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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的录像厅经人历事:《12毫米》

楼主:花蟒  时间:2020-06-22 19:16:04
1 落红

苗十二在掌灯时分悄悄摸进小表嫂家的后院,碰断了两根玉米秸,院子里很静,玉米秸断裂的声音吓得他半天不敢动弹,他大气不敢出,竖着耳朵,确定没被发现后,才回身扶住折了腰的秸秆,但那两根秸秆怎么也扶不起来了。
玉米棒儿已经基本长好了,棒头上的须子颜色很深,卷在一起,冲着地。
刚下过雨,玉米地又湿又软,苗十二每一脚都踩下去三寸,球鞋上沾得黏黏糊糊。
前院后院都是白天放过鞭炮的,玉米地里还留着不少纸屑。
苗十二猫腰来到窗下。窗玻璃上有“喜”字,有一扇半开着,里面粉红色的窗帘飘出来半尺。他想蹲在窗下,却不小心坐在了地上,幸好屁股底下没有黏土,是湿漉漉的房基。
小表嫂的屋子里亮着灯,没有声音。苗十二隔着房子能听到前院里最后一批贺喜的人在告辞。
巴巴老爹再三嘱咐苗十二,如果被逮着,就说是来闹房的。
巴巴老爹就在墙外,他刚才对苗十二说:“十二莫慌,老爹等你,一直等到你出来,你莫怕。”

1984年,苗十二16岁,住在豆沙镇。那年夏天,巴巴老爹腆着老脸求老相好齐婆,齐婆展转找到了就要过门的刘家媳妇小娟,引见了苗十二来见这位小表嫂,只为求得一点“落红”。
“十二和你老公从巴巴老爹那论算是亲戚,十二得叫你一声“表嫂”才是。按理说,我们讨的东西本该属于你丈夫的,但我们想了,刘家兴旺,用不着“冲喜”,你丈夫也不一定非要收藏那东西,可这东西对我们十二来说却是救命的宝贝啊,十二还小,不能娶个新媳妇冲喜,就借你的喜给我们十二冲冲,给十二转个运吧,你行行好,背着刘家给我们一点点吧。”
齐婆对小娟说得诚恳。
小娟红着脸嘻嘻笑,她觉得荒唐,不知道自己的“落红”有这么贵重。
苗十二也红着脸,手里捧着100块,蓝莹莹的票子。他低头不敢看小表嫂,学着巴巴老爹教的话:
“我只有这么多了,要是觉得少,嫂子要是嫌少,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补上。”
苗十二正在变声期,嗓音已经有一些磁性,小表嫂不由多看了一眼这少年。
“别叫我嫂子,难听。叫我小娟姐,我比你大一点。”她说。
小表嫂请齐婆和苗十二在她开的录像厅门口的茶桌旁坐下,然后去泡了一壶好茶端上来,坐在苗十二对面,听齐婆讲些故事。
苗十二生于1968年,生在盐川县城,是一对未婚男女的孽种。这对男女后来并没结婚,各奔了东西。苗十二被亲生母亲的远房亲戚领回豆沙镇收养,养父母却也在他6岁时双双死去了。巴巴老爹一直一个人过,齐婆领来了可怜的苗十二,给巴巴老爹当了孙子。谁也不知道苗十二为什么叫苗十二,豆沙从来没有这样的名字,这个蹊跷的名字让鸽山街的人觉得不吉祥。坊间开始有说法,说巴巴家的娃娃大概活不过12岁,“12”是一轮,这娃娃第一轮就灾难不断,怕是没有什么好结果。巴巴老爹先前不信,苗十二很聪明,在学校学习也跟得上,身体也不错。可巴巴老爹正憧憬老有所养的时候,苗十二的“12岁”到了,没想到那年他真的大病不起,高烧不退,胡话连篇,盐川的医生赶来把他拉到了县城,不到5天又送回了豆沙,苗十二的高烧退了,却昏睡不醒。一连7天汤水不进,把巴巴老爹急得掉了眼泪。齐婆看不了巴巴老爹着急,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跳大神的,在苗十二床前整整唱了一天,直到跳大神的人实在敲不动鼓的时候,苗十二才睁开了眼睛……
苗十二12岁过后,每当他瞪大眼睛询问巴巴老爹什么事的时候,巴巴老爹都觉得毛骨悚然,他看不得苗十二的眼睛。他找齐婆讨法子,齐婆说那个跳大神的不敢再给十二跳了,那一整天耗尽了他多年的功力。于是齐婆带着巴巴老爹走出鸽山街走出豆沙镇,连盐川也去了,却一直没能找到高人术士。
齐婆还是不甘心,就又在乡下讨得了“冲喜”的法子,她对人家说,十二还小,不可能娶媳妇“冲喜”,乡下的明白人说,不用真娶媳妇,能讨到别人家娶媳妇的“落红”就成。她回来对巴巴老爹说了,然后就开始安排给苗十二“转运”。
“转运”,这在鸽山街是没有过的,齐婆讨来的法子还是有点见不得人,她不敢对任何人说,只是和巴巴老爹私下商量,找就要嫁人的姑娘,近水楼台,找到了就要嫁到刘家的小娟。

楼主:花蟒  时间:2020-06-22 19:16:04

“管用吗?”小表嫂问齐婆。
“一定管用!乡下有人整过,那孩子后来都上大学了。”齐婆说。
“啊哈,我的一点点血能让苗十二上大学,那也算我积德了嘛!”小表嫂说着笑嘻嘻地在苗十二脸上掐了一把。苗十二抬头看了小表嫂一眼,又赶紧低下头。
小表嫂并没收苗十二的钱,她把钱还给苗十二,苗十二说什么也不要,她又递给齐婆,齐婆也把手背了起来。小表嫂拉开苗十二的衣领,把钱塞了进去,转身就走。
“你们进去看录像吧,我得出去买几个‘喜’字,不然来不及了!”
苗十二追到门口,边追边把手伸进怀里掏钱,边掏边喊住小表嫂:“嫂子,嫂子你等等,你得收下,你得收啊!”
小表嫂在门外回过身来,又在苗十二的脸上摸了一把,笑着低声说:
“你就不怕我糊弄你?弄点血给你你就相信吗?你不怕我不是黄花闺女?”
苗十二知道的“黄花闺女”,只是个概念,他回家查了词典,词典上的交代也很含糊。他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去问巴巴老爹。他用了一整夜在考虑“黄花闺女”问题。他的感觉有点矛盾,他觉得小表嫂是很开放的人,她家在鸽山街开了半年的录像厅,基本都是她在管。苗十二的同学中也有个论调,说进入社会早的女人没多少是黄花闺女了。但苗十二想,小表嫂只有18岁,鸽山街的女人很少有18岁就嫁的,没嫁的都该是黄花闺女。
苗十二摸着自己的脸想被小表嫂掐弄的那两下。小表嫂的手有点凉,有点汗津津的,但很细腻。苗十二在学校是偷偷拉过女生的手的,那个他钟情的女生,手也是有点凉有点抖,也是汗津津的,于是他觉得,小表嫂一定和他喜欢的女生一样。

