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别生气！别生气！我请你们喝酒！”那客人抱起了酒埕，放到了两个汉子的桌上，“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不过如此。”
“兄台也是豪爽之人！”低眉汉子笑道。
那客人道：“喝酒最怕寂寞！”
雨渐渐停了，只是天还是阴着的，风依旧很大。那客人从水榭中出来，白袍子和披散着的长发被风吹起，看着萧索极了。
迎面走来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年轻人一身粗布衣裳，眉目俊朗，英气非凡，那高个子的年轻人小跑着，“哥！哥！又来喝酒啊！”
那客人笑道：“喝完了！”
“一身的酒味！”高个年轻人满脸的鄙夷。
“不是很好闻？”理了理自己的袍子，“要不是来喝酒，我怎么会知道仇人的下落？”
“哦？”高个年轻人的脸色阴沉下来。
“算算又是一个七年啊，这七年，我俩过得可真是落魄！”
高个年轻人道：“确实落魄！血债血偿！”
阴暗的屋子里，点着蜡烛，李鹤翔坐立不安。“咚咚！”门被敲响了，李鹤翔一惊，“谁？”
“门主，是我，判官。”
“进来。”李鹤翔舒了一口气，“怎么了？”
进来的人长身玉立，白面长须，很是儒雅英俊，乃是地狱门的判官高峰，“门主，到了用膳的时辰，你是在屋里吃还是……”
“在屋子里吧。”李鹤翔毫无食欲的挥了挥手。
“门主……”高峰欲言又止，李鹤翔蹙起浓眉，“有话就说！”
“门主，何必如此忧虑？”
李鹤翔斜眼看着他，扶额道：“当年要是斩草除根，杀了黑无常和那黑娃就好了！”
高峰道：“门主，那吴亦凡不过二十多的岁数，这武艺能好到哪里去？我地狱门设下重防，他来了定叫他无归！”
李鹤翔坐正了身子，继而站了起来，“可他会血溶神掌啊！找了二十年我也没找到传说中的屠龙术！要是我会了屠龙术何惧血溶神掌？”
“门主，双拳难敌四手。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也不过是虚言，不必此般忧虑！”高峰道。
李鹤翔负着手，“屠龙术，屠龙术！这世间当真有屠龙术吗？”
客栈之中，人也不多，只三桌人。看着都是些寻常的赶路人。
“客官！两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客栈的跑堂问道。
进来的两人都是一身蓑衣，戴着斗笠，左边一人甚高，手里拿着把破布裹着的长剑，而右边那人背着张弓。
“我们住店。”右边的那人答道，声音听着像是上了年岁的人。
“客官，快把蓑衣脱了吧！”跑堂的说道。
“上两碗面，切二斤牛肉。”还是右边那人说道。二人并没有脱掉蓑衣的打算，径直走向最近的桌子，坐下。
外面的雨是越下越大。
“面来了！马上上牛肉！”
“吃吧。”
“查人了查人了！”乒乒乓乓的走进来十数个官兵。
掌柜的一见这么些官兵，立马从曲尺状的柜台后面跑了出来，白白胖胖的掌柜的满脸堆笑，“官爷，又来了。小的马上准备酒菜。”
领头的校尉用刀柄推开了那掌柜的，“滚边子去！是上头叫我们来查人！”
掌柜的连连点头，“是，是！”
“那边的，把斗笠摘了！”校尉指着那两个穿着蓑衣的人道，又跟身后的士兵道：“你们去一个人一个人的给我对！”
每三个士兵手上就有张画像。

两个穿着蓑衣的人无动于衷，仍在吃着面。校尉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你们俩，把斗笠摘了！”
“大人，我们不是你要找的人。”背着弓的人说道。
校尉拔了刀，“你身上还背着弓！还敢多说？把斗笠摘了！”说着，把刀竖在了桌子上。
“呵呵呵，在我面前亮刀？”一直不曾说话的那个蓑衣人说话了，声音很低沉很有磁性。
校尉怒目，“好你个贼人！”
“我们摘了便是。”那人取下了自己的斗笠，那是张极为英俊的脸，剑眉英挺却不粗犷，一双漆黑的眸子慑人魂魄，“大人，我可是你要找的人？”
校尉摇摇头，“我找的人可没你这般英俊。那这个背着弓的？”
“老头儿长得太丑，怕吓到大人。”
“呔！取下便是。”校尉心想，这年轻人这般英俊，这老者能有多丑？
那人取下斗笠，那张脸真是不想再看之丑，几乎没有五官，有半边脸甚至只有粉红的鲜肉。校尉一看倒真是吓到了。
“好好好，戴上吧。”
“哎！想跑？”却是另一桌的客人推开了士兵慌张逃窜，被推的士兵大喝道。
校尉立即拔了刀冲了过去，“你跑不掉的！”很快，士兵就围住了那人。那人穿着粗布衣，方脸浓须，“哼！没想到还是没跑掉！”
“嘿嘿！”校尉展开了画卷，和那人一对比，“真是你啊，韩山童！哈哈哈哈！大功一件啊！”
那人便是白莲教教主韩山童。韩山童笑道：“废话真多，能抓就来抓吧！”
上前两个士兵便去抓韩山童的两个胳膊，韩山童大喝一声，震开了那两个士兵。
“倒是不知道这韩山童也有这般功力。”英俊的年轻人笑道。
校尉怒道：“都给我上啊！发什么呆！”
十数个士兵一同围上，韩山童冷笑不止，眨眼间就震开了这么些个人。“想捉我韩山童？哈哈哈……”
校尉跌倒在英俊年轻人的脚边，“这贼人太厉害了！”红着脸道。
英俊年轻人笑道：“看得出来，不是大人不行。”
韩山童站在客栈门口，哈哈大笑着，“你们想抓我韩山童？不够格！”
“那我呢？”大雨中飘进来的那个声音有些阴柔。
韩山童止住了笑声，厉声问道：“谁？”
那个人慢慢的走来，毫不在意倾盆的大雨打湿了他的大氅，他靠近一些，韩山童就后退一些，那人走进了客栈，个头极高，长相儒雅而英俊，他扫了一圈地上的士兵，“你们也太没用了吧？果然汉人是猪啊！”
韩山童怒道：“你满口胡言些啥？你又是谁？”
那个人整了整自己湿漉漉的头发，道：“我是相爷手下的人，奉命来捉你。”
韩山童道：“那来就是了！”
那个人笑着，“我看那桌的朋友也不是普通人。”看着那两个蓑衣人，“这其他人可都吓得躲到边边角角去了，你们二位是稳若泰山啊！”
“我们要保韩山童，又何如？”丑陋的老者说道。
那个人道：“那就是和相爷和朝廷过不去！”
“那就过不去吧！”老者动若狡兔，一下就取了弓在手，扯开蓑衣，腰间别着一篓子的箭矢。手已经拈上了箭羽。
那个人道：“那就来吧！”
老者极快的射出一箭，那个人见来箭飞快，劲道不小，方知这丑陋老者功力非是一般。侧身躲过，箭射入他身后的墙中，直至箭羽，“好弓箭！好内力！”
“你轻功也是很好啊！”老者又取一箭在手，“倒要看看你能逃过我几箭？”
英俊年轻人压住了老者的手，道：“这般多麻烦！”说着，扯下蓑衣，握住了破布裹着的剑柄，冲那个人道：“只要三剑，你只要能接住我三剑，我今天就不管这韩山童。”
那个人大笑，“我朴灿烈在高丽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你也太看轻我了！”
“原来是个高丽人，哈哈哈……”英俊年轻人放声大笑，慢慢抽出那把长剑。

