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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记一段母系氏族社会的历史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上午,季又去拜访了族老和叔伯。他先去看了族老,又去看了历叔。两位长者见到他都非常高兴,各种询问,嘱托自不待言。只说他这一进一出,几乎将大半个村落都走了一遍。他走在村中时,不少人都从门口出来看着他。他们看着季从前面过来,又从其家门口走过去。他们沉默地看着季,没有言语,没有招呼,但是直到季走远了,却仍远远的看着。

季四人的回归在族人中引起了震动。他们无故被掳,远途迁徙千里,来到这荒芜之地,可谓一步一脚血泪。他们不明白为何无故蒙受如此大难,他们一路受苦,脊背被迫着压到最低,低到他们不得不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有罪,触怒了姜寨人,才惹来这番大祸。可是不论他们怎么想,又实在想不出自己到底犯了何罪。可这苦他们却实实在在地受着,如此难捱,于是便将这罪责怪到了族长系头上。

可到此地后,系领着大家开荒种地,起屋修路,未尝有片刻休息。正在他没日没夜的苦干之下,全族人才算能在此地栖息下来。而系却因太过劳累,一病不起。他的倒下,让族人心中原本聚集的情绪没有了发泄之处。

时间一日日过去,系却始终没有好起来。族人心中又逐渐升起某种不安来:族长倒下了,以后该怎么办?族老和巫都不说话,没有人说话,这种不安逐渐变成了笼罩在村子上面的阴云,日益浓重。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如今季回来了。他穿行在村中,如同一把石刀,割开了沉重的阴云,终于让几丝阳光透了出来。他从历叔家回来后,见自家门口聚集了十数个族人。他一步一步走过来,向族人拱手致礼。族人们唯唯,有的嘴里说了一两句话,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那说话的似乎也知道自己嘴拙,于是闭嘴不言。季站在这些族人中间,一一拱手回应着族人的问询。

终于,有人开始询问他们回来这一路的情况,说了不过两句,便问到了族长身上。他们不直接问他父亲情况如何,只问他看没看他父亲。季既然已回到家,如何能没看过父亲?然而他却仍敦厚道:“多谢各位族亲关怀,我父亲如今仍卧病不起,但情况已在好转,今早还多喝了两口米汤。今早巫说,他近日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大吉。”他说完,族人们却都沉默起来。

季看着族人沉默模样,他不知道这种沉默表示什么意思。

渐渐的,有人双手合十,上下而拜。也有人口里均念“只盼早点好起来……”,又有人佐证,说确实曾听巫说过此语。族人的脸上是真实的高兴,季终于悄悄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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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族人,季揽着象和尚回到屋内。然后他走到父母房间,跪坐在床边,握住父亲的手,将上午在村内所闻说了一遍。与其说给父亲听,更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上午所见,实令他难受:族人皆虚弱消瘦,更有衣不蔽体者;村中许多房屋未能修完,人仿佛住在泥土堆里一般;许多人家全家老小都挤在一间房内,因只有这一间房屋完好,这样的房屋不在少数。更触目惊心的,是在这次灾难中,失去了儿女的老人;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失去了孩子的大人,他们无望,疲惫又惊惶……

季握着父亲手,贴在自己额头上。如今他不过粗粗在族中看了一圈,便叫他如此忧虑。当初父亲面对这片荒芜之地时,内心所承受的又是何等样压力?他摩挲着父亲的手,父亲的手枯瘦如柴,没有丝毫暖意。

父亲将他自己熬干了,才换来了族里如今这番模样……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直到日头西落,类才回来。他先去厨房大口灌了几碗水,然后瘫坐下来。此时正是禾苗抽穗灌浆之时,此地原本是野草生长之地,如今叫尼能人开辟做了农田种了谷物。野草却不甘心就此失去一直以来的生长之地,因此见天见地的疯涨,稍微一两日不管,便蔓延一片。由于他们开垦下种晚了,且全族的生计都押在这片土地上,因此人只能极小心的侍弄。只要下地,腰几乎就没有直起来的时间。

季看着弟弟如此疲惫,道:“明日换我去。”

类嘶着嗓子道:“你刚回来,多休息几天再说。”

季摇头:“休息这一日就足够了。你明日在家休息,只是要记得帮忙把父亲擦洗,翻身。”

