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求真理的时候，人也总是进两步，退一步。痛苦、错误、生活的烦闷把他们抛回来，然而渴求真理的心情和顽强的意志却又促使他们不断前进。谁知道呢？也许他们终于会找到真正的真理。……”这是契诃夫的中篇小说《决斗》的结尾里，主人公拉耶甫斯基看到一位曾经的对手、后来的朋友乘着小船在海面上艰难行进时的一段内心独白。他是俄罗斯文学里又一个多余人的形象。契诃夫的小说里好像没有一个纯粹意义上的坏人，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活道路上艰难地跋涉，读他的小说，很少会产生悲观的念头，总觉得这个世界还值得让人活下去。尽管生活会非常地艰辛。
这篇小说让我想起了纳博科夫的《宵小之徒》，同样是写决斗，结局非常不同，一个是正剧，一个是轻喜剧。拉耶甫斯基是带着必死之心去决斗的，有点死而后已的味道；而另一个是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的。

那个山庄的老板很佛系的。他看不出年龄，说四十多，说得过去，说五十出头，也不会错到哪里去。男人一般是看不出年龄的。他是说他有个三十岁的儿子接手了他在城里的生意，他才回到乡里，重新打理山庄的。乡下人结婚早，不到二十结婚生子的多了去了，按这样推理，老板的年龄应该在四十七八、五十一二之间，不会错的。

那天下午，他领着我们在山上满地转悠，向我们介绍他的投资情况，及今后发展规划。我觉得他把我们当成了投资考察人了。我们也不知道我们那位共同的朋友（我们是朋友介绍来的），是怎么介绍我们这一行人的，反正我们也自认为还挺像四处找投资的隐性有钱人的，也就不说穿，继续假扮是投资人的身份，过过瘾。可实际上，他才是有钱的老板，能够将一座山承包五十年，其资产不说有上亿，少说也有大几千万。他说他已经投入了一千万，按他的规划，再投入四五千万，他的生态养殖基地和绿色山庄计划，才初具规模。我们为他宏伟计划而血脉偾张，也对自己安于现状而羞愧：怪不得我们当不成有钱人，是因为我们虽有发财的动机，可没有投入实际行动的果敢和勇气。还是不做这发财梦了吧。

下山的途中，我们的车停在了半山腰的一块平地上。在靠山地方建有一座小楼，面积大约两百多平方吧，样式普通，但成色很新，应该是刚建不久的，门前的空地上铺设着彩色地砖，非常干净：这就是老板的住房。空地的尽头，就可以俯瞰他的生态养殖基地。基地少说也有两三千平方，分为几个区域，有养鸡的、养孔雀的、养鸭鹅豚混的（此豚非猪也，是一种介于鹅与鸭之间的一种禽，也有叫番鸭的，混，则是豚与鸭的杂交）、养肉鸽的，最靠近里面的是养猪的猪圈，养着十余头肥硕的黑头黑脊的土猪（早上他为我们杀了一头）。其中最具规模的是鸽棚，用塑钢建造，大约五百平方，养约一两千对肉鸽。鸽棚的前面是一块菜畦，种植着什么，我不认识，但里面飞舞着几百只彩蝶，有密集恐惧症者，怕是受不了的。问老板也养蝴蝶吗？他说，这个他不养，可能是他从不不用化肥和农药，是植物的自然清香吸引它们来的吧！有人又拍照留念。临走时，我们一行人买了七对肉鸽。

从养殖基地出来，他领我们到了一座寺庙。起先，我们远远看见水塘中央有几间青砖黑瓦斗拱飞檐的建筑，以为就是寺庙了，但四围无陆路可通，怎么上去呢？难道要坐渡船？那么这个寺庙就够有特点的，玩了这么多寺庙，很少见有在水里的，真是不枉此行啊！当我们走近，一看，寺庙正院坐落在半山腰的水塘边，大门正对着水塘，但大门紧锁着，里面空无一人。老板摇着铁栅门，向里喊。过一会儿，一对老年夫妇站在寺内的高台之上，说方丈不在，外出了，吩咐说疫情期间，游客不让进。老板有些生气，说是方丈的朋友，一定要进去不可，更使劲摇门。我们劝说他算了，万事随缘，既然方丈不在，只能证明缘分未到。他这才没再继续再摇。寺没进成，我们只有站在寺前看风景，想水塘中央的寺庙别院怎么上去。我们在找有没有小渡口，供寺僧和香客游人往来。这时，有个有眼尖的人，发现有一条笔直的小石桥淹没在水下面二米多深处，若隐若现的，这应该就是平时人们往来于两边的津梁吧？老板说是。今年水大，水塘水涨了七八米，连水边的电线杆都淹得只剩下二米多在水面上了。

