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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这顿饭颜子兮吃的味同嚼蜡，原先不切实际的期望和幻想落了空，不仅失望更是让他羞愤难当，一直到演奏会正式开始，他都有些失魂落魄，没能从自我厌弃里回过神儿来。
两首暖场交响乐结束后，林深终于在再三请场后站在了舞台上，他穿着黑色的定制礼服，一手执琴，一手握弦，从容的鞠躬致谢，微微点头示意乐团指挥开始，音乐随之响起。林深拉动琴弦，曲调悠扬而沉闷，正是颜子兮最喜欢的歌剧魅影Phantom of the Opera，舒缓的旋律起初节奏并不鲜明，仿佛一步步将人代入到神秘的境地中去，在短暂的抒情过后，又转为铿锵有力的快速演奏，林深做了部分改编，起承转合处理的恰到好处，使得整个演出更具有故事性，这一刻，他就像是沉浸在音乐中的王子，万众瞩目，熠熠生辉。
音乐是抚平心灵创伤最好的特效药，颜子兮渐渐沉浸其中，终于找回了一些理智。他对古典乐很痴迷，有感触就忍不住想和人分享，一回头却见顾非臣整个人如同痴傻一般，连眼睛都没有眨过。颜子兮没想到理工男也会懂艺术，见他如此投入，应该也是个懂行的，于是便想和他交流交流，顺便缓和一下刚才略显尴尬的气氛。
“你也喜欢歌剧魅影？”颜子兮问。
“歌剧魅影是什么？”顾非臣迷茫脸。
大哥，不懂你投入个鬼啊！
“那你喜欢小提琴？”
“还行吧，听起来热闹。”
“……”
所以你费那么大劲约我出来听演奏会是想干嘛？难不成因为不想错过八千八的便宜？颜子兮彻底被他的脑回路打败，见他依然一脸虔诚的盯着舞台上的林深，恍惚间脑中灵光一闪，似乎触碰到了真相的边缘。既不是钟爱音乐，也不是钟爱小提琴，那还能有什么其他因素，能让他如痴如醉，甘之如饴？
台上的表演仍在继续，观众席有人用心倾听，有人打起了瞌睡，也有人小声谈论，然而一切的喧嚣都仿佛离颜子兮远去，一个看似匪夷所思的念头，此刻却处处透着合情合理。
颜子兮自嘲一叹：原来流水并非无情，只是落花另有其人罢了。

比起会错意的难堪，颜少爷生平第一次动心，结果还没开始就被判了死刑，实在令人难以接受。抱着一丝侥幸，颜子兮强打精神斟酌着问：“你认识林深？”
“很快就认识了。”顾非臣脸上出现一抹温柔的笑意，这是颜子兮从未见到过的，带着浓浓的缱绻，又洋溢着势在必得的自信，“待会儿给哥们儿介绍一下？你俩不是挺熟么？我后半辈子的幸福可就靠你了！”
“…….”颜子兮眼中的神采瞬间灰败，他沉默的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向来反应迟钝的顾非臣并没有注意到颜子兮的异常，他好不容易得到和心上人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刚刚又被林深出色的表演搅的春心荡漾，此刻身边是他自认为的知交好友，这令他一反常态的有了倾诉的欲望，尽管颜子兮并不想听。
“你说我怎么追他会显得比较有诚意？等会儿见面了第一句话说什么？哎你给我出出主意，第一印象太重要了，不能显得轻浮，又得给他点暗示，千万得慎重。”
“我喜欢你很久了？”颜子兮勉强挤出一个笑。
“会不会太直接了？你确定艺术家喜欢打直球？不行不行，别把人给吓跑了，哪有还没认识就表白的？还是慢慢来吧。”顾非臣满脑子都是即将到来的会面，颜子兮看着他一个人自说自话，脑子里浮现出一句话：恋爱中的男人都特么傻缺。末了却又分不清这话是在骂顾非臣，还是在骂他自己。
心神恍惚的熬完了演奏会，林深知道颜子兮在，结束后特意到观众席嘱咐他去后台等。路过顾非臣的时候连个眼神都没赏给他。

借着颜子兮的面子，两人被带到了休息室等待。大概半个小时后，林深开门进来了，他已经换下了演出服，此刻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打算和颜子兮找地方坐坐，突然发现他有些没精打采。
“出什么事儿了？”林深拉着他的手问。
顾非臣盯着俩人握在一起的手，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颜子兮不动声色的挣脱开来，很快收拾好了外漏的情绪：“没事，有点累而已。”
