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水读 >  天涯 >  煮酒论史 >  续红楼梦后三十章(初稿)连载

续红楼梦后三十章(初稿)连载

楼主:风雨红瑶  时间:2020-07-20 14:55:25
出了镜子,便觉身轻气爽,浑身有劲,竟觉得腹中有饿,于是便找饭食大吃一顿。饭后歇了歇又照,如此反复几次,在里面真碰到一人,是个跛足的道士,贾蔷问他:“你便是王短腿大哥么?”“什么王短腿,我乃渺渺真人是也,特来度你;如今你渐已功成,切不可功亏一篑!”说罢又不理他,竟自拂袖离去。
贾蔷又折回出来,发现病已好了大半,似比得病之前还有精神。贾蔷便想去找王短腿,欲将镜子还他。正在这时,忽然又想:那正面究竟藏着什么玄机,如何会使瑞大爷精尽而亡?于是好奇心顿起,便忍不住翻过镜子照了起来。这一照不要紧,果然是个更好的去处!只见香雾弥漫,亭台水榭,恰似瑶池仙境一般。又见一名酷似黛玉宝钗龄官的美女向他招手,贾蔷立即进去。那美人儿竟不害羞,拉着他便进了一个房间。贾蔷正欲问她名字,那人却替他宽衣解带,便行云雨之事。贾蔷被一阵香气包裹,早已失了定力。于是两人便有一番如胶似水,道不完的激情快意。事毕,那女孩子将他又送了出来。贾蔷问她:“你是龄官儿么?”那女子却笑而不答。
贾蔷出来,感觉身上疲软乏力,身下是一片湿精,方知贾瑞是如何死了的。于是便不敢再照正面,又照反面;只见反面又现骷髅,但贾蔷已经不怕,反而一跃而入,与那群魔共舞,才知那些东西并不可怕,皆是幻像。再出来时,又添了精神。再照几次,梵音又起,出来时病情全好,便去找王短腿。
王短腿接过镜子笑着说:“你能好,全凭先见之明,可见是有悟性的,从此皈依,必成正果。”
此刻贾蔷终于开悟,又经王短腿指点;便舍了家,去四海云游,寻佛访道修炼去了。走之前,他找到宝玉,详细诉说了自己的经历。宝玉惊叹不已:“原来我身边竟有如此人物!可见这凡人皆不可小觑的。”贾蔷走后,宝玉便又萌生了出家的念头,盘算着出了考场,不管中与不中,便要出家的。
那日考完,果见人群中闪出一个跛足的道人,一把拉住他,起身便走。宝玉感觉身体腾空,穿云破雾,飞行了好一阵子。落下时,眼前是一座山峰。那道士指了指山峰说:“这是青梗峰,正是那块石头的去处。”又指宝玉戴着的通灵宝玉说:“你既已回了家,还不愿现身么?”话音刚落,那块玉挣断红绳,腾空而起,射出彩色万丈光芒,逐渐变大,随后光芒消失,落在地上,成为一块大石。
跛足道人拍手笑道:“这一遭总算结束了,你只等着立传便是了。”宝玉问:“敢问仙长,何人立传?”道人大笑:“除了你,还能有谁?”宝玉道:“我既已随你出家,已经悬崖撒手,斩断了一切情丝⋯⋯”道人冷笑一声,一句话打断了他,说罢便飞升而去,消失不见了。正是:
困龙也有上天时,甘罗早发子牙迟。
楼主:风雨红瑶  时间:2020-07-20 14:55:25
第一百零九回 洁妙玉瓜渡屈枯骨 绛怡红铁槛忆旧情
诗云:
偶为芳草无情客,况是青山有事身。
一夕瓜洲渡头宿,天风吹尽广陵尘。
且说宝玉悬崖撤手而去,不知下落。贾政正手足无措时,甄府的一个家人突然来报,甄家又出了大事。本来甄家平南有功,甄宝玉又中了举,正在好运之时,却没想到突然炸了一颗惊雷,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甄家江南的一起旧日命案复发,被金陵府报奏朝庭,圣上震怒,勒令西宁郡王严加查办。
甄公与陈也俊正在班师的路上,行至瓜洲渡口,安营扎寨,整候军务。准备将一部分士兵及军粮从水路运回。圣旨到时,甄公的反应却并不强烈,好像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因为甄家在江南多次接驾,其势冲天、如火如荼,所以便如薛蟠那样,飞扬跋扈、为所欲为,家族内部出了不少败类。上次被抄家,便是因为这个,谁知现在刚有点儿起色,又遭霜击,这次是肯定完了。
圣旨一到,命陈也俊将甄犯押送回京。这陈也俊是个极有野心的,早对甄将军的主将位置虎视眈眈,这下终于称心了。但他仍装作‘念及旧情’,对部下称:“甄老将军虽然犯了死罪,但他出生入死,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们绝不能慢怠了他。”这么一来,甄宝玉之父倒也没受多大委屈。
过了几日,陈也俊正在琢磨着从陆路还是从水路押送犯人,因为陆路虽然安全,却走得太慢;而水路则要快得多,却怕出什么意外。这时突然侍卫来报:“忠顺王爷驾到。”陈也俊赶紧迎了出来,给忠顺施礼,两人在帐中坐定,陈也俊报拳问道:“老王爷大驾光临,来瓜洲有何事啊?什么好风把您给吹来了?”忠顺说:“奉皇上之命,南下查案,正好碰上你在这里整军,所以特来看看。”说完便一边喝茶,一边叙旧。两人各怀鬼胎,又聊了一会儿,终于聊起了甄家的事儿。
陈也俊让忠顺帮他出主意:“王爷您看该走水路,还是走旱路?”忠顺沉吟片刻道:“照我看,你还是走陆路为上,大军之中,谁敢来劫?这姓甄的可不是一般人,他在军政任上几十年,手下门生党羽众多,你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才行。”陈也俊道:“老王爷果然高瞻远瞩,明察秋毫,就依你之计!”又说了几句,忠顺便要告辞。陈也俊道:“不行不行,多时不见,咱们爷俩怎么也得喝俩盅酒吧?”忠顺却道:“改日回京再聚吧!我还有大事要办。”
忠顺走后,陈也俊却是一百个不放心,心想:这个老家伙心里到底打得什么算盘?他来瓜洲做什么?是否对我不利?陈也俊越想越害怕,便叫来一个得力的亲信,正是军中密探,安顿他一定要查清忠顺下江南的意图。并且要小心谨慎,绝不能泄漏行踪。
忠顺此行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查找妙玉的下落。他派出的大内密探,查出妙玉逃到金陵避难。但金陵之大,妙玉又躲着不出来,一直没查到下落。甄家坏事儿之后,忠顺突然想起了甄家与贾府的微妙关系。因为忠亲王在世时与他们两家过从甚密,有如一家,所以,忠顺断定妙玉就躲在甄府。
忠顺断定,甄家瓦解,妙玉一定会继续潜逃。便令密探们昼夜不停地监视,终于发现妙玉和两名贴身的女侍卫从甄府之中悄悄出来。便上前抓捕,企料妙玉虽然不会武功,那俩个女侍卫确是两个绝顶高手。她们以死相拼,终于以死一人的代价,逃脱了魔爪。
忠顺王闻讯后大怒,觉得他们办事不利,便亲自与钱启前来,如今又在瓜洲渡口布下天罗地网,单等着妙玉上钩。忠顺去见陈也俊的目的,真是怕他从水路运送甄犯。忠顺与甄贾两家是死敌,他知道甄宝玉之父本事很大,一旦逃跑,召集旧部,还真是一个祸患,于是才去探望陈也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忠顺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成了那只愚蠢的螳螂。
妙玉果真奔着瓜洲来了,这里人口众多,交通方便,正是个逃亡的好地方。那天明月当头,清风徐来,本来是个“春江花月”的好日子,妙玉却似一头迷途的羔羊,正好撞进了忠顺的网子里。又是一场恶战,妙玉的侍卫以一敌十,竟毫无畏惧,最后寡不敌众,以身殉职。妙玉见即将落入敌手,便欲投江自尽。此时忠顺却惊讶于她的美貌,打起了歪主意说:“你这么年轻,死了太可惜了,不如从了我,我便留你性命,还能让你享受荣华富贵。”可这些话岂能打动妙玉?她心志已决,正欲跃入江中。只听忠顺又说:“兼妙,你不考虑自己,难道也不考虑一下贾府的人吗?他们已经被你妹妹害得够惨了,你还要再撒上一把盐么?只要我回去一上奏,贾府上下,一定会因为你而全部完蛋!”钱启也在旁边说:“我以前就是在宝二爷身边当差的人,可如今呢,不是也投奔王爷了吗?王爷最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待人岂有不好的。况且王爷一言九鼎,你只要答应了,就可以救他们全家!”
