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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大明王朝1566》

楼主:linyuan_f  时间:2021-06-20 15:41:06
(二百四十八)乱花渐欲迷人眼(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二集

设身处地的替芸娘想一想,这杨金水确实是不干人事儿,赤裸裸的物化女性,真是死有余辜。让芸娘陪李玄一晚,好歹还在芸娘的本职工作范围内;可打发芸娘跟着高翰文进诏狱,这算什么鬼差事,简直就是恬不知耻、丧心病狂。人家芸娘怎么说也是身价20万两白银的扬州瘦马,放着杭州锦衣玉食、养尊处优、金屋藏娇的好日子不过,跑去诏狱陪着高翰文吃牢饭,没有十年脑血栓,根本就干不出这么脑残的事儿。关键是芸娘也不知道高大人这案子会判成啥样,万一判个有期徒刑,关个十年八年的,小姐姐进去的时候还是风华正茂的一代佳人,放出来直接就变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了,而且名声还臭了,除了高翰文怕是真没人会再来接盘了,这不是倒了血霉嘛。

吕芳双眼直直地望着芸娘,语重心长地说,“谁也呵护不了谁,在我大明朝,只有一颗太阳能照着两京一十三省,那便是皇上。在这颗太阳上面还有更大的主,那就是老天爷。我告诉你们,现在杨金水谁也呵护不了他,老天爷收他了。”就算想呵护,那也要分什么事、什么时候,有些事不上秤就四两重,护一护犊子也无所谓;真要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别说一个干儿子了,就是亲儿子也得拿出去大义灭亲了。呼风唤雨也罢,照耀两京一十三省也罢,无非是些场面话,归根结底道长他老人家是人不是神,还达不到意识决定物质的程度,所以说大明朝的事儿,还得是客观现实决定主观意志。

道长这颗太阳的头上还有老天爷,“老天爷”这仨字比较抽象,翻译过来就是“政治正确”,而大明朝最大的政治正确就是,道长四季常服不过八套,所有的坏事都是严党背着道长他老人家干的,如果道长知道了事实真相,他是一定会为民做主的,除非是案卷被烧掉了。海老爷夜审何茂才的时候曾经说过,“我不审你,朝廷不审你,上天也要收你!收你背后那些人!”,所以吕芳才会说“现在杨金水谁也呵护不了他,老天爷收他了”这句话。其实老天爷不收人,分明是海老爷要收人,看了赵贞吉的奏疏,吕芳就知道杨金水肯定是没救了,但吕公公自己勉强还可以抢救一下,只要芸娘乖乖听话配合即可。

芸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便喷了一口毒奶,前夫哥就真的摊上大事儿了,抬眼看着一脸凝重的吕公公,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吕芳望着眼前这一对亡命鸳鸯,缓缓站起身,沉声说道,“浙江的八百里急递今儿下晌到的,杨金水疯了。杨金水想呵护你们,我也想呵护杨金水,可是他自己作了孽,就谁也呵护不了谁。我答应过他,让你们俩住在一起,记住,谁问你们江南织造局的事,你们一概不知,这是其一。”赵贞吉这封奏疏是真的狠,既逼着杨金水假戏真做,又把海老爷推进了火坑,还捎带手撩拨着陈洪跳了反,这就叫一石激起千层浪。杨公公想不想呵护芸娘不好说,但吕芳是真的想呵护杨金水,怎奈何形式比人强,杨公公连自己的屁股都擦不干净,谁也帮不了他。

为了封住芸娘的口,吕芳也是给足了诚意,一来是接盘侠高翰文这条命暂时保住了,看在芸娘的面子上,高大人究竟看没看过账册,吕公公也不问了,就随他去吧;二来是同意芸娘搬去高翰文屋里住,俩人明铺夜盖,一起搭伙过日子,诏狱里虽然没有人身自由,但基本的夫妻生活总还是能保障的,说不定过阵子,老高家就能添丁进口了。甜头给足了,吕公公就一个条件,关于江南织造局的事儿,一个字儿也不能泄露。虽然吕芳口里说的是“你们”,其实就是对芸娘一个人说的,高翰文在杭州统共待了不到一个月,除了听过几页账本,其它事是真的两眼一抹黑,一概不知。

吕公公这才说了“其一”,芸娘、高翰文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吕公公的“其二”。吕芳背过身,缓缓地踱着步,郑重其事地说道,“除了我,没有人敢杀你们,就怕你们自寻短路。无论谁来逼你们,都不要理睬,都要好好地活着。”吕芳口中的“短路”有两层意思,一是劝芸娘调整好心态,跟着高翰文在班房里踏踏实实过日子,千万别哪天想不开了,就自挂东南枝了;二是告诫芸娘,千万把自己上面那张嘴管严了,不该说的一个字儿也不能说,否则就怨不得吕公公辣手摧花了。吕公公早就算准了,自己走后一定会有人来逼芸娘就范,先打好招呼,这就叫勿谓言之不预也。
楼主:linyuan_f  时间:2021-06-20 15:41:06
(二百四十九)乱花渐欲迷人眼(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二集

吕公公嘱咐了一句,“无论谁来逼你们,都不要理睬,都要好好地活着”,芸娘站在原地,满腹心事、默然不语,倒是不甘寂寞的高翰文率先打破了沉默,下意识地问了句,“为谁活着?”吕芳猛地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不满,用不容置疑地语气高声说道,“为了朝局,该死的有些已经死了,不该死的就不能死,这是其二。”说句实在话,某些读书人比如高翰文这样的,实在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总是下意识地认为,周围的一切都该围着自己转,身上充满了迷之自信和莫名的优越感,委婉点说这叫没有自知之明,直接点说就是皮痒了欠收拾。高大人你不妨再仔细琢磨琢磨,吕公公放了道长的鸽子,不辞辛苦,大半夜专程跑了一趟诏狱,就为了你这点鸡毛蒜皮的破事儿,你觉得可能吗?吕公公还特地嘱咐了一句,为了朝局要好好活着,这朝局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就算高翰文看过几本沈一石的账册,那又能如何呢,反正人都关在诏狱里了,无论是封口还是灭口,只要吕公公想,也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儿。在吕芳眼里,高翰文肯定没有永定河里的绿毛龟稀罕,要不是看芸娘的面子,估计这会儿,吕公公就已经想送高大人上路了。有些人哪怕是中了进士,进过翰林院,可官场的规矩那是一点儿也不懂,吕公公没说话,高大人自己想座就座;吕公公说完话,高大人想搭茬儿就搭茬儿,就高大人这做派,别说是官场上下级了,就是小学生跟老师,也得被拎到走廊罚站去。不得不佩服胡宗宪的先见之明,高翰文这种人也就适合搞搞文艺工作、跟青楼的小姐姐谈个恋爱什么的,高大人他真不是做官的那块料,把他放在领导岗位上,上司、同事、下属还有他自己都膈应。

该死的有些已经死了,但还有好些没死的,比如严党那群人,该死不死,一个个都活的挺滋润的;不该死的就不能死,比如装疯卖傻的杨金水,陪着吃牢饭的芸娘,哪怕日子过得再难,也要像畜生一样的活下去,默默期待着朝局翻转的那一天,这是其二。吕公公敲打了一番高翰文,便找了个椅子慢慢坐了,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开始讲述自己的人生感悟,“我有个习惯,除了伺候皇上,我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将碗里的茶全都喝了,一滴也不剩。因为不知道明天我还能不能醒来,还能不能喝一口茶。”这里插一嘴题外话,从医学角度看,不建议男士在睡前大量饮水,一方面会明显加剧夜晚肾脏的负担,另一方面频繁起夜对前列腺也不好,所以吕公公的生活经验实在是不值的推广。