第四章 独闯地狱门（二）
放晴了的天澄澈的蓝，白袍人束紧了腰带，仰头看着天，冲身边的高个年轻人道：“这天可真美，不枉下了这么些天的雨。”
这两人正是在那南京秦淮河畔的酒客和高个的年轻人。
高个年轻人抬眼看了眼天，“我记得小时候在武当倒是经常看到这么蓝的天。”
白袍人道：“想回武当了？”
“不，跟在哥身边就好。”
“世勋，当年若不你的照顾，我早死在路边了。”白袍人正是那鹿晗，而高个的年轻人则是吴世勋。
吴世勋笑道：“要不是哥，我也早死在了吴亦凡手上。”
“这七年来我受的苦，七年前师伯师叔还有那么多师兄弟的仇，我一刻也不曾忘记。”鹿晗的眼睛亮了一下，“他以为挑了我的手筋我就成了废人？呵呵……”
“哥，其实我想，为了报仇，我们当年做的或许不对。”吴世勋小声的说道。
鹿晗挥手，“只是权宜之计，担心什么！”
“万一当真要我们去做，那岂不……”
“走得一步算一步！报了仇我或许……不用想那么多。”
“一切听哥的。”吴世勋道。
鹿晗抬头看了下时辰，“差不多了，去见他吧。”
吴世勋点点头，“听说又有几个高手进了帐下。”
“高手？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高手？”鹿晗不屑的冷笑着。
那是一处府衙，鹿晗和吴世勋由人领了进去。正厅很大，两边分立站了有六人，正对门的主座上坐着个中年瘦小汉子，作书生的打扮，浓眉毛长眼睛，鹰钩鼻，长相刻薄而锐利。鹿晗和吴世勋进了正厅，跪在地上，“拜见相爷。”
那书生打扮的中年人笑道：“快起来，快起来，这出门在外不必这么多繁文缛节。”
这两边站着的六个人容貌各异，鹿晗只认得右首之人，那粗壮的汉子正是占木尔。鹿晗和吴世勋起身退到了右边，站在了一个漂亮的年轻人的身边。
书生打扮的中年人道：“鹿晗和世勋来了，人也就齐了。”
“相爷，朴灿烈还没来！”鹿晗身边的那个漂亮的年轻人道。
中年人站了起来，道：“他叫我派出去办事了。这次叫各位来是为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中年人停了停，底下的人虽然好奇却也不敢多嘴去问，等着中年人说下去，中年人看到这众人的反应似乎是非常满意，带着三分笑意，继续说道：“白莲教反叛，想必各位都已经知道。韩山童已有消息，我已经让朴灿烈去抓他了。想必，这高丽高手不会叫我失望。只是那刘福通一直没有下落，我就想请各位分头去追捕这刘福通。”
“相爷放心！我等定不辱命！”占木尔抱拳道。
这中年男子并不是其他人，正是当朝丞相脱脱。脱脱笑道：“我自然是相信你们，为我脱脱办事的，我定然不会亏待你们。你们可是我脱脱的心腹。”
“承蒙相爷看重！”
这时，来了一个差使，站在厅外禀报道：“相爷，朴大人来了。”
脱脱大喜，“哦？快让他进来！”又望向鹿晗身边的漂亮年轻人道：“伯贤，这朴灿烈定是带来了好消息！”
朴灿烈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白衣打着皱，看着很是狼狈，“拜见相爷！”
脱脱急切的问道：“起来，韩山童已经捉拿？”

朴灿烈的汉话说的本来就不是很好，情急之下，说的更是不清不楚，颠三倒四，让脱脱很是心烦，“到底是怎么了？”
朴灿烈匍匐在地，“没抓到。”
脱脱脸色不稍变，“是人不在那？”
朴灿烈不敢抬头看脱脱的眼睛，“不，不，跑了。”
“跑了？这韩山童武功如此厉害？”脱脱坐回了椅子上，他瘦小的人在宽大的椅背的衬托下更显瘦小，只是，无人敢看轻这么个瘦小的人。
朴灿烈急的满头大汗，歪着头看向了那个漂亮的年轻人，那个漂亮的年轻人也是个高丽人，和朴灿烈是同门师兄弟，唤作“边伯贤”，边伯贤稍一低眉，向前迈出一步，道：“相爷息怒，我师兄虽然武艺低微但是也不至于败给一个山野村夫。这其中定有隐情。”
脱脱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慢慢说。”
朴灿烈理了理心神，道：“本来韩山童就要被我拿住，突然出来两个人，那两个人很厉害，我打不过。一个是使弓箭的，一个是使剑的，使剑的那个年轻人叫‘吴亦凡’。”
“吴亦凡？”脱脱和鹿晗几乎同时说道。
朴灿烈看向鹿晗，难道这个人认识吴亦凡？又看向脱脱，脱脱似乎也知道这么个人。
脱脱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道：“鹿晗，这吴亦凡是你仇人吧。”
鹿晗扬起嘴角，“一点不错！我正要找他报仇去。朴大人，那吴亦凡如今武艺如何？”
朴灿烈道：“极为厉害，我不曾看清他的出招，他的剑就架到了我的脖子上。”
“此言非虚？”鹿晗收起了玩世不恭，正色问道。
朴灿烈道：“无一字虚言。”
脱脱笑道：“鹿晗，你不妨和朴灿烈比比武艺，叫朴灿烈断断，你和吴亦凡谁厉害？”
朴灿烈看向鹿晗，不高的个子，偏瘦的身材偏偏穿着很宽大的白袍子，披散着乱发，容貌倒是少有的俊美，蓄着微须，看着很落魄。丝毫没有高手的感觉。朴灿烈想道：“这人看着倒不像高手，我可不能在相爷面前再输！”
“朴大人，得罪了。”鹿晗笑道。
朴灿烈站起身来，直直盯着鹿晗，“请赐教。”
鹿晗宽的袖子一展，像一只凶猛的豹子一样扑向朴灿烈，朴灿烈轻笑，原来这人只有蛮力罢了！很轻巧的向右侧飞开。鹿晗的身形生生的在半空中停住，转身，双手一扬，有两个铁球一样的东西飞向朴灿烈，朴灿烈冷笑，这种手段也想打败我？方待躲避，谁知，那两个铁球似的的东西并不是飞向他的而是他的身后。
一旁观看的人也都哂笑起来。
就在朴灿烈得意之际，那两个铁球似的东西却又折返，原来在这铁球和鹿晗之间有着极为纤细的线，几乎肉眼难以看见。铁球似的的东西就像是个铅子，那极为纤细的线一圈圈的缠住了朴灿烈。
鹿晗得意的一笑，手一收紧，朴灿烈立即感受到了那些纤细的线。
脱脱拍掌，“好啊好啊，鹿晗的武艺果然又精进了。朴灿烈，你看这鹿晗的武艺如何？”
朴灿烈接连两次大败，羞得低下了头，道：“好功夫。”
鹿晗松了线，道：“与那吴亦凡相比呢？”
朴灿烈道：“必然不是其对手。”
“哦？”鹿晗眯着眼睛，这七年自己已是生不如死的练功，又有脱脱这种高手在旁指导，那戽斗小儿竟然还比自己厉害这许多？这叫他难以接受。纵然七年前遭逢那般大挫，鹿晗还是心高气傲的。
朴灿烈道：“我不说假的。你这些线我虽然没办法弄断，但是吴亦凡手上的宝剑绝对可以。”
“鹿晗这些线可是我找人打制的，坚不可摧，水火不侵。”脱脱插话道。
朴灿烈道：“吴亦凡手上那把剑真是神兵，远远的就能感受到它的剑气。”
鹿晗道：“他手上的想来就是那把‘一夕’剑了，确实是神兵。朴大人，那要是他手上没那把兵刃呢？”
朴灿烈想了想，“以他出手之快，我看，你俩可以一战。”
鹿晗冷笑，“或可一战？”
脱脱转着扳指道：“这吴亦凡敢救下韩山童，看来是想和朝廷作对啊。”
“相爷，我想请命去杀吴亦凡。”鹿晗抱拳道。

“你小子，咋？准备欠钱不还啊？”窄路上，一个高壮的门徒抓着另一个门徒说道。这二人负责巡逻这一片。
那被抓的门徒中等身材，唯唯诺诺的说道：“老黑，别介啊，没说不还，这不最近不让出去嘛，等能出去了，我保准给你赢回来。”
老黑松开了手，“跟你一起巡逻真是我倒了霉！看到你就触霉头！前两天跟怒鬼爷爷赌钱，输的我就剩条裤子了！”
中等身材的门徒嘿嘿的笑着，“怒鬼爷爷那是出了名的赌鬼，你哪能从他那赢钱？还是喜鬼爷爷好，赢了回头还给你点好处。”
老黑偏过头去，“诶，晦气！晦气！不说了，累死我了。”
“哟！”中等身材的门徒揉了揉眼睛，“老黑，刚才前面是不是有人？”
老黑定睛朝前面看去，哪里有什么人影，只有树影婆娑。“屁啊！你眼花啦！”
话音刚落，两人的眼前凭空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
鬼啊！两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地狱门中有鬼也似乎不是奇怪的事。
那鬼影自然是吴亦凡，他出手极快，杀了眼前这两个门徒。将二人的尸首拖到一旁，扒了那老黑的衣服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往前走不远，即遇上另外二人，吴亦凡大着舌头上前问道：“你们俩也是巡逻的？”那二人看了眼吴亦凡，黑暗之中也看不清长相，见他穿着地狱门的衣服也不生疑，其中一个道：“是啊，你怎么一个人？”
吴亦凡道：“老黑拉肚子去了。”
“哈哈，老黑真是草包！”
吴亦凡趁机一掌毙了另一个门徒，这变故让大笑的门徒笑声戛然而止。吴亦凡瞪住那门徒，“莫要声张，不然他就是你的下场。”
“饶、饶、饶命……”那门徒吓得小便失禁，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扒着吴亦凡的衣角。
吴亦凡俯视着他，道：“我问你，李鹤翔在哪？”
“门、门主？”那门徒的声音有些嘶哑。
“快说！”吴亦凡道。
“门主在最南边的厢房里，好几天没出来了。大侠，饶我一命啊！”
吴亦凡拍晕了那人，“饶你！”四下看了没人，纵身飞上了屋顶，看向那最南边的屋子，“就在那了！”
待吴亦凡已到后庭之际，前庭突然传出声响，一人喝道：“何人！”听那声音，倒是内力不弱。吴亦凡想来，“还有人进来了？”心生好奇。
过了一会，“门主！有人来了！”儒雅的长身汉子跑到了李鹤翔的屋子外，说道。
房门开了，借着暗淡的烛光，吴亦凡看到了李鹤翔的模样，浓眉高鼻，自己和他还有三分相像呢。李鹤翔道：“谁？是吴亦凡吗？”
儒雅汉子举着一封信，道：“不，是脱脱的人。在桥那头燃了一岸的火把。射来的箭上带着这封信。”
“脱脱？”李鹤翔问道，“他的人来作甚？”
屋顶上的吴亦凡也是一惊，“怎么是脱脱的人？”
“信上说是奉了丞相之命来招安。”
李鹤翔冷笑，“招安？招什么安？让他们快走！量他们也不过了奈何桥。”
“门主，依我看还是叫些人守在桥头为好。”
“就依你说的办。”李鹤翔不耐烦的说道。
吴亦凡伏在屋顶，心里想道：“这脱脱的人怎么正好这时候来招安？怎么会这么巧？”


