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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160岁》 长篇小说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你快躺着,别动,看凉风闪了。”钟靖兰赶紧把她按住。看到这个曾经丰腴白净的女人变成了面黄肌瘦、弱不经风的样子,不禁一阵心酸。
“到底得的什么病啊?这才几个月时间,你怎么成了这样。”
三妮儿捧过茶水,说:“从俺爸去了以后,俺妈成天价哭,怎么劝也不行,饭都不大吃,这身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那可不行,你总得想开点……”钟靖兰温语开导了她半天,又问:“请大夫看过没有?吃得什么药?”
听说一直没有看过大夫,钟靖兰说,“妹子,我看你出去一趟不容易,要不我先给你品品脉吧。”
三妮惊喜地说:“白太太,你还会看病啊?”
薛文绣一边插言:“太太医术高明着呢,俺家老爷生病都是太太看的。”
“瞎说,什么医术啊,我又不是医生。”钟靖兰笑着纠正她。同时她让三妮取过一个靠枕,把卢氏的手放上,细细把了脉,又认真看了卢氏的面色和舌苔,心里暗暗叫苦。
从脉象上看,卢氏是比较严重的心脏疾病,中医所谓外邪袭肺、心血瘀阻、阳气虚脱。钟靖兰不能说实话,怕吓着她们娘俩,便说我先给你开几副药调理一下,等你身子好点,我介绍你去一家医院看看。人家那里的大夫才是正宗的。
“不必吃药了,”卢氏连连摇手,“谢谢姐姐的好心。我这就是没怎么吃好饭,把身子淘虚了,好好养养就行。”
“那怎么行?有病了还能不吃药。你放心,我给你开的都是补益心气,活血通脉的药,药性温和,有利无弊。”
三妮怕钟靖兰误会了不高兴,只好红着脸说实话:“不瞒白太太说,俺娘俩都快揭不开锅了,没钱抓药。”
“怎么会?”钟靖兰十分惊讶,“栋才兄弟怎么不济也当了这些年的官差,如何到了这步田地?”
卢氏苦笑着一解释钟靖兰才知道,原来林栋才活着的时候,就是在东挪西借,拆了东墙补西墙。他一死留下孤儿寡母,债主们都怕人亡债也死,一下挤破了门来讨债。卢氏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典当家产,变卖首饰去还债,弄到家徒四壁,最后把小丫头也辞了,三妮的学也上不起了,成天价母女二人对坐叹息。
钟靖兰听了直摇头:“这就是妹妹你的不是了,你怎么不早说啊。”当即,钟靖兰让薛文绣去给卢氏抓了药,买来了米面菜蔬。以后她不但负担了卢氏母女的生活费,还出钱让三妮重返学堂。为了解除卢氏的后顾之忧,钟靖兰又认三妮做了干女儿。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钟靖兰关心照应卢氏母女好几年,但命运之神终究没有垂青这可怜的孤儿寡母。去年春天,卢氏病重不治。她死了以后,三妮抑郁成疾,精神失常,一个月后在北平街头走失。钟靖兰派人找遍了北平城乡,都没有找到她的踪迹,看来也是凶多吉少了。
事情过去一年多了,卢氏母女的留下的记忆已经在钟靖兰的脑海中逐渐淡化。但白长钧的弃世,让钟靖兰萌生了一个事关重大的念头,这件事儿,可能要牵涉到她的干女儿林雪薇。
于是,她再次来到了这所空寂无人的“林宅”。
薛文绣打开了“林宅”的院门,陪钟靖兰走过院子,走进了堂屋。
站在那一家三口的遗像前,钟靖兰心潮起伏,久久无法平静。照片上文静秀气的三妮——林雪薇,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望着钟靖兰。好像在说,干妈,我此生已经无法报答你了,我会在另外的一个世界为你祝福的。你的心事我知道,你就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去生活吧。不管你做出什么样子的抉择,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的!
钟靖兰计划的事情有点风险,她一直也在犹豫。但看到林雪薇那双似乎包含了无限期待的眼睛,她的心定了。
钟靖兰回身,语调平静地对薛文绣说:“绣儿,你不用陪我了。我自己在这里呆一会儿。二少爷中午坐火车从南方回来,你去清盛斋买些酱牛肉,他最喜欢吃这个。”
薛文绣答应着,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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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靖兰摘下了墙上的像片,又找了一些三妮私用的东西,用一个包袱包好,然后锁好门走出了院子。
她在胡同口叫了一辆洋车,先去附近的黄柴胡同,找到“林宅”的房东,结清租金,退了房子,然后又坐车去了东堂子胡同。
几十年前,这个胡同很有名气。因为那个著名的“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也就是后来的“外务部”,就坐落在这条胡同的49号。“总署”占的那个院落最早是“赛中堂”也就是赛尚阿的宅邸,后改为铁钱局公所,又改建成了“总理衙门”。白长钧曾经在这里当了十多年的“差”,并从这里迁官“邮传部”。钟靖兰此行当然不是来“怀旧”,她要去的地方叫“海蕴斋”,是个不大的铺面,经营文房四宝、碑帖字画。这个铺子的东家就是钟靖兰,掌柜的四十出头,姓许,原来是白府的“长随”,他跟武守智一样,也是钟靖兰最信得过的亲信。
看来是“许老板”早有安排,钟靖兰一到,立即就被一个站在店门口的伙计引到了后堂。等在那里的老许赶紧迎了上来。
“太太,你有事找我去府上交代就是,何必还要自己跑来。”
钟靖兰说:“我在家里闷的慌,愿意出来走动走动。”
老许亲自捧上茶水,然后挥手让伙计退了出去。
“事情都办好了?”钟靖兰喝着茶,从容问道。
“都办好了。”老许取出了一份湖南湘州的地图,指点着:“这个地方叫芙明街,在城西北,离麻园岭很近,也就是两三里路。院子不大,正房、东西厢房都有,一切家具、摆设器物都准备好了,都是按照太太的吩咐准备的。”
老许又取出了一串钥匙:“院子的钥匙一共两套,那一套在看房子的人那里。已经说好,就凭这套钥匙交割房子。”
“嗯,很好。对了老许,这件事你嘱咐办事的伙计,一定不要对外人讲。这也是老爷的意思,你明白吗?”