吕公公微微一笑,扫了一眼眼前这对亡命鸳鸯,语重心长地接着说道,“老天爷让你活着,一辈子是活,一年是活,一天也是活。我那个干儿子要说坏比谁都坏,要说他好比谁都好。你们来之前,他写信给我,说你们是天下最般配的,他说的话我懂啦。哎,我们这号人这辈子缺的就是这个,最羡慕的也是这个,有时候真希望别人般配。高翰文呐,你是个最聪明也是最糊涂的人,咱家教你一句,芸娘并不辱没你,不要想过去,也不要想今后,只要还活着,就在这所院子里,跟她过好当下的每一天。”吕芳难得传递了几句鸡汤正能量,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不要管过去,不要想未来,活儿在裆下就好,要过好裆下的每一天。

人性是极其复杂且矛盾的,很难用单纯的好、坏二字去评价,以杨金水为例,在海老爷眼里,无论是从沈一石那里分茶叶,还是私自贱卖国有资产,甚至是毁堤淹田,都跟杨金水脱不了关系,杨公公犯下的罪,那真是擢发难数、罄竹难书,这路人拉到西市,千刀万剐都算便宜的了;在吕芳眼里,杨金水对道长忠诚,对朋友义气,对干爹孝顺,忠孝节义四个字儿,杨金水一人就占了仨,虽然杨公公贪财、好色、胡作非为、残害百姓,但他确实是一个不带把儿的好小伙儿,尤其是跟陈洪相比,杨金水堪称是司礼监的一股清流。杨金水信里说芸娘、高翰文最般配,其实是说自己媳妇儿的心已经被别的男人拐跑了,芸娘那点心思吕芳自然看在眼里,于是当机立断、顺水推舟,既然有趣的灵魂留不住,索性就把好看的皮囊一起打包送给高翰文了,只要能堵住芸娘上面那张嘴,啥事都好商量。
楼主:linyuan_f  时间:2021-06-20 15:41:06
(二百五十)乱花渐欲迷人眼(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二集

吕芳评价高翰文,说他“是个最聪明也是最糊涂的人”,确实是一语中的。高大人科举中过探花郎,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可惜这智商和情商完全成反比,高大人考场上有多逆天,官场上就有多拉胯,这官儿当的实在是费拉不堪、不值一提。吕芳打从心底里就看不上高翰文,明着告诉他,“芸娘并不辱没你”,不吹不黑,高翰文能向杨金水、沈一石曾经战斗过的地方致敬,那简直是三生有幸,更何况没有芸娘,高大人能不能活着走出诏狱,也还是未定之数。逝者如斯夫,而盈虚者如彼,吕芳劝高翰文,不要缅怀过去,那样只会徒增烦恼;也不要畅想未来,因为你已经没有了未来。高大人能做的只有接受现实而已,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过好裆下的每一天,高大人且行且珍惜吧。

吕芳话音刚落,芸娘便眼中含泪,情真意切地说道,“老祖宗,小女子既认了杨公公是干爹,老祖宗也就是我的干祖父。老祖宗刚才的话我都听进去了,不管他嫌不嫌弃我,我都愿伺候他。名也好,实也好,我会每天照看好高大人,直到哪天老祖宗叫我们死。”芸娘认吕芳做干祖父,一是名正言顺地抱住一根更粗的大腿;二是告诉高翰文,自己与杨金水之间,只有父女情深,你千万不要误会,安心接盘就好。吕芳的意思芸娘都懂,但芸娘也有自己的诉求,那就是不管高翰文心里怎么想,自己这个杀猪盘,高大人必须给接了,而且名也好,实也好,芸娘全都要。芸娘就提了这么一个条件,只要吕公公能满足,哪怕叫芸娘去死,那也是在所不辞。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干孙女就这么一个要求,何况接盘的还是高翰文,吕芳毫不犹豫地就拍板答应了,还故意冲着高大人问了句,“高翰文,她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吕公公这就叫慷他人之慨,高翰文无语地盯着芸娘看了半晌,眼中满是无奈,内心虽然强烈抗拒,但身体却相当诚实,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压力面前高大人果断选择了躺平。高翰文出身苏北世家,世代书香门第,自己长得一表人才,科举中过探花、进过翰林院、当过杭州知府,潘驴邓小闲五个字儿,高大人基本占全了,妥妥的钻石王老五一枚,让高大人和芸娘逢场作戏、几度春风,结一段露水情缘那肯定没问题,可让高大人明媒正娶,给芸娘一个名分,这的确是太强人所难了。

芸娘出身青楼,先是被大老板沈一石包养,后又跟着杨金水做了四年有名无实的夫妻,中间还与自己的干儿子李玄有过一夜风流,名声不好、黑历史太多也就算了,关键是芸娘的命实在是太硬了,犹如白虎圣兽下凡一般,天克男人,但凡跟她沾上关系的,不是砍头就是自焚,要么精神崩溃、要么锒铛入狱,总之没一个能善终的。像芸娘这种情况,正常来说,要么找个命硬的老实人接盘,要么学某三字女星通倭,年过四旬、独闯东瀛、远嫁他乡,估计结果都不会太好。可芸娘却另辟蹊径,借吕公公之手,乱点鸳鸯谱,逼高翰文就范,硬是把自己嫁入了豪门,从此走向人生巅峰。所以说机会永远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尤其是趁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一定要帮自己多争取一些,升职、加薪、休假什么都好,千万别抹不开面子,你自己不提,领导是不会主动为你去考虑的,而且过了这村儿,后面说不定就没这店了。

吕芳来诏狱这一趟,可谓收获颇丰,不仅封住了芸娘的嘴,还笼络了芸娘的心,最后凭空白捡了一个干孙女回来,好处都让吕公公拿了,代价却全是高翰文在付,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芸娘这一波也是血赚不亏,自己借吕芳的势,彻底套牢了高翰文,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用几年青春换自己后半辈子的衣食无忧,这买卖简直不要太划算。野鸡飞上枝头,也能变凤凰,嫁给高翰文实现阶级跃迁,自己彻底洗白上岸,做个良人,这才是芸娘最好的归宿。至于高翰文,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哪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让你座就座、让你闭嘴就闭嘴、让你好好活着就好好活着、让你娶芸娘就娶芸娘,高大人乖乖听话就好,这里没人care你心里想什么。
楼主:linyuan_f  时间:2021-06-20 15:41:06
(二百五十一)猜个球(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二集

为了防止消息走漏,吕芳临走前特地嘱咐过了,让诸位公公今晚就待在办公室里值班,陈洪、黄锦忙完了手头的事儿,也都回了司礼监。漫漫长夜,四位公公无心睡眠,迟迟不见吕芳回来,大家只好枯坐在桌前苦等,底下人端了一盆面上来,让几位公公边吃边等,权当是宵夜了。刚才全程吃瓜的两位公公随便兑付了两口,便匆匆放下了碗筷,各自起身离开,似乎是生怕自己在陈洪身边坐久了,会让旁人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职场上讲究的就是个见风使舵、看人下菜碟,陈洪跳反得罪了干爹吕芳,这是明摆着的事儿,此时大家跟陈公公划清界限还来不及呢,没落井下石就算仗义了,怎么可能还往他身边凑呢。两位公公不动声色的走了,桌上就剩下陈洪和黄锦了,黄锦嫌弃地斜了一眼身旁的陈洪,二话不说端起碗就走,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继续闷头吃面。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陈洪抬头看了看,发现桌上就只剩自己和一盆面了,心里暗自发誓,今天你们对我爱答不理,明天一准儿让你们高攀不起。俗话说倒驴不倒架,甭管心里多难受,也不能让别人看自己的笑话,陈洪冷哼了一声,便开始调侃黄锦,“黄公公,平常都吃三大碗,今儿怎么就吃一半碗阿?”黄锦这厮从道长那边回来,就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连饭量都比平常少了一半,估计是道长生气了,把黄公公给吓着了。黄锦心里确实有事儿,也懒得和陈洪斗嘴,一脸假笑地敷衍道,“陈公公,您就吃您的吧,别管我了。”陈洪用一副小人得志的语气回了一句,“你不吃,我再来它一大碗。”陈公公是做贼心虚、虚张声势,黄公公是满腹心事、茶饭不思,俩人是各怀怪胎、强颜欢笑,办公室的气氛一时降到了冰点。