从寺庙离开，当天下午的行程就结束了。回山庄吃饭。

山庄其他客人都走了，只有我们这一桌，我们就邀请老板与我们一起进餐，他略一推脱，就同意了。他外出拿了一个金属碗，打趣说是他的铁饭碗。

菜是中午的剩菜（中午的菜太丰盛了），又加了两样青菜，菜绝对够吃。席间只有两人喝酒，加老板共三个，就开了一瓶我们自带的珍藏的药酒；我和几个娘们喝饮料的喝饮料、喝水的喝水。我喝的水。

喝上酒，他们三人就聊上了，我和几个娘们很少插嘴，只是吃。席间，老板还是继续下午的话题，但语气不再客套，似乎通过一下午的接触，我们关系从客人变成了朋友。既然是朋友，话就可以深入一些。喝着喝着，他就吐露说，他现在非常困惑，朋友和家人都不理解，他放着城里好好的事业和圈子，为什么跑到乡下来搞什么山庄和生态养殖？而且他非常累，任何事情都事必躬亲，连打扫猪圈他都要在员工清洗干净后，再洗一便，即便是深夜回家。他也说不清自己明明很辛苦，却又没有放弃的打算。钱对他来说并不是问题，现在不做任何事，也够吃一两辈子的。而且，他越来越希望一个人独处，不想与人接触，连老婆都不想，可又不能不与人接触。还有他看到身边有炫富的朋友，从是内心里瞧不上的，还想到自己以前或许跟他们是一样一样的，而感到羞愧。

他的这些话，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劝，不知道他是真心的，还是另一种炫耀；只能是泛泛地说些廉价的说辞，有说应该建立团队，有说坚持自己想法的，还有说干脆放手回家养老的。估计这些也不是他想听的，但至少他也不反感；或许他根本只是对我们这群陌生的人，发发牢骚。喝完养身酒，他又主动叫了几瓶啤酒，接着喝，但话题转到了寺庙的方丈身上。他与方丈的关系很深，经常跑到庙里，陪他喝茶聊天；方丈还说他有慧根，希望他有时间多参点禅，或许会解脱当下的烦恼。为了证明他们的关系，老板打开了微信，与方丈视频聊起天来。从谈话上看，俩人的关系确实是不一般，但听惯了电影、电视里方丈们一口标准的普通话，陡然一听方丈说一口黄冈的土话，一时还真不习惯，很别扭。他们聊时，我和几个娘们、还有其他人就离席，回房间了。接下来的话，就没听到了。

晚上洗完澡，下楼散步，以为他们还在喝酒，可餐厅里黑灯瞎火的，没人。问员工，说老板回家了，我们的两个朋友，在外面散步。山庄门前就是一条上山马路，又没有路灯，也没什么可看的，所以我们仰头看了一会星空。天空是那么的深邃，那么的神奇，有繁星在闪烁，有流星在划过。我们都没有出声，出神地望着。后来遇到那两位朋友，他们说，我们走后，他们又喝了几瓶啤酒，老板谈着谈着，泪都要流水来了。说他想休了老婆，找个清静的地方，一个人生活。我们都笑了起来，笑声随风消失在夜空里。

一夜无话。

第二天，老板没来，是老板娘送的我们，但老板给朋友发了微信，说有事不能送，望有机会再来。

在回汉的路上，有朋友说希望有空再来，说农家菜真心不错。我说来、来，一定再来，可就怕，再来时，是老板娘接待，老板却遁于了空门；我们要找老板，得到水塘边的寺庙里去找。一车人都笑了起来，可接下来没有谁再吱一声，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开的车，两眼看着前方，不能心有旁骛。