第四章完




未完待续

第五章 仇雠终相见（一）
李鹤翔回到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这事是一件接一件，真叫我头大！”比起来招安的脱脱的人，他更怕那个随时会来的吴亦凡。
“霍”的一声，李鹤翔惊起，似乎有人落在了门外，他小心翼翼的下床去看，果然，门上印着一个高大的人影。“谁？”
屋外那人影一下推开了门，正是吴亦凡。李鹤翔虽然没有见过吴亦凡，但是他一眼就知道这人是吴亦凡。因为那眉眼和自己的哥哥简直是一模一样。“你、你……”李鹤翔后退三步，取了挂在墙上的剑，拔剑，“吴亦凡？”
吴亦凡也缓缓的拔出了剑，“是我。”
一夕剑的森然之气让李鹤翔浑身战栗，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他想叫高峰来却发不出声音。吴亦凡冷冷的笑着，那阴森的容貌让李鹤翔记起了二十年前的青铜面具客，尖着嗓子说：“我是你亲叔叔……别杀我！”
吴亦凡看着冰冷的剑刃，“亲叔叔？那我爹还是你亲哥哥呢。你下毒的时候可有半分记起？”
李鹤翔强打精神，举起剑，自己没必要怕他，谁知道他有没有练成血溶神掌！挺剑就朝吴亦凡喉间刺去。吴亦凡一夕剑一横便挡住了那剑尖，玩笑似的用左手轻轻的缓慢的拍了拍李鹤翔的肩膀，李鹤翔回剑横削，吴亦凡竖起一夕剑，那长剑撞到一夕剑上，“争”的一声就断了。李鹤翔慌张的后退，“匡”撞到了桌子，双手后撑在桌子上，“你真、真要杀、杀我？”
吴亦凡却把一夕剑背到了身后，“一夕不轻易沾血。”
“你要放了我？”李鹤翔心头狂喜，慢慢绕到了桌子的后面。
吴亦凡摇摇头，轻蔑的笑着，“你已经被我打中一掌，我何必用剑杀你？当然要你尝尽苦头再死。”
李鹤翔脖子僵硬的转动着，看向自己的右肩，“那一掌、是血溶神掌？”
吴亦凡举起自己的左手晃了晃，“自然是的。”
“啊，你个恶毒的小畜生！你不得好死！”李鹤翔的嘶吼咒骂尖锐难听，情急之下屡屡破音。吴亦凡蹙眉，“看样子你是没有学会屠龙术了。”
李鹤翔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屠龙术？我要是会，死的就是你！”
“看来福伯说的对，屠龙术藏在了极为隐蔽的地方。”吴亦凡眼睛上挑，“这地狱门想必你也找过很多遍了。”
李鹤翔又哭又笑，“我找了二十年没找到的东西，你也找不到的！”
吴亦凡瞪住了他，“你慢慢等死吧。”言讫转身欲走。
“哈哈哈，小畜生！报应啊！报应啊！哈哈哈……总有一天，你也会遭报应的！”李鹤翔咒骂着，他的声音凄厉而悲哀。吴亦凡驻足，微转着身子，“报应？我向来不信。”
“谁？”却是那高峰的断喝。
吴亦凡拔了剑在手，爽快的答道：“吴亦凡。”
高峰大惊，取了判官笔在手，远远的看到李鹤翔房门口站着个高大的身影，“好啊！来的悄无声息！让我会会你！”一个纵身便冲向吴亦凡，吴亦凡横剑去挡，“仓啷”一声，剑与判官笔相接，高峰慌乱之中看到了吴亦凡的长相，眉眼和前门主一模一样，心神荡了开去，手下便慢了一分，吴亦凡并无意要杀高峰，只是运劲震开了高峰。

“我要杀的只有李鹤翔。”吴亦凡道。
高峰听得李鹤翔在屋内惨呼，“你还没杀门主！”
吴亦凡收了剑，“他已经被我的血溶神掌打中，三日之后必死。”
高峰秀眉微蹙，“罢了，你也杀了我吧。”
吴亦凡冷笑，“我说了我只杀李鹤翔。这地狱门我也没有兴趣，我要的只有屠龙术。”
高峰捋着须道：“屠龙术向来是只闻其名，除了燕门主还没有哪一任门主练成过，就连血溶神掌也是只有三任门主练过，练成者只有燕门主和你爹。”
吴亦凡脸色突地有些发青，“我就不信我找不到那屠龙术！”
“我打不过你，但是门主的仇我还是要报！不管你杀不杀我！”高峰又攻向吴亦凡，判官笔直点吴亦凡的中脘穴，吴亦凡取了一夕剑，身子一侧，躲开判官笔的笔锋，一夕剑上挑，像切豆腐一般削了判官笔的笔头。高峰还不作罢，回了判官笔，像写楷书藏锋逆锋入纸一般笔头自右下向左上行进，实则是以笔尾戳向吴亦凡的喉结。
吴亦凡不想与之多做纠结，左手拂开判官笔，右肘撞向高峰的胸口，高峰左手护胸，却还是被震开了，左手手掌像是骨头裂了一般疼痛。
便在此时，一片打杀之声传来，高峰大惊，“难道那些人进来了？”
“快去看看。”吴亦凡倒提着剑道。
两人刚走到中庭，便见一个矮胖的老者迎面走来。那老者看到高峰便道：“判官，那些来招安的人想要渡桥，已经被我们杀退。要不是奈何桥的雾气有毒，他们恐怕就过来了。”
“他们现在肯定发现了迷雾有毒，倘若那边有高手，对毒雾有所防备就可以过得桥来了。喜鬼，你把其他七鬼都叫上，看住了桥头。”高峰吩咐道。
“是。”那矮胖的老者正是喜鬼。
高峰转头对吴亦凡道：“你和那脱脱可有关联？怎会如此之巧？”
“没有。我也感到奇怪。”吴亦凡没有必要撒谎，这高峰还是知道。
忘川河对岸，一岸的亮堂堂的灯火，连迷雾都被照亮了。高峰一声令下，也着地狱门门徒亮了一排的火把。
“大人，这奈何桥没有避毒珠你们是过不来的，还是退去吧！”高峰提劲说道。
“不见得吧！”对岸的答话清晰而穿透力强，显然是个高手。而这个有些低沉的声音在吴亦凡听来非常的耳熟。
高峰赞道：“大人好功力！”
吴亦凡心想：“这来的路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对岸的人必然能遇见福伯，也不知福伯此刻如何。”
“我们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招安之事，明日巳时望给答复。”那人道。
高峰想，拖得一时是一时也就默认了。
“少主……”却是黑无常的声音！吴亦凡一惊，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也就是说黑无常在地狱门内。
高峰也是一惊，“谁？”
吴亦凡解释道：“是黑无常。福伯，你在哪？”
黑无常的声音传来，“少主，我在李鹤翔的屋子那等你们，你们快来。”话音刚落，便听得有人翻飞起落的声音。
吴亦凡毫不起疑的就跟了上去，高峰虽心有疑虑也只好跟了上去。