类没有再坚持。季看着他,类瘦削不已,手背上血管支棱。 “这大半年来,我不在家,辛苦你了。”季道。类看着他愧疚模样,无声笑了笑,道:“哥,这是我该做的,不用你说这些话。”低低的斜阳将光线照了进来,照在类的身上,将他全身的骨骼高高低低地描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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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这番变故,若还在伏牛山下,今年春天类就该和一个女子成婚,开始生儿育女。可如今一切都被打乱了,他被迫地成为了支撑这个家的那根柱梁。他是家中年龄最小的男人,却承担了最大的责任。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季家中开始吃早饭。吃过早饭,季和类便带着母亲做的饼子和水罐一同下地。季虽说今天由他下地,类却坚持要一起去。“地里草太多了。”他解释道。

这一片原地荒地,是野草自由生长的乐园。如今骤然被人类驱逐,不肯就此罢手,寻丝觅缝地想要将地方再抢回来。

他们走出家门。通往村口的一路上,人越来越多,没有人说话。早晨,该是一天中最有精力的时刻,但尼能人没有气力去互相打个招呼。他们吃了早饭,却只是一碗稀薄的米汤,他们带着饼子,这是他们中午的口粮,只有下地的人才能吃的口粮。留在家中的妇女,儿童,老人,他们一日三餐都将是那稀薄的米汤。人太饿了,又没有油水。因为没有油水,又更加饥饿无力。脚步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沙声,他们抬不起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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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看着族人逐渐分散到大片农田之中。一层阴云布在半空中,季抬头望向远方,发觉远处更加阴云密布,今日只怕要下雨,他心里这么想。可过了一时,天空突然亮起来,太阳出来了。“

“不下雨就好。”类道。下了雨,已经除过草的地又要重头再来。

天幕之下,农田之中,农人弯腰除草,如同跪地祈祷。天地是大而慷慨的,它可以提供一切,却要求人以时间,体力,汗水来交换。而人除了照做,别无他法。

在农田做活时不能抬头,母亲以前曾这么教导他们。如今,季和类兄弟俩已经照此做得很熟了。一整个上午,两人没有喝过一口水,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日上中天,才拖着脚步走到田垄边,准备吃饭休息。二人坐在田垄上,没有说话,他们累得不想说话,将带来的饼子分吃了,季才有了点气力站起来活动身体。他四处张望,族人们此时都在休息吃饭,风吹过,禾苗枝叶乱动,在阳光下折射出琳琅的光。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南北两面的远方,高山如线,在天地间各划出重重一道痕迹。这是一片及其平坦广阔之地,几乎可类比大桐山以南那片羌族所居住的平原。他看着远方出神,忽然,弟弟扯了扯他的衣服。季低头,顺着类的目光看去,赫然看见在农田之外的荒野里,不知何时竟然站立了两个身穿黑衣之人,竟是姜寨黑甲!

在灰蓝色天空下,在黄绿色的原野之上,在如水一般流动的风中,两个黑甲赫然站立。他们隔得很远,面目模糊,可如此突兀,如此叫人不舒服!

类扯着大哥的衣服,让他坐下来。“怎么会有黑甲在这里?”季慢慢坐下来,低声问道。

“附近有个姜寨营地。”类同样低声道。

田野上的人都看到了这两个黑甲,他们似乎已习以为常,或者说,他们不敢面对这黑甲。他们回避着这二人的目光,他们看着手中的水碗,身前的土地或旁边的人,唯独好似从未注意到这两个人。

不知什么时候,当有人终于悄悄地看过去时,才发现那两个黑甲早已不见。如他们忽然出现一般,他们忽然消失了。所有人都沉默着,然后起身,再次面朝土地,弯下了腰。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直到天空铅云乱飞,季和类二人才回到家。门口,母亲正翘首以望,见到他们就笑了。弟弟妹妹们正在吃饭。二人先看过父亲,又到院子里冲洗了身体。母亲让他们吃饭,季坐着,只觉得乏力。

晚饭吃得很是沉默。妹妹和象在一旁打闹,季和类却只是埋头吃饭。他们吃得很快,不过一时一晚米汤便下了肚。放下碗,季看着母亲给象喂饭。象一边和妹妹嬉笑打闹一边从母亲手里一口口吃。

季看着象如此,想问问母亲知不知道象何时会好,但终究没有问出来。草木伤了根,有的剪剪枝叶能再次活过来,有的却再也活不过来了。如今象伤了根,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小心翼翼地呵护,希望他能挣扎着,重新长好根,长好枝叶,再次活过来。