为了不与外地朋友抢占武汉的热门旅游资源，我今天预约了个张公山寨。张公者，张之洞是也。张之洞曾任两湖总督、湖广总督，对湖北和江苏的政治、经济、教育和工业贡献极大，特别是湖北，现在的武汉大学、华中农业大学、武汉科技大学的前身自强学堂、农务学堂、湖北工艺学堂，都是在他的主持下和指导下诞生的；他还先后创办了汉阳铁厂、汉阳兵工厂、湖北纺织局等机构，为武汉后来成为国家的重工业城市，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武汉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地名有不少，最有名的就是张公堤和张之洞路。张公堤也是他在任湖广总督时，治理水患时修建的，全长约24公里，现在则成为了连接城乡重要的交通线。张之洞路是从武昌火车站千家街路口到江边武昌造船厂、武汉音乐学院之间约有3 公里的一条路。此路建于30年代，于1972年改名为紫阳路，因路从紫阳湖边经过也，后经年市政协委员多次提议，于2010重又恢复为张之洞路。我就出生、成长于紫阳路边的一个街区，后来拆迁就地还建，改为了首义小区。

我小的时候就只知道紫阳路，不知道张之洞路，以为这条路一直就叫紫阳路，可见历史有时是可以轻易改变的。叫紫阳路，我当时以为是天经地义的，因为路的中间地段旁边有个紫阳湖公园，以紫阳命名此路也是名符其实的。这紫阳湖于宋代就有名，陆游曾在《入蜀记》里对此湖就有“荷叶弥望，……其上皆列肆，两旁有水阁极佳”的描述。张之洞也在湖心设茶座、酒亭，并经常在此酒宴请宾客，饮酒赋诗，饱览湖光山色。
我生于斯、长于斯，这个湖承载着我几乎整个童年的记忆。说几乎，是因还有个蛇山，也是我童年时期经常涉足的所在。蛇山也叫首义公园，黄鹤楼就耸立在蛇山西头靠近长江的一边。黄鹤楼于1985年重建完工后，将蛇山公园一分为二，从鼓楼洞为界，西头为黄鹤楼景区，东边一直到小东门，是首义公园的地界。

那天在江边散步，看见护坡边站着一群人，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注视着江里的什么东西。我这人平时也不太好奇，但晚上散步，也没什么事，就凑到近处去看。一看，就看到护坡边的水里有一只龟正在往上爬。这只龟刚一爬上岸，一个轻轻的浪头，就把它卷回水里；再爬，又一个浪头，又把它卷回到水里。它这样反复了无数次，最终没有爬上岸。岸边围观的人群都看着，没有一个人出声。有个穿短裤的男孩子，手里拿着一根棍，在坡边敲打着，也没有用棍去招惹，只在它的身旁比划。这龟或许是某人放生的。但这龟不是土龟，看来像是巴西龟，而巴西龟放生是会破坏长江的生态的，不应该放生。观看的人肯定有想抓的，可抓人家放生的东西好像并不是很吉利，再一个，也许是巴西龟，如果是土乌龟，一定会有人捉回家烧或炖着吃的。
我看了几眼，就走了。等我再回来，天也黑了，人群也都散去了，不知这龟后来怎样了。

江水退了，地势较高的地方，已露出了被淤泥和杂树枝堆积的地面，以前种植的花草皆已淹死，只留下残枝裸露着。岸边大片的樱花也死了，重新又种上了紫薇，开着玫红和紫红的簇簇花朵。前几天还在夜钓的人，因水退却，也纷纷换了地方去钓了。
昨天是中元节，到处都是烧纸钱的人，我也就没有出门。阴历七月是吉祥丰收之月，也是孝亲月。七月半，在中国上古时是祭祖节。在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准备新米等贡品，向先祖报告秋成，并祭祀祖宗。直到东汉时因道教“三元”之说，地官中元赦罪，“中元”之名才由此而来。而佛教则称七月半为“盂兰盆节”。唐时道教盛行，才逐渐将“中元”固定为节名，相传到今。过去这个节是非常热闹的，《荆楚岁时记》、《东京梦华录》、《清嘉录》等书都有较详细的记载，现在则渐渐简化成，后人在地上划三个不封闭的圆圈，在里面烧些纸钱香烛之类的祭祀品，来祭奠自家的祖先。
我记得湖北的李修文写过一篇有关中元节的散文，收录在一本前两年较流行的文集里。具体仔细忘记了，但文章真是很感人，把我都读哭了。好像有个小女孩、蜡烛、还有父亲……。对小女孩我是毫无抵抗力，满满的父爱。

