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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所忆(腹黑面冷魔王教主x呆白正直世家公子)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大家都是小天使(ಥ_ಥ)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最是无情帝王家。虽说兄弟阋于墙,但当真下手法办自己的血亲手足,却也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想到自己家中那一双疼不够的弟妹,想到自己远隔天涯不能相见的小润儿,宁筠难不唏嘘。
“对自己的骨肉至亲下手,毒则毒矣,却也要忍常人所不能忍之痛。”
他这番话不想说给谁听,只是情不自禁,不想,坐在身旁的兰卿却似一惊,微微一栗。
“兰卿?”宁筠讶然。兰卿轻易不动声色,莫说失忆之前,就连失忆之后也是如此。他会有如此动摇的反应,宁筠感到不解,莫不是身体有恙?
“兰卿,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兰卿呆滞了一刻,似乎方才听见宁筠呼唤,转向宁筠。他没有开口说话,望向宁筠的眼眸无光无彩。
宁筠骇然,急忙来到兰卿身边,轻抚他的背脊。
“兰卿,你没事吧?你看看我,认得我吗?兰卿?”
不是他小题大做。兰卿受伤失忆至今,时有头痛晕厥之症,与宁筠重逢后有所轻缓,但仍偶可见精神有异。特别是每次他似要记起前尘一二之时,便会经受别样之苦。宁筠深怕他再生什么其他异状,因而密切关注着他的举动。
兰卿睁着茫然的双眼,往日莹亮的乌瞳此时却呈现蒙蒙的灰。倏忽,他好像从昏聩中寻回神志,眼中又重现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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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怎么了?”
宁筠错愕。从他的反应来看,兰卿对自己顷刻前的失神毫无印象。
“啊,没、没什么。”有心要问,却又怕加重兰卿的忧虑,宁筠只好把疑问压下,“你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那倒是没有。”兰卿摇摇头,修眉浅浅蹙起,“就是头角有些沉闷。”
“那我陪你回营帐歇息吧!”宁筠不假思索地脱口道,说完突觉这话味道不太对。果不其然,心虚地看看兰卿,可见他面上一缕玩味。宁筠红了脸,半天不知如何接话。
“走吧。”
“欸?”宁筠抬起头,发觉兰卿已经站起身来,朝自己伸出手,唇边一丝清浅的笑。
“不是要陪我休息么?”
“啊……好、好!”宁筠如梦初醒,迟疑了一瞬,有些羞赧地把手放进兰卿掌心,借力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
两人相偕离去,金红的夕晖在他们身后印下拉得又细又长的影子。瑰紫的晚霞被星夜取代时,稀疏的林子复归寂静。
翌日,仁帝的车辇便抵达了。
伴驾而来的有卫队和随侍若干,但并无宫女,想来皇帝也曾是叱咤疆场的龙虎将才,今虽远离沙场,高居庙堂,武将的率性任气犹存。
自京城远道而来,仁帝舟车劳顿,休息了小半天,便差侍卫宣戴春等将领进大帐召见。
众人在帐外等候。兰卿本不欲同来,但仁帝指名要见破敌半数的民间奇才,故此戴春才携兰卿和宁筠同去。
等待的时候,宁筠的眼光在皇帐四周逡巡。不愧是皇帝的行帐,虽比不得宫廷用物华美气派,形体纹饰仍是流露出帝王的威严。他不由地去看身边的人。兰卿并未留意到宁筠的目光,眼神似有些微茫,仿佛被勾起了心事陷入沉思,又仿佛什么也没想。
应召进帐之时,宁筠和兰卿依礼法拜见。未蒙恩许,是不能看窃观龙颜的,直到圣上许可,他们才立起身来。
端坐正位之人身材魁伟,鼻直口方,年可五旬,目光仍明锐,只是脸色略见蜡黄,宁筠猜想是舟车辛劳所致。仁帝赞戴春领兵有方,言若非戴春一部不辞劳苦辗转千里,从关外一路御敌至今,中原的半壁河山早已落入西戎人之手也未可知。
戴春谢过皇上的赞誉,将身边的兰、宁二人引荐于仁帝。“圣上,此次出征,多得这两位江湖义士相助,一路出谋划策,我军才得以屡次逃离劫难,与呼延琢琚抗衡。今次想出将‘水漫金山’与‘空城计’连用的,便是这位上官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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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帝听闻此言难掩欣悦,赞道,“能得如此慧心之才,实乃本朝之幸。爱卿,传朕旨意,朕要重重嘉奖两位义士和全军将士!”