“成，等会儿再说。我在赶海订了位置，走吧。”林深拿起车钥匙，对着镜子拨了拨头发。
心上人要和好兄弟去私会，这什么情况？
“你好林深，我是顾非臣。”眼瞅着到嘴的鸭子要飞，顾非臣按捺不住上前搭讪。
“这哪位？”林深像是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第三个人，他莫名其妙的看着颜子兮，似乎很是奇怪他怎么会带个外人来。
“哦，这是我朋友，今天我们一起过来的。”颜子兮赶紧解释了一句，林深皱了皱眉，但还是礼貌的跟顾非臣打了个招呼。
“你好顾先生，等一下我和子兮还有些私事，要么您先走一步？”应付他是给颜子兮面子，林深半点不想接下来的行程被打扰。
“你不记得我了？”刚搭上话就被下了逐客令，情急之下顾非臣开口询问。
“不好意思，我没有印象，我们曾经见过？”林深仔仔细细打量了顾非臣两遍，确定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那就说明，就算之前见过，他也肯定不是关键人物。
失望从顾非臣眼中一闪而过，沉默半晌后，他十分有眼色的没再继续纠缠，和两人告了别就匆匆离开了。
“我生日他来送过蛋糕。”颜子兮心情复杂的看着林深，不咸不淡的提醒了一句。
“那个快递员？你怎么跟他混到一起去了？”林深一脸不可思议。
虽然不厚道，但见林深是这种反应，颜子兮还是爽到了。
两人驱车来到赶海，刚刚结束了一场演出任务，林深的心情十分放松，他难得有兴致自己调了两杯鸡尾酒，递给了颜子兮一杯。
从进门起颜子兮就没怎么说话，今天过的太跌宕起伏，出门的时候以为自己要上天堂，这会儿却又被打入地狱，回想自己这段时间一系列的反常行为，和心中蠢蠢欲动的绮念，不可否认的，颜少爷的自尊心有点受伤。
从来他都是天之骄子，无论是显赫的出身，还是他本身出类拔萃的相貌和能力，他习惯于万众瞩目，在他的人生里，一直都是众星捧月，还从未出现过求之不得，顾非臣是第一个。
他静静的看着林深。究竟哪里比不过呢？很多人说他们某些地方很像，两人也确实因为志趣相投而关系要好。但骨子里，颜子兮明白他们完全不一样。
比如有些东西他奉若珍宝，林深却很可能弃之敝履。
“别告诉我你这么消沉是因为刚才那个快递员。”林深颇为诧异的看着他。
“积点口德吧，人家可是华大的学霸。”颜子兮苦笑。
“嗯，发快递的学霸。”林深点评。
“你能不能别这么势利？”颜子兮受不了的怼他。
“你第一天认识我？不好意思办不到。”林深很是不以为然。
“知道你林少爷眼光高，人家又没冒犯你，能别这么损吗？”颜子兮本就备受打击，现实偏偏又让他得知顾非臣一片痴心喂了狗，这就好像是他饿的前胸贴后背，却偏有人吃撑了也不给他分，不免十分烦躁。
“你不是来真的吧？我说你可别犯傻，他根本配不上你。”林深提醒。
“人家还看不上我呢，我可不敢像你一样自视甚高。”颜子兮没好气的说。
“自视甚高怎么了？我又不是没有自视甚高的资本。我还不像你愿意自降身价呢！以你的出身和条件，什么样的找不到？我以为你这么多年不动心是因为没人有资格和你并肩。话说回来那小子也太不识好歹，被你看上他应该感恩戴德才是，什么人啊这是！”林深感慨。
“你的灵魂已经被资本主义肮脏的等级观念腐蚀了，我倒想看看你以后能找个什么样的。”颜子兮吐槽。
“反正不是你找的那样的。”林深笃定的说。
两人在这个问题上存在着本质的分歧，于是很有默契的换了话题。林深虽然恨铁不成钢，但作为朋友还是希望颜子兮能够得偿所愿，于是寻思着怎么能找个机会敲打敲打那个不想攀高枝的快递员。如果他知道这位快递员想攀的高枝是他自己，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演奏会过后，顾非臣心里有些忐忑，主要是颜子兮表现的太反常了。之前两人三五不时就会见面，心情好了颜少爷还能给帮忙发发快递，最近他却很少接到传唤，不仅不用陪吃，让他跑腿也很少见。说颜子兮躲着他吧，好像也不是，打电话照接，发微信照回，而且语气正常，但要说没躲着他吧，两人接触的频率确实大大减少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双十一之后发包裹，明知工作减轻是常态，却不可避免的有落差。

第十七章
