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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记一段母系氏族社会的历史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惊讶过后,一种疑虑又涌上了心头:他们族人真在这里吗?姜人把他们全族掳到此地到底是何用意?

没有人知道答案,只有继续往下走。于是四人望了一时,然后向西行去。

他们日夜兼程,披星戴月。一路上所见,总是一片丰收在望,平静祥和的景象。五六天之后,终于到达了那十夫长所说的霍城。他们进城换了符契,虽然也受了点闲气,但也许是这一片谷地土地太过肥沃,收成颇丰的缘故,霍城守竟然还给了他们点补给,又指引他们一路向西,他们的族人,被安置在这一片谷地的最西端。

虽然心中还有怀疑,但四人的脚步到底越来越急促起来。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日升月降,自入关来,四人日日脚步不停,走了将近十来日,才到达了这片谷地的最后一座城池。这一路景色也有明显变化:在靠近谷口的那几座城池周围,阡陌成片,两座城池之间几无荒地。越向西走,农田,村庄逐渐变得稀少,除围绕城池的那一片农田村落之外,行不过数里,土地便逐渐由农田变成了一片长满野草的荒地,直到接近下一个城池才又逐渐出现人烟。

当他们到达最西边的城池,丹城时,环绕丹城的城外开垦田地面积甚至又比上一个城池的小了许多,城外村落不过寥寥可数的几个。四人一路走一路看。进了丹城,不过耽搁小半日,丹城守便验过了符契。并没有过多询问,而是派了其门下一个公事人,领着四人出城继续向西行走。

脚下,他们所行走的土地又变成了野草纵生之地。序试着与这公事人搭话,然而这公事人神情冷淡,肩背高直,目不斜视,弄得序有些讪然。尼能四人于是默默在这公事人的带领下往下走。

无人说话,只有脚下摩擦地面传来的沙沙声。这边土地看着与伏牛山他们原村庄的不同,土里感觉至少有一半沙子。易叔担忧的看着四周,四周荒草长得又瘦又高,一片又一片,他很想停下来,扯出一把草,然后看看带出的土壤究竟什么样。季一直看着远方,他期望看到出现与这荒草不同的景象。

走了将近半日,终于,极远处出现了一处与周围环境明显不同的所在。季的瞳孔骤然缩紧,他的心不受控制地砰砰跳了起来。他屏住呼吸,脚下不停,眼睛却一瞬不移的看着远方那处。终于,他看到了明显修整过的田地。前方,真的是一村庄。

他们向那村落而去。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村外是一条环绕村落的壕沟。跨过壕沟便是一处大水塘,水塘周围长着三四棵不过手掌宽的树。从水塘再往内走,便进入了村落。似乎该叫村落,因为它明显经人力建造而成,可又似乎还不能完全称之为村落,倒更像是孩童用泥巴捏成的一个仿佛房屋的模样,只是这些未完成的房舍更大些罢了。

成型的与未成型的泥土混在一起。季忽然从中看出一种艰难来,仿佛建造它们的人极力想把这些泥土捏成形,却又力有不逮,不得不这么丢在这里。于是一座座半成品便这么一堆堆的放着,间距仿佛,式样相似,只是各有各的不完整。唯一相同的,是它们的新。每一座房屋外壁都是新鲜的土黄色,如此之新,仿佛连土气都还没散掉。

村落之内,不论是道路还是巷道皆是沙土,连一丝杂草也无。仿佛连野草都还没来得及在这片地方扎根。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村落内人声罕闻,连一个孩童身影也无,村外田地一路行来也未见一人。季四人左右寻找,不明白人都在哪里,还是这也是一个空村?

领他们来的公事人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思,他对此仿佛司空见惯,只管自己肩背挺直,头部高昂的领着他们沿着主路走,神态仿佛在自家屋舍中行走。走在其中,季心中疑惑愈发深:他没有感觉到他们族人的气息,这真的是他们族人所生活的村落吗?为什么一个人影都不见,一句喧嚣都不闻?