妙玉本来就是个心底纯洁的人,而且她生来傲骨,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别人受那么大灾难。此时此刻,她又想起在大观园的日日夜夜:插梅、品茶、下棋、联诗、听琴⋯⋯尤其是与宝玉的神交⋯⋯更使她心驰神往⋯⋯所有那些事情,都在她脑海浮现,这一切的一切,都使得妙玉改变了想法,于是才说:“你真能放过他们?”忠顺赶紧点了点头说道:“你若能还了俗,嫁给我,我便放过他们。你的事儿全天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只要我不说,谁又会知道?”
于是,在忠顺与钱启的威逼利诱之下,妙玉终于踏上了忠顺的北上之船,准备舍身相救。而这一切,都被陈也俊的耳目探得清清楚楚,忠顺却浑然不觉。那密探回复时,特别提到了妙玉之美:“真如嫦娥下凡、西子再生,怨不得忠顺老王爷连皇上也敢瞒混呢!”
回到京师,忠顺果然令人为妙玉准备了几套漂亮衣服。妙玉只捡了一套素静的穿上了。她本来便是带发修行,如今被迫还俗,穿上这套已与常人一样,只是那种妩媚秀丽,却又非常人所能及。
忠顺也想放长线,知道想让她接受,也得有个过程。因此对妙玉倒也颇为尊重,妙玉被悉心照料,没受迫害,过了几天正常生活。
可没多久,陈也俊便回来了,他将甄犯送入刑部大牢,便约齐平原襄阳侯戚建辉,五城兵马司裘良,锦乡侯韩奇等人,将忠顺王私藏妙玉之事说明。因忠顺平日里作威作福,惹人无数,大家都一致同意,共同上奏朝廷。
这样一来,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内四王八公等群臣纷纷质证忠顺,称他无视王法,寻欢作乐,陷害忠良等等。而这时,钱启也也突然反了水,他因在伺候宝玉时,认得陈也俊,于是又提供了很多线索。皇上一听,忠顺王竟敢窝藏忠亲王的女儿,而且陷害忠良,立刻怒气冲天,命北静、东平两位郡王带领锦衣府赵堂官,速速查办。
两位王爷领旨后,即刻带着锦衣府的人将忠顺王府团团围住,忠顺还不知道因为什么,便被带走,押入刑部大牢。北静王让赵堂官抄没了忠顺的家产,发现他真是恶贯满盈、罪恶滔天,不光是窝藏钦犯、欺君罔上那么简单,其贪赃枉法,杀人越货等等种种恶端不计其数。
两位王爷回复后,皇上惊怒:我身边竟藏有如此嚣张之人!但又一想,毕竟忠顺当年鞍前马后,立下无数功勋,是真正的铁帽子王爷,又想见见他和妙玉。于是下旨传两人进宫。先见了忠顺,皇上质问他:“我那么信任你,你竟如此藐视我?你该当何罪?”忠顺自知罪责难逃,为了减轻罪责,转移皇上视线,便把贾府与甄府窝藏妙玉的事儿与私通东安郡王之事都和盘托出。皇上气得脸都白了,立即宣东平和西宁两位郡王及襄阳侯戚建辉进见,命即刻将贾甄二府撤底查抄。
西宁郡王上前奏道:“江南及上京的甄府,因上回甄犯之事,均已查抄完毕,所有家产均抄卖入官,所有金陵及京内家眷,均已交与内务府入辛者库。现只剩贾府。”所谓墙倒众人推,赖尚荣此时早已为全家人都赎了身,连赖嬷嬷和赖大家的都包括在内。因此,他便撺掇日常巴结的几位大臣也同时请奏,历述贾府奢靡过费,任意挥霍的种种不端。后来,赖尚荣此举,招致了柳湘莲的不满,从此往后与他绝交。
奏完了,二位王爷又命襄阳侯戚建辉带人去查抄贾府,这回不比上回,动真格的了,这个戚建辉是半点儿情面不讲,比忠顺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与甄家一样,除了家产全部抄卖之外,所有金陵及京内的家眷,除了贾政、贾珍、贾环、贾蓉、贾芸,邢夫人、宝钗等人被收监外,余者均被交送内务府入辛者库。
贾府再遭大难,最惨的是贾珍,刚被接回来,又被收监,而且这次的罪过更大-欺君罔上、奸党营私。
不说贾府众人,先说皇上见了妙玉,看她果然有些忠亲王的模样,定是他的女儿无疑。这下竟勾起了皇上的回忆,想起忠亲王和东安郡王与他争夺皇位,后来又都企图谋反,简直对他们恨之入骨。但又想到他已去世多年,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算起来妙玉也是自己的侄女儿呢,再怎么说,她也是皇族的血统。没办法,可能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赐她一死。
皇上不见则已,见她年轻貌美,恍若天人,实在不忍下旨。于是便问刚刚立了大功的陈也俊:“陈将军,你看这个兼妙该如何处理?”陈也俊道:“兼妙虽是罪臣之后,却也是个实实在在的格格,若贬入包衣之列,那还不如赐死。如今小臣恰好可以为您分忧。因臣下急于报国,尚未娶亲,请陛下赐婚与我,这样既可以保全皇室尊严,又可显示我主之仁慈宽松,还可体恤微臣之婚姻大事,方可周全。”
皇上一听,便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能照顾各方颜面,于是欣然采纳。当下就让太监拟旨,因陈也俊平匪之功,而兼妙格格之父因素有功绩,免去格格之罪身,将其赐与陈也俊将军为妻,择日即可完婚。就这样,妙玉虽与王孙公子无缘,却嫁给了一位将军。
陈也俊的父辈与贾府相交不错,他素知大观园里有一个天仙般的带发美尼,因此今天正好求皇上赐婚,想不到竟然如愿以偿。只是陈也俊虽十万分的满意,妙玉却不乐意。一是自从与宝玉神交后,天下能读懂她心思的更有何人?二者是暗观陈也俊的模样动作,虽未见几面,却也知道他是个只知勇武,不晓风情的粗人。但皇上既以给她免了罪,圣命难违,只好答应下来。
贾府被抄没时,妙玉尚在宫中,后来被直接接回了陈也俊的将军府。次日,贾府家产被抄卖,家眷被入了库,妙玉却不知道,正在大婚。她还以为自己的献身,能救贾家一命,岂能想到宝玉已经成家,贾家也未能逃脱最后的不幸。
楼主:风雨红瑶  时间:2020-07-20 14:55:25
最可怜的,还是她自己。婚后才发现,陈也俊果然是个与孙绍祖一模一样的人,只知皮肤淫乱,不知寡廉耻羞耻。妙玉自知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污泥之中,不能自拔。她每天以泪洗面,唏嘘度日,自悔当初就应该投江一死,倒还干净。如今却误入红尘,肮脏不堪,真是生不如死。
陈也俊见她如此,也大失所望,逐渐失去兴致,便把她扔在一边,每天沉溺于酒色之中。时间一久,妙玉看出他必不能久持。作为妻子,也曾归劝他洁身自爱,不能饮酒过度、纵欲无限,陈也俊又岂肯听她一句?不过,陈也俊所好一点儿是脾气不错,也不发酒疯,喝多了径直睡觉。因此,妙玉倒不像迎春那样每日挨打。而且,陈也俊为了取悦妙玉,还将麝月买来给她使唤。毕竟是宝玉的旧人,妙玉拿她当亲人一样对待,身边终于有了一个伴儿。而钱启呢,不仅没有得到陈也俊的奖赏,反而被他骗入军中任职,找了个理由除掉了。这也难怪,谁会喜欢那种反复无常,三心二意的人呢?