颜子兮只是需要时间调整而已。即便他不会自命不凡，毕竟有着天之骄子的骄傲，做不来死缠烂打的事情，得知顾非臣心有所属之后，他强迫自己保持风度，立刻冷静下来斩断情丝，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上，因此才对顾非臣有些冷落。
就这么蹉跎着到了放假前夕约定好的日子。两人说好在图书馆门口见面，主要是颜少爷有生以来第一次受情伤，自认为强制隔离是唯一有效的治疗方案，所以他并不想单独和顾非臣接触，图书馆人多口杂，又是公共场所，是个速战速决的好地方。
“卡里有十三万，算是我的全部身家，你看着处理吧。”顾非臣一本正经的说。
颜子兮很是吃了一惊，一是这个数额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以一个穷学生的身份，顾非臣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得到这笔巨款的？二是就算关系再好，两人毕竟非亲非故，他怎么就能如此信任自己，把全副身家都压在自己身上？
这么想着，颜子兮顺口就问了一句：“你不怕我拿钱跑路吗？”
“你是我兄弟，我肯定相信你呀。”顾非臣揉揉他的卷毛，又柔又顺手感特别好，很久没摸过，怪想的。
颜子兮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湖再一次被搅乱。“我尽力。”他郑重的接过了顾非臣充满诚意的委托。见他露出心满意足的笑，俊逸的脸庞充满着自信如沐春风，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反复回荡：“颜子兮，你完了。”
颜少爷确实被感动了，就算他心有所属，就算对他而言自己只是兄弟，但他给了他最诚挚的信任，在颜子兮看来，与虚无缥缈的感情相比，这样心无芥蒂的信任反而更令人觉得弥足珍贵。这至少说明，即便不是恋人，自己在顾非臣心中的地位也是无可取代的。近来的各种纠结如被清风吹散的迷雾，眼前豁然开朗。
活了快20年才遇到能让自己心动的人，即便得不到又能怎样？何必非要求一个结果才算圆满？暗恋本就是一个人的狂欢，只要最真的爱藏在心里，心爱的人近在眼前，就已经足够幸福，不是吗？
不求占为己有，只愿独一无二。

出于自我保护，越是厉害的技术高手，行事也就越神秘，到了鸣凰、秃鹰这个级别，不仅任何人都对他们的真实情况一无所知，他们彼此之间的交往也都是双盲的，真正做到了只留信息，不留痕迹。而临渊则更加诡异，他的存在，更像是一个梦。
在顾非臣的心里，临渊可以用八个字来形容：圣贤之风，侠义之气。对这个人，顾非臣是非常服气的。因此，当鸣凰提到临渊插手时，顾非臣的第一个反应是：这项目八成有问题。
临渊从不多管闲事，也并不喜欢争权夺势，他只在他认为该出手的时候出手，但只要被他盯上，对手无一例外都会惨败，这样的人如果是个恶徒，毫无疑问会成为整个世界的最大威胁，幸亏他是个绝对意义上的好人。
他干的最惊世骇俗的事情，是利用自己研发的人像识别追踪系统，帮美国联邦政府抓捕了在逃恐怖组织头目，解救了连同33名中国同胞在内的200多名人质。诸如此类的事迹不胜枚举。事实上，真相只有个别人知道，也很可能只有顾非臣知道。临渊来去无痕，手段非常高明，一般人对这背后推波助澜的手根本毫无所觉，事情解决后都以为仰仗的是侥幸到来的好运气。
他像是只存在于自己的世界里，如果不是技术高超，无人能够窥破。临渊是名副其实的网络侠客，这样的人，更像是技术时代的信仰，只要他存在，就不会让方向迷失。功名利禄于他不过浮云，来去无踪，收放自如，只捍卫心中的道义，他早已到了如臻化境的境界，这样的对手无疑是非常可怕的。
更何况顾非臣压根就没打算和临渊作对，胜负暂且不论，顾非臣虽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可也不愿意明目张胆的和这样一个好人杠上。
想来想去，只能推了。
他给鸣凰回了两个字：没空。
不到五秒，邮箱图标像抽风一样抖动了起来，顾非臣点开，收件箱里暴涨999封邮件，一封一封开始自动播放，满屏的嘤嘤嘤嘤嘤嘤。