那天苗十二一夜无眠,早晨刘家放鞭炮迎亲的时候,他跳下床趴在窗台上往楼下看。鸽山街不大,刘家的鞭炮放得响,硝烟弥漫,盖住了迎亲的人。苗十二跑下楼,也钻在刘家门前的人群里。他看见了漂亮的小表嫂,小表嫂穿着一件无领无袖的红旗袍,在喧闹中瞥了一眼苗十二,眉眼儿动了一下,那一动很明显,却丝毫也没影响她快乐的表情。
小表嫂新婚当天中午,苗十二刚想睡午觉,就被巴巴老爹喊出门。齐婆站在楼下,要拉苗十二去刘家吃酒席。齐婆说,是小表嫂亲自吩咐她的,一定要苗十二去,不用随礼,只管去吃。苗十二不想去,齐婆看不得他的扭捏,拉着他便走,边走边叨咕,你应该去,去了等于提醒她晚上的事,不去她要是忘了怎么办?
当天的酒席是由豆沙镇最大的酒店办的,三江酒店的菜肴确实出色,每桌150元的价格也让鸽山街的街坊们啧啧直赞。刘家请了30桌,齐婆说,这是鸽山街有史以来最阔气最排场的婚宴。
按照齐婆的意思,苗十二一直吃到新郎新娘前来敬酒。刘家的新郎官和齐婆是老街坊,蛮亲热,新娘子连给齐婆敬了三杯,喝得齐婆有点恍惚了。
“小兄弟不喝酒?今天哥哥大喜啊,你得喝。哦,是学生啊,那也得喝嘛,男子汉哪有不喝酒的?你来一杯白的,你嫂子陪你一杯红的,成吧?”新郎官猛劝苗十二。
“小兄弟,喝吧喝吧,我陪你杯红的。”小表嫂端起一杯红酒,和苗十二碰了杯,眉眼儿又闪烁了一下。
苗十二注意到小表嫂说了“红的”,他觉得这是小表嫂给他的暗示,再加上新娘子对他挑了一下眉眼儿,苗十二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劲儿,端起酒就咕咚一口喝干了。
这是苗十二第一次喝酒。平时巴巴老爹是喝点酒的,但老爷子每次咂嘴咂舌直喊香甜,苗十二也无动于衷。这次和小表嫂干杯的是一杯高度数白酒,呛得他眼圈发红,半天不能说话。齐婆拿了个鸡腿让他吃,他猛咬一口强咽下去,眼泪还是没能控制住。
苗十二想起巴巴老爹的交代。巴巴老爹说,讨得一份“落红”,等于讨到了你一辈子平安,这事情得做,花钱都得做。他想,小表嫂不要钱,只是要自己喝下一杯酒,别说喝出了眼泪,就算喝出了血,都喝得。
齐婆先醉了,站不住,苗十二扶着齐婆走到酒店门口,被齐婆一串趔趄给带下了台阶。他索性背起齐婆踉跄着往回走。齐婆并不重,但苗十二被酒攻上了头,有些昏沉,胸口也跳得厉害,脚步便迈得艰难。他感觉手臂被小表嫂抓住,哼了一声慢慢转过头来,看见了面带桃花的小表嫂。
“十二你没喝醉吧?能把齐婆背回家吗?”
“唔,能。”
“你回去先睡一觉,晚上来闹房吧。”
“唔,闹房啊,闹洞房啊?”
“是啊,来吧。”
小表嫂在苗十二手里塞了个东西,眉眼儿又挑了一下。
“唔。”苗十二攥住手里的东西,背着齐婆蹒跚而去。
苗十二把齐婆背回了家,巴巴老爹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懂事。他对巴巴老爹憨笑了一下,把齐婆放在了老爹的床上,自己上楼去了。

楼主:花蟒  时间:2020-06-22 19:16:04

巴巴老爹家是二层土楼。鸽山街上这样的土楼已经不多见了,人们已经开始建三层四层的砖木结构楼房,巴巴老爹家的左右都是四层的了,老爹没钱,没法跟这个形势,他连建个独门独院的砖房的钱也没有。齐婆曾说,她要是能名正言顺地嫁给老爹,那两家的钱凑在一起,也能建个像刘家一样的独门独院,可她一直不能嫁过来,儿子闺女都不同意。
那年,巴巴老爹和齐婆相好已经整6年了。豆沙的民风里,暗自相好不算什么大事,但老年人的婚嫁却一直被鄙视。
苗十二头天听到了齐婆和巴巴老爹说话,齐婆说,刘家媳妇18岁就自己开录像厅,每天迎来送往交结那么多人,和些个汉子们打情骂俏的也没人说什么闲话,怎么咱这老爹老奶要结婚,就这么难!老爹说,是你家儿女嫌你给他们丢脸了。齐婆说,十二这次“转运”要是真转成了,咱也去弄一点“落红”,把咱这原本应该的老婚给结了……

酒上头,苗十二发晕,他灌了半缸子凉水,坐在床上定心神。手里的纸条已经被他手心的汗给弄湿了,他小心翼翼打开,心里猛翻腾了几下。苗十二突然想起自己和女生的第一次约会,他递了纸条给那个小女生,小女生满脸通红,在后来约会时小女生说他们是在偷情。
小表嫂的字很秀气,也写得很明白。她告诉苗十二要到她家的后院等,要多等一些时候,后院的小门她会事先开着,让苗十二进去后要反锁上。
苗十二就攥着小表嫂的纸条昏睡了一个下午,直到傍晚被巴巴老爹心急火燎地叫醒。

