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南齐至北周，蜀地多战乱
刘宋的统治持续了59年。在此期间，蜀人的反叛时有发生。公元479 年，萧道成篡宋，定国号为号为“齐”，史称南齐。齐高帝萧道成鉴于刘宋时期蜀人的叛乱，思振民瘼，先后以傅琰、陈显达等为益州刺史。
当时益州大度（今四川大渡河）百姓屡被官府贬称为“獠”人，他们心生怨恨，便依仗天险滋事造乱，历任益州刺史均无可奈何，甚至连成都城北门也因此而常闭不开，以防民乱。
陈显达出任益州刺史后，于永明二年（公元484年）十月，派遣使者责令大度百姓缴税纳租。陈显达也算是南北朝的一代名将，在10年前平定桂阳王刘休范之乱时伤了左眼，成了独眼龙。大度百姓首领拒绝陈显达的要求，并出言不逊：“两只眼睛的刺史都不敢号令我，何况你独眼刺史！”并杀其来使。陈显达得知后大怒，分派将吏，假言外出狩猎，但却于夜间偷袭大度，将参与反叛的男女老幼一律斩杀。陈显达虽然通过强力手段压制了大度之乱，但益州整体局势并未完全稳定。不久，陈显达被征为侍中、护军将军，后调离益州。

同年十二月，南齐第二位皇帝齐武帝萧赜将刚满十三岁的弟弟“始兴王”萧鉴任命为持节、前将军、都督益宁二州军事、益州刺史。于是，萧鉴成了历史上首位“空降”入蜀的皇子，镇守一方的诸侯。年轻的萧鉴聪明好学，写得一手好文章，还有颇高的书法水平，算是位标准的文化人。
萧鉴来到成都后，一改前几位刺史通过严厉手段以镇蜀民的政策，而是采用了相对温和的方法治理益州，鼓励大家恢复生产，对于个别造乱的蜀民也是极力采用抚慰宽和的政策。萧鉴自己个人生活非常简朴素雅，从不大修土木，深得当地人民以及周围人士的尊崇和认可。当时，连朝中著名大臣中书监、太子少傅王俭都不由得赞叹：“始兴王（萧鉴）虽然尊贵，而行为穿着皆为素士之派，真实难得！”永明八年(公元490年），萧鉴进号安西将军。不久，齐武帝又提升他任散骑常侍，秘书监，将其调离益州，负责镇守石头城（今江苏南京）。公元491年，年仅21岁的萧鉴英年早逝。其在益州共置守7年，基本维护了蜀地的稳定，使当地百姓得到数年的喘息之机。

永明十一年（公元493年），齐武帝病死，皇太孙萧昭业继位。萧齐皇室由此开始了血腥的自相残杀，益州也多次卷入混战之中。萧鸾相继废杀萧昭业、萧昭文，自立为帝，是为齐明帝。
建武四年（公元497年），齐明帝萧鸾以刘季连为益州刺史，以便牵制雍州（今陕甘宁青海等地）刺史萧遥欣。刘季连的父亲刘思考，为刘宋开国之君刘裕的族弟，在刘宋时期曾任益州刺史，虽然政绩平庸，但益州人因为讲究义气，与刘思考关系很好。因此，刘季连刚来到益州任刺史时，当地人对他也也不错。刘季连到任后，慰问昔日父亲任职时期的旧部长老，安抚接纳新官旧吏，当看见父亲时代的旧官吏时，甚至情不自禁流下眼泪。

永元元年（公元499年），齐明帝死后，由太子东昏侯萧宝卷即位。萧宝卷昏庸残暴，不修德行，滥杀顾命大臣，激起了各地藩镇的反叛。同年，萧宝卷任刘季连为右卫将军，并征召他入京，但因宗室萧遥光叛乱，出蜀道路中断，刘季连未能到任，继续留在成都。
刘季连听说萧宝卷丧失德行，将京城搞得乌烟瘴气，便有种“山高皇帝远”的感觉，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刘季连出生文官，颇有名声，但是他的性格却很多疑而偏狭。此时的他开始有些骄纵自满、刚愎自用，在处理当地政务时变得凶狠残暴，杀了不少人，令当地人开始心生怨恨，最终引发蜀人大规模的反叛。当时，五城（今四川中江县）、晋原（今四川崇州西北怀远镇）、遂宁、巴西（今阆中）等地先后起事造反。益州一时狼烟四起，再次进入霍乱时期，刘季连持续派兵镇压。