“是是。太太你放心,办事的伙计很可靠的。”
钟靖兰又仔细看了那张湘州市的地图,然后连同那串钥匙一起,认真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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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钟靖兰为什么要在几千里外的湖南湘州买这么一套房子,老许并不知道真相。因为钟靖兰说是为白长钧一个朋友的子女预备的,老许也就相信了。他决然没有想到,那房子未来的新主人,就是眼前的这位东家太太。
不光老许蒙在鼓里,就连白语功也对后母的心思一无所知。
从南方回来的白语功,兴致勃勃地跟钟靖兰说着他在哥哥白语成那里的见闻。说哥哥新开的轮船公司生意很好,而且他还在航运界认识了不少的新朋友。等他回欧洲的时候,哥哥答应给他找一个豪华邮轮,船票的价格还可以打三折呢。
见钟靖兰微笑不语,他猛然醒悟:“对了对了,你让我办的事情我也办好了。是这样,‘湘南医大’设有外国文系、物理系、生物系、病理系、爱克斯光系、内科学系,还有什么什么系的好多;学制是七年,前四年上基础科学,第五第六年是临床医学,第七年是实习。投考条件是高级中学毕业,男女兼收。也可以插班,经过考试委员会考试合格,可以免试入学……,怎么样,我打探的够清楚了吧?”
“嗯。我说的这个女孩子就是想考插班。学七年时间太长了。”
“插班多少得有点基础。她行吗?”
“应该没问题,她高中毕业后还在护士学校上过预科。”
“那就好。”白语功拿出一封信,“你让她去的时候带着这信。这是我哥写给那位校董的。我哥在南方面子很大,这个校董一定会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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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前门车站送走白语功和武守智夫妻,钟靖兰一个人回到了白家大院。
大院里还剩了五个仆人。一个做饭的厨师,一个门房,三个丫鬟。
钟靖兰早就有了中意的人选,就是那个高高壮壮的丫鬟水莲。她是个粗使丫头,看上去瞪两个大眼很精神,实际上有点缺心眼。
钟靖兰把除了水莲以外的那四个人找来,宣布说她准备卖掉白家大院,然后去南方依靠大少爷生活。她对于这几个下人温语慰劳一番,每人发了二百大洋,让他们另觅去处。
在那个时代,二百大洋不光对穷人,对一般的人家说来也是一笔“巨款”。因此那几个人虽然对骤然“失业”有些不满,但贪恋唾手可得的这笔现钱,都没有说什么,回去收拾收拾,黄昏前先后离开了白家大院。
夕阳西下之后,刮起了东北风。院子里枯叶飞舞,寒鸦乱叫,一片凄凉景象。
钟靖兰把水莲叫到跟前,开始给她讲一些事情。她必须让这个有点傻乎乎的水莲有一些印象积累,这对于即将承担“善后处理”重担的胖丫头来说,十分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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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白长均遗孀“贺咏恬”投燕鸣湖自杀。在警局的调查中,水莲终于“不负重托”,条理分明地给了人家一个可以接受的说法。
水莲说:从二少爷走了以后,俺家太太就开始生病。而且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俺让太太找大夫来看,太太说,我不看了,老爷走了,剩下我一个人,我也没法活下去了,我得找老爷去。这话她翻来复去说了好多遍,几乎天天念叨。后来她就整天整天地躺在床上,经常哭鼻子抹泪。
那天是个大阴天,刮着北风,生冷生冷的。太太忽然从床上起来了,说带我去燕鸣湖走走。我说咱院里有蔚秀湖,咱跑那么远干什么。太太说她昨天做了个梦,梦见老爷了。老爷就在燕鸣湖的湖心岛上呢。咱去看看,天冷了,给老爷送件衣裳。
我们就锁上院门去了。太太带了一个大大的包袱。我们坐的洋车,可是没到燕鸣湖太太就非要下车,然后就一直走着过去了。
燕鸣湖那块又脏又乱,到处是泥,湖边都没处下脚。太太也不管,就顺着湖边一直往里走。走到西北角,太太说就是这里了,老爷就是在这等我们。她让我到西边街里看看有没有买香纸的,我就去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回来的时候,太太就跳湖了。剩下了她的一只鞋子和老爷原来穿的几件衣服。
警局随即到白家大院进行了调查,在那里发现了“贺咏恬”留下的遗书。