下午下了雨。新房的房基不是很平,上面留着几洼雨水。苗十二不小心坐在了地上,屁股湿了。一阵风吹过,玉米和玉米之间有些瓜葛,摩擦出悄悄话般的声音。苗十二和小女生是说过悄悄话的,就在前些日子,刚放暑假的时候,苗十二约小女生骑车去了盐川,在江边看悬崖上的悬棺,看到太阳落山,两个人就钻进了江边的玉米地。
苗十二仔细听新房里的动静,什么也听不到,但他好像明显感觉到了小表嫂已经在新房里了。苗十二在想结婚是怎么回事,按他的体会,结婚和他与小女生的事情差不多,拉手,亲亲脸,摸摸身子,相互摆弄,摆弄得想哼哼,忍都忍不住。
新房里啪嗒一声,灯光变了一下,原先明亮的大灯变成了橘黄色的小灯。屋里没有小表嫂的声音,也没有新郎的声音,鸦雀无声。
苗十二的等待很漫长,他蹲不住了,索性坐在了房基上。屁股再次被雨水浸湿,一股难挨的冰冷从裤裆往身上蔓延。他摸到了一个没响的炮仗,掰了一下却没掰开,炮仗湿了变得很软,被他掰成了弓型,他用力揪断了炮仗,里面的火药却没湿,撒在他的裤子上。借着新房里的光亮,苗十二看到那火药黑乎乎的在裤子上撒成一道,像被画笔描了个“眉毛”,细长,弯弯的,跟小表嫂的眉毛一样。
中午那杯酒还有后劲,下午几小时的觉只是让苗十二舒服一些,但头还是晕。他很想喝水。他把背靠在墙上,面向那些黑暗中的玉米。木板围墙外,巴巴老爹偶尔咳两声。苗十二不知道老爹现在是不是还站着等他,他想,这样等没个准时间,老爹还是找块石头坐下的好。
玉米地的蛐蛐儿叫了起来,有几个叫得清脆,有几个叫得缠绵。但不一会儿,这些蛐蛐儿的叫声就和谐起来了,既有规律,又有节奏。苗十二觉得,地里的蛐蛐儿可能也是雌雄配对儿的,它们也一定在晚上找相好的,相互说着什么爱情。苗十二至今还没说过情话,他一直想说,说那些能表达爱情的滔滔不绝的情话。可是和小女生在一起时,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小女生把头靠在他肩上或者胸口上,拉着他的手对他说:“我们俩相好吧,永远相好吧,长大了你娶我。”苗十二只是点头答应,然后拉紧小女生的手臂,拉到小女生和自己脸对脸。他喜欢闻小女生呼吸的气味,闻一会儿就心跳得厉害,就想贴紧她。小女生是让他贴的,他搂紧一次,小女生就轻轻呻吟一声。
新房里也终于传来了一声呻吟,吓得苗十二连忙爬起,恢复了蹲式。那呻吟声是小表嫂的,却只有一声。苗十二两眼紧盯着窗口,也不知道盯了多久,露在窗外的粉红色的窗帘终于被抽了回去,粉红中,小表嫂的小手一闪,随即关上了窗户。
一片儿白色的手绢在小表嫂关窗的时候飘出窗外,正好落在了苗十二的膝盖上。苗十二抓起这片儿还有些潮湿的手绢,紧爬几步钻进玉米地,在玉米中间终于站起了身子。他的两脚一阵酸麻,像是一股电流从大腿直击脚掌。他回头从玉米的缝隙中看了看刘家的新房,小表嫂站在窗口,背光,给苗十二的只是一个黑影。
巴巴老爹一直站在木围墙外,苗十二蹑手蹑脚刚出后门,就被老爹一把扶住了,他让苗十二跺脚缓缓酸麻,然后拉着一瘸一拐的苗十二回家。

楼主:花蟒  时间:2020-06-22 19:16:04

1984年7月26日夜里11点整,齐婆在巴巴老爹家摆好了香案。一尊白瓷观音放在香案的正中间,菜肴、水果供在观音的前面,两排红烛分左右点燃,3支黄香在香炉里青烟缭绕。苗十二把求来的“落红”交给齐婆,看着齐婆把那片儿手绢仔细折叠成一个小方块,放在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红荷包里。齐婆把荷包也摆在了香案上,递给苗十二一个蒲团,让他跪在上面。
“11点跪到1点,这是一个时辰,这是子时,要跪满一个时辰的,对着观音跪,黄香烧完了你得续上,不许耽误。”齐婆说。
苗十二安静地跪下,渐渐进入了意境。他开始想自己的生身父母,然后想早早死去的养父母,想老爹和齐婆为他操的心,想自己12岁那场让他休学的大病。他看着瓷观音的和善,看着烛火跳动,看得心酸,流了眼泪。他想,这是我转运的时辰,也许这是我新生的时辰,我得感谢很多人,我得报答很多人,我得给老爹和齐婆养老,得为小表嫂做些事情。
1984年7月27日,苗十二整整睡了一天。夕阳西下的时候,他起床吃了点东西,便开始画画。苗十二画画有些了得,老师说他是天生会画画的人。去年学校随便拿了一张他的画送到县里参加比赛,就得了头奖。他想在他转运的第一天画画自己的心情,他画了一幅风景速写,背景是盐川江边的悬棺。他在画里画上了两个人影,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他的小女生。苗十二想了想,在悬棺的悬崖顶上又画了一个人影,是小表嫂。
从小表嫂那里求来的“落红”,被齐婆做成了“护身符”,缝在苗十二的内裤上。齐婆告诉苗十二,这个东西要一直带在身上,直到娶了媳妇才可以摘下。
苗十二想,这算不算是小表嫂时刻在陪着自己?这事要不要告诉小女生?这样算不算对小女生不忠?
齐婆和巴巴老爹嘱咐苗十二,讨“落红”的事情要烂在肚子里,不能说出去,这事只要一传到刘家,刘家这门亲就注定要散的,豆沙还没有这样的事,豆沙人谁家也容不得这样的事,刘家的人会认为新娘子没了贞节。
苗十二和小女生又约会了一次。他们的约会并不容易,小女生家里看得严,苗十二得打小女生邻居家的电话求人找她,然后两人约好,找“安全”的时间骑单车走20里路去盐川的江边。盐川的江边有悬崖,悬崖上有悬棺,苗十二特别钟情那里的意境。在悬棺对面的玉米地里,苗十二犹豫了犹豫,终于没说“转运”的事。他说了刘家的婚宴和道听途说来的关于刘家新房里3000块钱的床,然后搂着小女生揉磨,闻她喘气的味道。
小表嫂的蜜月没在家过,她和新浪去了厦门,录像厅也暂停营业了。鸽山街到处有人讲刘家的排场,有很多人去参观刘家新房里的装潢和摆设。据说,刘家小夫妻的婚床值3000块,街坊们说,睡在3000块钱的床上的一定是金童玉女了。苗十二想,3000块钱的床是什么样子呢?他对小女生说,“那么贵的床不也是睡觉用的吗?”


楼主:花蟒  时间:2020-06-22 19:16:04

1984年8月20日晚上,鸽山街来了一男一女,他们很快找到了巴巴老爹的家,站在门口紧张了好久,才伸手敲门。巴巴老爹端着水烟筒去开门,那男的客气地询问老爹“这是不是巴巴和苗十二的家”,老爹说“是”,那女的看着老爹眼圈儿就红了,进了门,扑通一声给巴巴老爹跪下了。苗十二听到动静,开门便看到了这一幕。
苗十二的亲生母亲终于来找儿子了。
巴巴老爹那天晚上老泪纵横,他一直拉着苗十二的手不放,对苗十二叨咕了无数次:
“娃子,娃子,十二,转运了,你转运了。”
苗十二并没跟亲生母亲走。母亲早已经嫁给了陪她一起来的这个男人,住在昆明。他们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鞋盒子,说是给十二买的鞋,然后留下了地址和电话,让十二在想去昆明住的时候找他们,便起身告辞。苗十二看到母亲很想拥抱自己,可他怎么也挪不动身体去迎合母亲,甚至叫不出那声“妈”或“娘”。
鞋盒子里不是鞋子,是捆扎好的20捆10块钱的票子。
巴巴老爹和苗十二都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票子。那一夜,巴巴家的灯一直亮着,祖孙俩坐在鞋盒子面前,发呆。
齐婆说,她讨的“转运”的法子真灵,连忙在巴巴家又安排了香案,领着苗十二磕头。苗十二看着香案上的白瓷菩萨,虔诚地点燃3柱香,插在香炉里,屈身下拜。