顾非臣眼不见心不烦的扣上电脑，掏出手机准备上网，狗皮膏药似的鸣凰却又黑进了他的手机系统。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人家嘤嘤嘤嘤，赶快答应啦嘤嘤嘤，临渊大大出手只是误会而已，已经解决了啦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你有功夫在那哭唧唧为什么不早说？！
鸣凰将手上的资料传给他，然后把接头人的信息和坐标发了过来。
顾非臣想了想又问：“时间要由我来安排，手上还有事处理，能等么？”
鸣凰很快回复：“么么哒人家会帮你搞定，反正这些愚蠢的人类也解决不了问题，就让他们跪着等你大发慈悲的召见吧，哦呵呵呵呵呵。”
顾非臣打了个寒颤，迅速屏蔽了鸣凰，开始仔细研究资料。尽管鸣凰已经说明临渊出手只是误会，但既然能够惊动临渊，说明这项目一定很不简单。
《数据神经网络的开发与系统构建》。单看名字就野心十足，顾非臣轻蔑的笑笑，梦想还挺大，有这个本事吗？仔细翻看了一下项目规划，如果说之前顾非臣有那么三分兴趣，现在则变成了十分。
他想试探一下，和他企图相似的这群人，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是的，企图相似。
早在三年前，顾非臣就开始潜心研究数据拟人化思维的可能性，这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他风餐露宿，视财如命，想尽一切办法筹措资金，甚至计划好的从商创业，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支撑将来的研发费用。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人人对“数据脑”趋之若鹜，所有人都幻想着代表人工智能最高科技的“机器智慧”的实现，也都期待着“机器智慧”将会给人类历史带来的辉煌改变。然而，现有的人工智能研发进展缓慢，所谓的机器人、AI也只是流于表面，如同蹒跚学步的孩童，走一步，跌三下。
世界各国投入了大量的财力、人力，都试图在这场科技博弈里独领风骚占领先机。而顾非臣相信自己有点石成金的实力。只是这能力背后所代表的利益链条太过庞大，以至于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必须谨小慎微，不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当然，如果要干活，那就不能白干。

睡前up

结果并不意外，网络世界里的秃鹰令人闻风丧胆，现实生活中的顾非臣同样不遑多让。他可是全世界最年轻的菲尔兹奖获得者，仅凭这个名号，项目组都不会错过这个人才。
一切板上钉钉之后，想到那个接头人，顾非臣又给自己的小粉丝发了条短信。
“秃鹰有事找我帮忙，你有兴趣吗？”
不到五秒，吴天昊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怎么回事？秃鹰居然找你办事？不对不对，难道你被发现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大神没有生气吗？都找你帮忙了估计是没生气，那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快说呀！”
“……”你已经自问自答编全了剧本，还要我回答什么？“被发现是迟早的事，不过运气实在好，阴错阳差成了秃鹰的同伴，他的身份不便公开，所以需要一个对外的传话员，你干不干？”
“干干干，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干。”吴天昊兴奋不已。
于是顾非臣按照提前编好的剧本开始忽悠，在他设定的故事里，陈飞这个技术很不错的工程师被某个秘密项目看中，成了一名研究人员，正巧私下里这个项目也与秃鹰达成了技术合作交易，陈飞窥屏的时候不小心被秃鹰撞破，经过一番纠缠互相通了信息后，秃鹰不方面露面，就提出了让陈飞代替他和对接人见面并传递信息的请求，陈飞出于自己的职业操守，非常尽责把这个光荣使命让给了自己的老板吴天昊。
故事很完美，孩子很天真。