第二天,《燕北时报》在社会新闻版上刊登了消息,标题是:“白永蘅(白长钧字“永蘅”)遗孀白贺氏投水自尽,古时化蝶佳话竟然重现燕北”,说的是白贺氏因思念亡夫,竟至悒郁成疾,不堪丧夫和疾病的双重折磨,于日前投燕鸣湖自溺而亡。消息还配了一张白长钧夫妻合影的照片。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燕鸣湖自溺,是钟靖兰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想要避免未老装老,养尊处优,坐吃山空,最后老死在白家大院的命运,她没有别的办法,她只能这样做。
就在那个傻乎乎的丫鬟水莲还在四处寻找店铺买香纸之时,钟靖兰迅速走进了湖边的小树林。她在那里换上了一身少女的衣装,放开头发梳了一条长辫子。然后她从小树林出来,穿过一条小胡同,外面是顺阳大街。从大街坐上洋车,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正泰门火车站。火车时刻也早问明白了,当水莲因为找不到太太在湖边放声大哭的时候,一个叫“林雪薇”女学生已经坐上了京汉铁路的南下客车。
望着窗外飞快闪过的山野、村庄、林木、路人,望着东方天际那轮冲开薄云冉冉上升的红日,满怀对未来新生活的强烈渴望,钟靖兰的脸上绽开了美丽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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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民国二十八年也就是1939年的九月,日寇将侵略战火燃到了湘北,局势非常紧张。
这天下午,国军营长韩春生带着一个传令兵纵马飞驰三个多小时,从一百多里路外的驻地赶到了九十五军军部所在的常川城。
军部正准备撤退,院子里一片混乱。军长杨有福正跟参谋长研究敌情,听说韩春生到了,立即单独召见了他。
韩春生是杨有福的老部下。杨有福当团长的时候,韩春生是团部警卫排排长,从那时到现在,鞍前马后跟了他十二年,极得杨有福的信任。
杨有福交给了韩春生一个非常重要而又十分敏感的特殊任务。
韩春生听完紧皱眉头思索着,杨有福问:“怎么,有什么难处吗?”
难处当然有,而且是很大的难处。但是韩春生讲不出口,而且他也体谅军长面临的难处。他很快就想明白,他没有价钱可讲,他只能尽最大的努力,把这个特殊的任务完成好。
于是他很坚决地表示:“没问题军座。什么时候行动。”
杨有福看看表:“今晚出发,明天下午四点之前,把事情办成。早点更好,不得迟误。”见韩春生点头,杨有福又拍拍他的肩膀说:“春生,这一次就辛苦你了。办完此事,你也不用回你的55师了,军部特务团团长的位子,我给你留着呢。”
韩春生喜出望外。他是去年才由团作战参谋提的少校营长,一年来并无尺寸战功,一下又能升到团长,这说明军长将这次任务看得很重,也对他寄予了极大的期望。一瞬间,他心底里那点忧虑一扫而空。他挺胸敬礼,大声表示:“谢军座栽培。春生不惜赴汤蹈火,坚决不辱使命。”
这时,有人敲门。杨副官进来请示:“军座,尹科长来了,等在西耳房。”
杨有福转头对韩春生说:“需要用的东西我都安排好了,一共大小三辆车,隐蔽在县中学的院子里。除了工兵,另外从特务团抽了一个班归你指挥,你去安排吧。我跟那姓尹的交代了,让他听你的。记住,今晚七点,准时出发。”

杨有福交给韩春生的任务比较敏感。他要让韩春生带着一车炸药北去湘州,炸掉湘州附近的芜江公路大桥,以迟滞日军的进攻,保证军部、湘中公署以及常川党政要员安全撤往湘西南一带。
因为炸药有限,为确保将桥炸毁,军部又找来了军工署的科长尹治安,他在制造炸药的江北兵工厂当过监理处长,由他来担任这次行动的技术指导。
那“姓尹的”——尹治安听了韩春生的介绍,暗自吃了一惊。他朝门外看看,凑近韩春生的耳边说:“老兄,此事十分棘手。湘州大桥的情况你有所不知——”
原来,架设在芜江上的湘州大桥是湘北通往常川等地的道路咽喉。现在战事仍在湘州北部的双阳一带紧张进行,一旦大桥被炸,日军的进攻会被“迟滞”,但我方大量的兵员、物资以及难民要撤退,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韩春生自然知道这些。但军令难违,他只能说些欺人自欺的话。
他说,咱们可以尽量把握时机,等我们的人过了江再炸。当然了,战场的形势瞬间万变,到了不得已地时候,为了保证上峰的安全撤离,该牺牲的也只能牺牲。
尹治安紧皱眉头说道:已经定了起爆时间,怎么再去把握时机。韩营长,我们以后可能会被万人所指啊。
韩春生说:所以我们要做得十分隐秘,然后就说大桥是日本人炸的,你说好不好?