此时正值萧衍篡齐之际。公元501年，时年十九岁的萧宝卷为宦官所杀。公元502年，萧衍建立“梁”，史称南梁，萧衍即梁武帝。自此，存续了22年的南齐被南梁取代。
同年六月，梁武帝派部下陈建孙送刘季连的弟弟通直郎刘子渊和刘季连的两个儿子到蜀地，一方面表示慰劳，另一方面宣他入朝。刘季连受命后不敢违抗，准备行装打算启程。此外，梁武帝将西部将领邓元起任命为益州刺史接替刘季连。邓元起，南郡（今湖北荆州）人。刘季连任南郡郡守时，二人曾有交往，当时刘季连十分鄙视邓元起。
刘季连还未离开成都，邓元起的典签官朱道琛已经到达成都。朱道琛曾经是刘季连府下的都录（总掌文簿，类似主簿），此人极为无赖，当时因作奸犯科犯了事，刘季连准备将他杀掉，朱道琛成功潜逃，才保了自己的性命。如今朱道琛见到仇人，自然分外眼红，打算循机报复一下。

朱道琛到达成都后，出言不逊，冷言相语，搞得刘季连内心极度愤恨。朱道琛又多次拜访州府各位人士，当然不是为了联络感情，而是大摆威风，顺便掠取一点财物。朱道琛所到之处，看见别人屋中摆放的器皿宝物，便想尽办法夺过来据为己有。识相的人自然自动奉上，但对于不知趣的人，朱道琛便说：“这些东西不久就归于别人了，何必舍不得呢？”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于是府中人士十分害怕和怨恨，便争着将这件事告诉刘季连。他们还进一步煽风点火，向刘季连说道：“大人，看这样子，邓元起来了之后，一定会找机会报复陷害您，到时候连我们这些老部下也会难逃厄运。您不如带领咱们反了吧，我们都愿意跟着您干！”刘季连听后，也有同感，但又惭愧自己从前对邓元起无礼，以至于造成今日的局面，于是后悔和愤懑情绪在刘季连内心交织。此时，任益州府司马的朱士略或许并不十分愿意掺和这件事，于是询机向刘季连请求让自己担任巴西（今阆中）郡守，并留下三个儿子作为人质留在成都，刘季连答应了这件事。
不久，刘季连召集属僚开会，总计了一下，益州下属约有十万精兵，便感叹道：“我据守天险之地，手握这十万强兵，进可以匡扶礼稷江山，退也不失为刘备。如丢弃这些东西，岂不太傻太天真？”于是，刘季连假称受南齐宣德太后之令，以恢复南齐为名正式在成都起兵，并诛杀了朱道琛。刘季连又写信告知巴西郡守朱士略，命其与李膺一起前来成都共举大事。李膺、朱士略不愿参与谋反。这时，朝廷新任益州刺史邓元起已到达巴西，朱士略便主动站在了邓元起一方。刘季连大怒，杀掉了朱士略留在成都的三个儿子。

邓元起基本算是空手入蜀，并没有带多少物资和兵力。早先之时，许多蜀民由于受刘季连暴政之害，对其心有不满，听说朝廷委派的邓元起到来，便纷纷前来投附，都言称以义兵响应朝廷。此时的邓元起旗下总共人数已达到三万多人。邓元起还未正式接管成都，拿不出实际东西赏赐旗下将士和归顺的豪杰，只得先开点空头支票，对相关人士封官许愿，受命为别驾、治中等官位者，约有两千来人。
此时的邓元起旗下将士为数不少，但粮食却十分紧缺。有人劝邓元起采取校检户籍的办法，查清当地的隐蔽户口，加以处罚来充作军资，邓元起打算采纳。李膺却劝诫邓元起道：“使君您前有强敌，而后无增援，蜀民们刚刚投附，都在观察我们的行为，人心并不稳定。如果我们行事过于刻薄，很容易失去人心，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邓元起听后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打消了检户逼粮的主意，并向李膺寻求更好的解决办法。李膺请求让自己出面去解决这一问题，邓元起于是将筹集军粮一事委托于李膺。李膺回去之后，向当地富足之民大做思想工作，结果不负重望，给邓元起的军队送去了三万斛大米，解决了燃眉之急，于是邓元起率领大军开始向成都进发。