他从御座上起身,向宁、兰二人伸出手,候在身旁的宫侍上前搀扶,被他挥开。“来来来,二位壮士,上前来,跟朕讲讲,朕要亲耳听听你们的义举。”
宁筠一时微微失措,徐子云自后悄悄捅了他一手指,他才回过神来,同兰卿一道依言上前。
兰卿原本垂着眼,走到皇帝近前才抬起头来。看清他的面孔,仁帝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他紧紧盯着兰卿的脸,不觉瞠目。
呆滞地注视了半晌,他好似方才记起如何发声。
“……你姓上官,是么?你父母姓字名谁?家在何处?”
听他有此一问,兰卿也睁大黝黑的瞳孔回望皇帝,毫不掩饰疑惑。宁筠也是满心茫然,想必在场他人也一样。皇帝为何突然问兰卿的家乡和父母?况且,兰卿现在……
兰卿修眉微蹙,顿了一瞬,直言道:“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这是为何?”仁帝追问。
“我坠崖受伤,清醒时已全然忘记了前尘。”
仁帝没有计较兰卿不用敬辞,一时沉吟。片刻,他又抬头看着座下众人,重展笑颜,道:
“列位卿见笑了。方才乍见,一瞬之间觉得上官都尉俨然朕之故人,故而失仪……想来,世间怎可能有这么离奇的巧合呢?是朕多想了。”
众人半信半疑,但见皇帝面染怅色,不宽解自然是不行。戴春叩首上前慰道:
“陛下想是思念故旧,是人之常情也。然万望陛下珍重龙体。”
仁帝愀然一哂,道,“……思念故旧,也许是吧。会这样时常挂念从前过往,就表示,朕已经老了吧……”
众人自是又劝慰一番。仁帝面色少解,便让大家下帐散去,待他稍息片刻,便去营地和戍防慰劳全军将士。
走出门,宁筠禁不住回头,再看一眼那恢宏的大帐。兰卿在他身旁,一言不发。他转过脸来,望着兰卿沉沉的侧影。
“……兰卿,你说,皇上说你像他的故人,他说的会是谁呢?”
皇帝的故人,不外皇亲贵胄、高官权臣。难道,还能是他四海征战时期结识的友人?
兰卿并没同他一道天马行空,只是淡淡地听不出意味地对了一句,“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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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驾临,带来了粮草援军,前线苦战数月的将士们自然士气大振,接连打退了数次西戎的进犯,不仅如此,有戴春的调遣和徐子云的领兵,中原军还乘胜进击,主动驱赶西戎,呼延琢琚不得不带兵退守到百里之外。一则他们连月叩关不开,早已人困马乏,又经大水,失掉的虽多是老弱残兵,却也被重重打击了气焰。
两军又展开了拉锯般的对峙。中原军不让寸土,琢琚军也拒不后退,两军间又出现了奇妙的静默。
仁帝策马在前线巡查。他到达已有十几日,每日不间断地奔劳,疲惫之色不退反增。宁筠有一次亲眼看到,娄方在面圣禀报兵将疾情出帐后,微微摇头。莫非并不是疲倦劳累那么简单?宁筠不觉开始替仁帝担忧,这忧虑似乎不仅仅是出自臣民对帝王的爱戴,别的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也许应该私下里向娄方打听打听,但……他和兰卿还有娄方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平时有心跟娄方说上一句话,都感觉难以开口。
娄方也是如此吧。每次下意识地目光相接,总觉得他用一种好似看生病动物的冷漠目光审视着自己。
至于兰卿,宁筠更是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立场跟他谈论仁帝的情状。总觉得,自从闻知仁帝的故往之后,兰卿就变得有些古怪,但若问哪里怪,他说不清楚,也不愿深究。实在是不希望兰卿为这些莫须有而伤神。
一日,仁帝亲自升帐,召诸将齐集商议军情。戴春以为,如今呼延琢琚气焰虽弱了一些,但此人神勇阴狠,一日不除便一日为中原心腹之患。何况,如今西戎军仍据关内,务必要给他们迎头痛击,驱逐出玉门关,令西戎人再无心力窥伺中原,方可永享太平。
“何况,琢琚后方还有呼延宗书所率西军,若不尽快做个了断,他们的军马粮秣便会源源不断地增援前线。”
开言的是兰卿。宁筠无端注意到,每次当兰卿说话的时候,仁帝的眼睛便会直直地定在他面上。那并不单纯是一种郑重的表示,而是恍如沉浸于无我的情状,不知道究竟是兰卿的言语,还是他的举手投足,牵引了仁帝的遐思。
兰卿自然也注意到了。灵慧如他,旁人一丁点细微的异变也难逃他的眼睛。但是他却从不曾说破,甚至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根本没有查知。宁筠明白,兰卿只是视而不见。
兰卿到底在想什么?比起仁帝的异样,宁筠更关心的是兰卿。
兰卿话音落下许久,仁帝才回过神来,有些掩饰地转开视线,重拾话题。
“那依卿之见,我军当如何?”