尹治安苦笑:那只能骗骗无知的愚民。大桥炸了,日本的机械化部队南下要多绕上百里路,他们怎么可能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韩春生不高兴了,把脸一沉:那么尹科长,你说怎么办?你来的时候,难道你的上司没跟你交代清楚吗?
尹治安无语。他的上司给他交代的很清楚,要全力配合军方的行动,无条件的听从他们的安排。
尹治安叹了一口气。

军部从特务团和工兵大队各安排了五个士兵,由特务团的上尉连长左世孝带领,归给韩春生指挥。他们一共是三辆汽车,一辆道奇卡车和一辆英式六轮卡车拉着炸药和器械工具,还有一辆中型卡车拉着那些士兵。
左世孝中等身材,尖头长脸,尽管军装笔挺,看上去也挺精干,但那架势怎么看都不像是行伍出身。一问才知道,他原是常川保安团的,属地方部队,年初才带着他那一连人马编入军部特务团。特务团装备好,战斗力也很强,编进来这么一支不伦不类的保安队挺奇怪。这说明,左世孝此人很有点来头。后来韩春生才知道,左世孝是军长的“内弟”,不过不是“亲内弟”,是他第三个小妾的弟弟。显然,军长这次派他跟随韩春生执行重要任务,是为了帮他培养“资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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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之后,韩春生带着车队出发。当晚的行程还比较顺利,但天亮之后,他们过了万岭县城,距湘州还有三十公里的时候,道路前方的情况有些不妙了。
首先是他们听到了北面传来的隐隐炮声,紧接着道路上出现了大批的散兵和难民。 这条公路本来就不宽,一些汽车以及无数的牛车马车驴车大板车,以及挑担的推车的步行的老百姓,很快将北进的道路完全堵死,韩春生的车队一步也动不了了。
左世孝从前卫车上下来,跑到韩春生的车前报告说,他派人到路西的小山坡上看了看,打湘州方向南下的车队和难民一眼望不到边,一时半会是没法走了。
韩春生也下了车,看看手表,时间还早,就跟左世孝说:先等等吧。
左世孝递给韩春生一支哈德门,自己也燃上一支。两人靠在车门边,左世孝有点担心地说:“长官,看这局面,再等下去可能来不及。就是鬼子暂且过不来,咱往前走也会很危险。”
韩春生也是这样想,他问左世孝:“那怎么办,进湘州就这一条路。”
左世孝建议:“要不问问尹科长,他是本地人,地形熟。”
韩春生同意。左世孝便去后面将坐在炸药车里的尹治安找来。尹治安看看周围,说现在稻子都收了,水田里没水,可以通过水田进西北面的方庄,沿着一条小路也能绕过湘州,直达芜江大桥,就是路不太好走。韩春生说,那也比堵在这里走不了强,左世孝又强调说,前面战局瞬息万变,耽误长了怕出什么意外。尹治安本来已经同意绕路了,可左世孝那句“战局多变,耽误了怕出意外”的话,让他犹豫起来。原来,他此次到湘州,还有一件私事要办。
尹治安说,他还要进湘州城去接他侄女。本想炸了桥之后回来再接,既然眼前的局面很危险,他得先进城去接上孩子,所以,不能走小路。
韩春生有些哭笑不得。他说,咱们要是能尽快赶到了芜江,你倒回去再进城接孩子,那不一样嘛!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尹治安这才恍然一悟,连说:对对对,倒回去,一样的,一样的。那那,快走吧,我的车打头,你们跟好啊。
韩春生和左世孝相视一笑,那意思是,还科长呢,书呆子气十足。
于是尹治安的那辆“道奇”先开下了公路,随后是韩春生坐的英卡,左世孝的敞篷中卡殿后,三辆车歪歪倒倒地沿着田间小径朝北开去。

小路虽然不好走,但比公路要近的多。十点不到,他们已经绕过湘州城重新开到了大公路上。这里的公路曾经遭受过日本飞机轰炸,遍布弹坑,但还能走。韩春生把炸药车停在路边的一片树林里,然后让尹治安带着中卡去接他侄女。此时还不到十点半,说好让尹治安一点以前一定要赶回来。这儿离湘州城只有五六公里,两个半小时的时间绰绰有余。
这里离前线已经很近,北面传来的枪炮声清晰可闻。因为老百姓都跑光了,所以四野看不到一个人影。韩春生本想派上两个士兵跟尹治安一起去,由于讨厌他,加上他也没吭声,就没给他派。事后他懊悔不已,什么时候想起这件事,都会感到深深的内疚,当然,那内疚不是对着尹治安的。

当尹治安坐着中卡从湘州北门进城的时候,位于西郊的圣安医院外面,一男一女带着一个小女孩,被几个身穿保安团制服的人堵住了。
他们正是林雪薇、岳之启和尹治媛。
湘州以北的国军防线遭到日军的猛烈进攻,这一消息从昨晚开始传进湘州城,引起了一片混乱。湘州本是一座有二十多万人口的重镇,上个月才遭遇了以“焦土抗战”为名的人为纵火,全城三分之一的建筑被焚毁,一半以上的人口外流。现在听说鬼子要打进来,已成惊弓之鸟的市民纷纷南逃,圣安医院的医护人员也都撤退了。但岳之启和林雪薇不能走,他们还得等着来接尹治媛的尹治安。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尹治安是五天以前去常川的。临走他将侄女尹治媛托给表弟岳之启照管,昨天下午他打来电话,说好今天下午四点以前来圣安医院接尹治媛。
岳之启和林雪薇没有走,还有个因素是他俩有些大意。他们觉得局势没到那么危险的程度。因为即便湘州北面的横梁山防线失守,国军还可以退到芜江南岸,凭借大江继续抵抗,所以日本鬼子不会说到就到。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鬼子没来,可跟鬼子同样可恶的汉奸却已经混进了湘州。