由于战事已平,陈也俊无所事事,整日整夜地沉浸在声色犬马中。这样,再好的身体也吃受不住,竟在一夜之间便抛下妙玉径自归西了。妙玉年纪轻轻便成了寡妇,好在家境不错,日子过得很舒服,每天只与麝月等以琴棋书画为乐。
再说宝钗,被分至贾雨村那里审讯,贾雨村因素与贾府有些瓜葛,本来就想照顾她,又见她貌似天仙,便动起了歪主意。因她怀有身孕,贾雨村便以此为由,定了个监外候审,将她救出,藏在自己府中。
宝钗初时还以为遇上了救星,贾雨村也人模狗样地装了几日。没多久,雨村便忍耐不住,开始动手动脚,还让娇杏劝说宝钗嫁给他为妾。宝钗这才知道他是个伪君子,但自知寄人篱下又不好发作,只能先忍着。宝钗当时心里早已想定,一旦不保贞洁,便干脆一死了之。
宝钗一直惦记着宝玉的下落,贾雨村一边便骗她道:“正在全力以赴,派人仔细查找。”又暗中给她吃了虎狼之药。可怜宝钗没等到与宝玉的再次相会,在萧瑟的秋天,也是在皓月当空的中秋节,便因为大出血而撒手人寰了。宝钗死后,仍被送到了铁槛寺,此时的铁槛寺,早已经“灵满为患”了。宝钗一死,贾雨村的厄运也终于来了。他惹下的那个门子见忠顺已死,又去找北静王告他,终把贾雨村给扳倒了。
忠顺、甄宝玉之父、贾政与贾珍都是被革去世职,议定了斩监候,秋后便都斩决了。贾蓉等年轻族人则被流放,周姨娘、翠云、贾蓉之妻许氏等一众家眷;钱槐、喜儿、赵天梁、赵天栋、金文翔等一众男仆,又有金文翔媳妇、老叶妈、王兴家的、郑好时媳妇、张才家的、柳二媳妇之妹、夏婆子、宋嬷嬷、费婆子、柳家的、迎春之乳母、何婆、张妈、赵嬷嬷、李嬷嬷、老田妈等一众女仆;莺儿、傻大姐、彩儿、靛儿、小霞、小舍儿、小鸠儿、卍儿等一众丫鬟,,一共二百多口人,被送往内务府,一齐入了辛者库。
只有贾环和贾芸被放了出来,贾环依旧回了张府,和宝玉一样,撒手不管。贾芸却去找了倪儿和柳湘莲,给贾政与贾珍等收了尸,也入了铁槛寺。因这寺院是家庙,尚有房产可供无家的族人居住,那些无家可归的便来这儿居住。虽然香火未断,却因缺了进项,哪能养得了这么多人?住持色空只好赶走一批,只留下不多几个与亡人们阴阳相伴。那些灵柩也是越攒越多,到后来肩挨肩地放着,再没有空余地方了。
色空每日发愁,总这么放在这里,将来没人往南送,又没那多人手打理,将来可怎么办?正在想折,谁知一日晚上,一个和尚睡着后不小心弄翻了油灯,引起一场大火。众人虽尽力扑救,却无能为力,把一座大寺的屋子棺椁,都烧了个一干二净。没死的族中余人和色空等和尚们都只能各寻各的活路去了。
这时列位看官也许要问,宝玉到底去哪儿了?宝玉经道人指点,被他带到一个所在,那块玉已变回石头,在大荒山无稽崖青梗峰下迎候,只等着刻书呢。宝玉再看时,那道人已经消失不见了,走时只留下一句话:“你的玉已出了凡尘,你只剩下一具肉身,需走完剩下的劫,也就圆满了。”
宝玉走了半日,才知道已经到了遥远的陌生世界,离上京还有十万八千里路呢。宝玉身无分文,又言语不通,没有熟人,只能一路化缘行乞,向着上京的方向前行。
这回宝玉可真是受了大罪!不啻于玄奘取经。他一个富家子弟,从小在蜜糖罐儿里泡大的。如今却破帽遮颜,芒鞋破钵,真成了“烟蓑雨笠卷单行”了。
如此这般,宝玉一路颠簸流离,不知吃了多少苦,走了多久,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快到上京地界时,又一年快过去了,天气又已转冷,真是“寒冬噎酸虀,雪夜围破毡”,但宝玉却有个信念:那就是回家!回去与宝钗和麝月一起生活。又赶了连天的雪宝玉走走停停,一天行不得多远。
这日,终于到了郊外的铁槛寺,没想到这里竟成了一堆废墟。“林妹妹,你去哪儿了!”宝玉跪在雪地里,疯了似的,用手乱刨。刨着刨着,突然从雪里刨出一只金簪来。宝玉欣喜若狂,又突然痛哭流涕,因为他想起了“金簪雪里埋”那句话,他已经隐约知道,宝钗的生命似乎也已经走到了尽头。于是,又开始举着金簪嚎哭宝钗。这时,突然冲来一个乞丐,竟是个神经病,一把抢过金钗,口里不停大叫着:“钗在匣中待时飞⋯⋯”风也似地跑远了。
宝玉这时才想起来:这不是贾雨村么?怎么成疯子了?
带着疑问,宝玉继续前行,又走了几个时辰,终于到了那两个最熟悉不过的石狮子跟前。只见它们身上积满了雪,已经看不出形状,倒像两座坟头。大门并末上锁,只贴了两张白色的阔大封条。封条的一端已经被寒风撕起,在那里瑟瑟发抖。
宝玉打了个冷战,推了下门,没想到,门竟然开了。宝玉走进来,一边走,一边放眼望去,屋顶、檐梁、窗檩、台阶、游廊、影壁、枯树、萎草、地面⋯⋯一切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再不留下一点东西,真的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宝玉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像贾雨村那样,疯子一样在雪地里奔跑,诺大的院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人出来迎接他,没有人理他。曾经的宝二爷-这个院子里的宠儿,就这么疯跑了一阵子,跌倒在雪地上⋯⋯
过了很久,宝玉才被冻醒,他爬起来见四外无人。此时又感到了深深地孤独与无助,他离开了贾府,准备找个温暖的地方先住下;他又冷又饿,抓起了一口雪,先润润嗓子。
宝玉摇晃着走出荣国府,在大街上乱转,想寻找一处落脚地。他心里想着:在别处都活过来了,没想到却会死在家门口?宝玉这么想着,越走心越慌,越走越没劲儿,终于“噗通”一声,跌倒在雪地上。
过了好久,冥冥之中似乎听见有两个人说话。睁眼看时,却是两只鬼,一个头像牛,一个又像马头。宝玉心想:坏了,一定是我要死了!这不就是牛头马面吗?吓得赶紧闭上了眼。耳轮中只听得鬼判正嚷着要动手擒他,那鬼使却说:“这是个有鸿福的,不可怠慢了他!”鬼判问:“他面相如此普通,倒像个讨吃要饭的,哪像个有鸿福的人?”鬼使笑道:“岂不闻:‘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千万不要以貌取人!你不认得,我却认得他。”鬼判道:“你快别卖关子了,告诉我,他到底是谁?”鬼使道:“你难道不知?上回那个姓秦的死时,都判告我的,他可是赤霞宫的神瑛侍者,是个有佛性的高人。”“我说怎么都判会派咱俩来,原来还是个运旺时盛的人。也罢,上回我不在。那你说怎么请他吧?难道还让我背上他不成?”鬼判气汹汹地说。“我也没说让你背他呀?只不过不能吓唬他,不能生拉硬拽,更不能戴枷锁,必定要以礼相待的。”鬼使说。
于是鬼使上前喊他,宝玉感觉自己的一缕生魂已然出窍,幽幽地出来,与他们见了面。那鬼判果然对他很客气,说:“侍者,你下界应劫,如今阳寿已到,请随我们走吧!”
宝玉不知该如何回答,但想既然已经死了,和他去又有何妨?便随着他们前行。一路上,鬼使鬼判对他尊敬有加,三个人谈笑风声,一点儿都不像是在黄泉路上行走。正走着,见前面几个人走得很慢,不消片刻就赶上了。宝玉心里狐疑,一看,原来其中一人带着重重的枷锁,旁边有两个小鬼儿押着。再仔细一看,原来正是刚才抢他金簪的贾雨村!宝玉正欲和他说话,鬼判却先开了口,问小鬼儿说:“孩儿们,你们捉的是谁?怎么死的?”“是贾雨村,他因总嫌官儿小,所以最是个害人的,如今反被人害疯了,昨儿刚冻死,准备带他去下油锅呢。
贾雨村一听吓得浑身发抖,更不敢走了。这时也顾不得许多颜面了,向着宝玉便跪,口中直说:“宝二爷,你救救我吧,宝二奶奶可是我救下来的!”宝玉一听此言,立刻问他:“宝钗呢?她在哪儿?我的孩子呢?”鬼使从一旁过来,一脚将贾雨村踢翻,说道:“侍者休要听他胡说,牡丹妃子现已归天,虽然最初是他救的,最后却又是被他害死的。”
宝玉一听宝钗已经归天,心里又是一阵难过。这时鬼使催他赶紧走,宝玉只能继续前行。到了都判府,宝玉施了礼,却见甄宝玉也在府里,都判官把两个仔细瞧了瞧,并无不同,便问鬼判:“甄宝玉已然到案,为何你们又抓来一个?肯定弄错了!”鬼使吃了一惊,急忙看那生死薄上,竟赫然写着“甄宝玉”三字。这才跺着脚说:“真抓错了,又把假宝玉给弄来了,这可怎么办?”鬼判道:“怎么办?原路返回,再送回去呗。”
此时宝玉看出苗头来了,对都判说:“这可不行!你们想错就错,这是什么道理,走!咱们去王爷那里说道说道去!”鬼判鬼使一听他要去王爷那儿理论,急忙连连道歉,又让都判求情。都判一见此情,便与宝玉说:“侍者放心,都是自家兄弟,谁还用不着谁?你有什么要求,兄弟给你补偿便是!切不可惊动上面。”宝玉便说:“我只有两个要求,你们要答应了,我就不找。”都判说:“讲来听听。”宝玉道:“其一,你们需把刚才那个贾雨村放回去,将来的油锅之刑也免了吧。现在我与那块顽石业已分开,我得借这个人的“假语村言”去归结《红楼梦》一书,好刻在石头上面。”都判喜道:“这容易!我且让他再多活几天。”说完翻开生死薄,找到贾雨村的名字,将他寿命时间的末尾两个数改了改。
楼主:风雨红瑶  时间:2020-07-20 14:55:25
这时小鬼押着贾雨村已经到了,鬼判吩咐道:“你们两个先把他送回去吧,都判刚看了,还有几日活头呢。再来时,他便能立了大功,且将油锅之刑免了。”说完之后,两个小鬼儿又带着贾雨村折回去了。
见他们走了,宝玉又说:“我既不能早死,死了又不能复生,我得有个长寿夫人,免得后半生孤独。”都判想了想说:“我先查查你下一任妻子的阳寿。”说完,又翻生死薄,看了看,苦笑着说:“这个也容易!”又提笔在上面的百位上加了个一。
宝玉见已达目的,再提框外的人家也不会答应了,便向都判官和甄宝玉告辞。问起甄宝玉个中原由,甄宝玉说:“我虽未被治罪,但家已被抄,无家可归,想去家庙避难,却被那些没良心的亲戚赶了出来,沦为乞丐。如今阳寿已到,我饿了几天,昨儿被冰冻而死,被小鬼儿擒到这里。所幸一生未干坏事,王爷让都判给我安排一个差使,正在这儿候着呢。”宝玉点了点头说:“恭喜恭喜!”说罢转身离开,鬼使鬼判又把他原路送回,不提。
宝玉返回阳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二爷!”“二爷!”睁眼一瞧,果然是她!