陈洪这边刚捞完面,便瞧见吕芳进了门,忙喊了一声,“干爹,您还没吃吧”,赶紧起身换了副筷子,端着碗紧走两步来到吕芳跟前,殷勤地递上碗筷,随后乖乖地退到了一旁,陈公公您这筷子倒是换了,可这碗还是原来那个碗,这卫生吗。吕芳一点也没嫌弃,心安理得的接过碗筷,开始大口吃面,黄锦忙不迭地端来了两碟小菜,很自然地站在了陈洪身前,等着干爹问话。吕芳一边吃面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主子歇了?”黄锦满脸忧虑,一本正经地答道,“回干爹的话,万岁爷已经猜着了,儿子不敢欺瞒,没有照干爹吩咐的回话,将杨金水疯了的事儿如实奏陈了。”宫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黄锦人还没进玉熙宫,司礼监里发生的事儿,道长就已经“猜着了”,干爹吕芳教的那几句瞎话自然不能说了,黄锦也只得一五一十地全招了。

吕芳低头吃了口面,淡定地说了句,“你做得对,主子有什么旨意吗?”黄锦转过身,瞥见陈洪双手捧着个里面镂空的和阗玉球,伸手一把就夺了过来,递到吕芳面前说,“万岁爷让儿子将这个球带给干爹看,然后让我们今晚就拟旨,八百里加急送到杭州。”怪不得黄锦从玉熙宫回来就一副闷闷不乐、茶饭不思的模样,一来是,干爹交代的事儿没办成,怕干爹回来责怪;二来是,黄锦想破头也猜不出,道长给的这颗球,究竟是个啥意思,还说让今晚就拟旨,可这圣旨要怎么写,难道写让赵贞吉滚球嘛?吕芳放下碗筷,把玉球拿在手里,装模作样地端详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用手指着玉球,一脸严肃地问众人,“你们说,主子这是何旨意?”几位公公非常有默契地摆出了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纷纷摇头,这球里的意思别说猜不出来了,就是猜出个一二来,也得让领导先说。

“这是主子告诉我们,外重内轻呀”,吕公公一语点醒梦中人,几位公公赶忙换上一幅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表情,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吕芳满意地扫了一眼众人,郑重其事地说道,“无论是江南织造局,还是尚衣监、巾帽局,这都是内,都不能护短了,该办的办,该查的查,只有胡宗宪抗倭才是大事!立刻拟旨,着在杭州的锦衣卫,立刻把杨金水押解进京,让赵贞吉署理江南织造局的差使,命他不惜一切,给胡宗宪东南前方筹措军需!”敢问吕公公一句,您是怎么从一个球里,猜出这么多玩意儿的,您老和道长这招障眼法玩的实在是妙阿!
楼主:linyuan_f  时间:2021-06-20 15:41:06
(二百五十二)猜个球(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二集

道长随手给了个中间镂空的和阗玉球,吕公公端详了片刻就毫不犹豫地吩咐底下人拟旨,命朱七立刻把杨金水押解进京,又让赵贞吉署理江南织造局,命他不惜一切,给胡宗宪筹措军需。问诸位一个问题,道长让吕芳猜个球,就不怕吕芳猜错吗,这万一猜错了,圣旨也发出去了,后面又该怎么收场呢。其实答案很简单,道长的意思,吕公公是百分之百不会猜错的,因为根本就不用猜,圣旨该怎么写,道长跟吕芳一早就合计好了,等时机成熟了,道长这边随便给个信号,吕芳直接照着草稿拟好旨意,再盖上传国玉玺,八百里加急发浙江就完事了。所谓的“猜个球”,其实跟签合同是一回事儿,合同内容领导和律师早就审过了,至于这合同具体什么时候签,那还得等领导点头同意才行。

虽然这一段电视剧里没有拍,但只要对道长这人足够了解,事情的真相便不难猜。二十年不上朝,成天宅在家里修仙,很明显,道长他老人家酷爱在家SOHO的办公模式,不去单位上班,不代表不做事;纵情声色犬马,一心享受生活,不代表不掌权;凡事不表态,不代表没态度。所谓深居简出、无心政事,所谓的顺其自然、无为而治,所谓的飞元真君、忠孝帝君,所谓的四季常服不过八套,道长的这些人设、标签,统统都是用来糊弄鬼的,可没有一样是真的。贪财好色自不用赘言,最要命的是,道长生于1507年9月16日,是个典型的处女座,追求完美、控制欲极强而且还是个事儿逼,指望这种人分权、放权,安心当个甩手掌柜的,那是门也没有阿。

追求完美的人都是细节控,道长也不例外,事必躬亲,天生就是个操心的命。连孙子万历要不要戴礼冠这种小事儿,都要亲自过问;沈一石的四大箱账本,让底下人对完账,还要把历年总账摆在桌上,自己再看一遍;吩咐胡宗宪半夜带着账本去见严嵩,巨细靡遗地嘱咐了大半天,还是不放心,恨不得自己替胡总督跑一趟;搬家之前图吉利,要求所有人都必须上贺表,收了贺表还要再数一遍,少一份都坚决不肯搬。就道长这尿性,你让他随便扔个球出去,可着底下人随便猜,猜到什么写什么,写完了拿传国玉玺往上一盖,再八百里加急给送出去,别说是处女座的了,你就是换了芸娘这种婊子做的过来,也干不出这么没心没肺的事儿来。

朱七的信送到宫里,少说也有一周时间了,道长这边没反应,分明是在等胡宗宪出手,可万一胡宗宪失手了或者说根本就没出手呢,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针对可能发生的最坏情况,总要有个应急响应预案吧。吕公公拟的这道圣旨,就是道长和吕芳早就商量好的应急响应预案,不到最后一步,这道旨意是绝不会发出去的。赵贞吉的这封奏疏,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儿稻草,道长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杨金水疯了、胡宗宪闪了、海老爷要替天收人了、赵贞吉开始找领导甩锅了,再不出手就要全线崩盘了,于是道长给黄锦扔了个球,让吕芳启动应急响应预案,今晚就拟旨,连夜发出去。以上这些纯属主观猜测,原著和电视剧里都没有写,孰是孰非,还是留给诸位自己去判断吧。

所以这颗和阗玉球,根本就不是用来猜的,这就是个动手的信号,只不过别人都是摔杯为号,道长这儿是扔球为号罢了,当然也不一定非要用球,理论上道长扔个啥都行,哪怕就是让黄锦带一个裤头回去,那也是个外重内轻的裤头,毕竟旨意就是那个旨意,就看吕公公怎么即兴发挥了。从始至终,这颗和阗玉球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这是写圣旨不是写清词,清词可以随便写,反正道长看完就烧了祭天,圣旨那可是要盖章存档的,你以为道长没事儿闲的,故意让吕芳去猜个球,猜个球的猜!

猜球的事情解释的差不多了,再来分析分析吕芳拟的这道旨意,外重内轻也罢,外圣内王也罢,都是一个意思,直白点说,外面的都是虚的,那是给别人看的,本就无足轻重;里面那个才是实的,这是要留给自己用的,必须举足轻重。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内”都没有了,还要“外”做什么,甭管轻、重、圣、王怎么排列组合,外永远都是要为内服务的,这才是本质。
楼主:linyuan_f  时间:2021-06-20 15:41:06
(二百五十三)猜个球(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二集

猜球的事儿解释的差不多了,下面该聊聊道长和吕芳这边的部署了,圣旨里提了两件事,其一、命朱七立刻把杨金水押解进京;其二、命赵贞吉署理江南织造局,让他不惜一切,给胡宗宪东南前方筹措军需。同时吕芳又吩咐底下人开始自纠自查,无论是江南织造局、尚衣监、巾帽局,都不能再护短了,该办的办,该查的查。押解杨金水回京这一条好理解,当初朱七就曾提议把郑、何押解进京,可惜赵贞吉私心太重,只同意人犯在省内转移,死活不肯放人出省;杨金水的情况也是一样,别说去外地求医问诊了,杨公公连家门都出不去,名曰在家养病,其实就是被赵贞吉给软禁了。毁堤淹田仅剩的三个直接参与者,全都攥在了赵贞吉手里,这就有点闹心了。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浙江那边海老爷虎视眈眈、赵贞吉首鼠两端、胡宗宪隔岸观火,谁都知道清流这群老鸡贼,压根就没有底线,为了倒严,什么腌臜、龌龊、下三滥的事儿都干得出来,海老爷在下面跳的这么欢,一准儿就是这群龟孙儿撺掇的,弄不好这里还有裕王的事儿。一天不把杨金水从浙江捞出来,道长和吕芳这心里就一天不踏实,有了圣旨事情就简单了,甭管赵贞吉心里怎么想,先名正言顺地把杨金水弄回北京再说,人就放在道长眼皮子底下看着,到时候看谁还敢再拿杨公公来含沙射影、兴风作浪。