快速地浏览了两季四十集剧《警察锅哥》。这部剧挺好玩的，结局有些仓促，也出人意表之外，但总觉着整部剧删节了不少敏感的内容，以致许多地方显得过于生硬，完全是靠脑补才能自圆其说。当然了，不就一部带点悬疑的轻喜剧吗，干嘛这么较真呢！这部剧符合现代人的称赏习惯，男主英俊，女主漂亮，配角搞笑，四角恋爱，美食伺候，加点悬疑……

到图书馆借完书要预约。我这是约第三次了。我去得较早，在里面转了一个多小时，借了七本书。有四本是续借，三本是新借的。新借的三本中有本卡佛的传记，600多页。家里有这本书，但觉得太厚，读不进，想，借阅或许能读下去的，老话不是说得有吗：书非不借不能读也。以前没读完，是没有读卡佛大部分短篇，读起来怕不知所以，后陆续读了不少，肯定是能读明白的。

删了我的三层楼。我说的是民俗啊！难道民俗也不能说了吗？

今日驱车到孝感的天紫湖去转了一圈。天紫湖其实就是名为八叉洼的水库，于2007年改造为天紫湖度假村。湖北的自然湖泊多，水库也多，依水建度假村是很便利的事情，所以武汉周边的城市的度假村多于牛毛。我们是九点多一点到的景区，车可以开进去。我们沿着干净的柏油路，穿行在密树浓荫之中，关闭了空调，摇下窗玻璃，一阵植物的馨香扑鼻而来，整车人都沐浴在这绿色之中。景区太大，很少遇到游人，倒是不时看见工人模样的男人在施工维修。本想围着水库转一圈，但路都封闭了，不知道是不能，还是在维修。

今日白露。白露是“二十四节气”里的第十五个节气，也是秋季的第三个节气，预示着暑天的闷热基本结束，天气开始转凉。白露有三候，一候为鸿雁来，二候玄鸟归，三候群鸟养羞。鸿雁来好理解，有部电影叫《雁南飞》，秋季北鸟南来。玄鸟，燕子也，燕是南方的鸟，由北而南曰归。养羞，“羞”为“馐”的本字，作食物解，“养”曰收藏也，收藏食物以过冬月。

最早知道“二十四番花信”，还是在读宗璞那篇散文的时候。散文中介绍，“二十四番花信”是指冬至日后的一百二十天，并引用《吕氏春秋》：“春之德，风；风不信则花不盛，花不盛则果实不生。”来说明“花信”及“花信风”的来历。具体的“二十四番花信”的花木则是引用徐锴的《岁时广记》，为：“小寒三信：梅花、山茶、水仙；大寒三信：瑞香、兰花、山矾；立春三信：迎春、樱桃、望春；雨水三信：菜花、杏花、李花；惊蛰三信：桃花、棠棣、蔷薇；春分三信：海棠、梨花、木兰；清明三信：桐花、麦花、柳花；谷雨三信：牡丹、荼蘼、楝花。此后立夏矣。”还有一说法，是说这“二十四番花信”起源于南朝宗懔的《荆楚岁时记》，而不是徐锴的《岁时广记》。这就涉及到学术争议，不是我的兴趣所在；反倒是，明明是春季的花信风，为什么要从冬至日算起，引起了我的一好奇。就这点好奇，宗璞先生在文内也给予了解答：“古人说‘冬至一阳生’，冬至日虽然还是冬天，但已经暗藏春的萌芽，所以（江南）梅花初开，第一番‘花信’也就开始了。”也就是从这篇散文开始，我就喜欢上了宗璞的散文，有意识的收藏了她的散文“全集”。她也是国内我经常重复阅读的唯一的一位女性作家（仅限于散文），其他的几位我喜欢的女性作家的散文，大多是海外老一辈的，如苏雪林、林海音、琦君、林文月、张晓风等。这是题外话了。