他接着兰卿的话发问,眼睛却不看兰卿。戴春等人一时心头辗转,难以琢磨皇帝的心意。
兰卿微一迟滞,看了仁帝一眼,然后移开目光。这神情已是不敬,仁帝却也没有计较。
“我军现在,除了力克敌军以外,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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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帝思忖一刻,点了点头,“……卿所言正合朕意。朕正思量,要从附近州路守军调集一部分,快马加鞭赶来戍卫宁武。在那之前,朕要勉励全军将士,抖擞士气,与西戎军抗衡,以备来日殊死一战。”
兰卿对此并无异议,没再开口,只是若有所思地沉着目光。仁帝似乎发觉了,主动问道:“卿可是还有挂心之事?”
兰卿抬起头,目光灼然地望着仁帝,并不以自己的目光为不恭。
“……不,皇上,您所言极是,在下并无其他所想。”
“原来如此。”仁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偏开话题,宁筠却注意到了,他眼角仿佛不着痕迹地黯淡了一下。是错觉吗?
几人退出王帐,各自归队。宁筠同兰卿一道离开。他发觉,仁帝并非多心。
“兰卿,你有心事?”
兰卿沉吟不语。少时,才缓缓启口。
“筠,我们如今,应该还有事可做。”
听他语气慨然,宁筠禁不住心中一耸,“你是说……”
“皇上的意思,是静等增援。的确,即便加上皇上带来的援军兵马,也未必能轻取骁勇的西戎军,但倘我们一直等下去,说不定我方援军没到,呼延宗书他们就先到了。我们固守宁武便已焦头烂额,对方的增援却可以源源不断,若不能切断他们的供给进而围起来打,与敌军相持多久都是枉然。”
宁筠腹内忖度着兰卿的谋划,“兰卿,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们不能只是一味坐等观望。”兰卿说到此,不觉压低了视线,神色微茫地笑了笑。
“若直言,我怕是要犯上了。皇上的态度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以为,他昔日也是纵横沙场的强将,当此一节,理应身先士卒亲自领兵,与敌军快意一战,不料他竟要等援军……我军尚不见颓势,他便心中认定我军定会败绩,实在引人瞠目。”
这话越说味道越不对,宁筠心里一紧,环顾无人,才松了一口气。
“皇上应是体恤将士,稳妥起见吧。毕竟我等目前的军力,如果硬拼,恐怕杀敌一千也要自损八百。”
兰卿淡淡地点了点头,“这我当然明白,可是大敌当前,我们如果毫无动作,不但会给对方可乘之机,也会极大减损我军的士气。况且……”
他忽然紧走几步,掩身于小片林荫之间,宁筠也跟过去。兰卿原本就是不羁的个性,如今失了记忆,言行更是少了忌惮,宁筠生怕他一离开视线,就说出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来。此处不比之前,皇帝钦临,不知哪里便有他的耳目,要是兰卿这些话被他听了去,杀头十次怕也难消其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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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想劝兰卿不要失言,走在身前的人便急转过来,正望着他,淡漠的眼里有一丝毫不掩饰的冷光。
“宁筠,即使不说,你我心里也如明镜。皇帝若真有心压阵,就该协同大军随行,赶来与我军会合然后一举剿灭西戎军。可是你且看,我们这位皇上却是如何?带来的援军只够填补亏缺,军需品也只堪堪满足需要,根本不是背水一战的打算。
“他的心思,我等如何不知?许是忧虑大军集结,戴春大权在握,会有所不利。毕竟戴春领兵戍外多年,功高望厚,皇帝是武将出身,心上又留着宫变的阴影,故而猜忌。此乃人之常情,但为君却属不宜。”
他轻轻吸了口气,声音低沉但却一字一句。
“……从前这位皇帝如何,对我而言都是刚刚从别人口中听说的故事,然……就我所观,这位所谓英明神武的皇上,已然迟暮。”
“兰卿!别说了。”宁筠早已听得脸色煞白。兰卿玲珑心窍,自然明白这些话说不得,但他性子就是刚直至此,心里的话向来是不吐不快。但无论如何,自己也得帮他掌握分寸。军中不比他处,况是在皇帝御前。
兰卿静默地望着他。想必也清楚宁筠是忧心自己,他没有再说什么令宁筠紧张的话,但神情看起来犹是心绪难平。宁筠也不愿再追问,相信若兰卿愿意,他会主动开口与自己道来的。
两人默默并肩立了一阵。片刻,兰卿仰起脸,望向天际。暮色四合,斑驳的火云淹留西天。
“回去吧。”
宁筠转脸看他,见他双目清灵,微微含笑,俨然已无烦扰。“再待下去,将士们出营炊煮,被他们看见起疑可就不好了。”
宁筠恍惚地点了点头。兰卿看起来头脑明晰,并无不妥,但此时却换宁筠心绪不宁了。总觉得……兰卿还有什么未尽之言。他到底在想什么呢?若是连自己都不能讲,还能向谁述说呢?