李鹤翔的屋子外，果然，黑无常负手站在那，身子挺拔，很是得意。吴亦凡落在黑无常的身边，道：“福伯，李鹤翔已经中了我的血溶神掌了。”黑无常仰天大笑，“少主果然厉害！”
高峰虽看不出眼前的丑陋老者和当年的黑无常有何相像之处，但是这笑声确实和黑无常是一模一样，“黑无常，真的是你！”
黑无常点点头，“不错，是我。今天终于报仇了。”
“哈哈，终于报仇了！剩下的就只要找到屠龙术了。”吴亦凡也是得意的笑着。
黑无常却止住了笑声，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吴亦凡，“这世上本无龙，何来的屠龙之术？”
吴亦凡的笑容凝固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黑无常又大笑起来，“蠢货！今日是我复仇成功了！你不过是粒棋子。”
吴亦凡全然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福伯，你在说什么……”心头渐渐起了不详的预感，有什么东西紧紧的裹住了他的心脏。
“李鹤翔，你这侄儿跟你一样，是个蠢货啊！”黑无常冲着屋子里喊道。
李鹤翔刚开始听到那熟悉的笑声还不敢相信，这下听到了那人清楚的叫着自己的名字，失去的魂魄一下归了位，踉跄的跑了出来，“黑无常，真的是你……”
黑无常哈哈大笑，“我终于报仇了！终于叫李家灭门了！”
吴亦凡看了看李鹤翔又看了看黑无常，像被扼住了喉咙，想说话却堵在喉咙口说不出来。黑无常看到他这般模样，很是开心，“真是一场好戏，好戏啊！”
高峰浑身起寒，“黑无常，你到底在说什么？”
黑无常鹰似的眼睛扫过吴亦凡又扫到李鹤翔，“当年，是我怂恿李鹤翔杀了李鹤飞的。”
“你说什么？”吴亦凡大惊，几乎站立不稳。
黑无常冷冷的笑着，“当年，李鹤飞得到了血溶神掌，不过，这血溶神掌小成之后七年内不学屠龙术就会反噬。他犹豫不决，便来问我，我劝他别练，李鹤飞这人嗜武如命，又怎么能忍得住？他练了血溶神掌。他练成后，横扫武林，这让李鹤翔非常的眼红，李鹤翔便去找李鹤飞，说自己也要练血溶神掌，李鹤飞为了自己弟弟的性命自然拒绝，但李鹤翔只道是李鹤飞不想让自己成为与之并肩的高手，心中异常郁闷，他也是找我来说。我在其中添油加醋一番，激起李鹤翔心中的怨念，时不时就在他边上说，要是没有李鹤飞，只怕这青铜面具客就是你李鹤翔了。这日子一长，李鹤翔就萌生了要杀了李鹤飞的想法。”
“别说了！”李鹤翔突地嘶吼道，“求你别说了！这都是报应！我害了大哥！是我对不起我哥！”
黑无常似乎是很满意李鹤翔的痛苦，也很享受，“我有意无意的总是说起青铜面具客多么多么不可一世，李鹤翔终于忍耐不住，每日在李鹤飞的饭菜中下毒，这日子一长，李鹤飞体内的毒越积越多，终于有一天毒发了。他只道是血溶神掌反噬了，丝毫没怀疑到他弟弟头上。谁知，他毒发的第二天，他的好弟弟就伙同了判官杀了他的妻子和衷心的部下。李鹤飞到底是李鹤飞，拼着命逃了出来，不过，强弩之末，遇上了武当的几个臭道士，围攻致死。”
“我当年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救这吴亦凡，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偷了血溶神掌离开地狱门！”李鹤翔道。

黑无常摇摇头，道：“让你杀了小娃娃，让你学了血溶神掌，那不够痛快。我要养大了这小娃娃，让他学了血溶神掌，让他杀了你，然后再看他慢慢被血溶神掌反噬至死。这样才痛快！”
吴亦凡直觉脑中霹雳不断，他不想听下去，但是黑无常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往他耳朵里钻，眼前一黑，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自己从小苦命练武，从小为了所谓的报仇而活，为了报仇自己不惜去练血溶神掌，不惜与鹿晗他们反目成仇，到头来，这一切不过是假的，自己不过是别人的棋子，而那个别人竟然是自己一直以为最亲的人。自己的人生不过是个笑话。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高峰作为一个局外人听得都胆战心惊，黑无常真是一个恐怖的人！“你这么做究竟报的什么仇？不是血海深仇也不会这么做吧。”
黑无常的笑瞬间变成了哭，“怎么不是血海深仇？是灭门之仇！李鹤翔的父亲，灭了我陈家满门！我是怎么活下来的你知道吗？我在死人的身下呆了多久你知道吗？我那时候就发誓，要灭李家满门！哈哈哈哈！天可怜见！我等了这么些年，毁了自己的脸，忍辱负重在武当山脚当领路人！但是不管我再怎么苦再怎么活不下去，只要看到吴亦凡这个畜生死命的练武，一心要报仇，我就开心了！尤其看到他和兄弟反目，看到他被血溶神掌折磨，我就感到痛快！我的一生中从来没有像今天一般痛快的！痛快！”
吴亦凡颓然的长叹一声，沉默了一会，苍凉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凄厉、伤心绝伦，若非绝顶伤心之人断然不能笑成此般声音。
而吴亦凡此刻的笑声在黑无常听来无疑是最悦耳的音乐，他实在忍不住，得意的大笑起来，两种笑声交织在一起，诡异而让人发颤。
李鹤翔也苦笑起来，笑到后来不能自已，涕泗横流，摇晃着身子，“我真是大傻瓜啊！”又指着地上的吴亦凡，“你这个畜生也是个大傻瓜啊！哈哈哈哈……”拍了拍高峰的肩膀，“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朋友，再见了！”言讫，猛地朝柱子撞去，“咚”的一声，血和脑浆四溅，高峰不忍去看，别开了头。黑无常却好似看到了精彩的戏般，目不转睛的看着。
吴亦凡只觉胸口气闷非常，好似千斤巨石压在胸头，是再也笑不声来，一股子血气上涌，喉头一甜，猝不及防的喷出一大口血来，本以为这下就该顺了气，谁知，胸口处像是要被撕裂了般疼痛，这是真气走岔了，吴亦凡还是知道的，只是万念俱灰的他也不想多费功夫去顺了这真气，就任由真气在体内乱走，撕裂般的疼痛也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高峰缓了缓，指着黑无常道：“黑无常，你真是狠毒。冤冤相报何时了，况且你还是用这么残忍的手段！”
“残忍？狠毒？”黑无常怪笑着，“我家被灭门的时候，我亲眼看着我父亲被掏心的时候，我吃人肉活下来的时候，我也觉得李家的人好残忍好狠毒啊！前人种下的因就由后人来吃它的果，这万事万物不就是个因果，这件事的因，那件事的果，这个人的因，那个人的果，我有什么错？况且，这一路，都是李家的人自己走的。”
“够了……”吴亦凡的声音无力且痛苦甚至带有浓浓的血腥味。
黑无常狞笑道：“吴亦凡，你想杀了我？来啊。”说着张开了双臂，“让我尝尝血溶神掌，或者，用一夕剑给我个痛快。你的行踪我已经散布出去，顺带编了点一夕剑的小故事。你余下的一点点生命肯定不会无聊的。”
吴亦凡什么话也不再说，也不再动，就像个坐着死掉的人。哀莫大于心死，万念俱灰的时候，眼泪掉不下来，睁大了眼睛，直到目眦裂开，咬紧了牙关，几乎要咬碎了牙齿。胸口乱窜的真气横冲直撞，酸痛异常。他不敢，也不想动，哪怕是表情的变换，那样会让他奔溃。
快满月的月亮格外的大，清辉依旧冷冽如水。
黑无常没来由的怒了，“吴亦凡！你不该要杀死我吗？不该万念俱灰哭天抢地吗？”说着便一掌抓向吴亦凡，高峰见状，踏前一步，伸臂挡住了黑无常，“你还想怎样？”两人打做一团。






未完待续

第五章 仇雠终相见（二）
“高峰，你来填什么乱子！”黑无常恼怒不已，下手完全不留情。黑无常射的一手好箭，但论起徒手近战又怎么比得过这高峰，初时仗着火气倒是与高峰平分秋色，招式过百后，便渐渐落了下风。高峰越打越酣畅，招式越来越快，黑无常大喝一声，借着高峰的力向后跃上了屋顶，“老头先走一步了！”高峰圆瞪了双目，想要追上去，又担心吴亦凡只得作罢。
“吴亦凡，你怎样？”高峰转过身来就问道。
吴亦凡哪里会理会他，自顾自的发着呆，高峰也不想去多管这吴亦凡的闲事，毕竟比起吴亦凡来，李鹤翔的尸体还有对岸那些来招安的人更为让他头疼。
这一生有过很多个黑夜，但是从来没有哪一个黑夜像今晚一样，漫长而绝望。吴亦凡想逃避，但是，没有地方让他逃避，心里一片荒芜。想过去死，却又没有那个勇气杀了自己。只能期盼着天明，这一切不过是个梦。
这一夜对于寻常人而言不过是普通的一夜，有些不寻常的不过是快满了的月亮显得大了一些。翌日的太阳照常升起，照在那笼罩着地狱门的浓雾上，驱散不了这苍茫。高峰一夜未眠，立在桥头，瞧了瞧日头，已经是巳时，果然，对岸的人开口了。
“巳时已到，李门主考虑的如何？”那对岸的人哪里知道李鹤翔昨夜已死。
高峰偏头看了看身边的怒鬼和喜鬼，那两人都低下了头，他长叹一声，“请大人过来详谈。”
“详谈？没什么好谈的。你若是同意，便招安，不同意，我们便杀过去。”
高峰虽是儒雅有礼，但是内里也是个血性汉子，“你们莫要欺人太甚！便杀过来好了，我地狱门虽不是什么正派之人，但是蒙古人的狗我们还是不屑于做的。”
“哈哈哈，你不屑于做不代表没人愿意做！”
那对岸的人话音刚落，高峰身侧的怒鬼突然一掌击向高峰的后脑，高峰直觉强风扫向自己的后脑，大惊之下，本能的弯腰躲避。怒鬼一击没有得手，立即变招，下沉手肘，撞向高峰的后心。高峰向前扑去，打了两滚，“好你个怒鬼！”
叫高峰跑开，怒鬼心中有些害怕，退了两步，“我这是为了兄弟们的性命！”
高峰怒道：“卑鄙小人也敢找借口！”扬掌欲把怒鬼毙于掌下，谁知，喜鬼突地绕到高峰身后，点了他的穴道。高峰是又惊又怒又怕，“喜鬼你……”
喜鬼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判官，你可别怪我。”怒鬼也露出了笑容，道：“喜鬼，你个小老头，真是明理。快取了避毒丹请大人们过来。”
这河对岸的大人也不是旁人，乃是那高丽的朴灿烈和边伯贤，还有蒙古的占木尔。喜鬼恭恭敬敬的捧着避毒丹奉上，朴灿烈看了眼那黄色的小珠子，道：“这小玩意有用？”
“呵呵，大人放心，保管有用，不过，这数量有些少，恐怕这些士兵就分不到几个了。”喜鬼道。
朴灿烈拿了一粒，“不打紧，我们只需过去几人就好。这怎么用？”
“只要含在舌头下就好了，就像这样。”喜鬼知道朴灿烈肯定有所怀疑，便自取一粒含在了舌头的下面。朴灿烈刚准备取了放嘴里，边伯贤按住了他的手，“别。我们只需屏气运功护体，最多稍稍中毒。谁知道这小珠子是什么。”
朴灿烈觉得有理，便道：“不用了。”