公事人领着他们向右转弯,到一处房屋前。这房屋从外看却是框架已成的模样,大门半开,领路人没有进去,也没有敲门,只是站在屋前喊道:“尼能系在家吗?有人找来了。”

季原本大步跟在这人身后,闻言生生停下脚步。他脑子里轰的一声,朝那门口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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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事人浑然不觉身后季的异样。他冲门内喊人,且只喊了这一声,然后气定神闲的等着。过了一时,仿佛无人居住的屋内,出现了一些响动,一个极瘦弱地形同老妪地妇人从门内走了出来,她低头向公事人行礼,甚至都没有先看一眼旁边的季等人。公事人昂首受了这个礼,没有回礼,道:“这几人说是你们尼能人,找过来了。你瞧瞧。”

妇人低低应了一声“是”,可她依然没有抬头看一看季他们。

对于妇人的这种恭敬卑微,这公事人看来很是受用。他又道:“你看看他们,看认得不认得。”

妇人这才抬头,第一次看向季他们。季呆呆地看着她。自她从门内出来,季便一眼认出,这是他的母亲。可是他的母亲,从来神色平静,温和有礼,如何能与眼前这个满身憔悴,毕恭毕敬,噤若寒蝉的人对得上?

妇人抬起头,除了她头上斑驳的头发和身上破旧的衣裳,最引人注目的,是从她眉间一直到左边嘴角的一条深深纹路。她眉目疲惫地看着季等人,慢慢的,如同熄灭许久的干柴之下,一丝火星终于冒了出来。这火星逐渐变成火花,然后终于照亮了她的双眼。

她的嘴几次张合,却一点声音都没能发出来。她认出了季,她颤抖着想朝季走过去,却又记起旁边姜寨人的存在,于是她忍着涌入眼中的泪水,低头颤抖向公事人道:“这四人我认得。三人是我族人,中间这个是我的大儿。”她又道:“辛苦您了,请到屋内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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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所说与季等人所说对得上,公事人的任务便已完成。他自然不会进去。他鼻腔里发出一声奇怪之音。仿佛是“嗯”了一声,又仿佛是“哼”了一声,然后道:“既如此,那便罢了。府中还有事,我要赶着回去。”说罢,他一眼都不再看他身边眼前这几人,挺直肩背,径直朝村外走去。

这人都走出好远了,母亲还一直维持着半躬身的姿态。季踉跄地向母亲走过去。当那姜寨人的身影终于不见,母亲终于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她看着季,抖索着朝大儿伸出了手。终于等到回应的季两步跨至母亲面前,然后猛地跪在地上,抱住母亲的腿,嘶喊道:“母亲!是我,是季。我回来晚了,母亲……”他嚎啕大哭,多少日夜的担忧,终于在这一刻宣泄了出来。

母亲弯下腰,抱着季的脑袋,泪流不止。她张着嘴,嘴里的哭声却几乎听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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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和左右邻舍的门内走出了几个人。他们刚刚一直在屋内,却不敢露面。母亲身后门内,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高的那个是小弟弟类,他面目黧黑,个子比去年又长了些,身上却瘦削无比,以至于他的肩膀仿佛托不住脑袋,因此不得不向前弓着。他旁边,是妹妹尚。尚也长黑许多,她抱着门框,嘴里却吸吮着大拇指。她已经快九岁了,此时却像一个一两岁的奶娃娃吃着手指。尚一边无意识地吃手指,一边呆呆的看着季,好似没有认出来季是谁。

左右邻人慢慢走了过来,皆是憔悴木讷模样,形同游魂。

最终,母亲抹掉泪水,将季拉了起来,又请易叔三人进屋坐,然后吩咐类和尚去端水。直到此时,才依稀有了几分以前母亲的样子。

易叔他们略坐了坐,一是思家人心切,二是见季一家都如此憔悴,且一直不见族长出现,三人只怕不好,便先告辞出来。母亲吩咐类给他们带路,一一给领到他们家里去,尚也跟着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母子二人。母亲看着季,慢慢搂住他,然后一点一点地,从头到肩到手到膝盖,抚摸了一遍又一遍,她且笑且泪:“我以为你死在外面了,我以为你死在外面了……”一遍又一遍,一声又一声,让人心碎。

季抱住母亲瘦弱的身躯,心痛如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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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母亲稍稍收住眼泪,问季道:“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季哽咽难言,只是摇头道着不饿。母亲点点头,眼泪却又涌了出来。她一手抚摸着季的脸,自季他们离开村落之后,她无一日不为他担忧。然而冬去春来,却始终不见季转回的身影。后来,族内又出了事,姜寨人催逼着他们离开了伏牛山,向北而行。她一路走,一路落泪:季儿若是回来,发现他们不在该怎么办?她一路走,一路担忧。她人向着北而行,魂魄却留在了伏牛山。

“老天开眼,老天开眼…….”