两军对峙已有月余。这些日子,军中天天都如久旱待甘霖一般期盼着前后方来的军报。仁帝原把希望寄托在西北方的栖云镇,那里的戍守距离最近,可以及时赶来救驾,然而天不从人愿,曾与戴春军交战的呼延宗书已经坐拥鸾雀关,此刻早已过关南下直奔栖云,但却没有东进增援琢琚军的动向。戴春估量,这恐怕是呼延琢琚本人的意思,不让他来援助,而是继续直下抢夺栖云,意在使宁武的中原军也得不到增援。栖云镇的中原军和呼延宗书打得火烧火燎难解难分,自然是无暇分身前来救援,哪怕是皇帝驾临,他们也不可能将手中的重镇拱手让人。
连日来,仁帝都没有宣召除戴、徐二将军以外的任何人升帐,宁筠等人自然就不会有机会了解仁帝的近况和想法。只是听退帐的徐子云传播小道消息,仁帝在帐中来回踱步,面色焦黄,显是积忧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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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心不稳,麾下将士自然军心动摇,虽然戴春整饬有方,但军中仍弥漫着忡忡心忧。
戴春召集大小将帅都校升帐商议时下军情,但即便不讨论,大家也心如秉烛,若想不出退敌之策,解不了仁帝心患,莫说全军,就连家国,此次或也难以保全。
“愿各位群策群力,想出退敌之计,以解陛下之忧、宁武之围。”戴春声色平静,但内心的波涛却是不难想见。
几位将领各自思索,然后说出心中想法。意见大致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应当勉力支持,与西戎军相抗衡,直到援军到达解围,一派则认为,干脆倾全军之力,与敌军慷慨一搏,唯今,已经不是再计较细微得失的时候,只有杀出一条血路,才能破对手之气焰,重回己方生机。
兰卿倚在帐角,始终冷眼观望着众人,听他们畅言,自己却一言不发。宁筠也不言语,一直关注着兰卿,想他一定有自己的想法,但也许,是很难为外人道的想法。兰卿的心思向来大胆,天马行空,故而,他不能轻易说出来,一定要前思后想,彻底周密了,才能公之于众。
虽然他面上风平浪静,但内里定然是殚精竭虑到不知几何。宁筠暗自吐了口气,想自己不能一味揣测兰卿所想,自己却毫无作为。
自己眼下能做的,有什么呢?刚从沉思中脱身的宁筠不禁又陷入沉思,救兵现在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他们或自身难保,那么,有没有切实的救援,可以尽快救急呢……
首先跃入脑海的自然是现在扬州的父亲和落雁教众,这一年有余,江湖上风闻六大派和落雁教余党肃清了不少潜藏在中原武林的西戎细作,从他们甚至还牵出了一些高居庙堂的人,有的本身便来自西戎,有的则是同西戎勾结,妄图在中原掀起一番风浪。多得众武人此番努力,这次倘若内忧外患夹攻,中原岌岌可危。
如今萧墙之患大抵解除,宁筠想,或可以让宁致远和落雁教等人北上协助军队共同御侮。路途虽不近,但已经是距离宁武最近的援军了。只不过,若要等援手,就要如其他将领所言,竭力支持,与敌军对峙,但是能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却是未知。
虽然亦有风险,但宁筠还是决定一试,他把想法说了出来,得到戴春的赞赏。当晚,他便修书一纸,军中传令不等天明即刻出发,连夜奔赴扬州,将书信带给扬州六大派和落雁教共铸的据点。这是他自入行伍给扬州去的第二封信。
即使做了这些,宁筠的心里还是无法平静。他依然想知道,兰卿究竟在想什么。
在这种危险的胶着之中,终于有一日,仁帝病倒了。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戴春此刻也首次在帐中来回踱步起来。惊闻仁帝卧病,他第一时间召集众统帅,下令封锁消息,严令不得扩散至全军。皇帝阵前抱病,不仅会涣散军心,令士气低落,更可能成为敌军的可乘之机。统帅们训练有素,皆谙此理,自然无一人透露口风,但军中还是不可避免地隐约泛起惨淡愁云。