喜鬼只好收了避毒珠，道：“大人们请随我来。”
朴灿烈三人只叫上了几个武艺过人的随从跟上，桥并不长，走到一半时，那几个随从就软倒在了地上，就连朴灿烈也觉得头晕，倒是看轻了这毒雾。喜鬼道：“大人，还是快些过桥吧，这毒雾粘在身上久了，也会渗透进肌肤的。”
朴灿烈面色发白的点点头。在路上，喜鬼已经把门主李鹤翔被杀的事告诉了朴灿烈。
大厅之中，朴灿烈三人背着手站在上位，高峰被缚在柱子之上，喜鬼等八鬼跪在地上。日头已经正了，占木尔道：“我们奉相爷之命前来招安，你们既然已经同意招安，便是相爷的人了。日后为了相爷，必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否则，灭你地狱门满门。”说完，身子微微的晃动着，那奈何桥上的毒雾确实非比寻常，若不是他内力深厚，此刻恐怕已是倒地不起了。
高峰痛心疾首的看着八鬼，“你们睁眼瞧瞧！这三个人已经中毒了，放开了我，我们九人还怕打不赢他们三人吗？”
喜鬼抬眼看着那三人，果然是面如菜色，心中有些念想，但是又不敢动手。
“这人废话忒多！”占木尔恼羞成怒，钢爪抓向高峰，却被边伯贤拉住了衣服，“占木尔大人，别心急。还没到时候。”
占木尔愤愤的收了手，“暂时饶你一命。你们有谁想动手的？”
怒鬼奉承道：“三位大人的武功实在是登峰造极，小的们哪里敢动手？”
“算你识时务。”占木尔笑道。
这三人既不动手杀人也不离开，就站在那似乎在等着什么。朴灿烈问道：“我问你们，那吴亦凡去哪了？”
“回禀大人，我们都没见到吴亦凡的影子，是高峰告诉我们门主被吴亦凡杀了的。”怒鬼答道。
高峰冷冷笑道：“你们也认得那吴亦凡？可是怕他？”
朴灿烈心想：“这要是相爷算岔了一步，我们三今天就要折在这了。”
“怕？”边伯贤点点头，“确实怕，不过是怕他跑了。”
高峰昂首道：“他可没走，就在这地狱门里，你去会会他好了。”
“他，我可不感兴趣。”边伯贤曲起了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只要他在就好了。现在就等着另一个人来了。”
占木尔看了看日头，骂道：“他来的太慢！”
“毕竟是要先上武当再来地狱门。”边伯贤摇了摇手。
说话间，一个门徒跑了进来，“大人，你说的人来了。”
边伯贤点点头，“知道了，你们莫要多嘴！”虽然说话的语气很是温柔，但是看着八鬼的眼神却像刀子。他慢慢走到了高峰的面前，“可不能让你坏了相爷的计划。”随手拧断了高峰的脖子。这少年的狠毒让人不寒而栗。
不一会儿，便听得有打斗之声传来。边伯贤和朴灿烈纵身飞出了大厅，便见着白袍子的鹿晗当先领着三个少年人阔步走来，一旁的地狱门门徒也再无人敢阻拦。那鹿晗虽还是那身宽大的白袍子，披散着头发，但是此刻的他却不似之前的落魄颓废，而是意气风发，霸气十足。他身后三人，一个是穿着黑衣的吴世勋，还有二人皆着道袍，左边一人与鹿晗差不多身材，眉目之间尽是英气，右边一人个子稍高，长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

第六章 投明武当山（一）
鹿晗蹙起眉头，仔细判别着吴亦凡的脉象，紊乱而强劲，眉头渐舒，冷冷说道：“好你个戽斗小儿，拿我寻开心，不过是真气行岔了。哼！”甩开了吴亦凡的手，把手背到身后，“这寻常小伤几日便好，到时再跟我一决高下。”
吴亦凡看着鹿晗一脸的狠决，自知他是恨自己的，这个中原委他也不想多与鹿晗解释，说到底也是自己对不住他。自己时日无多，何不让他泄了心中积攒多年的愤恨？想到此，嘴角微微一笑，只朝着自己的胸口猛击两下，“哇”的一口喷出血来，随意的用手背拭去嘴角的血，“不必了，这小伤这样便好。”这两下通了他胸口郁结的的真气，稍一引导，这真气也就运行如常了，这样虽快，但也是自损八百的法子。
鹿晗后退一步，道：“你们都退后了去，我和吴亦凡比武，谁也不准插手。”
那三人面面相觑，吴世勋默不作声就后退了数步，张艺兴和黄子韬见状也只好后退了。心中还是担忧鹿晗不能打得赢吴亦凡的。
吴亦凡身子有些摇晃的站了起来，双腿麻的不能够动弹，苦笑道：“我这两条腿要缓缓。”
鹿晗把一夕剑抛到了一边，“等你就是。”想到自己七年的仇以及两代人的恩恩怨怨马上就可以有个了断了，他抑制不住的欣喜激动，肩膀微微抖动，死死盯住吴亦凡。
吴亦凡道：“来吧。”
鹿晗轻喝一声，两手便甩出了铁球，阳光之下，丝线泛着光，刺到了吴亦凡的眼，他这才知道这铁球不单是铁球。鹿晗这一出手，吴亦凡就看了出来，他的内功大为精进，手法也犀利非常，不由得夸赞道：“好！”侧头躲过铁球，伸手抓住了丝线。鹿晗一回扯，吴亦凡掌心立即割裂了般的疼痛，却是手掌被那细丝线拉出一道又窄又深的口子来。吴亦凡就是不松手，双腿也不肯移动半分，另一个铁球很轻易的就领着丝线在吴亦凡的身躯上缠了两缠。
“哈哈哈，吴亦凡，你低估了我！”鹿晗大笑着，“你以为这是普通的线吗？。”笑声中拉紧了丝线。吴亦凡的身上很明显的被勒出三道痕迹。
“这可是百炼的天蚕丝，我只需稍稍用力，你即刻便被分尸了。”鹿晗得意的说道。
吴亦凡抓着丝线的手不停的滴着血，“你赢了，大师兄。”
黄子韬激动的拍着手掌，“大师兄赢了！大师兄这么容易就赢了！”张艺兴倒是觉得鹿晗赢得太过轻松，秀眉微蹙，敛目深思。
鹿晗却不松开吴亦凡身上的丝线，“世勋，把一夕剑给我捡来。”
吴世勋很听话的捡起了一夕剑双手交给了鹿晗。张艺兴疑惑的问道：“大师兄，你想干什么？”鹿晗运劲抖开了包裹着一夕剑的破布，“干什么？报仇！”狠毒的目光扫向吴亦凡，挥剑便划了吴亦凡抓着丝线的那只手的手筋，吴亦凡也是条汉子，咬着牙，愣是不发出一点惨呼。只是，这断了手筋的左手是再也抓不紧那丝线了，无力的垂下了。铁球落地，明显的沾上了血的丝线很明显就能被人看到了。
“呵呵，这真是把好剑！”鹿晗竖着一夕剑上下端详，寒气逼人，不留血迹。
虽然张艺兴和黄子韬对吴亦凡也是深恶痛绝，但是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看到他如今这样，心中竟然也有些不忍。偏过了头去，不去看他。

