机会之后就趁我大哥不注意跑回来了。”

王松峰又一次审视着杨慕次问道：“真的只是这样。”

杨慕次面不改色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是，就是这样。”

杨慕次与王松峰一问一答间杜旅宁犀利的目光就一直紧盯着杨慕次捕捉着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突然间一声枪响从外面传来，紧接着一个保镖慌里慌张地跑进来汇报道：“王先生，不好了，那个汤柄昆跑了。”

一听这话王松峰勃然大怒道：“废物，一群废物，你们几个人还看不住一个人吗？”

那个保镖低头惭然道：“对不起，王先生，刚刚他说要上厕所，可谁知道他会从厕所的窗户跳出去逃跑了。”

“我早就看出这个汤柄昆不老实不是真心跟我们合作。”王松峰嘟囔了两句又指着那个保镖的鼻子骂道：“还不快去追，一定要给我抓活的，他身上还有重要情报没交代出来呢。”

“是，王先生。”那个保镖应了一声就匆忙出了门。

从保镖进门杨慕次一直就在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汤柄昆已经叛变那他为什么要逃跑？
只听杜旅宁说道：“阿次，你也去帮忙，务必要抓到这个共党。”

“是，处座。”杨慕次没有出房间而是去了房间的厕所里，他来时观察过这里的环境，饭店里的房间是单排的所以不论汤柄昆住在哪个房间与这个房间的朝向是一样。杨慕次从厕所的窗户攀着下水管道向楼下攀跳下去，果然很快就发现了瘸着一条腿狼狈不堪地一个人影正费力地向前跑去，杨慕次回头看了看身后饭店的方向那些保镖还没有追过来。

杨慕次快步跑向汤柄昆的方向，“站住，再动一下我就开枪了。”他必须要尽快弄清楚这汤柄昆是否是真的叛变了。

杨慕次一声厉喝，汤柄昆站在原地没有再跑，他缓缓地回过头来看到杨慕次时他眼中却放出惊喜般的光彩，他拖着一条伤腿快步走向杨慕次，然后快速地说道：“飘风同志，真的是你吗？”

杨慕次微一愣神，汤柄昆只知道有飘风的存在但是并不认识他，为什么他一见到自己就叫他飘风呢，他疑惑地看向汤柄昆，“你什么意思？飘风是谁？”

“飘风同志当年你曾是老余的下线，那时我是跟老余一起来的上海，我在他那见过你的照片，所以我认识你。”

无数念头闪过杨慕次心间，难道这个汤柄昆真的认识自己，他为什么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并没有真正的投降叛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