刘家的一对新人结束蜜月旅行的时候,小表嫂的录像厅又重新营业的时候,苗十二完成了暑假作业正期待新学期的时候,巴巴家的土楼被推倒了,从盐川找来的施工队开始给巴巴家建新房。苗十二说要先建两层,砖木结构。他帮着老爹收拾东西,搬到临时租下的邻居的空房里。搬家很累,苗十二满身是汗,打了盆冷水洗澡的时候,他把缝在裤衩上的荷包摘下,小心地放在一边,生怕被水弄湿。
苗十二和老爹租住的房子在3楼,从窗口仍可以看到刘家。他洗澡的时候又看见了小表嫂,苗十二突然上来一阵灵感和冲动,拿起画板在窗口画了起来,几笔下去,就画出了小表嫂的身子,然后又是几笔,画出了她的短发。他想画上小表嫂的眉眼儿,他熟悉那副眉眼儿,虽然离的很远,他仍然能“看”到那副灵闪的眉眼儿,可这时刘家院子里的小表嫂却突然抬头看见了苗十二。
苗十二感觉自己脸上发烧。他连忙抓起衣服穿上,在穿裤衩的时候,好好摸了摸那包小表嫂的“落红”。
少年苗十二已经懂得一些男人的欲望了。在盐川江边的玉米地里,他和小女生尝试了很多缠绵,他一次又一次尝试,像个不谙风情的狗伢子一样,凭本能在小女生的身上蠕动,小女生也是在凭本能闭着眼睛响应他的动作,他们在第二次约会时,相互把手伸进了对方的衣裤里面,两人都被弄湿了,湿得很难受。
楼下的刘家院子里,小表嫂在洗头,她只穿了睡裙,那睡裙很短,弯腰的时候一直时隐时现露着大腿。苗十二画的“小表嫂”是站立的,他勾了几笔,画上的“小表嫂”便成了个裸身。小表嫂抬手和苗十二打招呼时,又一次向上拉动了睡裙,露出了浅粉色的内裤,苗十二明显感觉到自己动了欲念,他觉得很不该,转身穿上了衣服。那个荷包贴在身上的时候,他低声骂了自己一句。
巴巴老爹说,小表嫂是他的恩人。

楼主:花蟒  时间:2020-06-22 19:16:04

“老爹说,你是我的恩人。”苗十二对小表嫂说。
“是我给你转的运吗?真转运了吗?你家怎么了?发了什么财?一下子就盖起新房子了?”小表嫂问。
“没发什么财,只是老爹想盖房子,他说鸽山街没几家土楼了,嫌寒酸。”苗十二说。
“哦。那你转运了吗?你把我给你的东西怎么处置了?”小表嫂问。
“一直在身上,是护身符。”苗十二说。
“啊?放身上了?快给我看!”小表嫂说。
“小……娟姐,别看了,在里面呢。”苗十二说。
“哦。嘻嘻,十二是大人了,里面看不得了。”小表嫂笑。
录像厅门厅没多少人,很安静。苗十二拿出一个装着1000块钱的信封递给小表嫂,他还是执意要给小表嫂钱。
“十二,你怎么还给我钱!我不可能要这钱,我又不是卖给你!”小表嫂有些生气。
“小……娟姐,你帮了我的忙,帮了我家的忙,是我的恩人,我总要报答的。”苗十二说。
“说的什么屁话!姐帮你什么了?给了你的东西姐自己留着也是没用的。”小表嫂说。
“你结婚,我家也没随礼,我还吃了饭,这算是礼钱吧。”苗十二说。
“不成!快收起来,别在这递来递去的,让人笑话!”小表嫂说。
“我就要开学了,得去盐川上学,每个礼拜回家一次,不像原先在豆沙上学,天天能看见你了。”苗十二说。
“那就每次回来都来店里看看姐。”小表嫂说。
“可你不收下,我心里肯定不安稳。”苗十二说。
“十二,你给姐画张画吧,这钱姐肯定不要,你画张画,我床头的墙上一直空着,一直想挂张画,你的画好,鸽山街的人都知道。”小表嫂说。

1984年8月26日,苗十二按约定来到小表嫂的店里,在一间服务员休息室支上了画板。小表嫂坐在他对面,一张简陋的木床上。床上被褥凌乱,小表嫂穿着结婚那天穿的坎袖旗袍,坐在凌乱肮脏的被褥中间,像一支红玫瑰开在了瓦砾中间。
屋子里有些热,小表嫂尽量保持在一个姿势上,不知不觉出了汗。她这次有足够的时间看这个自己中意的小男生,看他审视自己的眼睛,看他抿住的嘴唇和人中上开始出现的嫩嫩胡须,看他结实的肩膀和微微叉开的腿。安静的小屋里,刚刚走进婚姻的新娘禁不住闭上了眼睛,身子有些发抖,她轻轻夹住两腿,咬住嘴唇控制自己。

楼主:花蟒  时间:2020-06-22 19:16:04
“小娟姐,你怎么了,不舒服?”苗十二抬头问道。
小表嫂吓了一跳,但也好像被这一问给提示了,她顺势倒在了脏乱的床上,满脸潮红。苗十二连忙走过去俯身想把小表嫂拉起来,却被小表嫂突然拽倒。苗十二只感觉一片柔软,猛撑住胳膊,支起了身子。
小表嫂的双臂缠在苗十二的脖子上,再次将苗十二拉在自己身上,把嘴巴抵在小男生的耳边,声音颤抖:
“十二,姐喜欢你,受不了,莫名其妙就喜欢你,姐得告诉你,不能憋在肚子里,姐得告诉你姐喜欢你……”
苗十二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再次用力支起胳膊,看着身下呢喃的小表嫂,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他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一阵冷汗从后背渗出,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小表嫂勾住苗十二,抬起身子,一口亲吻在苗十二的嘴上。苗十二傻在那里,他没合上牙齿,他怕咬了小表嫂的唇舌,他也没再挣脱,一股他没经历过的甜美让他几乎昏厥。他几乎不敢呼吸,不敢看小表嫂的眼睛,不敢随小表嫂的手去触摸,也不敢拒绝小表嫂的触摸。这是苗十二的初吻。
若干年后,苗十二仍然把“亲”和“吻”分得分明,分明得根深蒂固。他的意识里,亲是用嘴来表示一种意愿,吻,必定是唇舌和唇舌的纠缠,表现的是欲望。
苗十二第一次给“人体模特”画像,用了差不多一小时,他用去了两根儿碳条,却只画了小表嫂的轮廓,看不出画上的人坐在哪里,没有背景,没有衬托。
若干年后,苗十二在回忆自己的第一幅“人像”作品的时候,脑子里仍然是毫无背景的图像,他只记得自己对面的小表嫂,像一支盛开的玫瑰,那玫瑰时常变幻色彩,或艳红,或雪白。
那幅画在后来的两天里才变得完美,苗十二把画稿拿回租住的房子里,在小表嫂的轮廓上勾画出了眉眼儿,涂上了颜色,他想不出别的背景,就把原本是凌乱不堪的木床换成了盐川江边的悬崖和悬棺。小表嫂是坐在江边的一块石头上的,眼神低沉,把玩着手里的一株蒲公英,身后江水宁静,悬崖昏暗,雾蒙蒙中几口简陋的悬棺若隐若现,高高低低。
1984年暑假的最后一天,苗十二拿着画来到了小表嫂的录像厅,小表嫂兴奋得高声尖叫,当着很多人的面,紧紧抱住了苗十二。她又把苗十二领到了那间服务员休息的小屋里,倒闩了门,吻住苗十二,并拉住苗十二的手,引着他抚摸。
“你得签个名。画上怎么可以没有你的名字!”小表嫂说。
苗十二被小表嫂的激情弄得浑身颤抖,手也不听使唤,他拿着小表嫂找来的碳素笔,在画像的右下角从上往下战战兢兢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苗”的草字头写得很大,下面的田字却很小,而且方块儿几乎成了个圆圈儿;“十二”的“十”的一竖拉得太长了,紧跟着写的“二”不小心挤在了“十”的竖上……
“写得太难看了。”苗十二说。
“看上去有点像‘苗丰’。哎,十二,你为什么不叫‘苗丰’?多好听的名字!”小表嫂说。
苗十二看着小表嫂,越看呼吸越重。