鹿晗看了眼吴亦凡，不吭一声但是从他惨白的脸色和微微抽搐的面部肌肉就知道他一定很痛苦。涌上心头的却不仅仅是报仇的快感，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有些心痛又有些畅快。他手一送一收，就收回了两个铁球。举起一夕剑，“吴亦凡，我再断你右手手筋，我俩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言讫，痛快的挥剑斩了吴亦凡的右手手筋，只是，用惯了寻常的剑，这一夕的锋利出乎鹿晗的意料，这一剑下去，吴亦凡右手都见了骨。鹿晗的手稍稍颤抖了一下，脸色也有些发白，“我留你狗命一条，上武当山上请罪。”
“我不去，我不去！”吴亦凡摇着头，“你给我个痛快的好了。”
阳光照在鹿晗的脸上，细细的绒毛都泛着金光，“怎么能给你个痛快？定要叫你生不如死。”转头对张艺兴说道：“快去给他包扎一下伤口，别让他死了。”
张艺兴点点头，扯了自己袍子的边快步上前，先给吴亦凡撒上了金疮药，再用撕下来的袍子紧紧包扎了他的伤口。吴亦凡像木头人一样，不叫喊着痛也不挣扎着不让他包扎。“大师兄，他这手伤的太重，这伤我可是治不了。”
鹿晗道：“那我们快走。找个大夫去。”
“可是，大师兄，我们体内这毒雾还没排尽，再过那毒雾一遭，怕是要倒在那桥上了。”张艺兴道，“这吴亦凡我怕是也捱不过去的。”
“反正就一只手。”黄子韬无所谓的说道。
鹿晗却好似被触了逆鳞的龙，勃然大怒，“那我斩了你一只手看看！”
黄子韬到底年少，被批头骂了，心中愤恨，嘟囔道：“还不是你砍的。”
张艺兴见鹿晗红了眼，赶紧说道：“我用针线缝缝，包扎好了，或许这手自己就长好了，毕竟没真断了，不是？”
“嗯。”鹿晗轻轻应了一声。
“没事的。没事的，我不怕毒。”吴亦凡突的开口说道。
“我看，我先带着吴亦凡离开，咱们武当山上汇合。”鹿晗沉吟片刻说道。
张艺兴看了眼吴亦凡，“我看可以。”
“不行！”吴世勋突然说道，“哥，你一人太危险了。”
鹿晗道：“我还怕他这个废人？”
“他虽说是手筋断了，但是他一身的内力还在。别忘了他还会血溶神掌。”吴世勋道。
“你的意思是？”鹿晗歪着头，拖长了音，“让我废了他的武功？”
“一劳永逸。”吴世勋淡淡的说了四个字。
鹿晗缓缓的摇摇头，“不用。我不怕他。就这样说定。咱们武当山上见。”
鹿晗远远的走在前头，吴亦凡拖着步子跟在后头，这跟少年时一模一样。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只是鹿晗是不是回头看一眼，那个地包天的大高个子是不是还在身后。
吴亦凡根本不想上武当山去，只想着找个僻静之处，自己一人慢慢死去。像垂死的老鹰一样，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死亡。只是心里又隐隐有些不舍，就想着多陪鹿晗一会。他已打定了主意，到了武当山脚时就偷偷溜走，寻个无人之地，等死。

第六章 投明武当山（二）
在那树上的黑无常一心以为是鹿晗要近自己的身，八分的精力都放在了鹿晗的身上，等发现吴亦凡冲向自己的时候，再搭箭已经迟了，吴亦凡一脚就把黑无常踹下了树，黑无常方落地，向后打个滚，鹿晗的身影又冲到了面前，手一酸，弓落了地，却是被鹿晗拿住了脉门。
“嘿嘿，被我逮到了吧！”鹿晗点了黑无常的穴道。吴亦凡跳下树来，鹿晗问道：“黑无常怎么连你都射？”
黑无常丑陋的脸在月光下更加丑陋瘆人，“吴亦凡，快杀了我，快。”
“你一直在后面跟着我们？”鹿晗问道。
吴亦凡面无表情，只是呼吸有些沉重，“不杀，你走吧。我俩再无瓜葛。”
“呸！”黑无常啐了一口，“瓜葛？哈哈，你不想报仇吗？”
鹿晗全然不明白，“报仇？”
吴亦凡道：“鹿晗，放了他。”
“放了他？不可能。”鹿晗摇着头，“不说他刚刚要杀我，七年前的事他也是有份的。”
黑无常眼角朝上挑，咧着嘴道：“那就杀了我吧。”
“你这人就是来求死的？那干嘛那么狠的射我？”鹿晗抱着胸饶有兴趣看着他。
黑无常横过头去，吴亦凡道：“我不会杀你的，我俩的恩怨也理不清。何必？”黑无常仰天大笑：“我的仇报完了，我也没什么活下去的意思了。”
“鹿晗，我们走吧。”吴亦凡轻声说道。
鹿晗冷笑道：“吴亦凡，我凭什么听你的？”手已经扼上了黑无常的脖子。
吴亦凡熟视无睹，“随你。”
鹿晗觉得无趣，收回了手，“我们走吧。趁夜色赶路。早日上武当，早日结果了你。”
“结果了我？你直接杀。”吴亦凡抬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完全不在意脚下的路。
“七年前你没杀我，我为何要杀你？有仇报仇，一分还一分。却不手软也绝不过头。至于师伯师叔的仇，那就不是我能说了算的，那要看师父了。我只管把你押回去。”鹿晗嘴上这么说道，心里却想着先让师父留下吴亦凡的狗命，等自己成了掌门，再重新定夺，保他一条命还是可以的。想着，就回头看了一眼吴亦凡，那个大个子正抬头看天，这天、这月亮有什么好看的？自己也还是抬起了头，想起了七年前两人在屋顶上看月亮情景，心头一阵温暖，如果七年前傻大个没叛出武当，两人没有成了仇敌，此刻说不定在武当山上某个山峰上一起喝酒赏月了。还是不能设想的。
吴亦凡咳了两声，又莫名的笑了起来，“呵呵呵呵……”鹿晗不解。吴亦凡只是想到虽然在武当的时候自己一直为人所瞧不起，但是，和鹿晗几个师兄弟一起练武一起玩耍一起受罚还是这辈子里最快活的时光，如果自己选择不报仇或许又是另一番境遇了。
“笑什么？”鹿晗还是忍不住问道。
吴亦凡道：“没什么。诶，鹿晗，那把一夕剑就送给你了。我以后也用不上了。”
“大师兄也不叫了，直呼我名。”鹿晗冷笑，想道：“怕我杀你的时候倒是‘大师兄’的叫着，盼我念着旧情留你狗命。现在我说了不杀了，倒是直接叫着我的名字。吴亦凡啊吴亦凡，哼哼。”
吴亦凡笑道：“你不也叫我吴亦凡？”
两人一路走到天明。

来到一个小镇上，略有些破败，人倒是不少，只是这些人大多面有菜色，衣衫褴褛。鹿晗看了看日头，实在是有些乏了，伸了一个懒腰道：“我们找个地方歇一会吧。”吴亦凡点点头，也确实觉得自己脚步有些虚了。
“你脸色咋这么难看？”鹿晗道，吴亦凡的脸色还不如这些过路人的面有菜色，一拍脑袋，“哦！差点忘了，你还要换药来着。万一你要是在去武当的路上死了，那我就不值当了。”
吴亦凡道：“还有一日半。”
“差不多吧，不在乎这半日的。”鹿晗张望着破落的小镇上有没有能歇脚的客栈。这唯一一间客栈倒还算过得去，虽然小但是很是干净整洁。
“两位大爷，是要住多久？”那小二看二人身上都有血迹，那个长着胡子的人手里还拿着一把剑，仪表一股子英气，知晓二人乃是武林人士，只是拿不准这二人是不是强人，所以格外的客气小心。
“一个上午，再吃个中饭，我们就走。”鹿晗道。
“好嘞，两位大爷随我来。”
鹿晗一进屋先是给吴亦凡的手换药。看到他右手的伤，心里还是一抖的，自觉下手重了些，“诶，还好没感染。还好。”
吴亦凡就坐在椅子上，目光深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鹿晗还是不相信他的，睡觉的时候只是浅浅的睡了，剑就摆在手边。
内伤越拖越重的吴亦凡心口着实难受，火灼般的疼痛一下一下，再这么下去，恐怕是没法子走路了，更别说从鹿晗眼皮子下跑了。只好运功疗伤。
鹿晗听到一点动静便手搭在剑柄上醒来，一双大眼睛丝毫没有睡意，见着吴亦凡正在闭目练功，才稍稍放心的又睡去。
午时一刻，鹿晗才坐起了身，伸着懒腰，“睡得真舒服！诶，吴亦凡，去跟小二说来两碗面，我们吃了就赶路。”
吴亦凡内力方运转了一个小周天，内伤稍有好转，全身乏力的很，“嗯。”应的也是有气无力。
等两碗面上来了，吴亦凡只是去翻了鹿晗的包裹拿了个烧饼啃着。鹿晗刚开始还奇怪，稍一想就明白了，吴亦凡现在没办法拿筷子吃面，摇摇头，继续低头吃面。
“以我们的速度，一日半就可以到武当了，也不用赶。”鹿晗吃了两碗面，很饱。
吴亦凡重复道：“一日半，嗯，一日半。”
又赶了一日的路程，傍晚的时候吹刮起了大风。两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破庙都没有，只有一片大林子。树叶被吹的“哗哗”直响。
“再往前赶赶说不准有镇子。这风吹的真邪乎。”鹿晗道。
吴亦凡点点头，“嗯。”慢慢拉近了和鹿晗的距离。又是一阵大风刮过，吴亦凡突的出手，以手肘撞向鹿晗背后的肺腧穴，本来这一下两人距离又近，吴亦凡出手又快又准，鹿晗是不易躲闪的，但是，吴亦凡这一下牵动了内伤，胸口猛地一下火灼般的疼痛，不由呻吟了一声，手下也慢了一些。鹿晗大惊大怒，向前扑地，“吴亦凡！你想干什么？”
吴亦凡这下是又恼又悔，大好机会就这样没了，还叫鹿晗发现了。“咳咳咳……”一直咳嗽不止。
鹿晗拔了一夕剑，直指吴亦凡，“你个戽斗小儿，枉我念着旧情，饶你一条狗命！你却想背后暗算我？呸！”
吴亦凡想也不想，朝着东边就飞，鹿晗稍一迟疑，吴亦凡已经是一个起落在一丈之外了。“想跑？”赶紧追了上去。
吴亦凡是催着劲强提了一口气，飞出没有多远便气竭了。