随行的御医彻夜守护,包括娄方在内的军医也轮番为皇帝诊脉开方,然而,众人努力之下,仁帝的病情却不见起色。一连三日他都时昏时醒,昏沉时嘴里喃喃说着胡话,醒来时灵台似也不甚清明。随侍的宦官忧心忡忡地提议设祭坛献牲为皇帝祝祷,但戴春以为不妥,不能让呼延琢琚发现己方有异变。孟秋就在如此人心惶惑的时候翩然而至,更令人心烦意乱不已。
这日风起秋凉,灰白的云遮天蔽日。娄方从皇帝大帐中退出,连日来劳心劳力令他面色枯槁,额头生生忧出深深的皱褶。
徐子云等人若不奉诏不得入皇帐,此时都迎上来打听情形。“到底怎么样了?”徐子云耐不住,单刀直入,“已经三天了,皇上为什么还不见好?娄军医,你向来药到病除,怎么这次……”
娄方望着他片刻,似欲言又止,半晌长叹一声,“徐将军,常言道,心病难医。皇上他病不在体,而在这里。”他拍了拍心口的位置,“依我看,皇上此疾绝非两三日所积,病根已陈。病势宛如累丝结茧,皇上本人与身边人皆不察。如今经历日月积累,已成痼疾,只是皇上素来刚健,将病强压在体内,故而一直未表现出来。医道上讲,浊湿生痰,皇上却是郁情于中,燥而生痰。如今皇上为前线之事劳心伤神,损了中气,我等所能做的,只有力求归元扶正,以尽医者之职分,但若说病根,却是难办。倘若心病不能去除,怕是……”
他说不下去了,但众人在旁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每个人面上皆露惶色。哑然半晌,戴春率先抬起头来,迎向娄方,言语略艰难地征询:
“……娄军医,敢问可有良方?”
娄方面上难色益深,默默思索了一刻,才回答道,“都督,正如我方才所言,药方是有,却是治标不治本。唯今,我们只能先用几副清心去燥的药,试试看能否帮助皇上化去痰热。然……如若皇上心结难解,这方子却也是没什么用的。”
戴春沉吟不语,营帐中霎时静默难捱,似乎人人都生出了山陵崩塌江山易主的不祥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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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春眉头长锁,半晌才道,“……虽如此,我等还是要尽心尽力,为陛下分忧。娄军医,还劳你多著良方,为陛下延寿。”
“那是自然,请都督宽心。”
虽然他这么说,但似乎也并无十足信心。宁筠思忖片刻,问娄方道:
“娄先生,如你方才所言,若有方法能以寒去热、以阴平阳,是否就能缓愈皇上之疾?”
娄方怔了一怔,讶异地望了宁筠一刻,点了点头,“从理来说是如此。虽不能治本,但确有缓和之效。宁都尉这样说,可是有什么妙法?”
他这么一反问,周围人都把期冀的目光转向宁筠,如此一来,即使宁筠没有把握,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了。
“倒也说不上什么妙法,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需要以阴寒抑制阳热的法子,我倒是有一个。就是这个。”他说着,从胸怀里解下一个包裹得密实的布袋,由外观之,内里好像装着一个圆滚滚的物体。
宁筠把布袋打开,袋口朝下,一颗宝珠落入手心。那珠大如鸽蛋,外部白似象牙,内芯红于火种。娄方凑到近前,凝目细看。他应是没见过此物,但却似若有所思。戴春等人也围上来定睛观看。
“这是驭龙珠。”宁筠解释道。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越过人群,伸向兰卿。
那个人并没有跟其他人一道过来看这稀罕物件,只是静静地立在人墙之外,目光渺远,不知所指。
“驭龙珠?”娄方哑然,“我曾听说过,此物可以逆阴阳、转寒热,既是修炼至宝又是疗愈圣药……宁都尉,没想到这宝贝竟然在你手中!”