吴天昊沉浸在为大神跑腿的荣幸里久久不可自拔，非常爽快的接受了这个从天而降的馅饼。
至此一切安排妥当。办理完学校的各项交流手续后，顾非臣就要开始为期十个月的德国之旅。如果说还有意外之喜，那就是随行的多了一个颜子兮。
颜少爷家学渊源，自然善于从一切可能性里找出对自己最有利的条件。和顾非臣谈过之后，他回家和父亲商量了一下，一致认为这同样是一个为博颜做宣传的好机会。于是颜子兮给自己和顾非臣一起报了名。虽然他本人的简历不如顾非臣耀眼，但依靠博颜的背景，和项目组本身缺乏市场开发型人才这一理工团队的突出弱点，颜子兮最终如愿以偿的加入了进来，成为了市场部的一员。

法兰克福，欧洲经济中心。
四月的德国还飘着雪，入目白茫茫的一片，空气里透着清新的寒气。
下飞机以后，博颜科技德国分部派了专车来接。顾非臣跟着颜子兮，也享受了一回少爷待遇。
威尔逊研究所位于德国西部的北威州，北威州工业发达，产值占到德国国民生产总值的四分之一，经济实力可见一斑。法兰克福距离北威州首府杜塞尔多夫只有200多公里，又是博颜科技驻德总部所在，出于多种考虑，出发之前顾非臣曾提出与研究所保持适当距离，颜子兮就顺理成章的选择了在法兰克福落脚。
颜父给儿子准备了一栋位于城市郊区的小别墅，设施一应俱全，就是对生活无能的颜少爷来说，缺个私人管家。于是顾非臣毛遂自荐，非常不要脸的用自己的劳动力抵了房租。
下午，两人迎来了第一位访客。
一位棕发碧眼的德国人，菲利克斯.冯.塞克特（Felix von Seeckt）。他是威尔逊研究所派来迎接两位外国友人的代表。与大多数德国人给人的刻板印象不同，菲利克斯十分热情，他的中文非常出色，谈吐幽默，看起来十分好相处。
“这地方真是舒适，等春天到了你们可以在花园里种土豆。”菲利克斯坐在暖炉旁边，一边喝咖啡一边建议。
“塞克特先生，我觉得土豆和花园可能不是很般配。”颜子兮微笑。
“哈哈哈，对我来说，好吃的食物比中看不中用的花朵有价值的多。”菲利克斯答道。顾非臣心想这老外都成精了，居然还懂得一语双关。
“有用没用试过才知道，不是吗？”颜子兮有技巧的和他打着太极，这位先生估计是来摸底的，扯了一通无关紧要的话题后，通知两人后天早上十点前到研究所报道，就告辞离开了。
他前脚刚出门，后脚顾非臣就已经调取了这个人所有的相关资料。Felix von Seeckt，25岁，德法混血，赫赫有名的塞克特家族嫡系传人，是名副其实的贵族出身。塞克特家族人才辈出，菲利克斯也是其中的翘楚，他毕业于哈佛大学计算机工程专业，后又在斯坦福大学拿下了该专业的硕士学位。年纪轻轻已经被德国政府授予了特殊贡献勋章，也是这个项目的核心研究成员之一。
颜子兮看着满屏的信息，心情十分复杂：“你们搞技术的都喜欢这样查户口吗？”
“职业习惯而已。”顾非臣耸耸肩。
“所以你也查过我？”颜少爷面色不善。
“那个……今天天气不错，我还是去种土豆吧。”
“……”
第二天一早，两人驱车来到了威尔逊大数据研究中心。研究院坐落在相对僻静的村庄顶部，三栋主体建筑呈品字形排列，菲利克斯带他们参观了一下，进门第一栋是宿舍和办公区域，正对面的一栋是功能分区不同的各个实验室，剩下的一栋则是花费重金打造的智能工厂。虽然占地面积不算大，这里却代表了德国目前的最高科技研究水平。整个研究院自成生态系统，实验室获取研究成果后，智能工厂可以第一时间生产出成品模型并进行实践检测，简直是产学研的完美结合。
两人被安排在了相邻的两间宿舍。按照规定，每周一到周五，顾非臣和颜子兮需要住在研究院，参与项目的研究和开发，周末则可以自由活动。
吃过午饭以后，两人参与了第一次正式工作会议。
从项目的组织架构和规划安排上处处都能看出德国人严谨周密又尊重人权的性格特色。项目划分为三个独立部门，顾非臣所在的是研发部，主要负责核心技术的开发，颜子兮则分属于市场部，主要工作是把现有通过测试的研究成果商业化。此外还有一个后勤部，主要为整个项目调度资金，为工作人员提供各项服务。除了每周一的例会所有成员都被要求参加以外，其余的会议或研讨安排则可以自行选择出席。
这是两人第一次和未来十个月的工作伙伴见面，因此特意来早了一些。出乎意料的是，原本以为这样复杂的项目自然会有人数众多的工作人员，结果满打满算加上文案，整个项目组也不过十个人。