未完待续

风徒子的声音压住了所有弟子的声音，“依着我武当第三条门规，欺师灭祖者杀。第七条门规，滥杀无辜者杀。吴亦凡，你这条命，今日是死定了。”
鹿晗赶紧说道：“师父，事实上，人都不是吴亦凡杀的。是韩不语和黑无常杀的。”
风徒子皱着眉头，脸上阴晴不定的看着鹿晗，“你为他求情？世勋，这人是不是他杀的？”
鹿晗看向吴世勋，吴世勋摇头，“不是。”鹿晗宽了心，谁知吴世勋接着说道：“但是，两个人都是听吴亦凡的。”鹿晗挑起了眉梢，面色铁青的看着吴世勋，这娃真是有什么说什么！吴世勋说完便低下了头。
“鹿晗，你宅心仁厚，但是大善即为恶，对于吴亦凡这种大奸大恶之徒，没必要饶恕。”风徒子捋着须道。
鹿晗看了眼下面的吴亦凡，弓着背，有些无助的孤零零的站在那，“师父，吴亦凡他知错了。所以才让我挑了手筋带回了，就留下他狗命叫他赎罪吧。”
风徒子扬手道：“诶，非我不留，门规不可破。”
鹿晗看向了张艺兴，张艺兴点点头，便道：“师父，还是留着吴亦凡的命吧。”
黄子韬也念想着自己小的时候二师兄对自己照顾有加，看到他这般落魄，也没亲眼见着他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么些年的憎恨更多的是出于对吴亦凡欺骗自己的伤心。便也站了出来求情，“师父，饶了二，吴亦凡的命吧。”
风徒子没想到平日里对吴亦凡恨之入骨的张艺兴和黄子韬都替他求了情，更没想到，被吴亦凡挑了手筋的鹿晗会那么坚持饶了吴亦凡的命，“祖宗之法不可违。杀。”
吴亦凡听着他们为自己求情，心中感到的不是温暖，而是一种酸苦一种被怜悯了的羞愧。他是不愿接受别人的好的，却很享受给别人好。
鹿晗急火攻心，“师父，求你别杀他。”
听着鹿晗的告饶，吴亦凡感到丢人，为自己也为鹿晗，要是自己死了，会真的为自己伤心的或许只有鹿晗了，转身看着身后的普通弟子，能让这么多人想要杀了自己也算是不容易了。鹿晗还在为自己说着情，吴亦凡看不得鹿晗为了自己这么求人。
风徒子是铁了心要杀吴亦凡，任谁说了都没用，“莫要再多言一句！鹿晗，你去给他个痛快的。”
鹿晗怔在原地，“师父，我下不去手。”
风徒子道：“下不去手？艺兴！”张艺兴也是偏过头去，再看向黄子韬，黄子韬抿着嘴摇摇头。最后扫到吴世勋，吴世勋也低下了头。“那我来！”
“师父！还是我去吧。”鹿晗拦住了风徒子。
鹿晗提着一夕剑，一步一步的走下了台阶，很慢，在记忆里这个台阶很短，不过四十九级，但是，现在，他希望这台阶很长，长到走不完。
台阶还是走完了，鹿晗仰着头看着吴亦凡，慢慢的从破布里抽出了一夕剑，。吴亦凡对上鹿晗的目光，漆黑的眸子里隐去了所有的情感，就像一汪的清泉，清澈却深不见底。吴亦凡的声音一直都那么的深沉而有磁性，“大师兄。”
风吹过吴亦凡，带走了所有的美好的回忆，却留下了所有的痛苦的回忆。当真是，长阶染尽半身寒，怎奈风邪苦忆生。
鹿晗一下就收回了目光，低眉垂目。横着剑，却一直不动手。
“鹿晗，还不动手？”风徒子的声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令鹿晗厌恶的。
那些弟子的叫喊声也让鹿晗心头生烦，这些人也跟着凑什么热闹？鹿晗又看了眼吴亦凡，都信誓旦旦的跟这小子说了，自己要保他性命。罢了！鹿晗突的转过了身，把剑指着台阶上的风徒子道：“对不住啦！吴亦凡的命我留下了。”
“你！你！你干什么？”风徒子勃然大怒，浑身颤抖着指着两人。


第六章 完

第七章 离别肝肠断（一）
鹿晗已经决定了抛开所有的顾忌也就无所谓了，“我要保了吴亦凡的命。”
“你疯了吗？”确实吴世勋忍不住喝问道。他话一出口便觉不妥，立即噤了声。心里想道：“哥啊，要是破坏了相爷的计划，相爷不会饶了我们的。”
风徒子道：“鹿晗！别干傻事！何必要救吴亦凡？”
鹿晗护住了吴亦凡，“没干傻事，我答应了要保他的命。”说着，背上吴亦凡就朝那群弟子冲去，那些个弟子武艺低微，又没迎敌的经验，瞬间乱作一团。风徒子大喝道：“拦住他们！拦住！”自己已是追了上去。
鹿晗对武当山很是熟悉，绕开了去，那些个弟子哪里能追的上，只剩风徒子在后面穷追不舍，鹿晗头疼极了，总也甩不掉风徒子。好在风徒子年老气衰，这么些年，心神受损，也荒废了武艺，慢慢的距离也就拉开了。传来了风徒子的怒骂，“贼人！你再也不是我武当弟子！”鹿晗回头，已经看不见风徒子的影子。也不敢懈怠，又奔出了三四里才停了。
“吴亦凡，我说了会保你的。”鹿晗放下吴亦凡，得意洋洋的说道。
吴亦凡道：“多此一举，早点放了我不就好了，也不用累的你被逐武当。”
鹿晗摇摇头，“师伯师叔的死也确实和你脱不了干系，还有那么多师兄弟的死。不过，罪不至死，我是这样想的。何况，还有点事，你不知道。”
吴亦凡坐在了一旁的大石头上，“何事？”
鹿晗道：“这不过是一出戏。从地狱门就开始的戏。本来想着，借着招安地狱门的幌子，朴灿烈他们帮我把路开好，这样我领着张艺兴他们直接找你报仇，再把你押上武当山，那么武当掌门非我莫属。到时候，脱脱再派人来招安，我作为掌门就可以接受招安了。”
吴亦凡笑道：“哪里为何不照着预想的干下去？”
鹿晗也笑道：“见到你的时候，发觉，没那么恨你。本来吧，要是师父留下你的命，我成了掌门的时候就可以放了你，但是，谁知道他这么顽固，那就没法子咯，反正我仇也报了，也没成废人。也没必要再做蒙古人的狗。”
“那你打算如何？”吴亦凡问道。
“这世道也没啥世外桃源让我隐居的，我四处瞧瞧，还怕过不好？再说了，脱脱来找我我也不怕啊，我俩联手，还是能打过他的。别说你的血溶神掌手筋断了就不能使了。”鹿晗抱胸来回走着。
吴亦凡却道：“我们先下山吧。”
鹿晗也没有多想，只道是吴亦凡有些怨恨自己挑了他手筋。
到了山下，吴亦凡便道：“那我们就后会有期了。”
“吴亦凡。”鹿晗喊着他的名字，隔了好久才道：“你就这么走了？”
吴亦凡道：“我得走了。”
鹿晗怒火烧心，想道：“好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子拼了命救了你，知道老子惹了脱脱，倒想丢了老子自己跑了！”脏话秽语到了嘴边都变成了冰冷冷的刀子，“呵呵，吴亦凡，你真是直爽，利用我也不加以掩饰。好得很啊。想走？没这么容易。交出血溶神掌。”
吴亦凡的剑眉倒竖，“原来是贪图我的血溶神掌……呵呵……”