他和类二人,皆沉默地看着尚和象。母亲一边喂饭,一边问两个儿子今天是不是太累。其实季确实感觉很累,但令他沉默的却不是身体的劳累。他让母亲不要忧心,他们只是有些不想说话。母亲面露担忧,却到底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吃过饭,季在后院站了站,还是向母亲道了声去历叔家一趟,便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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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色已然尽黑。村落里亮着稀疏的火光。季看着这些光,忽然想起了他们渡过大河在山上露宿的那一晚所见到的那个舟人家里的一点光亮。那时他们对那舟人的安稳满心羡慕,如今,他们找到了家人,夜里的光也亮了起来,可他心中却仍然沉重。

到历叔家里时,历叔正给他老父亲洗漱。季在堂上等着,听着后院的动静声。历叔的母亲在这次变故中过世;他父亲年轻时候出去打猎,弄伤了肺,身体因此很不好。这次逢灾,路上又失去了老伴,因此苍老憔悴得厉害。历叔服侍父亲洗漱歇息,直等道父亲的呼吸声平稳才出来到堂上。

历叔也是一副形销骨立,面目黧黑的模样。自到此地那日起,历叔跟着父亲一起,一手一脚的把全族上下安顿了下来,如今父亲病倒不起,族中大小事务便压在了历叔的头上。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季向历叔行了一礼。历叔道今日看见他下地去了,问他累不累。季道不累。历叔又问他父亲怎么样了,季将父亲的情况说了。历叔道:“只盼你父亲尽早好起来。”然后才问季今日过来为了何事。季便将今日在地里所见的那两个黑甲之事说了。

季说完,历一时没有说话。他自然知道那黑甲几乎日日过来窥探之事。抬头见季正望着他,历笑了笑,道:“咱们这里往下,有一座姜寨黑甲营盘。”

季已经从类那里知道了黑甲营盘的存在,他要的答案并不是这个。他终于道:“叔,这一路我都在想,那姜寨人到底为何要将我们全族掳到此地?”

历叔沉默良久。

季看着历叔神色,历叔的神色里似乎并不像是一无所知的样子。历叔终于道:“我们不知。我和你父亲,族老,巫他们想过很多,但是都没有答案。”

那些姜寨人划了这块地方,将他们扔到此地便离开了,自那日起再没有管过他们的死活。尼能人被扔在此地,问天无门,问地无窗。后来,系道:“先不管到底为何。咱们如今既然到了这里,先活下来才是要紧。”

季听着历叔的话,沉默起来。良久,他道:“我看咱们族的北边,也有两个村落……..”

历叔打断了季的话,他看着季道:“季儿, 事以至此,咱们首先要做的,是让所有人都活下来。”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今天就到这里,更不完了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季看着历叔。历叔神色疲惫。这么疲惫的神色,很容易让人以为他刚才所言不过是苟且偷安之语。可是季知道历叔不是此意,他父亲不会如此,他,也不会如此。

他站了起来,朝历叔深深一揖,道:“季儿知道了。”

历很是欣慰,他也站了起来,拍了拍季的肩膀。季起身,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叔,咱们还能回伏牛山吗?”

他看着季,依然是疲惫模样,却点了点头:“会的。咱们一定能再回到伏牛山。”

季没再说话,他也点了点头,道:“叔,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说罢,他起身,拱手告辞而去。

历将他送出了门外,看着他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季每日和类一起下地。从日出到日落,兄弟俩沉默地将自己放在了田地里。不止他们,整个尼能家家户户如此。他们周而复始,朝着太阳的脊背被晒脱了一层又一层皮。他们不再对那站在田地之外张望监视的姜寨黑甲投以目光,仿佛他们不过是令人厌恶不知放弃的野狐。

当初姜寨人指着这片土地,告诉尼能人这里以后就是他们的栖息之所。然后他们冷眼看着尼能人在泥土里挣扎。那时这一片天空之下,无日不回响着女人或小孩的哭声。没有人理会。那个时候,姜寨黑甲便如现在一样,冷漠地站在远方,看着他们哭泣。从那时起,尼能人便知道,哭没有用。宁愿把脸朝向土地,如果真的有泪水,宁愿将它洒向土地。至少,土地会给予回馈。

数月辛劳之后,尼能人终于等到了禾苗将熟的时刻。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一日,两日,三日……每一个尼能人心里都在算着天数。每一天,他们起床第一件事,便是出门抬头看天。也许不是所有尼能人会想到这次的收成关乎他们族群生存,但是所有人都能想到:这每一日的天气,关乎他们碗里的饭。