梁武帝天监元年（公元502年）六月，刘季连派遣其将领李奉伯等人抵御邓元起，两军互有得失，不久，李奉伯败退回成都。刘季连将成都附近的居民迁入城内，关闭城门，坚壁固守。邓元起率军包围成都，断绝了刘季连与外界连接的物资通道。邓元起进驻蒋桥（今属郫都区），离成都约二十里，并把辎重留在郫城。李奉伯等人探得消息，趁曾对方不备，找了个机会抄小道对郫城发动突然袭击，攻下了郫城，邓元起因此丧失了大量军备物资，于是放弃郫城，开始转而围攻各地州县。
当年冬季，被围困在成都城内的刘季连参军江希之等人打算举城投降邓元起，结果计划败露，被刘季连诛杀。至此，蜀中发生动乱已经二年，成都城中粮食已经耗尽，每升米已暴涨超过三千贯钱，还不一定能买得到，城内到处可见饿死之人，甚至一些没有亲友保护的的孤寡之人被他人残杀分食。刘季连也一连几月只得靠喝稀粥充饥，对眼前局势毫无办法。

天监二年（公元503年）正月，梁武帝派遣主书赵景悦到益州宣谕诏令，表示可以接受刘季连投降。刘季连无奈之下只好光着上身前来请罪。邓元起把刘季连移到城外暂住，很快又亲自前去看望刘季连，并对其以礼相待。刘季连感激涕零说：“早知道这样的话，就不会被朱道琛挑拨而瞎闹了！”邓元起随后派人护送刘季连到京城建康。刘季连出发之时，只有其原来的主簿龚惬一人前去送行，其余之人皆退避三舍，情景十分惨淡。
刘季连到了京城建康后，从东掖门进入，一路连续磕头请罪，直到梁武帝面前，梁武帝笑着对他说道：“你想做刘备，却连公孙述也比不上，大概是缺乏诸葛亮这样的贤臣来辅佐你吧！”刘季连羞愧不已，再次跪拜谢罪，梁武帝赦免其死罪，将其贬为平民。
刘季连父亲在建康曾留有不少遗产，刘季连得以生活无忧。然而他在任益州刺史时曾杀了不少人，有一个死者的儿子叫蔺道恭，一直逃亡在外，伺机报复。刘季连回到建康约两年后，一日，经过建阳门时，突然被蔺道恭用刀从背后袭击而亡，风光一时的刘季连终究死于仇人之手。

邓元起入主成都后，见珍宝堆积如山，分赐给左右属僚，只有长史庾黔娄一无所取。邓元起认为他故意做作，便责问道：“你为什么不拿一点呢？”庚黔娄为了表示不违抗命令，便只取了一些古籍。邓元起深受感动，自己也没有拿取财物。邓元起上任后比较体恤民情，唯独喜欢喝点杯中之酒，但严格自律，只饮一盏，绝不烂酒，且酒后面不改色，言语不乱，处理事务并无纰漏，受到蜀人的赞扬。邓元起重用庾黔娄以及名士蒋光济，此二人一个极为清廉，一个足智多谋，替邓元起办理政务，公正严明，大得人心。然而，邓元起的小舅子梁矜孙却心术不正，十分妒忌两人，暗下对邓元起说道：“城中风言风语，还说益州有三个刺史，您能受得了吗？”邓元起终被影响，从此就逐渐疏远庾、蒋二人，此后的政绩也开始走了下坡路。
当时，南梁与北方的北魏正进行着拉锯战，汉中也自然成为了重要的争夺之地。天监四年（公元505年），南梁汉中太守夏侯道迁叛归北魏，晋寿（今四川广元）也继而失守，益州北面的门户已被北魏所得。同年，北魏梁、秦二州刺史邢峦派遣统军王足自晋寿南下，攻取梓潼。王足的军队屡破南梁军，并进入剑阁，曾一度进逼成都附近的涪城（今绵阳）。蜀人惊恐万分，益州各地郡县降北魏者十有二三，蜀民登记为北魏户籍的人数约为5万余户。