“也算是我救了你的报酬。”鹿晗道。
“你当真以为你是我的对手？我那天不过是让你。”
“让我？”鹿晗发笑，“吴亦凡，事后你可什么话都敢说啊。”自己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一时冲动救下了他？倒让自己置身险地。
吴亦凡低着头正好可以看到鹿晗的头顶，“血溶神掌我是不会给你的。也不会给别人。”
鹿晗也并不是真心想要血溶神掌，一听吴亦凡回绝如此决绝便道：“你必须拿出来。”手已经搭在了吴亦凡的肩上。吴亦凡道：“血溶神掌必须要跟我进棺材。”
“我瞎了狗眼！”鹿晗手上使劲，捏的吴亦凡肩膀生疼，吴亦凡蹙眉却不吭一声。
“你今天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
吴亦凡运劲震开了鹿晗的手，鹿晗后退半步，“好你个吴亦凡！”扬掌就朝吴亦凡打去，吴亦凡内伤未复，动作不及鹿晗的快，双手也没办法硬接，鹿晗这一掌正打在他的左肩，饶是鹿晗这掌收着七分力道，那也是震的吴亦凡是即刻倒地，旧伤复发，张口就是一口血。鹿晗也料不到吴亦凡竟然连这掌也躲不开。担心的看着吴亦凡却又碍于面子不好上去过问。吴亦凡苦笑，如今这样还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
“鹿晗，你下手真重！”吴亦凡道。
“你伤怎么还这么重？”鹿晗借着话由上前扶起了吴亦凡。
“怕是好不了了。”吴亦凡随口说道。
鹿晗想道：“这吴亦凡该不会是不想拖累我所以想走了吧？不，不能把他想这么好。”看了眼吴亦凡，总觉得他眉宇间透出的不是一个本性不好的人该有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打心底里觉得吴亦凡是个好人。也总是不自觉的相信着吴亦凡。
吴亦凡笑道：“真的是好不了了。”
“哪那么严重？”鹿晗不以为意的说道，“我们快走，在武当山下还是很危险的。”
吴亦凡本来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想要自己一个人找个僻静的地方死掉，但是这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还是很轻易的被鹿晗打破，想着，能多呆一会是一会，等血溶神掌真的反噬了再走也不迟。为自己留在鹿晗身边找着各种理由。
鹿晗看了看吴亦凡的脸色，道：“我说，你还能走吗？要不，我们就在武当山上找个地方让你先养伤？灯下黑灯下黑，他们想不到的。”
“嗯。”吴亦凡点点头，“还记得我们那时候一起被罚的辟谷的山洞吗？就去那吧。”
“好主意。走。”
那辟谷的山洞外长满了杂草，看来是很久没有来辟谷的弟子了。



未完待续

第七章 离别肝肠断（二）
“没想到七年之后我们又一起来了。”鹿晗弯腰准备拔草，吴亦凡阻止了他，“别，万一有人来就太明显了。”鹿晗一想有理，也就住了手。
“没什么变化。”吴亦凡低声道。
“是啊。”鹿晗颇有慨叹，与七年前之景极为相像，不过这七年的光阴改变了许多。“没想到我们俩还有可以一起辟谷的日子。”
“确实没想到。”吴亦凡很是认同，“我还以为你会成个普通人，然后我俩再没交集。”
“可惜你失误了，没断了我的手筋。”鹿晗冷笑道。
吴亦凡问道：“你怎么和脱脱有了瓜葛？”
鹿晗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当年幸亏世勋一直在身边照顾我，我才没自暴自弃，等外伤好了后我每每提重物，这手腕总是酸痛的，我真以为手筋已断。内心对你是恨之入骨。也不敢、不愿上武当山，就和世勋在江湖上漂泊。后来遇到了那个占木尔，你记得吧，就是打败了师叔的那个蒙古人。”
“记得。自然记得。”吴亦凡点点头。
鹿晗继续说道：“他看到我就拦住了我，我又打不过他，就让他抓住了，他知道了我是武当首徒就带我见了脱脱，我当时报仇心切，脱脱说只要我做他手下的人就传我武功助我报仇，我自然答应。我还真以为是他的武功有独到之处，原来不过是你没挑断了我的手筋。七年里，我每日勤奋练功，脱脱又毫无保留的指导，我的武功也就更上一层楼了。这中间当然也没少帮脱脱收服中原武林人士。”
吴亦凡的呼吸放缓，“我怎么就没想到你怎会甘愿就这么输给我？虽然我没有立场说这种话，但是，蒙古鞑子的狗，是绝对不能做的。”
鹿晗笑道：“我不是什么侠之大者，也没什么气节。不过，这伤天害理的事我也不会帮蒙古人做。这蒙古人里有好人有坏人，汉人里也有，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蒙古人处处针对我汉人，这一节不可不说。”吴亦凡道。
“怎么着，你还想揭竿起义？”鹿晗笑道，“这打起战来，汉人不更吃苦？”
“止戈为武，战争不过是种手段，求和也不过是手段，都不是目的。把这两个当做目的的人成不了大业。与其任由蒙古人压迫，还不如大战一番，让乾坤重置，天下易主，四海咸服，后人享福。”吴亦凡说的激动，牵着内伤了，不由咳嗽起来。
鹿晗想起了寒微子和那个刘伯温说的话，吴亦凡当真是个帝王将相的长相？笑道：“你还真想成就一番功业啊？”
吴亦凡咳了一会，吐出一口血痰，“不可能的了。”
“依我看，万乘公相又何如？烦都烦死了。还不如找个僻静的小岛，和好友生活在一起，没事一起喝酒赏花。这世间的纷纷扰扰与我关系都不大，潇潇洒洒自己活着。多自在？”鹿晗躺在了石头上，双手垫在脑后，翘着二郎腿。
“生逢乱世，你就不想青史留名？”吴亦凡问道。
“这是半分也不想的。本来，我是想着成为这武林第一高手，后来发现，我怎么练都有比我厉害的人，为这种虚事累的我一生不值得。”鹿晗晃着脚，说道。
吴亦凡又是沉默了许久，“那你是想这么去隐居？”
鹿晗点点头，“是的，就怕那个脱脱不放过我。说真的，吴亦凡，我看我们师兄弟几个一起去找个岛啥的一起生活就挺好。”

“我身上剩的几个铜板，不知道够不够喝上一壶酒的。”
“不够就吃霸王餐，哈哈哈……”
“我生日吃霸王餐？好主意。”鹿晗一拍大腿，“就这么说定。”
武当山脚下的小镇上随便找了家面馆，两人要了两碗阳春面、一盘牛肉和一壶竹叶青。吴亦凡左手颤颤巍巍的倒了一杯酒，“鹿晗，祝你福寿与天齐。”
鹿晗也倒了一杯，“承你吉言。”一干见底。
“至于礼物，我看就那把一夕吧。我也没什么可以送给你的了。”吴亦凡道。
“一夕确实是把好剑。”鹿晗拍了拍裹在破布里的一夕剑。
邻桌的两个壮汉一听见一夕剑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朝鹿晗这望来。
“你吃的了面吗？”鹿晗问道。
吴亦凡道：“左手勉强可以，快吃吧。长寿面。”
鹿晗夹了一块牛肉给吴亦凡，“你要多吃点肉，不然伤口愈合的不快。”
“嗯。”
邻桌的其中一个壮汉跑出了客栈，另一个一直看着鹿晗和吴亦凡。鹿晗和吴亦凡又怎会不知那人正在看自己。
鹿晗小声的说道：“那人干嘛老是看我们？”
吴亦凡凛冽的目光扫向那个壮汉，同样小声的对鹿晗道：“难道是武当的人？”
鹿晗道：“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怕啥？”
过了一会，门口突然涌进数人，当头的是个独眼龙，他声若洪钟，“无关的人都给我滚出去！”
吃饭的人打眼一瞧，来的是那似乎是伙强人，避之不及，纷纷丢了碗筷就往外跑。只有鹿晗和吴亦凡还在座位上吃着面。而邻桌的壮汉哈着腰跑到了独眼龙的身边，指着鹿晗二人说了些什么。那独眼龙看着鹿晗二人点点头，“那边的二位，在下铁叉会姚伟书。可否亮个万儿？”
鹿晗咽下了嘴里的面，道：“没什么万儿。”
姚伟书道：“我这手下听得二位手上有一夕剑，想必不是凡人。”
“不是凡人还是神仙？”鹿晗笑道。
姚伟书冷哼一声，“那我也就直说了，我铁叉会看上了这剑。不过，我铁叉会也不是强取豪夺的主，给你们些银两。要命还是要钱你们说。”
鹿晗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别别，饶命啊。”却还是背对着独眼龙吃着面。
姚伟书大怒，“你是不把我这铁叉会放在眼中？看你有多大的来头！”从身边的人受伤拿过了九环刀，“来讨教两招！”看那二人的模样就不像是武林中有名的人士，这姚伟书也就没放在心上。
鹿晗仰脖喝了一杯酒，“自讨苦吃何必？”说着，把手中的空杯子向后一掷，那杯子飞的极快，姚伟书急忙横刀去挡，“当”的一声，杯子撞在刀上，杯子碎了，不过，那厚背的九环刀也断裂开了。姚伟书看着断成两截的九环刀脸色都白了，跪在地上告饶，“小的眼睛瞎了，不知道两位大爷的武功如此之高，饶了小人吧。”
姚伟书身后的人也都跪下了，鹿晗冷冷笑着，“饶你？打扰我的兴致，还敢求饶？”
“哟，饶命啊！”姚伟书连连抽着自己的大嘴巴子。
就在这时，面馆外传来了一个粗噶难听的声音，“没用的东西！”
姚伟书一听到这个声音，背立即就挺直了，甚至站了起来，“赵大爷！”又是一副谄媚的模样迎着一个须发半百的猥琐老者走了进来。那老者身材干瘦，手里却拿着一根漆黑的浑铁棍子，看着重量可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