这段时间不知怎的，说好少买书，可买起来，比起最高峰时未见得少多少。真是病得不轻啊！看到书房和其他房间里堆得一摞摞的书，有时就坐在那里发呆：这些书什么时候能够读完呢？就是每天拿起来一本，估计二三十年都不带重复的，有这个时间，也有这个必要吗？人的这一生，如果能够读完读通百十本书都够用了（我的同事、我认识的朋友毕业后再也没有摸过书的大有人在，并且比我过得快乐得多），更多的书只是摆设罢了，而这个摆设，不但费钱，而且占地方。本来居住空间都不大，人还要和书争地盘，想起来真是有些不划算的。
换位思考，对老婆我还是很佩服的，二十几年来还能够包容我，如果换成是我，应该是没有这种涵养的。

前两天去看老娘，去她那儿出来，就看到这么一位爷。他左手里拎着一块微信和支付宝二维码，右边腰间扎着一个绿色布袋，右裤腿转在小腿肚子上，脚穿一双半旧的旅游鞋，上半身穿着一件无领汗衫，背后印两个大字“套路”，在大街上晃晃悠悠地走着，一幅吊儿郎当的模样。

水落了，江边钓鱼的人，比以前少多了。现在长江禁鱼期，按道理说是不准许钓鱼的，但爱好者偷偷地钓，好像也没人怎么管。说实话，就我经常到江边散步的情况看，真正钓到鱼的人还真不多。钓不到鱼，却还钓，只能说明是爱好，或纯粹是打发时间、散心的。
我不喜欢钓鱼，认为这是在浪费时间，用这些时间去读点书、或干点别的什么不好吗？但我不钓鱼真正的原因，不仅是认为在浪费时间，更多主要的是我这人心静不下来，只要是一个人待着，我的脑筋就要瞎想，不是想好的、成功的事，而尽是些自己的缺点和过失，过不了多久，整个人的情绪都会低落下来，进入某种抑郁的状态。所以，我也从不午睡，只要闭上眼睛，那些糟心一起涌上心头：还怎么睡。晚上是不得已了，才倒头便睡的。在这一点上，我非常佩服睡午睡和能够静下心来钓鱼的人的，不知道他们是怎样修炼到如此的境界的。
当然了，人都有各种各样的烦恼的，他们那些静静坐在江边、湖边、水塘边钓鱼的人也许就是通过钓鱼来暂时缓解压力、释放糟心事的。
那天，快七点了，我在江边看到一位六十多岁的男人，在整理渔具，准备钓鱼。有个他相熟的男人在和他聊天。那人说，你每天早中晚都在江边钓鱼，又没见着鱼，老伴不烦啊？这男人苦笑着答道，她才不烦，她高兴着呢！为什么？另一个人问。男人说，退休在家，两人几乎天天大眼瞪小眼，我看她烦，她看我也烦，没说几句话，就为些小事吵起来，闹得一家都不愉快。所以我每天出来，眼不见，心不烦，家里安静多了。她打她的牌，看她的孙子、外孙，我钓我的鱼，两下相安，这不挺好吗！听他这么一说，一旁的人都笑了。走开后，我问老婆，以后我们会这样吗？她说，怎么不会？不过你爱读书，脾气也好，又有点文化，吵起来你要让着我啊！让，让，怎么不让。我说。
这让我想起几年前，我老娘跟我说的一段话。那还是在老头快退休时，一天他和一个街坊说，我这快退休了，想起来今后和婆婆成天在一起，可怎么过啊？那街坊说他操太多心，怎么过，都是这么过的。说后，一脸的不屑。街坊年龄比我老头大，已退休好几年了。
老头操心真是太多，离退休还有半年的时间，得了一场重病，就这么走了。这一走就二十一年了，时间真快！