那几个所谓的“保安团”,其实就是汉奸特务,他们的任务是为日军先头部队提供情报和向导。这些人是在今天上午混在难民里面,经过芜江大桥潜入湘州的。本来他们还有些提心吊胆,怕被人识破抓起来,没想到进来一看,这里已经变成了空城。
遇到岳之启和林雪薇之前,这几个家伙已经在城里转了个把时辰,一个人都没碰上。就在他们疲惫不堪,想找个空房子先歇歇脚的时候,看到从圣安医院大门内走出来三个人。他们立即来了精神,几只短枪同时举了起来。
岳之启开始还以为他们真是保安团,但看到黑洞洞的枪口顶到了胸前,他和林雪薇才意识到大事不好。
这坏事全是因为岳之启引起来的。本来他仨如果一直呆在医院那个破楼里,这几个汉奸也不会发现他们。是岳之启担心尹治安对西城这一带不熟悉,加上圣安医院附近被烧得面目全非,怕他来了找不到。他跟林雪薇说,不如咱们到南边的中岳街去,那是来圣安医院的必经之路,街上的福昌百货店是座三层楼,到楼上去等,居高望远,尹治安的车子一来远远就能看见。林雪薇同意了,结果呢,他俩没看到尹治安,先让汉奸们给抓住了。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假如他们就是两个普通的居民,对城外远处的地形、环境茫然无知,也就是当不了“向导”,汉奸也许会放过他们。但是现在汉奸头子史老五看到了貌美如花的林雪薇,两只小三角眼一下子瞪的核桃大,就如同一只恶狼看到了肥美的大白兔,瞬间萌发的邪恶将他的脑袋涨得满满的。
其实,林雪薇并不知道这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黑大个叫什么,是因为小喽啰管他叫史(也不知道是史、时、石还是施)五爷,那他就算是史老五了。
史老五对于岳之启的抗议充耳不闻,用枪把他们三人逼入了医院北面的一座四合院内。
这是个住家的院子,正房、东西厢房加上后院共有十几间。不过大部分已经房倒屋塌,只有正屋的东间和西厢房基本完好。史老五命人将岳之启和尹治媛关到西厢房去,他推搡着林雪薇往正屋走,说是要“先审问审问这个女仔”。
岳之启大叫,要跟林雪薇在一起。一个家伙扬起手枪,用枪柄在他脑袋上狠砸了一下,他捂着脑袋不吭声了。
正屋的东间是个卧室,有一架雕花的大木床,床上被褥皆无,只铺着一领苇席。
史老五拧住林雪薇的胳膊,将她摔在床上,然后满脸狞笑地盯着她看。
林雪薇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已经预感到即将到来的厄运,可还是梗着脖子,对史老五怒目而视,大声斥责他:“你要干什么?!”
史老五没吭声,他那双淫毒的眼睛从上到下打量着林雪薇。在他看来,这个小姑娘也就是十八九岁的样子。那精巧甜美的五官,凹凸有致的身材,白嫩细腻的肌肤,加上那素色合体的旗袍,都让史老五馋涎欲滴。
他使劲咽口唾沫,装模作样地开始审问:“我问你,这个城里是不是住过国军,有多少人,他们都上哪儿去了?什么时候走的?说!”
林雪薇极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她想到,尹治安应该很快就能来到。昨天他打电话的时候说的很清楚,他要和国军回来“执行任务”。那他就不会是一个人来,也不会是几个人,而应该是很多人。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拖延时间。从某种意义上说,时间就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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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就开始很认真地配合“审问”。她先嚷道:“你别这么凶,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还不行吗!”然后她就开始“交代”:“城里从半个月前就来了很多国军,听说有四个整团,有五十二的师部,还有一个山炮团……”她不紧不慢地说起来,史老五很快就听烦了。
他挥手打断林雪薇:“你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一定是国军的人,或者跟他们有关系。我告诉你,我们是大日本皇军的先头部队,你通国军,所以你就得死。明白吗?你怕不怕?嗯?”史老五将手枪顶到林雪薇的额头上。
林雪薇感觉到了那枪口的冰凉和坚硬。就在这一瞬间,她忆起了四十年前保成州成家铺的那个充满血腥的夜晚,眼前的手枪,化成了那把雪亮的马刀。
于是,她的心完全平静了下来。未到最后关头,绝不能轻言失败。眼前的这把手枪,让她看到了战胜厄运的一线生机。
她装作害怕的样子,朝着那史老五连连点头:“我怕,我怕,不要啊,老总。你还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只要你不杀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史老五阴沉沉地一笑,拿开手枪说:“你这还算明白事理。实话跟你说吧,你知道的我都知道,用不着你告诉我什么。你不说我让你干什么都行吗?那好,你史五爷从昨天下午到现在,跑了几十里路,忙坏了也累坏了。你得慰问慰问我,你的明白?”