问诸位一个问题,道长为什么一定要让赵贞吉署理江南织造局呢,杨公公虽然疯了,可道长手下十万宫务员呢,再挑一个合适的派去浙江不行吗,实在挑不出人来,把陈洪派过去也行阿。江南织造局的一把手,那可是肥差中的肥差,成日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赵贞吉一个长胡子的凭什么空降,一个带球的又何德何能去领导一群不带球的,领导干部公开搞特权,这底下人能服气嘛。关于这个人事安排,道长那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仅从生理结构上看,赵巡抚确实不太适合织造局的差事,怎奈何现在是特殊时期,外重内轻嘛,多俩球又算个什么球事儿。

浙江的局势为什么会失控,其中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就是地方官员成天忙于内斗,光顾着狗咬狗了,根本就没时间去干人事儿。杨金水搞胡宗宪那是奉旨行事,胡宗宪搞杨金水则是自卫反击,那赵贞吉搞杨金水图的是什么,图的就是争夺浙江的领导权。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浙江的事儿到底谁说了算,搞清楚这点很重要,以前是胡总督说了算,后来是郑大人说了算,前阵子是杨公公说了算,现在嘛,自然是赵巡抚说了算,这就叫城头变幻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长江后浪拍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赵后浪好不容易拍走了胡前浪,拍疯了杨前浪,媳妇儿刚刚熬成婆,还没顾上喘口气,这时候道长如果再给织造局派一个新公公过来,诸位觉得这俩后浪会不会掐到死。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平日里底下人斗来斗去无所谓,关键是海老爷这边都嚷嚷着要收人了,赵巡抚你是主审官,光顾着和同事其乐无穷了,这合适吗,能不能先把道长的正事儿给办了,再去同室操戈呢。杨金水虽然被押解进京了,可郑泌昌、何茂才这俩货还在浙江呢,海老爷审的口供道长也看了,万一这俩货后面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断子绝孙的话,比如把毁堤淹田都推到杨金水和织造局头上,赵巡你打算怎么处理,难不成还要接着写奏疏,再把口供当附件发去北京恶心道长嘛。

理解了这些,再来看道长让赵贞吉署理江南织造局这一手,确实是妙到毫巅。首先,让赵贞吉一人身兼巡抚、钦点主审官、织造局一把手三个重要职位,就是要事权统一,浙江的内斗可以告一段落了,以后也别想着推诿扯皮了,就剩下赵巡抚你自己了,一个和尚挑水喝,也该干点人事儿了。其次,让赵贞吉署理织造局,就是要把赵贞吉和织造局绑在一条船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形象点说这叫非关联交易的关联化,事不关己才能高高挂起,既然赵署理了织造局,那赵巡抚就只能自扫门前雪了,反正以后再遇到给织造局泼脏水的事儿,该怎么处理,赵巡抚你自己掂量着办吧。这就是胡宗宪说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天下的事儿坏就坏在这里”,让钦点主审官署理江南织造局,又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方能没马蹄,妙哉,妙哉!
楼主:linyuan_f  时间:2021-06-20 15:41:06
(二百五十四)猜个球(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二集

以暴制暴、以战止战,以清流对付清流,这才是道长应急响应预案的精髓所在,简单粗暴却屡试不爽。于是本来属于中立阵营的赵贞吉,被道长强行拉到了织造局这一边,让他顶在前面去和海老爷对线,海老爷原本替天行道的剧本,硬生生地被道长魔改成了一场清流大乱斗的戏码,道长这一手是真的苟。只可惜道长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点,海老爷无党,自然不可能是什么清流,最多算是清流手中的一把刀,还是不怎么听话的那种。说穿了,海老爷就是个光脚的,烂命一条、光棍的很,别说遇到穿鞋的了,就是穿龙袍的来了,海老爷一样不鸟。对症下药才能治病,方子要是开错了,那可是要出人命的,用清流对付清流是挺管用的,可用清流对付海老爷那就纯属白瞎了,能对付海老爷的唯有泥石流,这一点道长马上就会有切身体会了。

政治账算的差不多了,再来算一算经济账,讲道理,浙江的案子最多也就算个支线任务,帮别人擦屁股又不能创造GDP,捞钱才是永恒不变的硬道理。为了突出主线任务,吕芳特地在旨意里加上了一条,“命他不惜一切,给胡宗宪东南前方筹措军需”,这就是告诉赵巡抚要抓住主要矛盾,一身力气不要用错了地方,赶紧把浙江的案子给结了,然后抓紧时间再去苦一苦百姓,这才是正事儿。俗话说人死债不烂,父债子来还,杨公公虽然疯了,但今年那50万匹丝绸的任务还在,原来是赵贞吉、杨金水两个和尚抬水喝,现在就剩赵贞吉一个和尚了,只能麻烦赵巡抚自己挑水喝了。

诸位可能要问了,沈一石的家产不是卖了500万两银子嘛,这50万匹丝绸的任务,徽商不是已经帮忙完成了嘛?不好意思,哪里来的500万两银子,明明只有50万两银子,而且钱杨公公都已经交给赵巡抚了,顺便给诸位提个醒儿,合同金额不等于现金流,甭管合同上写了什么,收不到钱那都是白瞎,账上只能记“应收账款”,至于“应收”什么时候才能变“实收”,鬼才知道。

诸位肯定又要问了,徽商怎么敢跟织造局玩黑吃黑,他们一定会按期付款的,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可惜还要再给诸位提个醒儿,收了钱并不一定都要入账,不入账这钱就等于没收,听过沈老板账本的朋友们都知道,像这种收钱不入账的事儿,道长平常可没少干。举个简单的例子,你去饭店吃饭,如果你自己不提,饭店是绝不会主动给你开发票的,你把钱付了,饭店却没开发票,这就叫收了钱并不一定都要入账,不入账这钱就等于没收,自然也不用去缴税了。

赵贞吉也是倒霉催的,沈一石的家产卖给了徽商,20年的朋友绝交了,黑锅自己也背了,还被海老爷狠狠地喷了一顿,结果回头一看,这坑才填了10%,还剩下450万两没着没落地飘在外面,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偏偏道长那边还发圣旨过来催,说什么不惜一切代价筹措军需之类的风凉话,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赵巡抚兜里还剩几个钱,道长你心里真的没点儿Bi数嘛。职场上就是这样,领导只负责拍脑袋下任务,至于这任务合不合理、能不能完成、具体又该怎么完成,那就是底下人要操心的事儿了,完不成就等着领导秋后算账吧。总之就是道长运筹于帷幄之中,胡宗宪、赵贞吉苦逼于千里之外,反正年底前倭寇必须给平了,今年死也要死出50万匹丝绸,至于倭寇该怎么平,丝绸又该怎么死出来,那是你们的事儿,要么胡总督把倭寇给平了,要么道长把胡总督给平了,要么赵巡抚苦一苦百姓,要么道长苦一苦赵巡抚,何去何从,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赵贞吉署理织造局的事先谈到这里,下面再算一算补亏空的账,去年国库亏空843万两银子,把零头抹掉,算800万两好了。算算时间现在差不多7月份了,离年底也就5个月了,每月50万两银子的军费,郑泌昌、何茂才捐了一个月,徽商又捐了一个月,剩下三个月就要靠赵贞吉想办法了,年底赵巡抚还要完成450万两银子的任务,扣掉三个月的军费150万两,理论上还能有300万两银子去补国库的亏空。至于剩下的500万两亏空,讲道理,光靠鄢懋卿南下巡盐其实也就够了,前提是道长和严党不再拿回扣,结果道长分了100万两,严党分了200万两,结果还剩了300万两亏空。
楼主:linyuan_f  时间:2021-06-20 15:41:06
(二百五十五)四季常服与国库亏空(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二集