逛完超市，本想在超市里随便吃点什么，但突然想起附近一个小区里有罗氏热干面，遂开车回家，放下所购的食物，两人骑自行车去吃。罗氏热干面是前几年武汉餐饮行业举办的一次比赛中，被评为第一名的热干面。总店在汉阳玫瑰街。老板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小伙子。有次我一家人专门找去吃了一回。那天还下着雨，但门前排队的人还不少，排了十几分钟才吃到口里。罗氏热干面主打的是生烫牛肉热干面，味道确实不错。先将切得薄薄的牛肉片装在一把特制的笊篱里，再放进沸水里烫七八下，装进碗里，加油、酱油、醋拌匀；在另一个笊篱里抓一把热干面，放进另一锅沸水里烫几下，装进拌好牛肉的碗里，再加芝麻酱，五香萝卜、葱花、卤水汁将牛肉与热干面一起拌匀，一碗香香喷喷的罗氏生烫牛肉热干面就成了。如果口味不同，还可以加蒜汁、酸豆角、香菜和辣椒油。除了生烫牛肉外，还有牛腰花、猪腰花、猪肝等，将牛肉和牛腰混合生烫也行。其实，真正的老武汉人只吃素的热干面，顶多只加点儿卤水和杂酱未，这些生烫系列的，是与时俱进衍生出来的新品种，主要的对象是年青人和外地的游客。因为热干面太便宜，外地游客这么大老远的来了，只花四块五角钱买碗中国的十大名面，总觉得对不起似的。户部巷里卖热干面的蔡林记和石太婆卖得最多的就是牛肉热干面，你说正宗吗？五六年前有天晚上，我与老婆到她汉阳门爸妈家看完俩老，顺便到户部巷石太婆热干面吃碗热干面。进门便大声说，老板来碗热干面。是个小伙子在下面，小伙子说十二元。我俩一听吓住了，十二？我们每天过早才三块钱，难道户部巷贵外面的四倍？太牵人了！我们俩人马上就出来了。出来后，我们走了几步才明白过来，小伙子说的肯定是牛肉热干面，这才不至于太离谱。
说起石太婆热干面，二十多年前时候，真是石太婆在下；过了几年，是她儿媳妇在下；五六年前那次一定是她孙子在下了。

吃完热干面，走出来，看到旁边的德克士在做活动，炸鸡买一送二。我说这不错，买一支只鸡，送两只，划算。老婆说，美得你！买只鸡，送个鸡肉卷和一杯冰百事可乐。我说买一只，我俩在江边去吃。我们进去买。店内有两个外卖小哥在等订单，还有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在吃炸鸡。在等炸鸡时，进来祖孙三代，外公、女儿和外孙三人。外公六十多，不到七十岁，他一进来就对收银员说，我就来买一送二的这个鸡，说着掏出手机准备付款，付款时回头对女儿说，等会他们俩个孩子一人一只，这一只我们吃。她女儿说，买一送二，不是买一只送二只，送别的。她边说边对着我们尴尬地笑。我也笑。我笑，是笑自己怎么跟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一样落伍、天真，会这么理解买一送二的含义。真是老了！