说着,史老五解下武装带,脱下上衣,连同那手枪一起,扔到了床头上。
林雪薇起身就要跑,史老五一把抓住她,用力将她往床上按,林雪薇也不再挣扎,而且还顺着他的劲儿,朝那把手枪的方向倒了过去。
就在史老五使劲撕扯她的旗袍时,她一边使出全身力气抗拒着,一把伸出右手,够向压在衣服上的那支手枪……
眼看手枪就要到手了,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几声枪响。史老五一惊,放开林雪薇,以极快的动作抢过那支枪,一边起身,一面高声喝问:“杆子,怎么回事?”
院子里一个人应着:“没事史五爷,弟兄们,走火了。”
史老五下床,过去将窗户拉开一个缝儿,那个叫“杆子”的瘦猴凑上来跟他嘀咕了几句,然后就伸长脖子朝屋子里看。史老五说:“一边去,不叫你们谁也不准进来。”
“杆子”说:“外面街上好像有动静,别是北面的国军退下来了。你老赶紧点,别误了咱的大事。”
史老五骂道:“给我滚远点,老子有数。”
那个杆子见史老五发火,吓得赶紧滚一边去了。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杆子是个“下属”,他敢于“犯颜直谏”,是因为战局紧张,形势多变,而且他们还是深入“敌后”的小股汉奸,随时随地都会遇到危险。这种情况下,那“温柔乡”就是毒药、陷阱、地雷坑啊!
史老五不是不懂,而是“色”令致昏,不管不顾了。他转回头,看到林雪薇已经悄然移到了屋子门口,他举枪喝道:“他妈的,你要干什么,你想跑?找死啊你!”
林雪薇没想跑,院子里有人,她知道自己跑不了。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于是她赶紧朝史老五笑了一下,说:“老总,我不跑。你们的事儿紧急,我以为,你要忙公事,要放过我了呢。”
美人那倾城的一笑,让史老五高兴极了。他扑上来抱住林雪薇,在她那玉石般滑腻的脸上一阵狂吻,一边亲一边说:“妹仔,不跑就对了,我告诉你,你只要老实听话,我一会儿就放了你。不然日本人打过来,你要落到他们手里,那下场会什么样子,不用我多说了吧。嗯,明白?”
林雪薇使劲躲着他那臭嘴,连连点头:“我明白。老总你先松开我,我都听你的,你箍的我浑身疼。”
史老五那肯放开林雪薇,他拥着她,再次来到床边。史老五这才松开手,将手枪放在了床头上。
林雪薇情不自禁地瞄了一眼那支枪。这一瞄坏事了。
史老五警觉起来。他起身将那只枪拿起来,卸了弹夹,然后将弹夹和手枪一起装进上衣的口袋,把上衣扔到窗边的梳妆台上。转身回来看到呆愣在那里的林雪薇,他突然变脸,狠狠一掌打在林雪薇的头上,操着鬼子的话骂人:“八格牙路,你良心大大的坏了。你他妈敢盯我的手枪,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一蹦上了床,一手拧住林雪薇的头发,一手就撕扯她的旗袍。林雪薇不甘受辱,手脚并用地全力挣扎。可史老五的力气极大,就像一只饿虎按住娇小的兔子,林雪薇挣了一会儿就挣不动了,累得呼呼直喘,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史老五狞笑着看着手下的猎物。可惜的是,这是他留在人间的最后一笑了。
危急关头,只听“砰”一声清脆的枪响,史老五的身子就象被飓风吹倒的大树,猛地歪在一边,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他的后脑上有个枪眼,红的白的液体混在一起,从那里汨汨而出。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林雪薇抬起头,看到一个年轻的国军军官站在门口,手里的驳壳枪的枪口还在冒着轻烟。
她看到他愣住了,他看到她也愣住了。不过为时很短,大约只有两三秒钟。
这点时间其实也足够了。她看清了他:一身笔挺的少校军服,年纪大约三十五六岁,很浓的眉毛,细长的眼睛,鼻梁很高,嘴稍微有点大,不过配国字脸还挺合适。看清之后她才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坐起来,双手抱在胸前。
那人正是韩春山。他迅速转身,一边朝外走,一边说道:“快点小姐,情况紧急,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几分钟后,林雪薇走出屋门,韩春山站在那里等着她。林雪薇红着脸朝他小声说:“谢谢长官,你救了我。”
韩春山连说:“不谢不谢,应该的。哦,你是不是林雪薇?尹治安表弟的女朋友?”