要知宝玉看到了谁,且看下回。
楼主:风雨红瑶  时间:2020-07-20 14:55:25
第一百一十回 甄士隐详说太虚情 贾雨村归结红楼梦
诗云:
冰簟银床梦不成,碧天如水夜云轻。
雁声远过潇湘去,十二楼中月自明。
且说宝玉睁眼一瞧,竟然是袭人!便拉住了她的手说:“我们这是在哪儿?是不是都死了!”正说着,只听旁边又有个男人说话:“二爷,你可醒了,吓死我们了。”宝玉一看,原来是蒋玉函在说话。宝玉这才知道是在蒋玉函家里,赶紧放开了袭人的手。
袭人见宝玉落魄至此,,悲伤不已,但有蒋玉函在旁边,又不敢过于亲近,只好哭着说:“二爷,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你这几年都去哪儿了?”
宝玉道:“一言难尽呀,我去取经了。”袭人道:“那你绕了一大圈儿又回来了?”“我只走了小半圈儿,还差得远呢。”宝玉说。袭人又问:“你果真出家了?”宝玉笑了笑说:“原来那个我,是我和石头-人石合体的,受茫茫大士与渺渺真人点化,在西方莲台之下剃度,当然得算是出家人了。可没想到我和它没缘法,剃度不久就分开了。它去做它的石头,我去找我的家。可如今,家找到了,人却没了!”
袭人越听越糊涂,还以为他说疯话呢;叫过小丫头来,叫他们给宝玉擦洗干净,换上衣服。宝玉却说:“洗什么?穿什么?洗得再干净,穿得再好,也不过是一具臭皮囊!”
袭人一听,心里想起宝玉那年到她家去,回来说的死也不回去的话。可忠顺王爷硬作主张,若不嫁过来,会叫人说我不从主子;现在来了,又实不是心愿。便哭得咽哽难鸣。宝玉道:“我又没死,你哭什么?”袭人道:“你我毕竟主仆一场,你就让我再伺候一回吧。”
宝玉一听这话,眼泪也下来了,引得蒋玉函也陪着哭。宝玉一见,也不好再拒绝,只好任由她们夫妻二人摆布。袭人对宝玉的衣服尺码了如指掌,宝玉又与蒋玉函的身材相差无几,便在宝玉洗干净后,给他找了一身没穿过的新衣服换上。
袭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果然像变了个人一样。蒋玉函过来拉住宝玉的手说:“既没当和尚,那就好办了!”两人聊起那条猩红汗巾与那条松花绿的汗巾,后来竟成了袭人与蒋玉函的信物,又说起湘云与卫若兰的金麒麟来,始信姻缘前定。蒋玉函说:“这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宝玉听他们说起湘云来,忙问:“湘云妹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袭人说:“听相公说,似乎也不好。不仅成了寡妇,那年还被抄了家。”宝玉心里一惊,又问:“你们后来见过她吗?”
袭人道:“相公曾去找过他,家里早没人儿了,也不知去哪儿了。”这时蒋玉函却说:“快别提这些扫兴的话儿了,咱们还是喊上几个人一起喝酒吧。”
于是蒋玉函便派人去请,至晚上,倪二、贾芸、柳湘莲、张如圭几个,一听说找到了宝玉,都纷纷赶来;小红与茜雪也跟着来了。袭人还请来了胞兄花自芳并三五个没嫁人的女孩儿,宝玉心情荡漾,又想起了前几年来时的场景。那时候这几个女孩子还小,如今也长成大姑娘了。袭人说:“有的已经嫁人了。”宝玉原想:当年开始听说袭人要出去,拼死拼活地要留住她,可后来,为了她能好,就没了再留她的心。如今,竟属她的下场最好呢!又见这几个女孩子,无一不是过得活泼畅快的,强过翡翠玻璃麝月等人何止百倍!可见这侯门深似海,真是不可入的!
宝玉这一顿饭吃得痛快淋漓,大家开怀畅饮,共叙前情。当言到倪二他们几个,仗义救他,又救凤姐儿,还将他父亲的遗体收回。宝玉忍不住离席,给大家叩首致谢。之后又继续喝,一直喝到天亮。
次日,宝玉便要告辞。蒋玉函与袭人苦劝,袭人还下了跪说:“不为别的,就只为你对我恩重如山,我们两口子服侍你一辈子,给你养老,也是应该的。”蒋玉函也连连称是,并言道:“咋儿那些女孩儿,都是干干净净的,你相中哪个了,我帮你娶上。”宝玉和袭人一听,蒋玉函话里有话,都羞红了脸。过了一会儿,宝玉却又变回了脸色说:“纵有天大的恩情,也是梦里的,都是苦海里翻起来的爱恨;我迟早都要走的。”
蒋玉函与袭人知道他的性情,也知道他留下多有不便。就又苦留几日,一边准备银两,一边打听闲余房舍,还托倪二等人帮忙打探湘云的消息。
过了几日,倪二与柳湘莲又来拜访,还是他俩厉害,一个是坊间的霸主,一个是得道的英雄。又是他们打听到了湘云的行踪-原来竟做起了乞丐头!宝玉一听湘云有了下落,立刻就要倪二领着去找她。倪二被缠不过,茶未吃完,就扔下柳湘莲,带着他去了。倪二在集市上喊了领路的兄弟,三人坐了马车,行走半日,才到了一个去处。宝玉问:“这是哪儿?”倪二答道:“这是翠微山。”
宝玉见此处林海苍茫、烟光岚影,山势耸拔、景色幽丽,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便又问道:“她既是个乞丐头,如何会住在这里?”“到了便知。”倪二道。又步行走了一截儿,前面有一座大寺,上书皇恩寺,旁边翠竹掩映,草木森森。又有许多村落,围着寺院,错落有致,炊烟袅袅,雾气蒙蒙。倪二领着宝玉进了一个名为秋叶的村落,进了乌门铜锁的院落,正中是几间正房。引路的进了院子便一通乱喊:“韦将军!韦元帅!”这时从房内跑出一个人来,宝玉仔细一看,原来是竟是葵官!宝玉这时才想起来,湘云曾将葵官名字改作“大英”。因他姓韦,便叫“韦大英”,暗有“唯大英雄能本色”之语。
葵官见宝玉来了,急忙上前磕头,宝玉将她扶起。葵官站起身来,便向里喊:“奶奶还不出来?宝二爷来了!”只见里面出来一个女子,长发流星,却是一身男人装扮。宝玉一看,不是湘云又是谁?
只见湘云飞奔出来,不顾旁边人多,把宝玉紧紧抱住,久久不肯松开。宝玉被她搂住,又似重入梦中,不相信眼前的一切。许久,湘云才松开了他,拿两只眼左瞧右看,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才说:“二哥哥,让妹妹想得好苦!”