5年后,21岁苗十二已经成为盐川老画家韩明伦的弟子,他在老师的指点下画了几幅画,寄送给省城的“民间画展”,三幅题为《转运》的组画被一位韩国人看中,给出了1万美元的高价。
《转运》的右下角有画家的签名,大大的草字头,小小的圆形“田”字,一笔稍稍歪斜的竖上,串了三个长短不等的横。
苗丰。

楼主:花蟒  时间:2020-06-22 19:16:04

2 城市

从16岁的“转运”到21岁的成名,苗十二经历了很多事。《转运》卖出去后,苗丰的名字在豆沙镇家喻户晓,巴巴老爹听着自豪不起来,因为人们提到苗十二,不仅仅是关于画画发财的事情,还有他和刘家媳妇以及刘家媳妇的儿子的传闻,还有他和刘家媳妇的录像厅火灾的关系、他和赵元红的传闻、他和何江的传闻。
1989年,苗十二在县城盐川买了房子,开了录像厅,何江帮他打理着生意。他请巴巴老爹和齐婆一起搬到盐川,爸爸老爹一口拒绝。
“你们搬到盐川就可以住在一起,没人认得你们,你们要是在豆沙,怕是到老也不可能在一起的。”苗十二说。
巴巴老爹不吭声,齐婆也不吭声。

刘家媳妇的录像厅发生火灾是1986年夏天的事。那天录像厅营业到凌晨3点,火灾发生在凌晨4点,天亮后大火还在燃烧,直到把录像厅烧成了空壳。那几天豆沙大面积停水,录像厅周围没有水源,街坊们把自家仅有的水拿出来泼进火场,真应了那句“杯水车薪”。好在录像厅是个独立的建筑,和左右邻居都隔着一米宽的过道,没连累到街坊。刘家人和街坊们一直站在录像厅外看着大火漫不经心地烧着,就像看一部灾难片录像。
据公安人士分析,大火是从录像厅内部烧起来,民警在废墟中找到了一个破碎的瓶子,断定是有人点燃一个装满汽油的酒瓶从窗外扔进了录像厅。放火的人并没找到,民警询问了刘家的人,但刘家提供不出任何线索。
倒是苗十二心里明白一些事情。
发生火灾前的那个下午,他和小表嫂石娟在一起,被赵元红撞见了。赵元红什么时候到的豆沙,苗十二不知道。苗十二跟着石娟走,一前一后相隔二三十步,他有些慌张,不时地回头,猛然看见远处有个身影闪在了电杆后面,他又紧走几步,又猛地回头,看清楚了那人正是赵元红。
石娟也时不时地回头看,但她并不认识赵元红,她回头看是因为怕苗十二跟不上。
鸽山街的尽头是成片的玉米地,石娟晃身钻了进去。苗十二站在玉米地边上抽了半支烟,看到鸽山街上并没有赵元红的影子,也一晃身钻进了玉米地。
这已经不是苗十二和石娟的第一次幽会了。豆沙的庄稼基本是长在山地上的,青纱帐里有些清除不了的大块山石,这些石头成了石娟和苗十二的“婚床”。
“听说你结婚的床值3000多块……”苗十二说。
“3万块又怎么样?我睡在上面不如睡在这里舒服。”石娟说。
“你丈夫……对你不好?”苗十二问。
“他对我好,可我不爱他。”石娟说。
“不爱他你为什么嫁他?”苗十二问。
“你管那么多干嘛?快!”石娟说。
石娟的狂热,一直让苗十二陶醉。他的少年羞涩被石娟一点点剥光,然后,从石娟那里体会什么是放荡,也慢慢学会那些消魂的放荡。

楼主:花蟒  时间:2020-06-22 19:16:04
唉,只有你一位做记号……
楼主:花蟒  时间:2020-06-22 19:16:04
火灾前的那个下午,苗十二和石娟在鸽山街外的玉米地的石头偷情,一场瓢泼大雨把他们浇得精湿,两人慌忙穿上衣服分头跑出玉米地,石娟一路猛跑直奔鸽山街,苗十二却站在地头上好久没动——他看见鸽山街尽头的电杆下站着赵元红,也一样被大雨淋得精湿。赵元红的眼睛一直跟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石娟,然后,赵元红又回过头,狠狠地盯了苗十二片刻,转身消失在大雨中。

赵元红和苗十二的恋爱持续了两年,1985年年底结束,苗十二并没和赵元红说明分手的原因。
苗十二和赵元红一起从豆沙到盐川读高中,一起上课,一起吃饭,有时候还一起睡觉。苗十二在盐川读高中是租了房子的,50块钱一个月,一间有桌有床的小房,赵元红就时常睡在苗十二的小床上。他们那时都觉得离家远了,盐川的同学们和他们不是很熟悉,睡起来不那么担心了,但苗十二发现,两人能脱光衣服躺在一起后,自己对赵元红的冲动却慢慢停滞住了。
“你怕我疼吧?”小女生问苗十二。
“哦,不是,我不想。就这样挺好的,我们还在上学啊,弄怀孕了怎么办?”苗十二说。
“我就知道你疼我。”赵元红把头钻进苗十二的怀里,拢手抱住他。
“唔。”苗十二搂住小女生,两眼瞪着天花板。
苗十二并不是因为担心赵元红怀孕而不做,而是他每次抱住赵元红的时候,都会想起小表嫂。苗十二的初吻是给了小表嫂石娟的,那初吻带动了后来的很多事情。
很多年以后,苗十二去体会当年的初吻,心中感慨不尽。他在街上看到过十几岁的孩子接吻,少男少女那些稚嫩的吻看上去十分小心,十分纯洁,而当年石娟递上的吻,充满情欲,放荡得不折不扣。16岁的苗十二经受不住石娟激烈蠕动的唇舌,初吻变成了一个烙印,烫在了苗十二脑子里。