林雪薇点头,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没等韩春山回答她已经猜出来了:“你是和尹治安一起来的吧?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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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尹治安在哪儿,韩春山也不知道。
原来,当尹治安带着车进城以后,韩春山不知怎么老是觉得心里不安,为什么不安,他自己也闹不清。后来想想,他觉得自己是在担心尹治安的人身安全。
虽然他挺讨厌尹治安这个人,但炸桥需要他提供“技术支持”。因为那些工兵只会安装炸药,铺设导线,用起爆器起爆。可炸药安装在几个地点,具体什么位置,哪个位置需要多少量,才能起到最好的破坏效果,他们不懂。如果尹治安出了事儿,这次炸桥任务就没法圆满完成。于是韩春生留下工兵们看守装满炸药的道奇,他自己带着左世孝几个人开着英卡进城去接应尹治安。之所以要带左世孝,因为他是本地人,熟悉湘州的街道。
到了圣安医院,因为大院门口有好几个弹坑,车子开不进去。左世孝便带了一个士兵进去找人,韩春山和两个士兵等在外面。就在这个时候,路口对面的大宅院里突然传出了枪声,而且是两响。韩春山暗叫不好,忙带着士兵跨过街道,顺着墙边悄声摸了过去。
当他们三人摸进大门时,院内的“杆子”和另一个家伙一见“国军”,本能地就要举枪,这个动作一下暴露了他们的“坏蛋”身份。没等他们抬起手,韩春生的驳壳枪已经瞄向了他俩。两个士兵紧接着过去下了他们的枪。韩春生随即闯进了传出女人叫喊声的东厢房……
林雪薇听说他们是来找尹治安的,便说她和岳之启也在找他。并急急地把刚才的遭遇告诉了韩春生,央求他先去救岳之启和尹治媛。
韩春申立即转向“杆子,举枪逼问:“那个男的和那小女孩呢?快说!”
杆子的脸都吓白了,他啰啰嗦嗦地叫着:“长官饶命。我说,就就就,刚才那那,那会儿,男的要跑,‘刘麻子’就开了枪,人,死在墙外了。”
韩春生赶紧带着林雪薇跑到西墙外,在一条排水沟里,找到了岳之启的尸体。
正当林雪薇为恋人遇害悲痛不已之时,又一个意外发现,让林雪薇震惊失色。
就在关押岳之启和尹治媛的那间屋子里,韩春生找到了尹治媛的尸体。她的死因很奇怪,她好像是被人捂住口鼻窒息而死的。
进一步搜查现场,审问那个“杆子”和”刘麻子“之后,一个可怕的真相浮出了水面。
韩春生推断:被锁进西厢房之后,岳之启吓坏了,他认定那些人肯定不会放过他。于是他就想逃跑。西厢房的后窗很高很小,他试了几次,都无法从那里钻出去。就在这个过程中,他意外发现一个旧衣柜后面,有一段“夹壁墙”,内墙有个洞,外墙塌了一块,勉强可以挤出身子去。岳之启就从那里钻出屋子,爬上了六尺多高的院墙。不过他的运气极差,当他骑上墙头正要往墙外跳的时候,被院门口“刘麻子”发现,开枪打死了他。
在这整个过程之中,没有人进到过那间屋子。而且“杆子”和“刘麻子”都信誓旦旦,说他们就是再坏,也不可能杀死一个六岁的孩子。那么结论只有一个,而且极为残酷:岳之启为了能顺利逃生,用捂住口鼻的方式闷死了尹治媛!
岳之启很清楚,院子里的人都有枪,他要逃跑只能爬院墙,院墙很高,他自己一个人都不一定能翻过去,带着尹治媛就更不可能了。但如果他自己跑,留下尹治媛,她肯定不干,不用说她会哭叫了,就是她弄出一点动静,院子里的人也能听到。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就只能让这个可怜的孩子永远发不出声音来!
林雪薇惊呆了。她无论如何不能想象自己的恋人竟是这样一个毫无人性的禽兽。 不过韩春生倒是能够猜出岳之启的心境:他百分之百的确信林雪薇必定受辱,受辱后还可能性命不保。就算史老五不杀林雪薇,他也绝不会放过她的男友。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本性,决定了岳之启能干出那惨绝人伦的恶行。
时机紧迫,来不及多做推论。征得林雪薇同意后,韩春生将尹治媛的尸体也放入排水沟,然后粗粗掩埋,他们便急匆匆去找左世孝他们。
走了几步,韩春生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小声跟林雪薇商量了一下。林雪薇开始不同意,但韩春生极力坚持,并晓以大义,最后林雪薇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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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赶到圣安医院门口的时候,左世孝正站在那里满脸焦急地东张西望。看到匆匆走来的韩春生,他连声叫着:“长官长官,你上哪儿去了,急死我了,想找也不知道哪去找你。这位是……”他看到了跟在韩春生身后的林雪薇,两只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后来左世孝曾经跟韩春生说,他走过不少地方,也见过不少世面,可从来没见过长得那么好看的女人。单单是结识了美人林雪薇这件事,他左世孝那趟湘州的险恶之旅也算值得了。
韩春生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是林大夫,尹科长那个表妹就是托她照看的。这位是跟我来的左连长。咱们赶紧走吧。”见左世孝还在贪婪地盯着林雪薇,他又提高声音叫了一声“左连长!”