宝玉被她的话感动了,又想起这一路的甘苦,想起家族衰败,荣华尽失,不禁泪如泉涌。湘云和葵官也哭了,又过了一会儿,才进屋里细谈。
原来,卫若兰死后,湘云守了几年寡,没想到若兰父亲因官事牵连,家族被抄卖。湘云一无所有,沦为乞丐,后来遇上了葵官,两个人索性混成了乞丐头,俗称“丐帮帮主”。这个称号也由来已久,无非是乘着红白喜事儿,组织一帮乞丐,要取钱物,然后大家一分。
几年下来,湘云与葵官竟能买房置地,在此地安住下来,“帮”里的事儿,自然也有人操心,不用怎么管。湘云乐得与葵官每日在家念鼓唱戏,吟风弄月,倒也逍遥自在。
晚上吃了饭,倪二自己回去,宝玉便在这里住了下来。他每日也不闲着,除了写书,自己还精研医学,还亲自上山采药,为周边百姓疗疾治病。由于生性灵通,竟然小有所成,名气一天天大起来。
宝玉也觉自在,毕竟自给自足,够自己花销了。宝玉在闲余时间,还与湘云一起写字作画,让葵官拿到集市上售卖,又是一笔收入。慢慢地,虽再无往日富贵,倒也能维持生活。葵官见他俩忙于琐事,不谈婚姻,心里着急,便求倪二作主。一日,倪二来家里与二人说道:“你们这样住在一起,又没名份,总不合适,不如说开,我给当个媒人,择日办了吧。”见两人默不做声,知道同意,于是便回去张罗去了。
宝玉与湘云又在不远处的双水寺谢绛池附近,购了一个闲置院落,收拾成婚房,一切准备就绪。收拾完毕,宝玉情不自禁地吟道:
“门前古槐歪脖树,小桥溪水野芹麻。”
湘云拍手道:“好句!”于是也来了情绪,在门前自题一联云:
“远富近贫以礼相交天下少,疏亲慢友因财而散世间多。”
倪二择了个好日子,与蒋玉函、贾芸、柳湘莲、张如圭等人,一齐上山,给宝玉和湘云办了场像模像样的婚礼。那一大堆亲戚们,只胡氏、娄氏和璜大奶奶、并喜鸾四姐儿来了;男人也只有香怜玉爱、金荣和湘莲的小厮杏奴。宝玉见袭人没来,连忙问蒋玉函道:“袭人呢?”蒋玉函眼里冒出了泪说:“去岁有了孩子,谁知中秋节生的时候没过得了那道鬼门关!”“孩子呢?”“孩子也没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怕你伤心。”宝玉本来很高兴,一听袭人去世,又沉默不语了。自己想道:黛玉和宝钗都是中秋节死的,她怎么也是?哦,只因为她和黛玉是同一天生日?可黛玉和宝钗呢?她们怎么竟像是一个人?果然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席间,贾芸与宝玉说:“干爹,以你的才能,不如仍去参加科举,定能再中状元,何必在这里深居简出,甘受清苦呢?”宝玉一听,脸色骤变:“我的儿呀!你还不知道其中的玄机?我父亲干得怎样?他一辈子小心谨慎、任劳任怨,于公于私,都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可结果呢,还不是引来了杀身之祸?可见自古以来,这风头是出不得的,官是做不得的!正所谓:‘弓杀出林鸟,箭射首尾骓’,还是做一个俗人最好。”贾芸这才不说了。
晚间,洞房花烛时,湘云又拿出了那一对金麒麟,湘云拿起一只说:“本来这只麒麟便是你的,你从哪儿得的?”宝玉道:“清虚观打醮时张老道给的,当时才听她们说你也有一个,想要了送给你,不想却丢了。”湘云道:“我从小就有一个,你那个正好与我那个是一对儿。”湘云说完,脸禁不住红了起来。半日才又说:“那我后来还了你,为何你却送了别人?”
宝玉见湘云红颜微怒,不禁又看呆了,湘云却又问道:“我问你呢,为何又送了别人?”宝玉道:“那时我心里唯有林妹妹,与珍大哥练习射艺时,为了更有意思,都带着彩头。结果和卫若兰比试时,我输了,让他赢了去。”“你竟然拿我送你的东西去当彩头!”湘云一伸手,便去拧宝玉的脸,宝玉趁势捉住她的手,见她满脸海棠红,想和她亲热。
湘云却挣脱开:“你不知道那是一对儿么?白头偕老的一对儿呢!”说完又撅起嘴来。宝玉赶紧说:“后来你前番婚事未成,又与他定了婚,你得感谢我送他麒麟了呢,不然的话能成吗?我之前其实是看中了卫若兰的品貌,当时即便我赢了,也想送给他,让他有了你的另一半儿,这样你们不就有缘了吗?”“你真舍得?你坏!你是个坏哥哥!”湘云又开始动起手来。宝玉说:“当时舍得,如今却无论如何也舍不得了!”宝玉见她含情脉脉,终于忍不住,将她按住,与她百般温馨起来⋯⋯
楼主:风雨红瑶  时间:2020-07-20 14:55:25
从此,宝玉每日仍笔耕不倦,一部戏说渐成端倪。忽有一日,葵官来向二人道喜,并带来一人,宝玉一看,原来是麝月!众人又是一番欢喜雀跃,高兴过后,麝月不提妙玉,先呈上拜帖。宝玉打开一看,署名竟是“槛外人”,宝玉欣喜若狂,看起内容来时,果真是妙玉!妙玉在信中述说衷肠,并邀请他们夫妻二人到府中共渡除夕。
宝玉自收到信后,日日盼着除夕,那天终于到来。他与湘云麝月坐车到了妙玉府中,故人重逢,感慨万分。说起黛玉、宝钗、元春、探春、迎春、凤姐儿、李纨与秦可卿的仙逝,无不叹息。宝玉说:“同为金陵十二钗,如今只剩了四个,真是悲哀之极了。”妙玉却摇了摇头说:“我们虽是未亡人,还不如她们呢。听小红姑娘夫妻俩说,巧姑娘虽然被赎了身,却嫁了个农村的醉汉,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惜春虽去了水月庵,其实那儿哪是个修身的去处?贾家一倒,静虚便变了一副嘴脸,常常让惜春出去化缘,堂堂的金枝玉叶,竟成了要饭的。上梁不正下梁歪,静虚如此,智通智善也不是好姑子。智能儿和还俗一样了,芳官不堪侮辱,才跑到我这儿。”“金星玻璃⋯⋯哦不⋯⋯耶律雄奴在你这儿?”湘云赶紧问。“她不愿还俗,我又把她送到水仙庵里去了,那里倒还干净些。”妙玉道。宝玉又叹了口气说:“还好,总算保住了一条性命。”妙玉听宝玉如此说,冷笑道:“常言道,‘哀莫大于心死’,我和她如今已经心死,正经才是最薄命的人呢。”
几个人一直聊到除夕守岁之时,湘云对宝玉说:“今儿高兴,不如我们夫妻二人联诗如何?余力不足时,又有妙公坐镇补充,岂不快哉?”宝玉欣然同意,二人便开始议韵。湘云说:二十五韵一换,看能联出多少。又所谓‘夫唱妇随’,我便随你的韵罢了。”宝玉点了点头,略思考了片刻,吟道:“为有三春景,除夕夜雪浓。”
妙玉在纸上先写上“夫妻唱和诗”五字,又写上怡红公子与枕霞旧友的名号,再把宝玉的第一句写下来等着。这时,湘云的也有了,道的是:“一席喧客酒,数响贺年钟。”
宝玉又接道:“盼有东风至,祈留北海龙。”
湘云:“春睡才开醒,冬眠不觉重。”
宝玉:“新缘张泪眼,旧恨葬花容。
湘云:“山朗明亲水,石清翠远茏。
宝玉:“艳阳抚绿草,银月沐青松。”
湘云:“嫩野偷生早,新园看世慵。”
宝玉:“金麒曾聚首,玉树未相逢。”
湘云:“红火霞无迹,白云影有踪。”
宝玉:“雾甜人情昧,烟香木色舂。”
湘云:“高枝鸣烈鸟,好蕊唱嗡蜂。”
宝玉:“蝶闹飞来去,燕勤掠闯冲。”
湘云:“波泞鸭潜绿,浪漫凤回彤。”
宝玉:“偶遇相知晚,重逢互爱冬。”
湘云:“河光星熠熠,沼影流淙淙。”
宝玉:“抚面摇杨柳,扶心慰桦榕。”
湘云:“新翻泥下土,又见地中农。”
宝玉:“默默生微卵,息息事小蛩。”
湘云:“唯独仙草款,各种绛云宗。”
宝玉:“鹰背潇湘雨,雁荡缀锦峰。”
湘云:“窠巢繁旧叶,斗室锁初佣。”
宝玉:“引伴殷勤弄,呼朋宛转从。”
湘云:“但凭她细语,且教尔吴侬。”
宝玉:“寂寞湘江唱,孤单运水溶。”
湘云说:“够二十五韵了,该转了吧?”说完略想了想,又吟道:
“迷情炎夏日,意乱热春庚。”
宝玉道:“这个韵好!”也吟道:
“善解簿蝉翼,长结厚蛹缨。”
湘云:“裙衫通汗意,羽扇带风清。”
宝玉又接,两个人一替一句,都是联诗的高手,又联了二十五韵,余者是:
“叶茂多亲友,根深有远名。
生机茎盎盎,养力骨铮铮。
正午锄禾日,当阳饮马时。
知缘先梦影,忘我后痴情。
未果伤心咏,无如放体轻。
载歌宫盛满,载舞圣隆盈。
媚眼抛一世,激情抱几生?