像是看出了两人的疑惑，菲利克斯解释道：“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兵贵在精不在多，在德国，很多百年老店实际上都是小作坊，虽然我们只有七个人，但这些人的能力足以胜过千军万马。”
“借过。”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在异国他乡听到乡音难免觉得新奇，顾非臣回头，看到了除自己和颜子兮之外的第三个中国人。

简直了，每天发都要被卡一下下，我都要怀疑自己的尺度了

第十九章
这人生的高大魁梧，顾非臣192的身高已经稍显突兀，他却足足比顾非臣还高出了小半个头，大个子两手各端着一杯咖啡，留着络腮胡，站在颜子兮的面前活像一座山。
“抱歉。”颜子兮赶紧给他让开通路，他略点了下头，绕过颜子兮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郭崇明，编程高手，你们肯定想象不到他的职业，在你们国家，他是一位拳击教练，据说以前还是国家运动员呢，他比较闷，平时话不多，但是技术杠杠厉害。话说回来，他的肌肉可真是性感。”菲利克斯一边介绍一边夸。
“我觉得你肯定可以通过普通话十级考试。”颜子兮对菲利克斯的中文相当服气。
“过奖过奖。”菲利克斯爽朗大笑。
数据神经网络开发项目的发起人和总负责人是德国享誉世界的科学家哈利.米歇尔（Harley Michael），一个年过五十的倔老头。他入座以后，全场立刻安静下来，等着会议正式开始。
项目的具体进展顾非臣已经了然于心，鸣凰整理的资料想必是最为全面的，但官方说法很可能会和收集到的情报有所出入，于是他听的非常仔细。
按照鸣凰的说法，哈利这老头的最终目标也是想要造出“数据脑”，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机器智能化，就像动画片《超能陆战队》里的大白一样。

老头的初衷其实充满了温情，哈利的儿子和儿媳是都是著名的南极科考家，多年前两人不幸死于一场雪崩，从那以后，哈利唯一的孙子艾萌患上了重度自闭症。这些年哈利想尽办法医治他，但效果十分有限。由于自闭症患儿拒绝和外界正常交流，看护人员大多都无法长期有耐心的照顾并陪伴他。随着年龄渐渐增大，哈利越来越担心自己离世以后孙子的生活问题，于是就有了制造一个陪伴机器人长长久久的照顾小孙子的想法。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项目成立至今已经五年，进展却非常缓慢，每一个节点的突破都艰难万分。想来也很正常，人类对自己大脑的构造和潜能都无法百分之百的开发，要在基于人脑数据分析的基础上研究出智慧脑简直就是难于登天。
负责总结研究成果的是英国计算机科学、基因生物学科学家肖恩.贝克（Sean Baker）他的研究特长是将计算机编程与基因生物学相结合，实现计算机拟人化。根据肖恩的介绍，目前最大的瓶颈是，数据运行出现了周期性的中断，一旦触碰到某一个节点，之前的程序就会全部瘫痪，无论怎么调试，这个问题似乎都无法解决。
按照哈利的构架，数据脑的运行分为感知数据、提取数据、模仿学习、自主思考与独立决策五个大模块，目前前三个模块已经全部实现，但在近期的实验中，一旦进行到第三个模块，不出半个小时系统就会崩溃，大家预想了各种可能性，结果都在实验中被一一推翻，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顾非臣不动声色的听完，料想应该是临渊的手笔。
会议结束后他独自一个人去了实验室。
利用权限激活开发中的数据脑系统，顾非臣调出程序运行的全部轨迹，不错眼的反复筛查。表面看来毫无破绽，但奇怪之处也在于此。任何事件都不是凭空发生的，系统崩溃之前也一定会有预兆，然而偏偏什么痕迹都没有，就像是运行良好的电脑突然被人掐断了电源，反而处处透着诡异。
顾非臣想到鸣凰所说的误会已经解决，现在看来，不一定。

理清思路以后，第二天一早顾非臣再次来到了实验室，他写了一个探针代码，对程序中出现的变动进行侦测。这个探针代码具有靶向性，只对有改动的地方敏感，目的就是为了发现临渊篡改的痕迹，反复尝试了一个上午，终于让他发现了问题所在。