北魏在益州北面的战事节节胜利，离不开邓元起的“无作为”。邓元起并非梁武帝的嫡系，此时的他，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缺乏作为一名国家干部应有的责任与担当精神”，对紧邻益州北面的汉中战事漠不关心、消极应对，并未实施有效的支援，因此深受舆论压力。两年后，邓元起以母亲年老为由，请求辞去益州刺史一职，梁武帝顺水推舟，征召其为右卫将军，并任命自己死去的大哥萧懿的儿子、23岁的萧渊藻接任益州刺史。
萧渊藻来到成都进行益州交接工作，邓元起正准备着回京，并打算将益州的粮食、武器全部带走，萧渊藻入城发现此举后，内心非常不满。萧渊藻又问邓元起索要良马，但邓元起不给，还说道：“年幼小孩，要马有什么用！”萧渊藻听后大怒，趁邓元起酒醉之后，将他逮捕下狱，在狱中逼其自杀。邓元起死后，他的旧部将成都城团团围住，高声大哭，并询问邓元起被杀的原因，萧渊藻回应此为梁武帝谕旨，众人才逐渐散去。随后，萧渊藻上书梁武帝称邓元起逗留不进，将要谋反，才将其诛杀。梁武帝也并非是个随意被糊弄的人，他见到萧渊藻的奏表，心生疑虑，有些不信。邓元起的旧吏罗研前往皇宫替邓元起鸣冤，梁武帝的想法得到验证，便向益州派出使者责备萧渊藻，并贬封其为冠军将军，追赠邓元起为征西将军，谥号忠侯。

此后，南梁、北魏争夺梁州和益州东部的拉锯战持续了30多年，对成都的局势也产生了较大的影响，益州各地也先后爆发叛乱。
北魏孝武帝永熙三年（公元534年），北魏内乱，分裂为东魏和西魏，暂时无力顾及巴蜀地区，南梁趁机夺取了梁州和益州东部，成都的局势也相对趋于安定。梁武帝大同三年（公元537年），梁武帝萧衍让其第八个儿子、30岁的武陵郡王萧纪出任益州刺史。
萧纪，字世询，颇有武略、为人宽和，喜怒不形于色，勤奋好学，且颇有文才，梁武帝以他作为人选，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前期，萧纪以蜀地道路险远为由进行了极力推辞，但经过梁武帝苦口婆心的劝说，最终还是来到了益州上任。

萧纪刚来蜀地时，当地由于连年战争，十分萧条。萧纪治理蜀地共十七年，极力采用抚慰宽和政策，并积极吸纳从云贵等地迁入的僚人少数名族，蜀地得以休养生息，在治期间基本没有出现过民变。萧纪向南开拓了宁州（今云南东南）、越巂（今四川西昌）两郡，使这些地区在脱离中央政府近二百年后重新纳入了南梁的疆域。此外，益州西通资陵、吐谷浑（青海甘肃等地），使西域各国与益州间的陆路交通畅通，此后西域各国的使节均经过益州中转到达南梁首都建业。同时期，民间商业往来也十分活跃，不少经商的西域人也来益州定居。如隋代著名学者何妥的父亲何细胡是粟特人（中亚人种），入蜀后在郫县安家。他被萧纪任命为益州的财政官员，何家后来也成为了蜀中巨富。《资治通鉴》曾评价萧纪“内修耕桑盐铁之政，外通商贾远方之利，故能殖其财用，器甲殷积”。梁武帝对萧纪的表现非常满意，于是加封他为征西大将军。
梁武帝太清二年（公元548年）， 南梁爆发“侯景之乱”。此前，侯景本为东魏叛将，被梁武帝收留，因对南梁与东魏通好心怀不满，便于公元548年以清君侧为名义在寿阳（今安徽寿县）起兵叛乱。公元549年，侯景攻占都城建康，将梁武帝活活饿死，侯景掌控了梁朝军政大权。此后不久，傀儡皇帝梁简文帝萧纲也去世。