戴春和徐子云等人都是高官贵族出身,自然对武林逸闻没什么耳闻,因而听说此物竟有如此奇效,皆啧啧称奇。宁筠修眉微蹙,淡淡摇头,眼睛还是不离那个遗人独立的人。
“这个……并不是我的,是别人寄放在我这里的。”他叹了口气,转而望着娄方,“这个且不论,娄先生,你看,这珠能派上用场吗?”
娄方接过驭龙珠,连连点头,“虽然不能根治,但定会大有裨益。”
“那就好。”宁筠颔首,禁不住又向兰卿望去,“我想,这珠的主人若是得知此物能有助于陛下之疾,一定也会很欣慰。”
娄方认为事不宜迟,即刻就带驭龙珠去请求面圣,一干人等全都静候在皇帐外。大约三刻之后,娄方步出帐外,面露喜色,说原本皇上因为燥热辗转难眠,替皇上用驭龙珠敷贴膻中穴后,皇上面色少解,已经安然入睡了。
众人松了口气,各自散去了。再听闻皇上有旨召见时,已过了申时。仁帝御前宦侍欣喜来报,说皇上醒来了,连日来头一次看上去神清气爽,请戴都督徐将军和两位都尉及军医过帐。戴春等人听说皇帝情状好转,皆喜不自胜,急忙蒙召入帐,进去却见皇帝半躺在榻上,手里捧着个物什正呆呆注视。宁筠一眼就看真切了,那正是驭龙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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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帝并未意识到有人进来,直到内侍尖声唱出,他才惊觉。
得到皇帝许可,众人小心翼翼地走近。戴春恭敬地询问皇帝的病情,仁帝只是淡淡地应了几句,眼睛还是不离驭龙珠,仿佛欲言又止。沉寂了一刻,他终于开口道:
“……方才是哪位卿替朕看诊的?”
娄方闻言上前叩首,“回陛下,乃是草民。”
不知是否错觉,一直关注着仁帝的宁筠似乎看到,仁帝的眼睛里闪过一线微光。他吃力地在内侍的搀扶下坐起来,转向娄方这边。
“娄卿,这珠……是你拿来给朕疗愈用的,是吧?方才朕得以沉睡,想必也是得益于这驭龙珠的奇效。”
娄方称是,宁筠却是隐隐称奇,原来仁帝竟是认识这珠的。然转念记起,驭龙珠据说是从皇家流出至民间的,那么皇帝会识得当然不足为奇。
仁帝的视线移回驭龙珠,仿佛在看一个失散多年的旧友,目光柔和,“想不到……多年之后,竟会在这里见到驭龙珠……娄卿,这珠现在你手中,你是怎么得来的?”
娄方一怔,随即回答这珠并不在自己手中,而是宁筠拿出来的。
“宁筠……”仁帝喃喃叨念着,似乎精神陡然一振,“宁筠在哪里?”
一下子点到自己头上,宁筠急忙穿过众人来到仁帝近前。仁帝直勾勾地盯着宁筠的脸,半晌,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这是你的珠么?你从何得来?”
宁筠茫然地看着明显激动起来的仁帝,还是只能如实相告。
“陛下,这驭龙珠……并不是我的,是别人的……”
仁帝显然始料未及,这驭龙珠竟牵出恁多曲折,“怎么?这珠却也非宁卿家所有?那究竟是什么人的?”
宁筠略有些为难地偷望了远离人群的兰卿一眼,“回陛下,这珠是……都尉上官兰卿之物。”
话音既落,果见原本淡而远之的兰卿蓦地看向此间,玉面尽染诧色。
“是……上官都尉的?”仁帝追问了一句,眼中突然现出一丝恍惚。
“回陛下,正是。”宁筠抬高声音,却是希望兰卿也能听见,“上官都尉与草民有旧,这是他失忆之前寄于草民的。他曾告知草民,这是他自襁褓便佩在身上不曾离分的物事。”
宁筠字正腔圆据实以告,但他没有料到,原本尚平静的仁帝听完此言,居然脸色骤变。
“自襁褓……就是说,这是上官都尉自幼便保有的,那这当真……当真是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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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失神地低下头,直勾勾地盯着驭龙珠,突然失控一般全身剧震,接着,撕心裂肺地咳起来。
“陛下!”众人惊呼,娄方眼尖地瞥见驭龙珠雪白的外层溅上了点点殷红,急忙拨开他人,扶仁帝慢慢躺下。
“陛下咳血了!诸位请退后,给陛下留出空息!”