前几天在孔网上买了本浙江文艺版的《唐振常散文》。浙江文艺的这套名家散文系列非常漂亮，以前就我仅见的买过几本，如：《钱锺书散文》《陈原散文》《董桥散文》《张继高散文》《张爱玲散文》等。后又买过《张中行散文》《黄裳散文》。这套名家散文具体有十几种、或几十种，我不太清楚，但我还见过《杨绛散文》和《锺叔河散文》，应该有几十种之多吧。这套书统一的白色硬纸封面，外面是以褐色为基调的彩色封套，图案为远古的壁画或石鼓文，非常古朴庄重；书内纸张也好，字体大，不伤眼；更值得一说的是，书虽是平装，却是锁钱装订，这在近些年来，平装书籍以胶装为主要手段的装订趋势中，是不多见的（现在平装新书用锁钱装订，基本都是所谓的纪念版，玩的是噱头）。我喜欢锁钱，展读时不怕因书籍摊开过大，而担心书脊开裂。
上面写这么多，主要是因为喜欢这套名家散文，但这回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前两天突然对唐振常产生了兴趣，就开始在孔网上浏览，发现了这本《唐振常散文》。在品相、价格方面比较了一番，就选中了一家杭州的书店下单付款。卖家及时回信，说书已发货，明天把单号发给我。我想这卖家发货速度够快的，真是急买家之急啊。可第二天上午，我上孔网，却发现卖家取消了订单，还赔付了一元钱。我纳闷这是怎么回事，是嫌定价太低，反悔了？还是书没找着？不对啊！昨天就说发货了，可反过头来取消的订单，究竟唱的哪一出？我顺手回了一条短信，说：书已寄出，可怎么就取消了？卖家没有回信。到了下午，我突然接到一个杭州的电话，这时节骗子太多，防不胜防，像这种陌生电话我一般都不会接的，可鬼使神差，我却接了。接通电话，手机那头说的是江浙的普通话，我一时没听清，但听到了什么书，才知道是卖家打来的电话。我用武汉普通话说了几句，他的江浙普通话似乎也更清楚了一些，我们都听懂了对方的“普通话”。卖家是个男的，听声音四五十岁左右，他说，书他确实发货了，但他老婆不知道，看到订单，没找着书，就把订单给取消了。我说没事，如果我收到书，书款我一定会付给他的。他同意了，但我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些担忧的成分。的确，这世道人心不古，这事虽小，但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的。
昨天，我收到书。我第一时间，在微信里用他的电话搜索卖家的微信，向他表明了身份；他过了一会回复确认了。我们确认了这件事后，我给他转过去原书款，并加了他那一元钱的赔付。他没有立即收款，而是回信说谢谢，并为我的诚信而点赞。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我认为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有必要吗！可仔细一想，事虽正常，但以我遇到的几件购书受骗的事来说，就显得不那么正常。钱货两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却因为其中有一些人贪小利的行为，而变得不正常，真是不太正常了。
卖家为我的诚信点赞这事，我既受用，但又感觉不是滋味。当我们需要为什么事点赞时，正是此事不再正常、缺失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下，除了感觉不是滋味，多少还有些说不出的悲哀。