南梁危难之际，梁武帝的第七子荆州刺史湘东王萧绎号召各地的藩王救驾。萧纪也准备从成都出兵，萧绎担心弟弟抢夺权位，便写信劝阻道：“蜀人勇悍，不守本分，弟弟你还是留在益州镇守成都吧，让我前去灭贼即可；我们俩就像三国的东吴和蜀汉，各守一方；兄弟情深，可经常书信来往”。
萧绎是个有权力野心的人，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其发兵的首要目标其实并非侯景，而是消灭南梁的宗室势力，以便能让自己最终顺利上位。萧绎的侄儿、河东王萧誉，以及兄长、邵陵王萧纶先后被其攻灭，并击退襄阳都督萧詧的来犯。之后，再命徐文盛、王僧辩率军东下消灭侯景。驻守于岭南的陈霸先（即后来陈朝的开国之君）北上与王僧辩会师，于公元552年收复建康。三月，侯景乘船出逃，被部下所杀，侯景之乱终于平息。

四月，身居成都的萧纪不甘心只做个刺史，加之手下官员和儿子萧圆照极力鼓动，萧纪便在成都称帝，采用了与此前侯景所立的豫章王萧栋一样的年号“天正”，以示自己的“正统”。八月，萧纪统领大军东下，准备攻灭江陵的兄长萧绎。萧绎一面写信讲和，同时派军封锁瞿塘峡要口，阻挡萧纪战船东下；一面派人请求西魏出兵伐蜀，以缓解自己压力。十一月，萧绎拒绝了返回旧都建康的建议，于江陵即位称帝，是为梁元帝，并派手下朱买臣在建康杀死侯景所废皇帝萧栋兄弟三人，以解除自己皇权的潜在威胁。
益州大军仍继续乘船沿长江东下，将士们由于都是蜀人，急切盼望返乡杀退西魏军以保卫家乡。萧纪急于争夺正统，为此宁愿失去成都也在所不惜。为了激励将士们勇往直前，萧纪在将他在蜀地经营多年积攒下来的金银财宝全都拿了出来，命人铸成一斤重的金饼1万个，银饼5万个，每100个装一箱，共装了金饼100箱，银饼500箱，在誓师大会上，他让人把这些金饼和银饼悬挂起来，承诺英勇杀敌者将获得重赏。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将士们见此情形，一时士气大振。

两兄弟的战争首先在瞿塘峡展开，萧纪军在巨大的金银财宝的诱惑之下，连续取得数次胜利。然而，萧纪却十分舍不得这些来之不易的钱财，取胜后的将士们前来请赏，萧纪却打起了太极，数次装病不见，敷衍了事，让将士们越来越心寒。久而久之，军队便失去了斗志。此时蜀中又传来消息，西魏的军队已拿下汉中，即将攻到成都，将士身为蜀人，担心家人安危，人人思归，谁都不想再为萧纪卖命。萧纪也明白目前形势，知道自己的军队无法再向前进攻，于是他做出了一个还算明智的选择，派属下官吏乐奉业赴江陵向萧绎求和。怎想到乐奉业内心实在瞧不起萧纪的所作所为，便向萧绎交了实底，说此时的蜀军已人心涣散，一击即溃，千万不要同他讲和。
公元553年7月，萧绎命令部队反攻，正如所料，萧纪大军一触即溃，很快分崩离析，萧纪被萧绎将领樊猛诛杀，萧纪的儿子萧圆满也死于乱刀之下。萧纪最终死于自己的吝啬，其数以万计、货真价实的金饼，最终变成了别人眼中的“画饼”，同时也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此前，西魏趁着南梁侯景之乱的时机，逐步占领了南梁控制下的梁州。萧纪亲率大军东征萧绎时，任萧撝为益州刺史，命其留守成都，又令梁州刺史杨干运守潼州（今绵阳）。萧撝，梁武帝萧衍之弟安成王萧秀之子，以书法闻名，擅长草书隶书，书名仅次于西汉王褒，且精通算数医学。萧纪在成都称帝时，萧撝为侍中、中书令，封秦郡王。
萧纪的大军走后，留守成都的军队尚不足万人，且仓库内辎重严重匮乏。眼见萧纪的精锐之师已参与东征，蜀中空虚，西魏太师宇文泰即派尉迟迥率领大军伐蜀。西魏废帝二年（公元553年）春，尉迟迥攻入散关（今秦岭北麓），取得剑阁，杨干运举潼州投降北魏。尉迟迥分军据守，自己则率大军继续南下，直奔成都而来。尉迟迥围攻成都50多天，萧撝先后数十次派人出战，皆被打败，只好紧闭城门，婴城自守。萧纪派回驰援成都的援军又在半路被尉迟迥所破。无奈之下，萧撝举成都投降西魏。