楼主:花蟒  时间:2020-06-22 19:16:04
多谢您顶了我一把!
楼主:花蟒  时间:2020-06-22 19:16:04
苗十二和何江一起喝酒的时候说:“我的第一次亲嘴要是和赵元红,这辈子也许就变了。”
“你和赵元红真的没做过?”何江问。
“真的没做过。”苗十二说。
“你和她相好可是在前啊,和石娟是后来的事。”何江说。
“十五六岁,懂个屁。”苗十二说。
“那算是石娟给了你性启蒙。”何江说。
“命中注定的,我16岁转运,命中注定的。”苗十二说。
“你那《转运》是16岁开始画的?”何江问。
“哦,不是,唔……是吧。”苗十二说。
苗十二很喜欢和何江喝啤酒喝花茶,聊点闲话。何江知道苗十二的很多事,但关于“转运”,他却只知道那一组买了大价钱的画,并不知道苗十二腰里拴的那个荷包儿。两人喜欢在录像厅门前喝酒,竹桌竹椅,清风明月,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慢慢消磨时间。录像厅里放着打打杀杀的电影,传出的声音十分夸张,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喧闹。
1986年9月学校开学的时候,赵元红已经转学离开了盐川,她没和苗十二说什么,只是在苗十二不在的时候悄悄把出租房钥匙放在那张小床上。苗十二在赵元红离开后也并没有什么不适,他在全体同学都攒劲准备考大学的时候,掂量了自己的成绩后,放弃了上大学的念头,去拜了韩明伦为师。他不紧不慢地读着高中,却认真刻苦地在老画家的画室里学手艺。他拿着自己画的画回豆沙,给巴巴老爹和齐婆看,给小表嫂石娟看。
苗十二觉得,和赵元红的恋爱这般短命,全是因为和小表嫂之间有些命中注定的东西。他越想收敛,越被石娟“拉”得心疼肺疼,赵元红消失了,苗十二索性不再收敛,放任了自己,不在乎了伦常。
巴巴老爹打了苗十二,因为刘家闹了起来,街坊都在传,传到了齐婆耳朵里,齐婆又讲给巴巴老爹听,于是苗十二被狠狠扇了一巴掌,抽红了半边脸。
齐婆说,石娟怀上了娃娃,突然间刘家就对她不好了,有几次动了手,街坊邻居都听到了。小表嫂肚子里的娃娃没保住。齐婆说,是刘家媳妇喝醉了自己说出了“落红”的事情,说了就挨打了,刘家觉得她肚子里的娃娃都不地道了,也不想留住那娃娃了,十二还给刘家媳妇画了画,那画也惹了大祸,鸽山街的人都知道只有十二能画那东西,刘家自然知道,他们砸了画,刘家媳妇差点疯了。
从齐婆的话里话外,苗十二没听出来刘家发现石娟和自己幽会的事,但他觉得事情迟早要败露,不如一竿子插到底,明人不做暗事了。他捂着脸跑到街上,直奔刘家找石娟。
青春期的通病就这样在少年苗十二的身上突然迸发,巴巴老爹说,这娃子不是一般的叛逆,简直就是一头疯牛。

楼主:花蟒  时间:2020-06-22 19:16:04
苗十二是在鸽山街上遇到何江的,与何江动手的地点,仅距刘家十几步。喝醉酒的何江因为苗十二挡了他的道而出口不逊,苗十二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瘦小的醉鬼,冲过去就狠撞了一膀,何江翻身倒地又摇晃着爬起,从怀里抽出一把菜刀坏笑着走向苗十二……
鸽山街上有人尖叫起来,巷子里跑出几个街坊,拉住了苗十二往远处拽,苗十二几下挣脱了拉拽,从街边找到一根五尺长的竹筒,对着何江挥手抽了过去。
鸭蛋粗的竹筒毫不留情地抽在何江的左脸上,何江一跟头栽出两三米远,手中的菜刀却没松开,砍在了柏油路面,迸出了火星。
风在前,雨在后,从早上就开始阴天,这会儿就要下雨,风刮起了鸽山街上的纸片和塑料袋,营造出来的气氛就像录像厅里播放的那些打打杀杀的片子中的场景——两个蛊惑仔大开杀戒,血雨腥风。突如其来的杀气使街上的行人快速躲闪,没人再敢去阻拦苗十二和何江。何江摇晃着再次起身,半跪在马路上把菜刀在柏油路面上磨了几磨,冲着苗十二笑笑,嘴里吐着鲜血。苗十二看到何江没被抡倒,咬着牙又抡起竹筒,还是直奔何江的脑袋,却被何江一刀剁在了竹筒上,刀和竹筒同时飞了出去。苗十二上前猛补几拳,何江防守得当,没被打中,倒是他找到机会一脚猛踹,苗十二被蹬出几步,一屁股坐在了马路上,他扶地起身又要冲向何江,却已经被人抱住。
抱住苗十二的人正是石娟,她正提着两个皮箱走出家门,看见了苗十二在和一个陌生人打架,她仔细端详了何江,断定这小子不是鸽山街上的人,于是她放下手里的两个大皮箱,紧走几步从后面抱住苗十二,把小情人拉到了身后。石娟打了个手势让苗十二不要动,自己抄起一个皮箱,猛砸向迎面走来的何江,何江毫没防备,被一箱子砸趴下了,箱子也被砸开,几十盘录像带散落一地……
鸽山街上的人越聚越多,大风过后,天开始下雨,看热闹的人却并没散开。人们看着刘家媳妇跑过去用膝盖压住何江,在何江还流血的脸上扇嘴巴,苗十二也爬起来奔过去,在何江的身上猛踢了几脚。何江一动不动,死了一样,石娟和苗十二开始害怕,大眼儿瞪小眼儿,急急忙忙架起了何江往街边上拖,找了个避雨的地方放下了何江,手足无措。苗十二回头看到那些散落的录像带,又转身跑进雨里收拾那只摔坏的皮箱……


楼主:花蟒  时间:2020-06-22 19:16:04

“你当初为什么装死?”苗十二问何江。
“倒不是装死,我那时候心里确实难受,心想就这么死翘翘了也没所谓。”何江说。
“我和石娟可是提心吊胆。怕警察来,来了我们就是个伤害罪,就得进去,还怕你真的死了,你死了我们就是杀人犯了,还怕你突然醒了,再趁我们不注意给我们下个死手。”苗十二说,
“我没还手的力气了。那天喝高了。”何江说。

关于何江、苗十二、石娟的关系,鸽山街的人有很多说法。有的说何江是刘家找来收拾苗十二的杀手,有的说何江是石娟先前的情人。在苗十二带着何江一起去了盐川后,也有的说苗十二和何江原本就是兄弟……
那天苗十二和石娟把何江拖到苗十二的一个同学家,赶忙冒雨出门找了个诊所里的医生来给看看,医生给何江擦了洗了上了药打了破伤风针,说没事儿,最多是个轻微脑震荡,养养就好。何江听到医生说话,睁开眼睛瞄了一眼,又赶紧闭上,没留神淌出一颗泪珠来。
对于何江,苗十二毫不留情的一竹筒和石娟重重的一皮箱,在当时让他很欣慰,甚至有些“享受”——他以为自己死了,他那时心如死水,恨不得真的死在豆沙。他从西安一路南下找到豆沙,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女友,但他见到女友的时候,那两年前离开他的女孩已经嫁人并生了儿子。何江的绝望难于言表,他犟着出门找这个自己钟情的女孩,几乎和父母闹翻了脸。何江想不明白,老人怎么会料事如神,他执意要找回女孩,父母却都坚持说这女孩肯定嫁了人。
“老人就是老人,我老爹和齐婆也差不多算料事如神了,有时候就像和些神仙说话。”苗十二说。
何江告诉苗十二自己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石娟没在。他郁闷了几天不说话,抽了几包烟,然后对苗十二说了几声对不起,就讲了自己的事情。苗十二听着愣了一会儿神,然后慢慢从高度戒备中恢复过来,对着何江笑。