边急急说着,他边在一旁请了脉,仁帝病情危重,也便没人在此时计较那些个纲纪礼法了。请脉后发觉仁帝只是情绪骤然起伏跌宕,牵动了内疾,娄方略微松了口气,将情况与宦侍和两位将军说了,写了方子,吩咐从医和仆侍去取药煎汤。
“陛下,”娄方恳切地和言相劝,“您的病最忌心情大起大落,请陛下保持心境平和,以免再伤心气。”
仁帝微瞑的双目缓缓睁开,似乎听进了娄方的劝告。他吸了一口气,禁不住又轻咳几声,万幸没再吐血。宦侍替他拭净嘴上的血丝,他便急着勉力开口。
“……上官都尉……上官都尉何在?”
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后都齐刷刷地把视线投向站在圈外的兰卿。皇帝点名叫自己,兰卿不能再一副事不关己的做派,只得挤进人群。与宁筠视线相接,两人对视一瞬。
“皇上,草民在。”
仁帝的眼光随着声音偏转,终于定在兰卿面上,霎时,涣散的眼光仿佛顷刻转清。
“……上官都尉,朕问你,这驭龙珠是、是你之物么?”
兰卿怔了一刹,下意识地瞟向宁筠。片刻,他回答道,“皇上,我说过,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既然宁筠知道我的过去,说这珠是我的,那或许便是,只是我毫无实感,而这珠一直在宁筠之手,他早已是此珠的真正主人。陛下若想这珠如何,与宁筠商议便可。”
仁帝听了并未接过话题。沉默了片刻,他忽然又问道,“你当真不记得你的生身父母,不记得家乡了?”
兰卿眉心浅颦,他实在是不愿回答仁帝这样的问题,并非因为每次试图回忆都会头痛欲裂,而是因为,回忆屡无所得,这种失落空白的感觉便如黄梅时节的连阴雨,让他的内心阴翳而湿重,郁郁不得解。
“真的……不记得了么?”仁帝又问了一遍,兰卿似乎分辨得出,他眼中含着的,竟是期待。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向着仁帝断然地摇了摇头,像是要让他看清楚。
“父母姓字名谁、样貌如何,这些回忆于我统统如尘屑一般,无法拼凑。我的家乡也记不得,但……”
他不知想起什么,忽然莞尔,嘴角的笑容如清莲浮波,倏忽漂远。
“我想,若我有家乡,它应该是一个……像绿谷村那样的地方吧。”
听他说出这一番话,仁帝一时寂然。少顷,他虚弱地叹了口气,对周围的人道:
“诸卿,你们先退下,朕有些话,想单独同上官都尉说。”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戴春等人早已为事态发展所惑,不过既然皇帝下令逐客,他们自然没有不从之理。近旁的宦侍不无忧虑,迟迟不动,仁帝向他投来不赞同的目光,摇了摇头,宦侍只好领命退出帐外。
如仁帝之意,帐中只留下他与兰卿二人。半晌,“……你能坐到朕身边来么?朕想与你靠近了说话。”
恳切溢于言表,话音却再无方才的激动。皇帝似乎已然沉静了下来,兰卿认命依言,坐到了榻边上。然而,坐下之后,仁帝并没有言语,目光从兰卿面上扫过,在空中漫无焦点地游弋,终究又落在兰卿身上。兰卿无奈,只好主动发问。
“……皇上,敢问您还要跟草民说什么?”