浑身无是处,遍地有光明。
泪洒江南雨,情留漠北行。
才别红玉雀,又见彩金莺。
拣玉轻拨雪,拾钗少破蘅。
犹闻香射圃,也叹纸谈兵。
姹紫嫣红色,流光溢彩琼。
玉庵逢义士,神庙遇雄英。
事隐详说梦,村言假语丁。
缠绵因热恋,渴望为狂争。
丽艳拂云淡,馨香引天平。
依依沧夜色,恍恍梦华荣。
酷似当年月,悉如旧日卿。
清幽成烈焰,缱绻化狰狞。
幻化通灵秀,冲腾绛女成。
微黄终有憾,岁月本无声!
如此一共联了五十韵。宝玉又联到:“清盈别去夏,绿草水柔中。”妙玉道:“你换韵则可,如何又开了个头?失了对仗,这样成两首了。”湘云道:“以我二人的水平,倒也不必拘泥。”妙玉说:“这句暂且放放。”说完湘云又联道:
“幽怨秋音滞,深约雨韵濛。”
妙玉说了声:“好!又能继续了。”宝玉想了想,又开始接,两人又联道:
“枯枝吟雪赋,青女舞云宫。
绻缱习习错,纷扬片片同。
无尘情落叶,有土意归丛。
飘逸灵烟久,从容秀月终。
栖息心恋茎,奋起念别菘。
似与楼台过,犹如宇院通。
枯竭秃树续,埋掩败枝空。
绿玉因层尽,青葱次第穷。
苍生交替缓,天下变流匆。
探野轻声蜕,凌云浅化绒。
若多青荡北,亦少羽游东。
行走初来月,蛰伏后起虫。
残临花尚浅,凋远色时丰。
经过千年事,容留万世功。
茁成初见日,看透晚来风。
方有宁静致,才云浩瀚鸿。
红花犹斗艳,碧海也玲珑。
惯进青春客,习留不老翁。
丰实忽彻悟,苍耳或交融。
阅尽天常态,寻完自信聪。
磐安躯伟岸,诺定魄阳雄。
愿切欢间摆,心随苦隙攻。
皆能容对变,不可避明冲。
忆起昔年事,逐回往日衷。
得闲身顾影,知晓泪朦胧。
自古南飞雁,无边一水红。”
妙玉没写最后一韵道:“怎么不转韵了?要加上开头那韵,多出三韵来。而且最后一句已结了。”湘云道:“这也无妨,把开头一句剪去,后面两韵也扔了,便不多了。”妙玉却说:“尤以后两韵为最好,如何舍得删了?还是留下吧!”宝玉一听,竟然怔在那里。想起那“金陵十二钗”,如今只剩了两个,身边的十几个丫头,如今只剩下麝月陪到最后,不禁又淌下泪来。
“今儿是大年,怎么又哭起来了?”麝月说。妙玉又说:“这样吧,开头一句剪了,方能继续。把最后一韵拿到最后,方成正格。”说完,又想起他们二人已经难以为继,又说:“我再补二十三韵,凑足一百之数,方不枉我们今日之聚。”说完挥袖便写,一气呵成:
“料峭三生事,喧嚣一草羞。
清辉埋芜久,瑞雪掩钗幽。
绿蜡虽恩爱,红尘但怨愁。
狸猫悲数载,虎兕苦千秋。
寂寞宫廷泪,无聊帏阁囚。
虬龙平外患,碧海泯恩仇。
信守当年事,书传亘古舟。
萎靡如赘雪,萧索若兰丘。
史叹千云客,诗吟万户侯。
枯黄匍野地,美玉入泥流。
陷落瓜洲渡,迷茫栊翠畴。
任凭风里曳,随处浪中游。
凛冽苍狼侵,萧萧落叶悠。
跹溪失往韵,入画有前柔。
刺骨寒山寺,青灯古庙楼。
波光粼秀剪,雪影射弯钩。
苦难冰雌凤,优福暖母鸥。
荒村无恶舅,野店少骷髅。
够用时时保,值得恰恰留。
兰花皆有子,木马未成骝。
嫉妒难容世,宽豪易纳周。
痴人兼艳美,禁尉又龙貅。
地貌相持等,天香断续求。”
又把湘云那句:“自古南飞雁,无边一水红。”写在最后作结。只是把“红”字改成了“收”字。宝玉与湘云都赞叹妙玉才思敏捷,快若电闪,都不自觉地鼓起掌来。大家一数,果然是整整一百韵的五言排律,又开始高兴地喝起酒来,不提。
不说宝玉,且说那日贾雨村被宝玉救下,不仅捡回性命,还恢复了神智。一日,他又做了梦,在梦中来到姑苏阊门十里街的仁清巷,只见一个道者,从巷里出来,执手相迎。雨村认得是甄士隐,也连忙打恭。士隐道:“贾老先生,别来无恙?”雨村道:“真的是甄老先生吗?你我终究有缘,却奈何总不相逢?”甄士隐道:“我们虽是故交,然而富贵穷通,皆有定数,相遇相逢,亦非偶然,今日相逢,也是一桩奇事。这里离葫芦庙不远,暂请膝谈,未知可否?”雨村一听,既是老相识,又是老地方,于是欣然从命。两人携手而行,到了那座葫芦庙。士隐将雨村让了进去,雨村坐下,小童献茶上来。雨村便问:“这葫芦庙不是已经烧了么?”士隐道:“这世上的葫芦庙又何止一所?岂不闻物变流通,浮生若梦,生生死死,无穷匮也。”雨村一听,心内如同展了一扇窗,豁然开朗。只见士隐推窗邀月道:“今日又是中秋节,曾不忘那年之诗情画意否?”雨村也站了起来,见那皓月当空,游云飞渡,真是又一番良辰美景!于是诗意顿来,口占道:
七律·中秋其一
每至佳节打酒忙,神州万户供娥娘。
飞云洗雪清凉色,落叶拾秋琥珀香。
果饼同尝圆味美,歌笙数赏绽红妆。
何时共此天涯月?沐入千家滞水光。
七律·其二
萧萧雨落洗秋晨,翳翳云烟没晓茵。
嫩水寒宫行玉兔,绵桥桂树立痴人。
荣华山脊牵云彩,薄命枝头缀月神。
沐浴中秋光陌陌,悄悄只露半边身。
吟完两首,仍不尽兴,复高吟一词曰:“一丛花·中秋
皎洁月色过云知,
此日最相思。
秋香片片随心洒,
谧无声、静落参差。
赋予层辉,仿佛可以,
感慨落红时。
离别无语早如斯,
命运去留迟?
温柔月下时光待,
既牵魂、宛若游丝。
又见嫦娥,苍穹玉兔,
回首笑伊痴。
士隐一听,摇了摇头道:“其意虽通,也未尽然。”
楼主:风雨红瑶  时间:2020-07-20 14:55:25
说完站起来口号一七言排律云:
“七言排律·中秋
月光如水洒云床,秋冷星疏彻骨长。
泽润芬芳心意婉,揉开情恨是非伤。
乘舟天水金银角,驾鹤峦林翡翠坊。
玉叶相融和风醉,红花炫舞浸土狂。
风盈绿浪草飞黄,麦泛青波雨落凉。
莫忘回家团聚日,时依远旅散离乡。
风摇疏影婆娑手,意弄笙箫琥珀光。
清爽滢洇烟渺渺,皎白潋滟水茫茫。
温柔用尽便刚强,坦荡常存也断肠。
艳羡繁星多璀璨,慕惊晧宇满琳琅。
辑躬向善祈生禄,施礼虔诚愿赐祥。
憧憬幸福求美好,传承故事敢担当。
莹城七彩尽双量,幻境唯瞑梦一方。
心到神知教众善,念随仙道授人良。
时光流转天涯赤,清影飘零海角黄。
读取枫红唇尚礼,送人玫瑰手余香。
儿时烂漫对鸳鸯,老去斑驳依凤凰。
孤胆空巢飞恋鸟,延绵大漠立胡杨。
心灵为伴乡愁井,旧梦难依故里墙。
万象填新天海阔,月圆之夜语家常。”
雨村一听大惊:真乃天人也!于是请教士隐超尘始末。士隐笑道:“一念之间,尘凡顿易。你从繁华境中过来,岂不知那温柔富贵乡中有一宝玉乎?”雨村道:“如何不知?我曾闻传述,说他遁入空门。想不到我前些日子遭难迷途,竟在梦中遇见了他。”士隐道:“他在梦里救了你是吧?这一段奇缘,我早已晓之。”雨村惊讶道:“梦中之事,吾师何以能见?”士隐道:“岂不闻梦非梦,情非情,生非生,死非死?我与他神交久矣,因而可以入梦观心也。”雨村道:“既然如此,如今宝玉又在哪里?”