楼主:花蟒  时间:2020-06-22 19:16:04
“你笑什么?”
“你性情中人啊。”
“什么是性情中人?”
“就你这样的就是啊,还有我,我这样的也是。”
“那女的是你的女朋友?”
“是我的女朋友,但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了。”
“你怎么跟我一样?”
“我不跟你一样,我正琢磨着怎么抢过来呢。”
“抢得过来?”
“抢不过来也要抢啊。你的女朋友就嫁在豆沙了?在鸽山街吗?”
“就在豆沙,可我抢不得。人家铁了心嫁了那家,直赶我走人,不像你这位,关键时刻能出来帮你。”
“你这像单相思。”
“也不是,在老家的时候她对我也海誓山盟过。”
“那都是狗屁。你也信那些?”
“当时确实真信了。”
“你还真够嫩。”
“是嫩,你们怎么没把我打死,我这种人被骗是早晚的事。”
“要真把你打死了,我们就得跑远远的了,人命关天了。”
“真该把我打死了,你们逃跑了,不就在一起了?”
“我操!你有毛病啊?也太性情了吧?”
苗十二显现出来的要比何江成熟,虽然他只是被石娟“梳弄”了一年多。他觉得,经历过女人和没经历过女人是不一样的,他隐约断定何江和那个已经嫁到豆沙的女孩只是曾经恋爱过,并没睡过。不过看着受伤又伤感的何江,苗十二有些可怜他的苦命,甚至想告诉何江怎么“转运”。
“对我们就一点仇恨也没有?我们差点整死你啊。”
“真没记恨你们,我也奇怪。”
“你怎么不念书?”
“读完初三就不爱读了,没什么意思。”
“干嘛身上带着刀?”
“都带了好几年了,习惯了。我爸妈说我早成流氓了。”
“你离流氓还有段距离,暂时算盲流。”

楼主:花蟒  时间:2020-06-22 19:16:04
“你们是开录像厅的?”
“石娟从前开过。”
“怎么现在不开?录像厅挺挣钱的。”
“要开我也在盐川开,豆沙人少。”
“你要开吗?你开就带上我吧,我能给你看场子,给饭吃就行。”
石娟进门的时候,听到了两个人的后几句话。她站在门口有些发愣,看着苗十二和何江的脸上不带任何仇恨,她觉得不可思议。身后的伍大顺推她,她才敢走进屋里。
伍大顺没觉得不可思议,大顺算是鸽山街有名的混混,看着会打架的人就爱,先头对苗十二就爱得不得了,这天上掉下个何大侠,大顺立马对何江称兄道弟了。
“要去盐川开录像厅啊,带着我啊?我能看场子啊,也是给饭吃就行啊。豆沙这地方待够了,我们大家去县城吧。”大顺诚恳地看着苗十二,又转头看看石娟。
石娟的两箱录像带也放在大顺家里,一个皮箱已经扣不上了,里面的录像带也烂了一多半。她原本是想把这些录像带送给苗十二的,在这之前的不长时间,她刚打了个主意,要和苗十二私奔。她的想法还没来得及和苗十二说,却和苗十二开录像厅的点子不谋而合了。
“你要开录像厅?”石娟拉过苗十二问。
“信口说的,开也行不开也行。”苗十二笑笑。
“你知道我拿出两箱子录像带是要干什么?”石娟问苗十二。
“干什么啊?你的录像厅也烧没了,你要扔了这些?”苗十二说。
“我就是想送给你的。”石娟说。
“送给我看啊?”苗十二问。
“开录像厅啊!”石娟说。
苗十二没反应过来,他有口无心和何江说了句话,被石娟接上了茬儿,自己却还在这想法之外。
大顺抢着话头开始兴高采烈地自言自语,他说苗十二当老板,他和何江看场子,石娟提供录像带,这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石娟开录像厅是行家,带着大家一阵,就成了个营生干起实业了。他瞪着苗十二算账,租房子一个月最多800块,电费每月有100多块就足够,门票一块钱一张,每天有50个人看录像,每月就有利润……
苗十二站在那里笑大顺算简单了,忘了算4个人的吃喝。
大顺说,我们进好片子,加开夜场,够吃香喝辣的了。
石娟在一边发呆,她没去听大顺的叨咕,却听清了苗十二说的“4个人”。她开始心猿意马。

楼主:花蟒  时间:2020-06-22 19:16:04
谢谢heidouer支持,慢慢会有人看的,忙不得啊。
楼主:花蟒  时间:2020-06-22 19:16:04
在呢,过年忙喝酒了,过完年就接着弄下去。
楼主:花蟒  时间:2020-06-22 19:16:04
补遗一点:引子的第一部分(为方便后面的故事哈)