季却再也忍不住,他伏在母亲膝头,大哭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任性妄为的代价。

母亲将季托了起来,用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仿佛季还是当年那个三岁的孩子。季胡乱擦掉眼泪,哽咽问道:“阿姆,父亲呢?还有象呢?”

听他如此问,母亲的手一顿,眼泪霎时又涌了出来,她几乎支撑不住,瘦弱的身躯几乎要倒在季的身上。季扶住母亲,心下一沉。“母亲……”他试探道。

母亲闭上了眼,声音微弱:“你父亲,他在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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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当即而起。他扶住母亲让她好好坐着,口里道:“阿姆,我去看看。”

屋内昏暗不已,入鼻皆是混杂着呕烂泥土的复杂味道。一人静静躺在床榻上,季心中“咚”的一声,全身上下寒毛倒立。他后退一步,几乎要夺路而逃。可他无处可逃,他身后,母亲瘦弱不堪,满面疲累。他能逃到哪里去?他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双腿慢慢跪下,倒在了床榻之旁。

父亲骨肉消瘦,无声无息,如果不是手掌下还能感觉到体温,季几乎以为父亲已经不在。他握着父亲的手,父亲的手冰凉,骨节突兀。他几乎不能将这个几乎瘦脱了人形的人与他记忆中父亲的形象联系起来。他的父亲,高大,强壮,沉稳,是他们一家最有力的依靠。何曾有过这副只有骨架的模样?!他将父亲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冰凉的手激活了他的认知,他终于痛喊道:“父亲,父亲,我回来了,季回来了……”他忍不住痛哭失声。

这哭声太痛人。多少个夜晚里,厚也曾如此痛哭。她满眼泪水,神色麻木,好一时,才上前扶住季的肩膀。

就在一片昏然哀痛之中,忽然门口传来一声嬉笑。这声嬉笑如此怪异而突兀,季心生愠怒,转头看去,却见一青年男子嬉笑涎脸地站在门口。竟然是弟弟象。象看着他,张着嘴笑着。他已经十八岁,可他嬉笑的神情却无异于三岁孩童。他嘴里不住发出嬉笑声,仿佛觉得痛哭的季和母亲十分好笑。季不敢相信,他震惊地看向母亲。母亲已无力解释这许多,只低声道:“自他从姜寨回来,便成了这副模样。”

季彻底呆住了。门口,象依旧嘻嘻笑着。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晚间,堂屋里燃起了火盆。除父亲外,一家五口正在吃晚饭。晚饭就是混合了野菜的黍米汤,因为季回来,因此米汤比往日要浓稠一些。

米汤很淡,淡得几乎没有盐味。然而就是这么寡淡的米汤,也让象和尚两个吃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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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不能自己吃饭,非得要母亲一口一口喂他。季三两口吃完,接过母亲手里的碗,让母亲自去吃饭,他来喂弟弟。可是象只认母亲。见是季端着碗,他双唇紧闭,季往他嘴边递了递,象忽然大喊一声,差点掀翻了季手中的碗。

“我来吧,除了我,谁喂他都不吃。”母亲道,又接过了季手中的碗。

象喜笑颜开地吃着饭。季看着眼前这一切,心中堵得厉害。他起身,藉着还碗,走到了屋后。今夜正是朔日,天空中云层深厚,连星星也不见一颗。没有星星,地上的人就不知道该望向哪里。云层虽飘在半空,却仿佛沉沉压在了季的眉间和心头,他觉得很累,一种从未体验过地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累。此刻他终于回到了家中,却发现整个家摇摇欲坠。

身后传来脚步声,类还了碗,站到了他的身边。大半年不见,类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变得沉默木然,眉眼间却有了锐气,仿佛一把随时可以抽出的石刀。看着类,季再一次痛感到了自己的失责。他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类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屋了。

当夜,季辗转反侧,几乎直至天明才恍惚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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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上,他在一室寂静中醒来。睁开眼时,他一时竟没有分辨出身处何处。好一时才猛然想起自己已经到家了。他爬起来先去看了父亲。父亲还是与昨日一样,无声无息。他握着父亲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摩挲。