西魏虽然占领了成都，然而整个巴蜀地区仍然动乱不安。尉迟迥攻取成都之时，氐人赵雄杰等在潼州（今绵阳）起兵，此后，盐亭、隆州等地都先后发生了民变。西魏先以尉迟迥为益州刺史，公元554年，由宇文贵接任尉迟迥。他们的当务之急就是巩固西魏在巴蜀地区的统治。当时的南北朝时期，“任侠”（游侠）之风盛行。宇文贵鉴于“蜀人多劫盗”，于是招募了众多勇敢矫健的任侠豪杰，将他们组成专门的“打黑别动队”，并编制成二十四部，让他们督率追捕各地乱民，于是蜀中盗风逐渐得到平息。此外，南梁在巴蜀的残余势力仍然威胁着西魏对成都的统治。直到西魏恭帝三年（公元556年），西魏军讨平占据南梁州的萧纪前大将谯淹，西魏在成都的统治才真正稳固。
公元557 年，宇文觉废西魏恭帝，自立为天王，改国号为周，是为“北周”。北周延续了23年。其间，北周多次对巴蜀地区的少数民族用兵，开置州县，加强了对巴蜀地区的控制。北周皇帝在益州刺史和重要佐僚的选择上比较慎重，多选用心腹重臣。北周明帝宇文毓曾说：“益州虽然险远，但若不是亲信则不能参与镇守。”北周日益强大并最终灭掉北齐，统一了北方。相对而言，南朝则日益式微。侯景之乱时，南梁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侯景之乱后，西魏据蜀，南梁的州郡大多已归于魏。公元557年，南方的陈霸先称帝，建立陈朝。陈朝在南朝中占地最小，力量最弱，无法与西魏北周争夺巴蜀地区。

自东晋、南朝以来，巴蜀地区处于南北对峙的夹缝之中，因此战乱不休。自蜀地归入西魏北周后，南北朝的形势北强南弱，反而更有利于成都地区的相对安定。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杨坚建隋的前夕。
大成元年（公元579年）二月，年仅21岁、即位才一年的北周宣帝为了让自己有更多时间玩乐，传位于7岁的长子宇文衍，即周静帝。第二年五月，周宣帝便由于纵欲过度而撒手西去，御正下大夫刘昉、内史上大夫郑译伪造诏书，由周宣帝的岳父、大丞相、隋国公杨坚辅政，杨坚便正式开始了篡夺北周大权的计划。为了控制益州的军政大权，杨坚以梁睿为益州总管，取代此前的益州总管王谦。王谦因父子同受北周的恩惠，向来不满杨坚把持朝政，拒绝受代，并以匡扶社稷、起兵勤王为由，兴兵起事。
杨坚以梁睿为行军元帅，率20万步骑进讨王谦。梁睿的主力由汉中出发，进攻益州，蜀人惊恐不已。王谦的剑阁、平林守将相继投降。王谦又派达奚惎去争夺利州（今广元），结果大败，逃回成都，梁睿也乘胜进逼成都。王谦本无谋略，而且身边缺乏可用的人才，听说梁睿率大军到来，身边的人惶恐不安，毫无办法，王谦只得亲率精兵五万，出城迎击梁睿，并令达奚惎、乙弗虔为左右军。行进数十里，左右军都发生叛变。王谦一时陷入绝境，无奈之下带着麾下三十余骑逃往新都，被县令王宝活捉，押回成都，梁睿下令将王谦等人斩于街市。至此，王谦之乱平息，梁睿正式接任益州总管。
——此节完——

下一章目录

第五章 隋、唐

第一节 隋朝偏安定，杨秀封蜀王
第二节 高祖建李唐，益州整吏治
第三节 玄奘西行前，受戒大慈善
第四节 安史之乱起，玄宗入成都
第五节 诗人例到蜀，浣花一草堂
第六节 薛涛与元稹，沧海寄巫山
第七节 满城带金甲，僖宗亦入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