公元2004年7月,盐川镇变成了盐川市。老街区开始重新规划,蟠龙区的整个鸳鸯街被批准移建新区,老街迅速被拆掉,要修建蟠龙广场。政府说,老百姓需要一些时间来习惯这种新建设,但形势不等人,只能过渡和开发两手抓。蟠龙广场的广告牌子早早竖起,很醒目,牌子下面有个括号,写着“原鸳鸯街已搬迁至新区”。老鸳鸯街的市民们搬迁得很缓慢,舍不得离开的老住户们盼望着撤消规划,消极和无望中也开始使用“五龙广场鸳鸯街”或“老鸳鸯街”的说法。政府的指令是有时限的,街道两旁的建筑被一个个推倒,街坊们不得不走。拆迁令下达3个月后,残桓断壁的老街上只剩下了几户生意,当初最红火 “鸳鸯超市”终于打出了“清仓处理”的招牌,当街最出名的老烧烤店“鸳鸯炉”也只能每天傍晚才点火开业了……
这段时间,苗丰几乎每天都要来劝巴巴老爹搬到新区住,他先是到“鸳鸯茶”转一圈,然后走到街边找到老爹。巴巴老爹这段时间总是坐在街边儿,看着苗丰开的“鸳鸯茶”。他瞎琢磨,这“鸳鸯茶”要是能留下,改成“蟠龙茶”或者“蟠龙录像厅”也成……琢磨够了,老爹摇头叹气,现在的“鸳鸯茶”门可罗雀,连打工的也走了一多半了。
苗丰说,“鸳鸯茶”最多能在老鸳鸯街上留一个月,政府已经贴出最后公告了。巴巴老爹说,那我得看着它倒,给它送终。
1991年最冷的月份,巴巴老爹卖掉豆沙的房子,搬到盐川跟着苗丰住,帮苗丰照看这座“鸳鸯茶”,12年,老爹像是棵树,扎在了鸳鸯街,他以为可以在鸳鸯街寿终正寝,却没想到这又折腾开了。苗丰说,每次“折腾”都等于生活上了一个新档次,对老爹来说是越折腾越享福,可巴巴老爹心情不好,没有上升到“新档次”的欲望。
“鸳鸯茶”的二楼,有老爹的一个房间,房间里有台1982年产的凯歌牌12英寸黑白电视机,频道旋钮上的数字早已经磨没了,巴巴老爹却能闭着眼睛在12个频道中找到自己想看的东西。鸳鸯街开始拆迁时,公用的电视线路早早地被掐断了,巴巴老爹用日光灯管自己做了个简易天线挂在窗外,晚上看看老电视机里布满雪花的节目。这些日子,全街已经断电,一楼的发电机只在有生意的时候开动,那台黑白电视机,终于成了摆设。
苗丰对巴巴老爹说,您在发电的时候到影视厅里一起跟着顾客看吧。老人说,影视厅里没有“新闻联播”。
2004年,巴巴老爹77岁。
牟燕照旧每天来老鸳鸯街,陪巴巴老爹一会儿,她坐在巴巴老爹的旁边给老人读读当天的报纸,然后听老人闲扯。这一久她听了很多关于苗丰和“鸳鸯茶”的事情。她甚至想去一趟豆沙镇,看看苗丰从前的生活环境。
关于鸳鸯街的拆建,牟燕觉得很平常,几个月来她只是看到一些住户在拖延,并没有出现上面所担心的暴力抗法现象。她一直用舒缓的语气报道这些进行中的事件,并不停地对盐川的发展抒发些憧憬。为了这场相当耗时的跟踪报道,牟燕查阅了三峡大迁移时期的新闻宣传,借鉴了10年间的舆论导向,把文章写得万无一失。她几乎每天都走访这里的住户,走进“鸳鸯茶”的时候,误进了一个房间,被一幅画吸引住,那幅画好像刚刚完成,画板前的颜料也没收拾,就那么散乱放着些赤橙黄绿,牟燕看到了画下的署名,她觉得自己看走了眼,但那署名确实是“苗丰”。牟燕赶紧退出房门,给赶来看门守院的巴巴老爹赔不是,并得到了老人的证实,这“鸳鸯茶”的主人正是画家苗丰。
您这什么时候搬啊?牟燕问。
等吧,十二催着我搬家哩,我可不是不搬,我是想最后再搬。巴巴老爹说。
十二是谁?牟燕问。
十二啊,我孙子,学名叫苗丰。巴巴老爹说。
啊,苗老师催您搬您也不搬?舍不得吧?牟燕问。
舍不得哩,十二说搬一次家生活就上个档次,可我舍不得这老档次。巴巴老爹说。
您这“鸳鸯茶”是茶馆啊?牟燕问。
按理说算个录像厅了,这几年录像也没人看,就也卖茶卖咖啡什么的,有人点片子就放,营业执照上主业还是放录像。巴巴老爹说。
是呀,这年头谁还看录像啊,家家都有DVD了。牟燕说。
变得快啊,这不,好好的一条街转眼就没了。巴巴老爹说。
苗老师画室里那张画,画的是鸳鸯街吧?牟燕问。
是啊,他也舍不得这条街,说画个画留着纪念。巴巴老爹说。
老爹,我能拍下那张画吗?我是报社的记者,正在写关于这条街的文章。牟燕问。
这你得问十二,他的东西我可不懂。巴巴老爹说。
苗丰的画价值不菲,多年来这个名字就像盐川的文化名片一样被政府和民间不断亮相。牟燕听到的传说中,苗丰虽然身居小镇,却用自己的画置办了别墅、宝马车,在上海和韩国都有投资,他画的“悬棺”在香港拍卖会上曾拍出了天价……这是牟燕第一次看到苗丰的作品,她猛然感觉到一种悲凉穿心而过,尤其是画中土黄色的墙体上那个只剩一半的、圈过红圈的“拆”字,令人窒息。
牟燕的脑子里现出了一个策划,她想回去和主编说,在报上做一个专题,用苗丰的画做主打,加上先前拍下的那些鸳鸯街的照片,配上一些充满感情的文章……
苗丰回到“鸳鸯茶”的时候,牟燕还没有走。她自我介绍了一番,又对自己误闯画室的错误检讨了一番,然后提出了拍下那幅新画的请求。
那幅画没画完。苗丰说。
我看您已经签名了。牟燕说。
是,原本我也以为画完了,可它确实没画完,它需要个新的背景,我这几天加上。苗丰说。
背景不是这条鸳鸯街吗?牟燕问。
小背景当然是鸳鸯街,我要加的是大背景,一片悬棺。苗丰说。

楼主:花蟒  时间:2020-06-22 19:16:04
补遗那段可以不看哈,是为了完整结构整的.俺顺着【石娟在一边发呆,她没去听大顺的叨咕,却听清了苗十二说的“4个人”。她开始心猿意马。】往下发……


何江走下床,扶了扶头上的绷带,稳了稳神儿,蹲下去掀开了石娟的皮箱。录像带上都写着片名,他一盘盘地看,看得认真,手指插在磁带转轴里试着转,很快就把几盘烂磁带挑出来了。他抬头看苗十二,又看石娟。
“我还有点钱,我去买个录放机,算我投资了。”何江说。
“我也有点钱,够买个电视机的。算我一份。”大顺说。
苗十二和石娟都愣在那里。这事情来的有点突然。

石娟琢磨了两天,约苗十二钻进鸽山街尽头的青纱帐,开始和他商量“私奔”的事。她综合了自己的意愿和苗十二的想法,把“远走他乡”改成了“异地经商”,要跟着苗十二去县城。
我怀了娃娃。刘家还不知道这是你的娃娃。石娟说。
我的娃娃?苗十二大吃一惊。
是你的,刘家不知道,但我知道。石娟说。
你怎么知道?苗十二问。
那人不像你,他在我的危险期从来不做,而且,他一直射在外面。石娟说。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弄在外面?苗十二问。
和你,我舍不得。石娟说。
苗十二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有娃娃,他才18岁,这事情就像个炸雷,炸得他脸发白,他想这事让巴巴老爹知道了会打断他的腿,让学校知道了就会把他开除,让老师韩明伦知道了就可能再也学不了画了……
苗十二额头渗出了虚汗,石娟却笑了。
你被老爹扇了嘴巴都没拦住,忙着出来找我,不是就想带我离开豆沙吗?石娟问。
是啊,可是……苗十二说不出话来。
多了个娃娃你就不想带我走了?这娃娃是你的啊。石娟说。
要生下来吗?苗十二问。
当然要生下来!石娟说。
你……要离婚吗?苗十二又问。
当然得离婚,现在离婚刘家不同意,但绝对要离,早晚的事。石娟说。
那……你真的要走?苗十二再问。
除非你不要我。石娟说。
苗十二没法下这个决心。两年前亲生母亲给他留下的钱他用了三分之二盖了房子,然后只给老爹买过一台电视机,自己买了一台收录机,余下的巴巴老爹再也不让他动了,说是留着上大学和娶媳妇用,他没钱,和石娟“私奔”到县城生活需要钱,石娟执意要生娃娃,也需要钱,就算去县城开录像厅能赚钱,那也需要有钱先垫底……
你没有钱?石娟好像能看清苗十二在想什么。
钱在老爹手里,他绝对不会给我。苗十二说。
我有。石娟盯着苗十二说。
我怎么能用你的钱?苗十二连忙摇头。
我借你。我借你开录像厅的钱,你开上赚了就还我。石娟说。



楼主:花蟒

字数:61322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07-01-29 06:45:00

更新时间:2020-06-22 19:16:04

评论数:161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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