身后传来脚步声,母亲端着一个装了热水的陶盆进来。季起身让开,母亲道:“你父亲昨夜把衣服弄脏了,我来给他搽洗,换身衣服。你先出去,等我弄完了再进来。”季应了一声,却没有走,见母亲吃力地给父亲翻身,他上前道:“阿姆,我帮你吧。”

母子二人齐力将父亲的衣物换下,擦洗之后给父亲换了一套干净衣服,然后又将父亲挪了一边,将底下的床席抽了出来。一番忙下来,连季的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

“每次都是您一人吗?”季问。

“类在家的时候是帮的。”母亲道,“你父亲病倒了,象又如此模样,地里的活全靠他扛了起来。”

季想起类的模样。去年他离开家时,类还纯然是一个半大孩子的模样,不过大半年时间,他沉默的神色已与一个大人无异。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失责。季低声道:“我回来了,日后家里地里的活我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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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闻言微微笑了笑,季儿回来了,也带回了她的魂魄,她心里到底轻松了些。伸手理了理季的头发,问道:“在外面这大半年,吃苦了吧?”

他吃的苦如何能同家人吃的苦相比?季摇摇头:“没吃什么苦。倒是阿姆你瘦了好多。是我不孝,我应该早些回来…..”说着,季忍不住又心酸。看着一家人如此模样,他真的后悔当时自己的任性。若他当时径直回了家,纵使不能改变族人被掳走的命运,至少可以让父亲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少吃一点苦。

母亲知道他的痛苦,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宽慰道:“不要太自责。我好着呢,你回来了,我们一家人便都齐全了,我们会好起来的。”

那些心酸又化成了泪水。可是眼泪有什么用呢?父亲倒下了,他便要把家撑起来。季一把一把的擦掉泪水,哑声道:“父亲这病,巫怎么说?”

“巫说,你父亲一路忧愤交加,到了此地,又要安顿族人,又要开荒种地,心力交瘁,内耗过度,如今是实在支持不住了……”巫让她做好心理准备,可面对刚刚到家的儿子,这句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季紧紧握着父亲的手,他想起了村内那些虽未能完工,却布置井然的房舍。过了一时才接着问道:“那姜寨到底为何把我们掳过来?路上他们有没有为难族人?”

母亲沉默一时,慢慢道:“当时姜寨人突然发难,趁我们不备包围了全族,然后将我们一路从伏牛山驱赶至此。赶到这里后,划了这片地方给我们就走了。我们全族上下,携家带口,又拖着家当,走得极累。那姜寨黑甲一路恶言恶色,时时驱赶。路上有老人孩子和女人不堪长途迁徙,加之睡眠饮食不继,倒在了半路上,共记三十五人。那些族人全葬在一路来的路上了。你父亲说,要记着这些人坟茔的位置,将来将他们全部迁回伏牛山下。”

说来不过寥寥数语,可每一句都浸泡着血泪。

季可以想象事变之后父亲是何等的惊怒交加,又是何等的自责愧疚。所以他才将自己熬成了这副模样!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母亲抱着脏衣服和床席去洗刷。季陪了父亲好一时,才起身往厨房而去。后院地上并不平整,还堆着未清完的泥土。尚拿着一根树枝在泥堆下掘土。象蹲在一边笑嘻嘻的看着,忽然将尚挖出的土又全部推了回去,惹来尚一阵跺脚大叫。

季站在他们身后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进了厨房。厨房狭小,火塘里的火还有余温。火塘旁的土台上,上下倒扣着两只陶碗,一个碗里是黍米粥,一个碗里是两只饼。季就着这台站着吃饭。他心里压着许多事情,嘴里嚼着,思绪却不知飘到了哪里。忽然眼角扫到两个身影,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尚也进了厨房,正站在旁边仰头看着他吃饭。象跟在她身后,也学她的样子仰头看着季。

季看着弟弟妹妹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饼掰下一角,递到尚的嘴边,尚张嘴吃了。季又掰下一角,递到象的嘴边。象蓦地闭上了嘴,他没有如昨天晚上那样明显抗拒,却仍犹豫不肯吃。尚从季的手中抢过去塞到自己嘴里,嘴里边嚼边道:“大哥,你不用给他吃。除了阿姆喂,谁喂他都不吃。”