士隐道:“宝玉乃天奇地灵锻炼之宝,非凡间可比。经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带下凡,如今尘缘已满,仍是此二人携归原处。青梗峰之石,便是宝玉的下落。”
雨村听了,虽不能全然明白,却也十知四五,便点头叹道:“原来如此,下愚不知。但那宝玉既有如此
来历,又何以重赴红尘,再渡余生?还要请教。”士隐笑道:“此事说来,先生未必尽解。太虚幻境,即是真如福地。宝玉两番阅册,历历生平,却始终不悟。如今‘宝’与‘玉’分离,各奔东西,那神瑛侍者历经磨难痛苦,终于了悟了。”
雨村听着,却不明白,知是仙机,也不便再问。又说道:“宝玉之事,既得闻命。但敝族闺秀如是之多,为何元妃以下,算起来都是悲惨的结局呢?”士隐叹道:“这些女子俱非寻常,她们从情天孽海而来,随那绛珠、牡丹、神瑛一起下世。大凡古今女子,那‘淫’字固不可犯,这‘情’字也沾染不得。所以崔莺苏小,无非仙子尘心;宋玉相如,大是文人口孽。但凡情思缠绵,那结局就离不开凄凄惨惨切切,因此难免薄命结局。”
雨村听到这里,不觉拈须长叹。因又问道:“请教仙翁,那荣宁两府,尚可知否?”士隐道:“福善恶祸,古今定理。现荣宁两府,善者修缘,恶者悔祸,亦是泾渭分明。”雨村笑道:“何以见得?”
士隐微微笑道:“此系身前身后之事,未便述说。世人各有因缘,我若不逢封肃、封氏那样奸诈阴险的岳丈岳母,不得霍启那样愚笨的管家仆人,又岂能了悟?”雨村还要再问,士隐却不答,又命人设具盘飧,邀雨村共食。食毕,雨村还要问自己的终身。士隐便道:“他既为你延了寿命,正当今日完结此事。”
雨村惊讶道:“仙长竟知此事?”士隐道:“我与你既是发起之人,又如何能够置身事外?我详说,你归结,方为正理。”雨村听了,益发惊异:“仙长何出此言?”士隐道:“你有所不知,今日你阳寿已到,再不可迟!”
士隐说着,拂袖而起,突然消失不见了。雨村心中恍恍惚惚,就在这葫芦庙里睡着了。耳中只听得士隐口述一书,讲得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言语倒还清楚,只是未分章回。雨村醒来后,见士隐的小童拿来一大摞稿子来,署名竟是贾宝玉!内容也与士隐讲得不差分毫!
雨村于是带着稿子回到老家胡州大如州,又用几年时间仔细观瞧,分出章回,加以评注,删去淫言俗语,补齐喻世明言、醒世恒言,在后面注明:贾雨村言。正结着,突然换了个去处,雨村定睛观瞧,见群山环绕、水流潺潺,仍是那座智通寺。破旧对联仍在:
“身后有馀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此时再看,心境已经大有不同。走了进去,见那个龙钟老僧仍在煮粥!雨村这才知道他也是神仙,连忙鞠躬道:“吾师一向可好?”那老僧还是那样,似乎听岔了:“什么?想吃红枣?这里没有红枣。”雨村一想,便知其中奥妙,不如直接说,因而便道:“吾师,我为了结红楼一梦而来,请指点迷津!”那老僧还在打岔:“什么,要点儿蜜汁?蜜汁也没有啊!”雨村一看人家不说,想必是缘法不足,便四处转悠,可哪有冷子兴的影子?于是便自言自语道:“没有他,我一个人怎么了结?”没想到到这时候却听得老僧来了一句:“想见他?这还不容易?”
雨村只见眼前一黑,闪电雷声大作,感觉身子腾空飞起,待等天亮站定时,又换了个地方:四周俱是放古董的架子,磁瓶铜鼎,各式各样,不尽其述。雨村正待喊时,忽走进一人,竟是冷子兴。冷子兴也颇为惊讶:“咦?兄弟何时到的,未曾远迎,真是诚惶诚恐。”雨村知他也在梦中,便道:“老兄,多时未见,十分想念。没想到今日又在梦中重逢,真是幸会。”冷子兴道:“哦,原来是在梦中,看来你我二人还真是有缘呀!”雨村笑道:“自那日一别,各自忙碌,总未相见,老气兄一向可好?”冷子兴道:“因在都中,近几年来相继发生抄家之案,流出不少便宜的好东西,生意倒还比之前好做。兄弟来敝处有何贵干呢?”雨村道:“我因欠下一笔人情债,如今阳寿无多,特来与你归结此梦。”冷子兴有些想不起来了:“何梦之有?”
“老兄不记得我们曾有一番关于‘正邪两赋’之议论?是关于荣宁二府的?”雨村说。此时子兴也想起来了:“哦,想起来了!果然有一番议论。只是如今甄贾二府均已一无所有,再没可议论的了。”雨村问道:“弟有一事不明,甄家我倒不知道,想那宁荣二府,前几年‘白玉为堂金作马’,何等的威风气派?可谓出尽了风头,如何后来竟一败涂地?”冷子兴说:“正所谓‘得意之时须谨慎’,当日宁荣二府志得意满,自以为是皇亲国戚,便可以为所欲为。岂不料凡事皆有定数转机,‘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以后江河日下,方知守业之难呀。”雨村听了,点了点头说:“莫说宁荣二府之男子,即便是那十二个女子,也可分为清、明、灵、秀、聪、俊和残、忍、乖、僻、邪、谬等十二种心境修为,无一不是薄命后果之前因呀!”