讲道理,年底50万匹丝绸扣掉胡总督的军费,再加上鄢懋卿南下巡盐的收入,刚好够补去年800万两的亏空,结果又被道长和严党几位大佬截胡了300万两,你看道长和严党这几位大佬,左手填坑右手挖坑,一边补亏空又一边造亏空,干的是热火朝天、不亦乐乎,说穿了就是打着补亏空的旗号,顺带手的帮自己捞钱。补亏空其实也是门儿生意,而且还是门儿能发大财的生意,道长和严党一个劲儿的给自己捞钱,把国库都给掏空了,出了亏空自然就要补,打着补亏空的旗号还能再捞一笔,等亏空补完了怎么办,那就继续从国库捞钱造亏空,这就等于做了个连环套,周而复始、一鱼两吃,楞是把甘蔗弄成了两头甜。

为了方便诸位理解,举一个形象的例子,经济蓬勃向上的时候,银行发放大量贷款赚利息;等经济不景气了,企业还不上钱,贷款成了不良贷款,抵押物成了不良资产,银行再成立专门的资产管理公司,把这些不良资产收回来处置,美其名曰盘活儿;等不良资产盘的差不多了,经济也该恢复了,到时候再把这些资产溢价卖出去,狠很赚它一笔,银行赚了钱接着放贷款了,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

诸位可能会问,货币是有时间价值的,银行折腾这么大一圈,周转一次怕是至少要十年,算一算总账,银行真的赚钱了吗?讲道理,银行赚不赚钱不好说,但那些放贷款、处置不良资产的领导们肯定能发大财,这就跟大明现在的情况一样,一边造亏空,一边补亏空,补完亏空再造,造完亏空再补,循环往复无穷尽也。严党在前面狂赚砍头钱,道长在后面闷声发大财,等倒严的时候再疯狂收割一波,图的就是一网打尽、竭泽而渔,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至于剩下的300万两亏空该怎么补,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无非是让领导接着拍脑袋,继续搞摊派、分任务呗。除了浙江,这不还剩两京一十二省呢嘛,均一均,一个省也就多收个几十万两银子罢了,这还算个事儿吗。俗话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浙江一省百姓苦,不如天下百姓一起苦,子曰:民不患寡而患不均,在吃苦面前,要尽量做到人人平等,决不能搞地域歧视、厚此薄彼、高差别待遇。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这800万两的亏空,东拼西凑不也就解决了吗,何况卖了沈一石的家产、拿完巡盐的回扣,只此两笔,道长就赚了550万两银子,当然这也仅是冰山一角罢了。所谓慈不掌兵、义不行贾,治大国如烹小鲜,发大财就要心狠手辣,道长就是一台行走的人形亏空制造机,还是特大号的那种,堪称大明南波万,不把道长这个口子堵上,再怎么苦一苦百姓,大明的坑也永远填不完。

正如海老爷判断的那样,大明当前的主要矛盾,就是统治阶级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解决这一矛盾的思路有两条,其一是搞供给侧改革,努力发展经济、增加供给,尽可能的把饼做大,在不改变分配比例的前提下,让统治阶级和老百姓都能分到更多的饼,这也是张居正改革的总路线。张神童的供给侧改革效果显著,至少帮大明强行续了50年的命,但大明终究还是亡了,原因只有一点,发展经济并不会直接提高生产力,而生产力又决定了生产关系,只要大明还停留在封建社会,生产力水平的上限就摆在那里,张神童再能折腾也是白瞎。

话不妨说的直白些,张神童搞的供给侧改革,缺的既不是经济政策,也不是资本主义萌芽,缺的是工业化和科学技术,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生产力水平不提高,张神童搞啥改革都是空中楼阁。始皇帝焚书坑儒那会儿就是用牛耕地、给田上有机肥,到了张神童那会儿,还是用牛耕地,给田上有机肥,快两千年过去了,这生产力水平压根儿就没怎么提高过,始终就在历史周期律里面来回打转。不吹不黑,崇祯那会儿,但凡农民能够种植杂交水稻、开着拖拉机耕地、再给田里上点儿化肥、金坷垃什么的,也不会有李自成和皇太极什么事儿了。

最后插一嘴,别看沈老板一个作坊就能摆几千架织机,那也不叫工业化,纯粹就是规模效应。沈老板的织机都是木头做的,一水儿的人力驱动,百分之百手工生产,归根结底烧的还是粮食,跟那种烧煤、靠蒸汽驱动的纺织机完全是两码事儿。毕竟就这么个生产力水平,用12小时工作制,两班工人轮流倒,7乘24小时不间断,也就到头了,再想多织丝绸,就只能扩大产能,多盖几个作坊了。
楼主:linyuan_f  时间:2021-06-20 15:41:06
(二百五十六)四季常服与国库亏空(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二集

供给侧改革这条路明显走不通,生产力水平的上限就摆在那里,张神童又不是神笔马良,能凭空画出饼来分给大家,横竖是个死,早死早托生,就看大明还能挺多久了。此路不通那就换条路,既然大明落后的社会生产水平满足不了统治阶级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索性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直接砍掉统治阶级过剩的物质文化需求,矛盾一样可以解决,这也是海老爷改革的主要思路。统治阶级的物质文化需求要怎么砍,具体可以参考道长同志的宣传口号,“敬天修身,卧不过一塌,食不求五味,服不逾八套,紫禁城广厦千间避而不居,唯求一修身之所,以避风雨而已”,能做到这个标准,在海老爷眼里大概就算过关了。

指望统治阶级自己去消费降级,明显不现实,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道长在上面带头垂范,大明的风气如何也就不言而喻了。这几年“存天理、灭人欲”的口号也没人喊了,资本家穿着绫罗绸缎,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各级官员只顾着捞钱,有事没事就去苦一苦百姓;老朱家的皇亲国戚,生下来就坐拥良田千顷,失了田的百姓辛苦劳作一年,每天也仅得3两五钱米充饥果腹。在大明,躺平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这里只有躺尸没有躺平,躺下去说不定就变了饿殍,今天我们的年轻人能够去选择躺平,那是无数革命先辈,抛头颅洒热血才换来的,那群吃人血馒头的资本家,又凭什么去指责他们呢。

羊吃人也好,蚕吃人也好,归根结底都是人吃人,两京一十三省皆是饥寒待毙之婴儿,刀俎待割之鱼肉,君父,知否?海老爷自幼读的是圣贤书不是马列主义,他也不可能去发动工农武装暴动,在那个时代,海老爷要想改变这一切,唯有自上而下的变法改制才可以。既然是自上而下的变法改制,争取到皇帝的支持,那便是第一要务,商鞅忽悠秦孝公、王安石忽悠宋神宗、康有为忽悠光绪帝、海老爷上《治安疏》全是这个套路。

自古变法改制都是先拿利益集团开刀,搞经济建设海老爷可能稍微差点意思,但要搞打土豪分田地那一套,放眼整个大明,无出海老爷其右者,大明的神剑虽然砍人不行,但是拿出去割达官贵人的韭菜,绝对堪称神器,这就叫属性天克。要想砍掉统治阶级过剩的物质文化需求,还是要道长同志率先垂范才行,只要搞定了道长他老人家,剩下的那些皇亲国戚、各级官员还有资本家,那就是砧板上的肉。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道长平日潇洒自在惯了,忽然让他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这转变确实有点儿大,怕老人家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海老爷知道像道长这种人,自己肯定管不住自己,批评教育也没用,所以非常贴心地提出了君臣共治的办法,道长您管不住自己没问题,大家伙帮着您一起管就是了,身边这么多清流呢,可谓是众正盈朝,虽说干人事儿不太行,但宽于律己,严于待人肯定没问题,把“存天理、灭人欲”那套理论放在道长身上,正合适。