象被抢了食物,一双眼睛盯着尚蠕动的嘴角,面上竟是一种生气的神情。他自己不吃,却也不能见人从他嘴边把吃食抢走。眼见象的神情越来越不对,季又掰了一块递给象,象还是没有张口吃,却飞快地从季手里拿下握在了自己手里。尚又找季要了一块,然后一跑一跳的出去了,象跟在身后也跑了出去。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吃过饭,将碗洗刷干净,季站在院子里,想去找巫问一问父亲的情况。他问妹妹知不知道巫的住处,尚说当然知道,说着便主动牵季的手往外走,象跟在他们身边,想学尚牵季的手,却又犹犹豫豫始终没牵起来。季于是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象挣了挣,没挣脱,就这样边别别扭扭的一直走到了巫的家中。

巫比之前看着更苍老了些,也更瘦了些,脸上,手上又增添了许多皱纹和斑点。季向他行过礼,问候他身体可还好。季四人回来的消息已传遍了全族。巫面上带笑,口里连番道:“还好,还好,还能再活两年。”说着他要去端水,季正说不用,尚已道:“我去我去。”说着飞跑到厨房端了水罐和水碗来,然后又跑出屋子玩去了。

“听说你们是昨日到的?”巫问。

季点头。

“运这次随你们一起过来了,他父亲呢?”巫又问。

季便将他们如何在婼支看到迫叔和运,迫叔又如何坚持要回到村中去守村庄和祖宗坟茔的事情说了。巫听后,对迫叔的举动很是赞赏:“只要有一人在,那片土地便始终是我们的土地,祖宗坟茔就有人守护。只是你该让运和他父亲一起留下,让运再娶个婼支女子,人便也能繁衍起来。”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迫叔不肯。说族里有难时候,他们逃脱了。如今既然遇着我们,不管路上如何艰难险阻,他自己留下守祖宗,运就该一起过来,不能再躲开。”季解释道。

巫一声叹息,道:“迫这人性格固执,你们劝不了他也正常。只是他一人就算守又能守多长时间呢?”说罢又是一声叹息,“这是就小道,忘了大道啊。”

季默然无语。他原本想着让迫叔每年春秋两季代表族人去祭扫祖宗就够了。村里人都走空了,靠一人二人去维护不过是白费力气。只是见迫叔心里愧疚,他没有坚持而已。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你来,是问你父亲的情形吧?”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到了巫这个年龄,这种道理已经很明白了,因此转而问道。

这正是季过来的目的。巫便将父亲患病情况详细说了。季认真听完,迟疑一时,还是问道:“我父亲,他会好起来吗?”

他极力使自己看起来沉稳,可巫仍从其中看出了季的紧张。

巫看着他,一双苍老的眼睛里满是清亮的光。季虽然神色紧张,但他这一番回来与先前相比已有了明显不同,不止人变得精壮有力,神情里也有了坚毅之色。他想了想,决定如实以告:“若依我看,你父亲只怕凶险。”季的心突地往下一坠,手接着便是一抖。巫却接着道:“但前几日我又卜了一卦,这一卦象显示,吉。上天既然如此说,你父亲当是会好的。”

如此意外转折,季既想相信,又怕这只是巫的安慰之语。

“卦上真如此说?”

巫肯定地点点头。

季坐了一时,决定相信巫。他起身,拱手一揖到底,然后快步走了出去,直向家中走去,浑然忘记了还有弟弟妹妹。尚和象眼看着大哥径直走了,忙飞奔着跟了上去。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到家后他找到母亲,将巫的话与母亲说了,母亲惊喜交加。季又走至房内,握着父亲的手大声道:“父亲,我是季。儿子外出回来了,这一路您和母亲受苦了,儿子没有陪在你们身边是儿子不孝。如今我回来了,父亲,您睁开眼看看我,或者起身来责骂我……”

母亲也在旁边,带着泪和笑向父亲责备道:“孩子没回时你日夜悬心,如今季儿回来了,你却倒下了…..”

尚和象围在母亲身边,好奇地看着母亲和大哥向父亲说话,可是父亲明明一点反应都没有。尚心中好奇,也学着母亲和大哥向父亲说话,她想来想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趴在父亲耳边,一声接一声的喊:“阿爹,阿爹,你快起来。”象看着妹妹,也一起趴在父亲耳边喊起来。

一声接一声,虽然父亲仍没有动静,母亲却看着弟弟妹妹笑起来。笑着笑着,泪水就流了下来……

楼主:桔子与柚子

字数:437942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20-04-10 05:42:04

更新时间:2020-09-16 14:4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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