之前,他们躬身向大地礼拜;此刻,他们仰首看着天空,看着太阳。要怎样才能让太阳和上天感受到他们的虔诚?每日早晨,巫在家中算一卦,不论卦象结果如何,他走出门,向围在他家门前等候的族人轻轻点头,于是人们放心高兴地离开。

没有人怀疑,不会有人怀疑。怀疑对自己能有什么好处呢?怀疑只会导致不真心,若叫上天感受到了这不真心,降下了大雨,则反而对他们不利。每一天早上,季从家中走到地里,他一块一块的走过去,如同当年他父亲一样。看着一片片半青不黄的谷穗,走着走着就会不知不觉地抬头看天。这抬头望天的姿势里,有多少苦心祈祷,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是最折磨人的煎熬,这是力量悬殊的较量,一方高高在上,一方唯有跪地匍匐祈祷。幸而这场煎熬没有持续太久。母亲走到一片又一片田里,托起一株又一株谷穗;她点头,说可以收割了,围在田边的所有人都朝着太阳的方向跪了下来,一拜到底。这是薄云笼罩的清晨,太阳隐在薄云之后,露出一个巨大地温和的轮廓。

上天待他们到底不薄。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村子外的农田里已是一番繁忙景象,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凡是能下地的,都弯着腰在地里收割。每一个站在田地里的人,没有二话,甚至没有片刻直起过身子。他们拿着石镰,一把把成熟的禾苗,便如浪一般次第倒伏下去。

天黑了,但是地里并没有安静下来。田边燃起了篝火,人就着这点火光,满身疲累,浑身喜气的干下去。季和类两人分工,一人割,一人往家中运。母亲怕象和尚饿狠了,赶着回去做饭去。季一刀一刀的割下去,他没有抬头看一看,看自己割了多少,看还剩多少。忽然,田边传来尚的喊声,母亲做好了饭,让他回去吃饭。尚喊了好几声,季才意识到是妹妹的声音。他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见左右前后田地里,弓着身的人依旧在埋头苦干,甚至没有人抬头看一眼。

季握着石镰,和妹妹一起往家走去。远远的,便见到屋前的平地上,铺满了收割回来的谷子。金黄色的草杆,即使在黑暗中也散发着淡淡光辉。走进屋子,首先扑入鼻端的,便是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气。闻着这香气,看着满屋的谷,季忍不住挂上了笑容。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尚饿狠了,一个劲拉着季让他赶快去厨房。等他们到厨房时,类还等着他们,而象已经在吃饭,母亲正喂他。见象一口又一口,尚忙不迭甩开季的手,来不及坐下就端起碗拿起筷子吃起来。这是今年的新谷。母亲碾了一把新谷,做了这难得的一顿干饭。母亲连声让她慢点吃。象见尚如此,忙一口接一口将饭全包到嘴里,母亲差点喂不过来。象含了满口的饭,还想再吃也吃不了了。母亲轻拍了他一下,笑着让他到去玩。象依依不舍地看着其他人碗里的饭,嘴里嚼着,到底出去了。

象吃完了母亲才有时间吃饭。她端起碗,边吃边吩咐两个儿子等吃完了饭把外面铺着的谷子全部抱进屋来。类问还去不去地里,母亲说只去把已经割下的收回来就算了,收拾收拾就睡,后面的事情还多,不能第一天就把人累狠了。正说着,前面忽然传来尖叫声,一声接一声。是象的声音!季和类放下碗就冲了出去,母亲和妹妹慌张地跟在后面。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尖叫声从父母亲房里传来。季三步并两步跨到房内,只见象站在父亲床边,浑身上下直抖,想跳开却又不敢跳开。见人进来,他张着嘴朝人啊啊直叫,浑身还是不住上下抖动,又是跺脚又是着急。季他们不明所以,母亲忙转身将火盆里的火挑亮,火光摇曳,室内终于能看清楚一点。季首先发现了缘故,他不敢相信,又怕看错,几乎是小心翼翼的托起象的手,象的手腕被一只手虚虚圈着,是父亲的手。

季急忙转身去看母亲,母亲也看到了,她微张着嘴,嘴唇不住颤抖。她慢慢地,小心地走到床边,父亲依旧闭目躺着,与平日无异。可象手腕上的这只手,却明明白白是父亲的手。

季和类扑到父亲身边,季小声的喊着父亲,一声叠一声。尚也爬上来,跪在父亲头边,跟着哥哥一起喊起来。清亮的童声声声入耳。忽然类拦住尚将她抱下来,然后凑近。父亲脸色枯黄,鼻息隐隐,类试着喊了一声“父亲”,又喊了一声,忽然父亲的眼睫微微翕动。季也看到了,他几乎不能抑制自己的激动,急迫地向父亲道:“父亲,您要是能听到我们的话,你眼睛就动一动。”果然,父亲的眼睫极其缓慢的眨动了一下。