临渊的手段非常高明。他在系统学习模块中植入了一个诱导指令，使得系统一旦进入学习模块，就会大量复制并保存接收到的所有信息，由于系统的存储量有限，短时间内大量的记忆负荷根本无法承受，所以才会惯性死机。表面上来看，学习模块的主要功能就是模仿，详细记录反而说明模仿的功能十分强大。这就像是上课抄笔记一样，学生把老师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再发挥发挥写一点自己的感想，老师只会觉得这个学生态度认真，而不会认为这个学生脑子有问题。更何况这个诱导指令只有在真指令发布的时候才会随之出现，并且能够自动列入真实指令的范畴，具有极大的欺骗性，寻常人根本无法发现。
不是一般人的顾非臣，也由衷的在心里给临渊喝了声彩。
他动手破除了临渊设置的屏障，又按图索骥的给临渊发了一条消息。
“我是秃鹰，有事详谈。”
接下来要做的，就只剩下等待了。
顾非臣掏出手机给吴天昊派活儿：“告诉接头人，任务完成。”
“这才几天？怎么这么快！大神就是大神，真不愧是我的偶像啊！你没见那天碰面的时候，接头人苦大愁深，好像真是遇到了什么旷世难题，结果呢？在我神面前还不是so easy？话说你帮我问了吗？大神真的没有一点点打算收徒弟吗？糟糕糟糕，如果问题解决了我是不是就要下岗了？？我的签名呢？你搞到了吗？”
对面噼里啪啦回了一堆废话过来，顾非臣心想你大神收不了徒弟，收你做小弟还差不多。“以你的表现以后肯定还有机会，签名已邮寄，尽快通知接头人吧。”
“哥，你可真是我的贵人！加薪加薪，必须给你加薪！”吴天昊心心念念的偶像亲笔签名居然真的实现了，头脑一热就忍不住大赦天下。

顾非臣目的得逞，只希望吴天昊看到那只手绘秃鸡时不要大失所望。
本想着最快也要明天，结果当天下午顾非臣就收到通知，哈利教授召集了全体工作人员开会，这老头反应也忒快了点。
明面上，顾非臣作为一个新来的中国毛头小子，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过分关注。当然这也与他刻意保持低调有关。以顾非臣的个性，向来说话办事都必须有目的性，不该引起关注的时候，他只会非常出色的扮演好路人的角色。
不出所料，得知系统问题已经被解决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哈利教授激动的双手颤抖，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被困扰了将近半年，他把这一切都归功于神的旨意，毕竟任谁都无法相信，一次走投无路之下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尝试，却遇到了活在黑暗世界里的世外高人，仅仅用了两天，就成功的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想来哈利教授和秃鹰的对接是暗中进行的，因此他并没有多说问题解决的详细过程，只把功劳推给了传说中的专家。介于问题已经解决，大家都聚焦于接下来的工作任务，没人再有兴趣去追究整个来龙去脉，只要临渊别再出幺蛾子，这事情就算是画上了句号，顾非臣吊在半空的心算是勉强放下了一半。
刚刚坐下喝了口水，一向沉默寡言的郭崇明忽然开口询问：“负荷无限增长究竟能怎么解决？”
顾非臣后背溢出一身冷汗，故作镇定的装傻：“负荷为什么会无限增长？”郭崇明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最后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顾非臣总觉得这人窥破了什么，但他既然没有挑明的意思，自己也就姑且按兵不动。但这令他更加确信了郭崇明的深不可测，之前他就曾敏锐的感觉到系统崩溃与负荷过重有关，如果不是顾非臣在他之前下手，按照这个思路查下去，临渊未必不会暴露。
哈利被天大的好消息一刺激，立刻兴奋的讲起了下一步的规划，命运之神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拼尽全力和死亡赛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