“哦,是是,好好。”左世孝赶紧跑过去拉开汽车驾驶室的门,殷勤地礼让林雪薇:“林大夫,你坐前边。”
林雪薇朝他微笑,说声:“谢谢左连长。”
左世孝满脸灿烂,连声说:“不谢不谢。”然后又请韩春生登车,他带着那几个兵爬进了车厢里。
车子刚开出不远,只听天上响起一阵嗡嗡声。韩春生探头出去朝天上看了一下,发现了两架日军的侦察机横空掠过,他道声“不好”,下令司机加快了速度。
情况确实是不妙。因为韩春生他们赶到桥边的时候,发现大桥上出现了从前线败退下来的散兵。不光有兵,还有骑着战马的官儿,还时不时有几辆军车呼啸而过。这说明前线的战况极为不利。韩春生看看表,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他们得开始行动了。
见韩春生从车上下来,正蹲在路边草地上吸烟的尹治安一下跳起来,抢上来问:“韩营长,你进城了,见到我侄女没有?”
韩春生皱着眉头反问:“你是怎么回事?你没找到人怎么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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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治安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其实不用他说,韩春生也猜到了。他很可能根本就没去圣安医院,大概在路上听到城内有零散的枪声,或者发现了身份不明的“武装人员”,他吓得赶紧折返回来了。当然,他返回来,也许是要求韩春生给他派几个人一块去,但回来后听说韩春生带人去找他了,他也就不想再进城里冒险,干脆在这坐等。
这时林雪薇也从车上下来。尹治安面露笑容,以为他侄女跟在后面呢,不想韩春生一番话,让他一下子蒙了。
韩春生告诉他,上午城里的难民往外跑的时候,场面混乱不堪,结果林雪薇跟岳之启跑散了。现在估计,岳之启很可能已经带着尹治媛去了湘西。林雪薇补充说,他应该是跟我们医院的人在一起,你放心吧。咱们以后再慢慢找他们。
尹治安开始还皱着眉头,后来一下子舒展开了。林雪薇估计,他也许意识到这样最好,不然接下来局势不明,前途险恶,他身边带着个小孩还会多有不便。
见把尹治安糊弄过去了,韩春生就跟他商量,需要马上开始炸桥的准备工作。不料尹治安却连连摇头。他说:“韩营长,此时不妥,你看,”他指着二百多米外的桥面,“我在这儿看半天了,那些残兵败将还有破车烂炮一直在过桥,根本就没断过。咱们怎么安炸药?”
韩春生一时没明白,林雪薇解释说:“尹科长的意思,那些当兵的会拦着你们,不让你们炸桥。”
韩春生说:“不会,他们巴不得让咱们赶紧把桥炸了,他们还怕日本鬼子追上来呢。”
尹治安使劲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假如他们还有什么亲友在后面没撤下来呢?还有大官在后面没过来呢?而且你忘了,最好是让国人知道,不是我们炸的桥,是日本兵炸的。你上司怎么交代你的?”
“那你什么意思?”韩春生瞪起了眼。
“我的意思是等晚上,而且要等前线的军队全都撤下来以后。韩营长,炸桥容易,可是覆水难收,总要考虑后果嘛!”
韩春生顶起一脑门子火。他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考虑个蛋!现在能不能顺利把桥炸了都是问题,还管什么“政治影响”?好多事情都是坏在尹治安这一类的“腐儒”身上。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0-05-06 08:52:25
韩春生想跟他发作,顾忌到身边还有林雪薇。于是他转头看了看左世孝,朝他使个眼色,左世孝立即站出来,大声呵斥尹治安:“尹科长,韩营长奉的是上峰的命令,今天下午必须炸桥。谁要是敢违令不遵,那就别怪我左某不客气了!”
尹治安一愣,这才意识到,周围都是韩春生的兵,他的话根本没人听。而且要惹火了这群“丘八”,更没他的好果子吃。于是他一下泄了气,降低声调说:“问题是,桥上那么多人,他们不会让你安炸药的。”
“这你不用操心,先把炸药车开到桥上,设定炸点,让工兵做好准备,等桥上的散兵过完了马上动手,四点以前一定要把桥炸掉。”
于是,韩春生让左世孝带两个人照看林雪薇和那辆中卡,他和尹治安带其他人分乘两辆炸药车,朝着大桥开去。桥上过来的人看着两辆汽车都面露疑惑,不知道这些不怕死的国军要过桥去干什么。
就在领头的道奇车刚开上桥面,就听一阵轰鸣声从天际传来。只见五六架日军飞机从北面飞了过来。桥上的人慌了,拼命朝桥南跑,两辆炸药车也想退回来,但被堵在那里,一时半会儿动弹不得。
片刻功夫,机翼上涂着血红太阳旗图案的日本飞机飞了过来,用机关枪朝着公路上的人们扫射。一时间烟火四起,公路上的人们四散奔逃,嘶叫声哭喊声乱成一团。炸药车上的人也纷纷跳下来,没命地朝桥南跑。韩春山站在车边,挥舞着手枪叫喊着,可根本就没人听。一会儿功夫,桥上的除了几个死伤的人和两辆炸药车,其他的人全都跑光了。
好在日机没有朝着炸药车开火,否则韩春生片刻间就会尸骨无存。


楼主:易水霜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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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20-03-11 22:02:03

更新时间:2020-05-06 08:5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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