缄默地望了他片刻,仁帝缓缓开口,好像在想从何说起。
“上官都尉,你知道吗?这驭龙珠……原本是皇家所有。”
兰卿坦然地摇了摇头,“草民不知。”
“是啊,你没有过去的记忆……”仁帝叹息着,“如果你没有失忆,或许会知道它的来历……这驭龙珠,自上古便为宣氏一族独有,代代流传的皇族尊宝。朕因平定西戎来犯有功,受立储君,先帝便将宝珠赏赐于我。但后来,胞弟恭亲王大婚,朕便请得先帝许可,将驭龙珠赠予恭王。”
仁帝不疾不徐地娓娓道来。这乍听起来像个与己无关的故事,然而,兰卿静听了少时,脸色却陡地苍白起来。
他冰雪聪明,自然只消一个脑筋便想见得出个中玄机。
仁帝瞥了他一眼,宛如突然想起什么,伸手进衣内,从贴近衷衣处摸出什么东西。
是个精美的锦绣荷包。帝王把这种东西藏在身上,倒是稀奇。不过,仁帝让兰卿看的,并不是荷包,而是里面的东西。
他打开荷包,从里面取出一物。兰卿禁不住凝目细看。
是一个女子的绣像,纹章大小,但并非画在纸上或绣在锦缎上,而是用金箔细细镌刻在温腻的美玉之上。仁帝垂首注视玉像片刻,眼神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温暖,还有一种不能言说的怀念。
而后,他把玉牌递给兰卿。
“上官都尉,你仔细看看……这像上之人,你可面善?”

宁筠度时如日。他不敢太过接近皇帐,但又不愿远离。兰卿进去已有半个时辰,月入松涛也还不见出来。皇上到底在跟他说什么?兰卿时下的状况真的是不能够承受太多激荡了。越想越焦躁,宁筠下意识地绕着皇帐来回踱步,像个正在等待妻子安产的丈夫。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楼主今天没催就更新了,请给五星好评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楼主已经成了忠犬攻了。。。这是升级还是降格了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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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等了约摸二刻,兰卿终于退出帐外,宁筠望着他由远而近,不知是否疑心,他觉得兰卿的脚步似乎有些虚浮。只是说话而已,何至于此?宁筠急忙上前扶住他。
“怎么了?身上难受么?”
兰卿仿若不闻,脸色苍白得令人不安,眼神飘忽,额上浮出细细一层冷汗。宁筠不曾见过他这样,心里不由惊疑皇上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默不作声地走了一段路,宁筠感到,兰卿的身体似乎微微颤抖起来,还未发问,兰卿忽然甩开宁筠的手,快步疾走进前方的小片林中。宁筠吃了一惊,赶忙跟过去,发现他手支着树干,弯腰干呕。
“兰卿!”宁筠着实慌了,赶紧上前轻拍兰卿的背脊。兰卿干呕了半天什么也吐不出来,缓了一刻,似乎好了一些。宁筠扶着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找到一小块林间空地坐下。
“兰卿,休息一下吧。”
兰卿闭目不言,宁筠也不勉强,只是忧心地静望着他。连日来都不曾自兰卿眉间消失的纹路,此时又更加深了。片刻,兰卿忽然攥拳,照额角狠狠捣去!
“兰卿,你干什么?”宁筠惊呆了,不假思索地抓住他下落的手臂。兰卿往外抽,宁筠抱着不放。
“放开我!”兰卿冲宁筠喝道,宁筠激灵一刹,却也并不听从。自从洛阳重逢、立下毕生之约,兰卿便再未对宁筠说过半句重话,现在他如此,宁筠也能体谅,他的怒火并不是冲自己来的。
“我不放。我不让你伤害自己。”
兰卿没有再试图挣脱,但难以抑制的焦躁和头痛已令他几近崩溃。“我只想打醒它!我受够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记忆也没有,这头脑要它何用?……无论我怎么尝试、怎么逼迫自己,这头只是自顾自疼痛,一点过去的影子也浮不起……我连至亲都想不起来……每个人都与我说些毫无印象的话,虽我以为是无稽之谈,却无法反驳……我不知道该相信谁……”
满含躁郁的话音戛止。回神之时,兰卿惊觉,自己已在宁筠臂弯之中。
这是重逢之后,宁筠第二次抱自己——所谓“重逢”,也只是单方面听凭宁筠所言,但兰卿却出奇地从未想过怀疑。第一次,便是见面当日,他仿佛一个于沙漠中困顿已久的人,自己便是他的绿洲。他那样紧地拥抱自己,热泪洒在自己身上,一切尽在他的泪光中,不需多言。
只是,彼时兰卿懵懂不自知,看到风尘仆仆的宁筠伏在自己胸前流泪,因自己忘记了他备受打击,他只道这个人脆弱堪怜,但直至此刻,他才发觉,宁筠的胸膛居然如此坚实,搂住自己的双臂如此有力,宛如在宣示绝不会放开。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大家新年快乐(✪▽✪)

楼主:水晶蓝雪  时间:2019-04-14 22:58:10


楼主:水晶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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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十世

发表时间:2014-12-23 04:18:00

更新时间:2019-04-14 22:5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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