现在网上都在谈狗不理包子的这件事，让我想起了十多年前在全聚德吃烤鸭的一件事。事情满有意思的。初次去北京，全聚德是一定要去的，因为实在是太有名气了。到北京的第二天，我和老婆就去了全聚德和平门的总店，大概是三点多钟到的，下午还没营业。等了一会儿，看有人往里去，我俩也就跟着进去了，营业员正在整理大厅的桌椅台布，像是要开始营业的样子。又等了一刻钟左右，我们就开始点餐了。我们就点了一只烤鸭，其他的即使点也是小菜，但现在已经忘记了。我只记得一只烤鸭好像是178元，加服务费之类，价格是230—240元左右。
在等候时，我环顾了一下大厅四周的情况，大厅内桌椅厚实庄重、布局合理规整，真是体现了百年名店的气派。因时间较早，顾客并不多，大厅里显得还安静。十几二十分钟后，一个头戴厨师帽的男性服务员，推着一辆小餐车，车上餐盘里搁着一只香喷喷、油亮亮的烤鸭，向我们这一桌走来。他将面饼、甜面酱、黄瓜、大葱等辅料、配菜端上桌后，还送上了一张卡片，就开始片烤鸭。我看了一下这卡片，是烤鸭的身份牌，我这只是第一亿几千万只了。我的天啊！亿万只了。看完卡片看片鸭。他手法娴熟，刀在烤鸭身上翻飞，几分钟的样子，一只烤鸭只剩下了烤架子，鸭皮和鸭肉都整齐的摆放在盘子里。片完鸭后，他问鸭架子是做汤还是打包。我看鸭架子上还有不少鸭肉，手撕着吃，还是可以的，就说打包。他就把鸭架子递给我，转身推着餐车走了。
那时全国都兴吃北京烤鸭，在我们武汉，便宜的二三十元（当然有更贵一些的，比如大酒店的片皮鸭也卖到八十、一百多的价格）就可以吃到所谓的北京烤鸭，所以烤鸭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吃起来味道也差不太多。反正不难吃，我还挺喜欢吃的。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全聚德烤鸭的品种和烤法的不同，这烤鸭吃起来感觉格外爽脆可口。面饼瓷实，甜面酱正宗，大葱新鲜，再加上酥脆多油的鸭皮，比起那几十块钱的货色真是强太多了。辅料不够，中途我又要了一份甜面酱和大葱。我是南方人，却喜欢吃大葱。怪得很。这东西很饱人的，其实吃上几片，肚子就饱了，但我俩硬是将全部的烤鸭都吃完了。结果吃撑了。忘记说了，虽然我鸭架打包了，但店里还是送了我一份鸭架汤。汤我也喝了不少。
吃饱喝足，起身到服务台结账，因小单子上打印得很清楚，没费时间就把帐结了。服务台给了我两张一百的和几张小面值的手撕发票。那些年的发票是可以刮奖的，以前单位请客，一摞发票里总有几张中奖的，但都只二块、五块的，十块的都少。我拿着发票，看到发票上也有灰色封腊，也就顺手一刮。这一刮不打紧，有一张竟然中了两百元。这真是不小的惊喜。以前买几百块钱的刮奖彩票，最大的奖是几袋洗衣粉，买福彩最多只中过十元钱，没料到吃个饭却中了两百元，这得意劲就别提了。
我还没出门，就直接返回服务台，将发票递给收银员，要兑奖。收银员拿过发票，正正反反地看，又看看我，又看看其他同事，说，她收银这么长时间，还没见过这么大的中奖金额，五元的倒见过不少。还说，发票刮出两百元的中奖金额，店里也从来没有兑过，要不请我到税务局或银行去兑。我说我在你们这里吃的饭，刮出的奖，你却要我去税务局兑奖，说不过去吧。她说，她确实没兑过这么大金额的中奖发票，也不知道怎么办？能否请我到对面的银行去问问。看她是个小姑娘，也很着急的样子，我就到店对面的银行去兑奖。银行的工作人员拿着发票反复地看，神情很警惕，可发票是真的，而且还有全聚德的发票章，只是金额她没见过。她看完后还给我，说她们银行也没兑换过，要我们还是回全聚德兑换吧。这样一来，我感觉挺委屈的，被人怀疑拿假发票骗钱，真是丢不起这人。我怒气冲冲地回到店里，要求服务台给兑奖，说他们是店大欺客，欺负外地来首都客人。小姑娘急得什么似的，跟我解释，说要我明天再来，说领导今天不在开会去了。我说我今晚的火车，今天必须要兑奖，不然我要投诉。我说投诉是随口那么一说的，我还真不知道打谁投诉呢！听我这么一闹，有人给收银员出主意，要她打电话给领导，小姑娘这才去给领导打电话。
最后店里还是给我兑换了两百元的现金，拿着钱，在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中，我洋洋得意地走出全聚德的大门。现在不是有白嫖的吗，我这应该算是白吃吧。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白吃了一回，而且是吃的全聚德的，直到现在，想起这件事就觉得很得意的。

那时候公干，到北京像走大路似的，一年要去好几次。一大部分和同事一起，有那么两次是一个人。白天办玩事，晚上就自由活动了。说是自由活动，可在北京又不敢干什么坏事，一个人就爱往好吃的地方跑了。
有一次，我一人就跑到牛街的聚宝源去吃酱牛肉。我点了份酱牛肉、两只酱羊蹄、一碗羊杂汤，两个芝麻烧饼，喝了两个瘪瓶子牛栏山二锅头。吃得那叫个爽啊。酒足饭饱之后，一人走在街上，感觉人生真他妈的幸福。抬头一看发现是走在法源寺街道，想法源寺应该就在附近，决定去看看。一找，找到个喇嘛庙式的牌楼，也不知道是什么寺庙；后来又找到了中国佛教协会、中国ysl教经学院；再后来才找到法源寺，但天已晚大门紧闭。在一条小胡同里找到一个侧门，想进去看看，被看门人给拦下，说是在维修，闲人免进。
这一晚上尽看到寺庙，而且是吃荤菜喝大酒的时候，你说这叫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