道长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治安疏》洋洋洒洒数千字,楞敢说自己看了不下百遍,老人家吹牛哔的事儿暂且不论,就海老爷藏在字里行间的那点儿小心思,道长心里跟儿明镜一样。《治安疏》说的对不对,对!君臣共治好不好,好!变法改制要不要,要!那什么时候搞,等我死了,让我儿子去搞!等到道长殡天了,同样的问题拿去问裕王,君臣共治好不好,好!什么时候搞,现在就搞!具体怎么搞,我跟徐阶、高拱一起搞!那变法改制什么时候搞,老父亲尸骨未寒,这几年先萧规曹随,改弦更张的事儿,等过几年朝局稳定了再说!六年后裕王山陵崩,同样的问题拿去问万历,裕王妃说孩子还小不懂事,有事儿你去问我姘头张居正。同样的问题对着张神童再问一遍,君臣共治好不好,不好,吾非相,乃摄也,一个人说了算挺好!变法改制要不要,要!那什么时候搞,现在就搞!具体怎么搞,我自己来搞,海老爷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楼主:linyuan_f  时间:2021-06-20 15:41:06
(二百五十七)犹抱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屎出来(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二集

闲扯了几句国库亏空和变法改制的事儿,下面书归正传,接着说回江南织造局、针工局、巾帽局还有尚衣监的事儿,很难想象这么多的机构编制,竟然都是一个四季常服不过八套的人整出来的。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连穿个衣服都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那全套的饮食起居、衣食住行、食色性也算下来,伺候道长这么一大家子人,统共才十万宫务员,还真有点捉襟见肘了。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衣服自然只能吃衣服,这就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哪怕就在道长眼皮子底下,雁过拔毛、水过地皮湿的事也是在所难免。连如来佛祖座下的阿难、迦叶都要和唐僧索要人事,道长手下这群凡夫俗子平日里那点儿癖好,当然也不是什么秘密。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平常时节,自己人护一护短,你好我也好,难得糊涂;真遇到事儿了,也少不了拿自己人开刀,该办的办,该查的查,一点也不含糊。

宫里的人自然只有宫里才能查,可一下子查出这么多城狐社鼠、害群之马,这不是给道长他老人家脸上抹黑嘛,用人不当、御下无方,这至少也是个“失察”的罪过吧。自查自纠这事儿,道长是怎么考虑的,这可得好好聊聊。首先要说清楚一点,如果不是清流这群鸡贼以下犯上、步步紧逼,道长又何至于出此下策,自揭其短。本来挺简单的一个经济案件,把郑、何二位砍了祭天,顺手处理一批地方官员,再象征性地追缴点赃款就完事了,愣是让一个七品的鸟知县给办夹生了,揪住杨金水和织造局不放,还要替毁堤淹田翻案。一个挺简单的问题,却被一帮有心人搞得无比复杂,结果就是杨金水装疯卖傻、胡宗宪袖手旁观、赵贞吉推波助澜、陈洪煽风点火,这就有些棘手了。

俗话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海老爷的疯狂举动,仿佛萨拉热窝街头的那个热血青年,心血来潮就挥手冲着费迪南大公来了一梭子。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清流的大谋略虽然流产了,但浙江的案子却成了倒严的主战场,歪打正着、正中下怀,沉寂许久的清流终于开始下注了。要么是浙江的案子顺藤摸瓜扯出严世蕃;要么是海老爷给毁堤淹田翻案,到时候一样扯出严世蕃,总之是百川东流归大海,殊途同归为的正是那个“严”字。毁堤淹田的真相如果浮出水面,那就意味着民心尽失,不仅会动摇国本,说不准还要遗臭万年;眼下如果立刻倒严,不仅会彻底搅乱朝局,更会毁了道长年底前平定倭寇和补亏空的大局,这两个结果道长都绝不可能接受,因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出手阻止。

浙江的案子和当初的毁堤淹田如出一辙,大水冲了两个县,郑大人刚开始想报个天灾蒙混过关,胡总督不同意;后来改报河工失修,顺便搭上马宁远等人的人头,胡总督还是不同意;杨金水咬牙让芸娘陪了李玄一晚,献祭了干儿子,又和众人一起在胡总督的签报上署了名这才算过关。浙江的案子,道长本意是追查到郑、何为止,清流心里不愿意却也无可奈何,偏偏此时海老爷自己蹦跶出来,对着杨金水一阵狂吠,道长不明就里,以为清流故意放狗出来咬人,是想要和自己谈条件。条件可以谈,但倒严那是痴心妄想,翻案更是无稽之谈,不过道长总归也拿出了些许诚意摆在了谈判桌上。

先是让赵贞吉署理江南织造局和市舶司,两大肥缺一起打包送给了长胡子的赵巡抚,又是给谭伦连升三级,提拔谭大人做了浙江按察使,让他会同办案。道长把浙江全省都毫无保留地交到了清流手上,还给清流众骨干各种升职加薪,让他们弹冠相庆、沐猴而冠,这是里子;不仅公开处理了杨金水,还搭上了针工局、巾帽局还有尚衣监的一干魑魅魍魉,道长更是破天荒地自揭其短,主动承担了个“失察”的罪过。小杖受大杖走,弃车保帅外加苦肉计,对清流还有浙江的百姓,道长多少也算是给了个交代,这是面子。里子和面子都给足了,道长所求,不过是让清流点到即止、见好既收罢了,如果清流这群鸡贼还嫌不够,依然要无事生非、横生枝节,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到时候可就怪不得道长他老人家心狠手辣了。
楼主:linyuan_f  时间:2021-06-20 15:41:06
(二百五十八)犹抱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屎出来(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二集

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如果不是形势所迫,道长也不会故意对着清流放软身段,给自己一贯伟大、光辉、正确的形象上,平添一道污点。终归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纵使是能在大明呼风唤雨的那颗太阳,头上也还有一片天,免不得有拉下脸开口求人的时候,御极四十五载,一人独治天下尚且如此,若是真换了君臣共治,这当皇帝的还不得被憋屈死,裕王就是前车之鉴。区区一个七品的鸟知县,何以能把道长逼到如此境地,话不妨说透些,鸟知县不可怕,可怕的是藏在鸟知县身后,那一大帮子别有用心的鸡贼。

海老爷的角色就如同大闹天宫的那只泼猴一样,不会真的有人相信,就凭那一只猴、一根棍,也能大闹天宫的吧,齐天大圣是名齐天,而非实指齐天,真正齐天的不是那只泼猴,而是藏在泼猴身后的漫天神佛。玉皇大帝安排泼猴看守蟠桃园,为的就是引蛇出洞,揪出幕后黑手;万寿帝君让赵贞吉署理织造局,又提拔谭伦做按察使,命他会同办案,为的是息事宁人,化干戈为玉帛。文武之道,本就是一张一弛,时而菩萨低眉,时而金刚怒目,因时而异、因人而异,心随意转、言出法随,此为帝王心术矣。

这里顺便再插一嘴,从始至终道长也就是抛了个球出来,他老人家可是什么都没说过,旨意也好、外重内轻也好、该办的办、该查的查,这些话可都是吕芳说的。织造局、针工局、巾帽局还有尚衣监的诸位同僚,冤有头债有主,心里有什么怨气和不满,尽管冲着吕芳去,要怪就怪吕公公拿着鸡毛当令箭,弃车保帅、过河拆桥,端的是心狠手辣。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大巧不工、于无声处听惊雷,道长举重若轻的一道旨意,却是袖里乾坤、暗藏玄机,清流众人喜获升职加薪,弹冠相庆、沐猴而冠;宫里众人惨遭池鱼之殃,该办的办、该查的查,一时之间泾渭分明,好似那冰火两重天。