季微张着嘴,像要笑出来,却又泪眼朦胧,他转头看着母亲,母亲站在床边,眼睛正一瞬不移地看着父亲,她的脸上满是泪水。

父亲,他们的父亲,终于醒过来了!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翻过大桐山后,羽昆领着四名子弟一直行至深夜才到达离大桐山最近的村邑。在远远看见村邑时,一人加快步伐,提前进了村子。等羽昆到达村口时,邑长已站在村口迎接。夜已深,稍作寒暄,邑长便领羽昆等人到达下榻处。住所床已铺好,饭菜热水也已备好。小村小邑,条件简陋,邑长甚觉过意不去。此次在大桐山中两月月余,中途羽昆找这邑长补充过两次补给,知道他最是小心谨慎,直道如此便好,又说明日一早还有事情要与他商议。邑长口里连称不敢,到底是先回去了。

邑长走后,羽昆坐下,让四子弟中领头之人,名不病者招呼另三人一起吃饭。羽昆坐上首,其余四人不敢正坐,侧身坐了一半席子。羽昆看他们这副样子,叹了口气,道:“如今又不是在吕良,你们不必如此。端正坐好,劳累一天了,吃饭时候又何必如此辛苦?”她如此说,四人才稍微坐正了些,把饭吃了。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深夜吃饭,羽昆其实没有多大胃口,因此只略吃了两口饭和肉,骨汤倒是喝了一碗。吃过饭,她起身往外走,四名随从放下碗便要随着起身,羽昆止住他们,道自己只到门口站一站。她站在门口,向四周眺望,黑暗之中,除了近处的房屋树木,稍远一点便什么也看不清。

她想起季说的深夜看见一片红光的话,便注意向东南方望,可是东南方一片黑黢黢。她走出屋檐下,向前走几步,转身,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望了一遍,除了一片黑暗,哪里有季说的那片红光呢?她心里琢磨。不病在前面行礼报他们饭已吃完,羽昆嗯了一声,走回屋内,洗刷一番便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她被屋外孩童的笑闹声惊醒。这两个多月羽昆有些过于劳累,此时虽醒了,却还有些懒洋洋不想动。窗外,传来随从驱赶孩童的声音,她又躺了一时便起来了。走出房门,守候在门口的两人向她行礼。洗漱水和早餐已经备好,羽昆洗漱完坐下吃早饭,不病向她报告邑长一早过来,见她还没起,等了等又回去了。羽昆吃过饭,正要派人去请邑长过来,邑长已从客舍人处得知羽昆已经起来的消息,赶了过来。
楼主:桔子与柚子  时间:2020-09-16 14:47:22
羽昆请邑长入座,略问了问耕种事宜和村内情况。这些情况邑长昨晚便在心里过了一遍,早上又再核验了一遍,故而此时侃侃而谈,将羽昆所问一一详细道明。此邑便是柳邑。因村内多植柳树,春日万千枝条茸茸,故取此名。此邑距离羽昆他们翻过来的大桐山岗地直线距离不过七八十里左右。是附近几邑中距离大桐山最近的一个村落。问完了春耕事宜,羽昆又问往来人员情况。邑长道这两月正是农忙时节,家家户户都在田地里劳动,没有闲杂人员往来走动。

“大桐山上,可见到有姜寨人下来?”羽昆又问。

邑长摇头道没有:“自去年秋收,村里几个年轻男人听了大桐山中有玉矿之事,结伴进山去挖矿,却至今一去不返之后,如今村里人没人敢再进山了,又是农忙时候,都老老实实在家下地。大桐山上,这两个月来也未见有什么人下山。”

羽昆便问起村里近来是否有两人从大桐山回来的,便将季告诉她的那两个人名说了出来。邑长想了想,道此村内没有这两人,可能是附近其他两邑之人,又问羽昆是否要派人去两村询问。羽昆点头,道若找到两人,将他们带来见她。邑长应了,又略坐了坐,便告辞出去,自派两组人去附近两邑查访询问。羽昆便在客舍内等候。

楼主:桔子与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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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20-04-10 05:42:04

更新时间:2020-09-16 14:4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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