旨意连夜拟好,一路八百里加急发往杭州,北京这边暂且告一段落,接着说回杭州这边。杨金水是个做事极为认真的人,无论是捞钱、坑人还是装疯卖傻,都是一丝不苟、竭尽所能。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假戏真做最是考验演技,杨金水废寝忘食地投入到了装疯之中,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把自己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再由着杨公公这么钻研下去,只怕杨公公还没疯,身边照顾他的人就该疯了,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亲儿子尚且如此,又何况杨公公身边这群干儿子。照顾疯子这种差事,费心劳神不说,又没啥外快可捞,三两天还好说,可这时间一长,杨公公的演技倒是磨炼的炉火纯青了,底下人的心也变得拔凉拔凉的了,眼瞅着干爹的病是彻底没希望了,个个都是怨声载道、叫苦不迭。

此刻的杨金水形容枯槁、满头花白,正蜷缩在被子里,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不住地四处打量。疾风识劲草、板荡见忠臣,杨公公这一疯,身边这群干儿子一个个地原形毕露,这人心要是散了,队伍自然就不好带了。杨公公的贴身太监安慰众人说,“赵中丞十天前就上疏了,就在这一两天,旨意就会到”,杨金水闻言立刻嚷嚷着要去接圣旨,硬说旨意已经到门口了,众人无可奈何,只得派那个胖太监去外面瞧瞧。胖太监出门走了两步,竟然真的撞见了捧着圣旨的赵贞吉,踩着背景音乐的节拍,快步向自己走来,胖太监愣了愣神,便高声喊着“来了,来了”,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去报信儿了。

片刻之后几位太监把杨金水架了出来,跪在赵贞吉面前,赵巡抚中气十足才喊了一句,“杨金水接旨”,只见披头散发的杨公公紧爬了几步,一把抱住了赵巡抚的大腿,嘴里不住地喊着,“老祖宗阿,你可来了,老祖宗,杭州都是奸臣阿,死了的,没死的,都在算计儿子。”赵贞吉一时之间也慌了神,忙喊人把杨金水拉开,两个锦衣卫外加俩太监,好不容易才把杨公公拉开。这大概算是杨金水对赵贞吉最后的报复了,苍白无力且毫无输出,从此之后这两位便再无交集,一位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平步青云入内阁;一位是半疯半癫假作痴,隐姓埋名了残生,正所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楼主:linyuan_f  时间:2021-06-20 15:41:06
(二百五十九)犹抱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屎出来(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二集

杨金水是个苦命的人,正如她所言,严党的胡宗宪、郑泌昌、何茂才算计他,清流的赵贞吉、海老爷算计他,就连司礼监的陈洪一样也算计他,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职场里如履薄冰了这许多年,杨公公早就是心力交瘁、身心俱疲了,此刻圣旨就在眼前,终于可以躺平任嘲了,这回算是彻底解脱了。惊魂初定的赵贞吉,瞟了一眼跪在原地不再挣扎的杨金水,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随即让朱七拆了封条,一本正经的开始宣读圣旨:

“江南织造局兼浙江市舶司总管杨金水听旨。织造局、市舶司虽归内廷管辖,实亦为国库之锁钥,朕四季常服不过八套,换干洗湿,推衣衣之藩王使臣官吏将士,节用用之禄饷军国之需,无时不念国步之艰,民生之难。渠料一蚕一茧,一丝一梭皆吞没于群蠹之口!沈一石何许人?二十年前织造局当差一书吏耳,何以将织造局之作坊、桑田尽归于此人名下?且任其将该司之丝绸行贿于浙江各司衙门达百万匹之巨!彼尚衣监、针工局、巾帽局诸宦官奴婢宁无贪墨情事?尔身为织造总管宁无贪墨情事?如此吞丝剥茧者,若不一丝一缕从口中吐出,朕欲容之,彼苍者天,其能容乎!着即将杨金水押送京师,待朕细细盘问,江南织造局浙江市舶司暂委浙江巡抚赵贞吉兼领,另派浙直总督署参军谭纶署理浙江按察使,会同办案,钦此。”

这份措辞工整、逻辑严密、夹带私货的圣旨,剧中的赵贞吉足足念了一分三十秒,这寥寥数百字,便是道长给出的全部线索了,能不能从中领会到道长的真实意图,那就全靠赵巡抚的悟性了。“织造局、市舶司虽归内廷管辖,实亦为国库之锁钥”,坊间一直谣传说织造局、市舶司是道长的小金库,针对这一不实谣言,道长在旨意的开头特地做了澄清,以正视听,充分体现了一代有为明君,此地无银、做贼心虚、死不认账的胸襟气魄。跟着就是一大段“四季常服不过八套”的老生常谈,宣传口号总要三不五时地喊上一喊,似乎这鬼话多说几遍就可以成真一样。

该澄清的澄清了,口号也喊过了,接下来就该甩锅了,“渠料一蚕一茧,一丝一梭皆吞没于群蠹之口!”所有坏事都是道长手下那一小撮害群之马干的,至于20年间沈老板的200万匹丝绸去了哪里,徽商的450万两银子又去了哪里,佛曰不可说,万寿帝君曰不可问。“沈一石何许人?二十年前织造局当差一书吏耳,何以将织造局之作坊、桑田尽归于此人名下?”道长是个实诚人,沈老板虽然烧成灰了,但好歹死后还得了个正式编制,书吏可是比临时工、劳务派遣一类的强太多了,道长的编制自然也不是白给的,当了书吏的沈老板,家产也就名正言顺地充宫了。旨意里面说的清楚,沈老板的家产本就属于织造局,至于这些国有资产是如何代持在沈老板名下的,那就要去问疯了的杨金水跟死了的沈一石了。

沈一石是织造局的书吏,其家产本就属于织造局,织造局又是国库的锁钥,所以这些家产抄没之后划归织造局,就等于划归国库了,如今赵巡抚又署理了织造局,织造局的一把手处置织造局的资产,这不是名正言顺、顺理成章地份内之事吗,一个七品的鸟知县又凭什么在一旁说三道四、指桑骂槐,道长用严密地逻辑完美地回击了海老爷先前的质疑,逻辑之间的一场对撞,道长似乎比海老爷还略胜一筹。“且任其将该司之丝绸行贿于浙江各司衙门达百万匹之巨!”旨意里这句话算是给案子定性了,百万匹丝绸折合白银一千万两,行贿的是烧成灰的沈一石,受贿的是浙江的各级官员,案子就照这个思路审,至于浙江这些地方官员是怎么吞下这百万匹丝绸还没被撑死的,这些赃款最后又去了哪里,剩下的故事就要麻烦主审官赵贞吉同志去圆了。

“彼尚衣监、针工局、巾帽局诸宦官奴婢宁无贪墨情事?尔身为织造总管宁无贪墨情事?”既然说了是浙江各级官员,自然跑不了杨金水了,杨公公收的那一成茶叶自然也要充宫。道长也知道把屎盆子全扣在浙江地方官员身上,这事儿干的不太地道,所以顺手把尚衣监、针工局、巾帽局的诸位一并给点了,资产一律充宫,内廷、外廷一视同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碗水要端平。
楼主:linyuan_f  时间:2021-06-20 15:41:06
(二百六十)犹抱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屎出来(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二集

别看圣旨里对着杨金水、织造局、尚衣监、针工局、巾帽局诸宦官奴婢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其实就是雷声大雨点小,越是义愤填膺言辞激烈,越是显得外强中干、后劲儿不足,数落来数落去,归根结底也就是点儿“贪墨情事”。经济问题再严重,也远不及政治问题性质恶劣,何况道长前面说的明白,百万匹丝绸全都进了浙江各司衙门的口袋,按这个思路审案,这群宫务员撑死了也就算个从犯。宫里人自然还要宫里审,既然只是经济问题,而且还是从犯,那就更没必要赶尽杀绝了,从轻发落本就是情有可原,何况圣旨里说的明明白白,“如此吞丝剥茧者,若不一丝一缕从口中吐出,朕欲容之,彼苍者天,其能容乎。”可见道长的本意也是要网开一面的,但前提是这群人先要尽数退赃才行,只要破财便能免灾,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读了圣旨才明白,吕公公那句“外重内轻”的真意,竟是地方官要重判,宫里人要轻判的意思,别看吕芳嘴里嚷嚷着“都不能护短了”,身体倒是蛮诚实的。“着即将杨金水押送京师,待朕细细盘问”,这一句才是最要紧的,没有这道旨意,赵贞吉根本就不会放杨金水离开杭州,所谓“待朕细细盘问”,就是告诉所有人,除了道长本人,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理由再去盘问杨公公了,至此,杨金水这条线索算是彻底断了。顺便再插一嘴,日理万机的万寿帝君,竟然肯纡尊降贵去“细细盘问”一个疯子,杨公公到底疯没疯,这已经是不言自明了。说句实在话,这部剧里除了杨公公那几个不争气的干儿子之外,所有人都知道杨金水是在装疯,只不过所有人都异常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当然另有所图的陈洪除外。杨金水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装的,所以疯起来才会格外的玩命,假戏也要真做,否则便是对不起观众。

明明是装疯,但除了陈洪所有人都说杨公公是真疯了;明明是毁堤淹田,但除了海老爷所有人都说那是河工失修;明明是部假经,但除了严党所有人都说那就是张真人的血经。似乎在职场里待的久了,一切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是是非非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即使有人偶尔说了几句真话,焉知他不似陈洪、严党、海老爷那般,居心不良、心怀不轨、别有所图呢。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可群众要么口是心非,要么只看不说,总之谁赢了群众才帮谁;都说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可那些掌握真理的少数人,哪一个不是手眼通天、位高权重、富可敌国呢,这真理还是真理嘛;都说难得糊涂,可哪一个人不是活的明明白白,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躺平也好、内卷也罢,谁又不是随波逐流,浮浮沉沉呢。

圣旨宣读完毕,赵贞吉缓缓将圣旨卷起,此时镜头给了赵巡抚左手中指上那枚硕大的红宝石戒指一个长长的特写。送走了吞丝剥茧的严党,迎来了一身正气的清流,无论是与大户五五分租,还是被官府半价强收生丝,对浙江百姓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赵巡抚手捧圣旨一脸严肃的走出了织造局,一旁的太监正忙着拆掉的门口的木板,结束软禁离开织造局,也许这只是杨金水的一小步,但却是他逃出生天的一大步,尽管道路崎岖、前途未卜,但人只要活着便还有希望。赵贞吉走后几个锦衣卫凑到了一处,其中一人埋怨道,“浙江这些人是不是都疯了?”朱七眉头紧锁说道,“你给我闭嘴,看来这个案子弄大了,你们记住我的话,一切事不能往宫里扯,更不能往皇上身上扯,主意让姓赵的他们拿。”

锦衣卫问浙江这些人是不是都疯了,此言差矣,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脑子里可是精明的狠呐,有抢班夺权的、有挣扎求生的、有装疯卖傻的、有趁机倒严的甚至还有替天行道的,各怀鬼胎、机关算尽、花样百出,硬生生把案子给弄大了。贪墨情事已经扯到了宫里,这便是道长的底线了,至于能不能把毁堤淹田的事儿压下来,身处一线的朱七心里也没底,万一真的翻了案,自然要先把道长和宫里摘干净才行,具体怎么摘朱七也不知道,只能让姓赵的他们去想办法了。朱七眼含深意地扫了眼跪在地上的杨金水,吩咐说,“给杨公公洗洗干净,然后送到巡抚衙门去。”靠着装疯卖傻,杨公公成功洗干净了自己,离大罗升天又近了一步。
楼主:linyuan_f  时间:2021-06-20 15:41:06
(二百六十一)二审郑、何,清流乱斗(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三集

道长亲自给杨金水的案子定了性,沈一石的家产卖的是名正言顺,毁堤淹田更是无稽之谈,剩下的无非就是些贪墨情事罢了,只要杨公公能尽数退还赃款,想必万寿帝君也不会去为难一个疯子,借朱七一番吉言,圣旨一到,杨金水这就算是洗干净上岸了。此时画面一切,只见巡抚衙门外停着三辆囚车,旁边站满了手持火把的士兵,海老爷一脸凝重、脚步如风,踏着背景音乐的鼓点,径直走进了巡抚衙门正堂。只见正中大案上供着煌煌圣谕,赵贞吉垂手站在案边,谭伦、王用汲还有四个锦衣卫分座两侧。赵贞吉吩咐海老爷读旨,海老爷跪拜完毕,恭敬地接过圣旨,细细读了起来。

圣旨不过区区几百字,海老爷却足足看了五分钟,待到放下圣旨时,双眼竟已是噙着泪光,用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皇上圣明...!大明之福...!天下苍生之福...!”海老爷为何要眼含热泪,是因为道长重拳打击贪腐?还是因为道长惩治了宫务员队伍里那一小撮害群之马?又或者只是单纯的“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圣旨通篇只提了种种贪墨情事,对于海老爷审的那份口供却是只字未提,这就是道长的态度,甚至就连这点儿贪墨情事,也显得极其有针对性,百万匹丝绸的屎盆子,可是一股脑都扣在了地方官员的头上,不过想想前阵子织造局买田那件事,也就理解了,万寿帝君其实也挺记仇的。

诸位别忘了,高翰文投案自首前,可是专程去给海老爷背过几篇账本的,究竟谁才是吞丝剥茧之集大成者,海老爷可是心知肚明。道长这张嘴,就是骗人的鬼,竟然还敢扯什么“织造局、市舶司虽归内廷管辖,实亦为国库之之锁钥”,国库之锁钥平日里有多少资金往来,都是不跟户部入账的,君父知否。圣旨洋洋洒洒数百字,通篇读下来就一个感觉,错的是行贿的沈一石、错的是受贿的各级地方官员还有诸宦官奴婢,道长他老人家能有什么错,老人家四季常服不过八套,无时不念国步之艰、民生之难,如此圣明天子竟然被底下一群宵小蒙蔽,莫名其妙背了一个“失察”的罪名,这还有天理嘛,这还有王法嘛。

悉天下以奉一人,以一人之心夺万民之心,这就是大明最大的国情,此时此刻海老爷除了眼含热泪又能如何,又该如何;在赵贞吉、谭伦还有锦衣卫面前,除了言不由衷地说上一句,“皇上圣明...!大明之福...!天下苍生之福...!”,海老爷又能说些什么,又该说些什么,难不成堂而皇之地说一句,“可见立国不正,大明朝再不整治,亡国有日”嘛。正如胡宗宪所言,凡事不问能不能,只问该不该,皇上若是圣明自然是天下苍生之福;皇上若是不圣明,那海老爷就要帮他变圣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此为大勇也。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圣旨海老爷是拜读了,读没读懂那可就两说了,真没读懂也好,装没读懂也罢,一如王用汲所言,“小事不糊涂,大事要糊涂”,浙江的案子怎么审,这么大的事儿,海老爷这回怕是真要糊涂到底了。煌煌圣谕就在眼前,唯有海老爷一人揣着明白装糊涂,道长想干什么海老爷偏要拧着来,该糊涂的时候不糊涂,不该糊涂的时候装糊涂,摊上这么个下属,实在闹心的狠。

谭伦确实是个有大气运的人,去了胡宗宪那里做参军,平时不是搅屎就是挖坑害人,正经事儿一件没干,真等到开战了,谭参军也不参军了,直接原地消失,如果不是圣旨钦点他会同办案,此刻还不知谭大人在哪里运筹帷幄呢。就谭大人这种货色,竟然还能平步青云、连升三级,只能说道长他老人家端的是知人善任、用人唯贤。其实谭大人这次能提拔,多少也是沾了点儿海老爷的光,谁都知道海老爷是谭伦向裕王举荐的,劝海老爷出山的信也是以谭伦的名义写的,海老爷的家眷也是谭伦亲自安置的,至少在道长眼中,谭伦和海老爷的关系,就如同太上老君和青牛精差不多。道长提拔谭伦考虑的也是这层关系,谁的孩子谁抱走,各自管好各自的人,毕竟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

楼主:linyuan_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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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煮酒论史

发表时间:2020-06-09 08:34:59

更新时间:2021-06-20 15:4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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