冷子兴笑着说:“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吾辈又何苦那么较真呢?”雨村又问:“听说宁荣二府皆因古董出事,想必老兄一定略有耳闻吧?”冷子兴想了想,才答道:“倒没什么,石呆子的二十四把扇子只是诱因,‘燃藜图’与‘蜡油佛手冻’虽然奇贵些,也不至于露骨,只是那么多官窑的东西,岂能是寻常人家能有的?太托大了!”雨村道:“且看这百足之虫也死僵了,皆因前番埋下了恶果!和我一样,没想到聪明一世,却栽在一个门子手里!”冷子兴道:“万事皆有颠簸不破之理,今生已过,来生再悟道不迟。”雨村点了点头,起身告辞。这时,突然天地共震,满屋子的古董都掉落下来,唬得雨村赶紧抱头逃命。
从梦中走出,雨村才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将《红楼梦》归结完毕,雨村心满意足,自觉乃平生第一快事。此时突然似有闷雷袭来,雨村昏厥过去,元神自窍中幽幽而出,又见前次小鬼来拿。但这回却很客气道:“先生既已立下大功,油锅是不用下了,但酷刑虽免,这枷锁还是要带的。”见雨村惜慌,那小鬼儿又说:“这样吧,你且随我们一起走,快到时再带上。”雨村一听,较上次真是天壤有别,便欣然地同他们走了。
且说士隐得了假语村言,自觉功成圆满,便到北邙山太虚幻境,交与那一僧一道。士隐说道:“大士、真人,恭喜贺喜!情缘完结,都交割清楚了么?”那僧道说:“情缘尚未全结,倒是那蠢物已经回来了。还得将他的后事叙明完结,不枉他下世一回。”士隐听了,交了稿子,便拱手而别。那僧道带着稿子到青埂峰下,将它们刻在女娲炼石之上,便又各自云游而去了。
过了些年,宝玉也被鬼判请走了,此时湘云已为他生了一对龙凤胎,宝玉为孩子起名字曰:“牛郎、织女。”倒也新奇有趣,只不过仍是贾牛郎、贾织女。那本书原本无名,只是宝玉的生平传记而己,他生前又数易其稿,终于更加完整透彻。
又不知经历了多少年,僧道到太虚幻境警幻仙子处消号。警幻说:“如今终于可以完结了!”茫茫大士笑着说:“这得怨神瑛侍者,他竟敢威胁判官,一笔便加了一百年。不过,若不加这么多年,那一对龙凤胎便要落入别人肚子里去了。”“天机不可泄露!”渺渺真人急忙上前捂他的嘴。茫茫大士又道:“好你个‘王短腿’,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那说什么?”渺渺真人说:“你我今日也消了劫,你不再是倪儿,我不再是王短腿,也算了结了。”茫茫大士又说:“到时候了,情榜总该发了吧?”警幻道:“那是自然。”
于是警幻便命尤三姐取出情榜来,公布于世,这桩公案至此终得了结。二仙过来看时,只见上面写的是十三横三十纵的一个榜,共列出390人:
榜一、榜二、榜三、榜四、榜五、榜六、榜七、榜八、榜九、榜十、榜十一、榜十二、榜十三、榜十四、榜十五、榜十六
(正册)(副册)(再副册)(三副册)(四副册)(五副册)
贾宝玉、甄宝玉、贾蔷、藕官、茗烟、贾芸、永昌附马、乐善郡王、贾环、焦大、甄士隐、空空道人、孔梅溪、曹雪芹、孔继宗、忠顺王
(情不情)
林黛玉、甄英莲、晴雯、菂(药)官、柳五儿、小红、喜鸾、春纤、同喜、林之孝家的、贾敏、临昌伯诰命、王嬷嬷、临安伯老太太、甄夫人、夏金桂
(情情)
薛宝钗、平儿、袭人、蕊官、莺儿、良儿、偕鸾、文杏、同贵、周瑞家的、薛姨妈、锦乡侯诰命、金文翔媳妇、老叶妈、茜香国女国王、宝蟾
贾元春、邢岫烟、琥珀、宝官、抱琴、紫绡、佩凤、嫣红、翡翠、王兴家的、王夫人、封氏、郑好时媳妇、静虚、吴贵妃、傻大姐
楼主:风雨红瑶  时间:2020-07-20 14:55:25
贾探春、尤三姐、茜雪、艾官、侍书、篆儿、彩凤、绣桔、蝉姐儿、张才家的、赵姨娘、北静王妃、柳二媳妇之妹、智通、周贵人、夏婆子
(正情)
史湘云、李纹、麝月、葵官、檀云、四儿、绣鸾、翠云、小舍儿、吴新登家的、贾母、南安太妃、宋嬷嬷、杨提督的太太、周奶妈、云儿
妙玉、傅秋芳、玉钏、芳官、绮霰、碧痕、彩鸾、珍珠、鹦鹉、秦显家的、璜大奶奶、刘姥姥、锦田侯的诰命、老祝妈、王子腾夫人、费婆子
贾迎春、尤二姐、彩霞、玉官、司棋、靛儿、绣凤、莲花儿、小霞、单大良家的、邢夫人、胡氏、柳家的、朱大娘、迎春之乳母、善姐
贾惜春、李绮、翠墨、豆官、入画、春燕、彩屏、小鸠儿、四姐儿、王住儿家的、周姨娘、西安郡王妃、何婆、圆信、张妈、灯姑娘
王熙凤、鸳鸯、紫鹃、文官、丰儿、佳蕙、彩明、玻璃、文化、来旺家的、周氏、刘氏、赵嬷嬷、马道婆、王奶奶、秋桐
巧姐、薛宝琴、翠缕、武官、雪雁、坠儿、彩哥儿、小螺儿、小吉祥儿、赖大家的、娄氏、青儿、赖嬷嬷、智善、银姐、小鹊
李纨、尤氏、素云、茄官、碧月、秋纹、彩云、银蝶、炒豆儿、郑华家的、李婶、缮国公诰命、李嬷嬷、老田妈、尤老娘、娇杏
秦可卿、金钏、可人、龄官、卍儿、媚人、彩儿、瑞珠、宝珠、来喜家的、白老媳妇、镇国公诰命、金哥、智能儿、贾蓉之妻许氏、鲍二家的
榜十七、榜十八、榜十九、榜二十、榜二十一、榜二十二、榜二十三、榜二十四、榜二十五、榜二十六、榜二十七、榜二十八、榜二十九、榜三十
忠亲王、穆莳、贾敦、贾赦、周瑞、王善保、钱启、贾雨村、龙钟老僧、贾瑞、蒋玉函、庆国公、色空、石呆子
马尚、水溶、贾菌、贾芝、余信、林之孝、茗烟、贾代善、林如海、香怜、喜儿、梅翰林、川宁侯、胡君荣
柳芳、韩奇、贾蘅、贾芬、赖二、程日兴、潘又安、贾代化、冷子兴、玉爱、薛蝌、杨侍郎、沈世兄、薛蟠
柳彪、裘良、贾芳、贾兰、詹光、胡思来、锄药、贾演、王成、赵天梁、金彩、张德辉、吴天祐、察院坐堂、
石守业、史鼎、贾珖、贾琛、单聘仁、来兴、扫红、贾源、张如圭、赵天栋、赵侍郎、赵国基、襄阳侯兄弟老三、孙绍祖
侯明、南安郡王、贾芷、贾菖、吴新登、乌进孝、墨雨、贾代儒、柳湘莲、云光、鲍太医、倪二、寿山伯、王一贴
陈翼、冯紫英、贾萍、贾藻、戴良、秦显、引泉、贾璜、王子腾、戴权、方椿、时觉、玉皇阁的张真人、封肃
牛继宗、戚建辉、贾菱、贾荇、钱华、俞禄、扫花、贾代修、冯渊、金荣、金文翔、周太监、永兴节度使冯胖子、多官
侯孝康、西宁郡王、贾琼、贾璘、昭儿、鲍二、挑云、贾敬、门子、夏守忠、张道士、张华、仇都尉的儿子、邢德全
马魁、卫若兰、贾政、贾琮、来旺、庆儿、双瑞、贾琏、王狗儿、张大财主、王君效、王短腿、王济仁、王仁
陈瑞文、陈也俊、贾㻞、贾珩、赖大、王信、寿儿、贾敷、王板儿、小道士、王太医、隆儿、杏奴、赖尚荣
石光珠、蒋子宁、贾敕、贾效、卜固修、郑华、李贵、贾珠、李守中、李衙内、冯唐、李员外、户部堂官老赵、卜世仁
牛清、谢鲸、贾芹、贾蓁、山子野、来喜、伴鹤、贾蓉、秦业、张友士、霍启、张太医、傅试、钱槐
又不知历了几世几劫,终于有一日,一位情僧来悼红轩找人,他便是当年的空空道人,本已将《石头记》改成了《情僧录》。但前日再过青埂峰时,发现那块顽石之上又多了不少文字,于是想再次抄录,在人间寻找无事清闲之人,托他传颂。历经几世几劫,终于在悼红轩寻到曹雪芹,曹雪芹一看,就笑他:“你本名空空道人,原来腹中真是空空,这书既然是‘假语村言’,便就是给人消遣解闷的,你这般寻根究底,还改了名字,岂不是刻舟求剑了!”
情僧一听,把《情僧录》一掷,仰天大笑:“果然荒唐,不但作者不知,抄者不知,并阅者也不知,不过是游戏笔墨而已!”后人题谒云:
说到辛酸处,荒唐愈可悲,由来同一梦,休笑世人痴!
从此,那空空道人-即情僧,开启了《红楼梦》的传阅之道,既已为它寻到了好去处,他便放了心,大彻大悟而去。
后成鹫法师有诗一首,可作此谒云:
苏堤留恨处,荒冢对沧溟;
流水空千古,香魂倚一亭。
波涵三岛绿,柳锁六桥青;
寂寞栖禅寺,金刚何处听?
(全书完)
楼主:风雨红瑶  时间:2020-07-20 14:55:25
后记

多年来,从未放弃写作。所写文字总量,比之前大幅增加。但并未涉足《红楼梦》的内容;我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小说的创作中。
后来,又重读了红楼,发现了其中隐藏的一些秘密,足见《红楼梦》这部作品,的确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
终于将后三十回续完,这是我多年以来的心愿。我初入红门时,根本不敢奢望能有这个结果;因为,这确实太难了。
要想写出几百年前的故事,尤其是文字,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开始的想法,是将程高本的文字进行改编,但阅文的编辑给我提了个醒,还是原创,只有原创的文字,才配得上这部恢弘的原著。
狗尾续貂是肯定的,这是不可回避的现实。对于曹学芹所创立的这座文学丰碑来说,一切的模仿和学习都是徒劳,只能被无限接近,永远无法超越。
这一点,我非常清楚。所以,我的目标也仅仅是试图做一个最接近作者的研究者,如今看来,我足够幸运。
当然,程高本的续作价值很大,它对《红楼梦》的传播起到了无可替代、不能磨灭的作用,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是,由于续作者不明所以,辛辛苦苦地把三十回写成四十回,洋洋洒洒60万字,已经超过前八十回的总字数,却改变不了它“狗尾”的命运。
对于千千万万个认真、真诚的研红者来说,实在不能容忍这样的亵渎!尤其是后来的续者,不管出于何种目的,都在没有深刻准备的情况下仓促上阵,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无疾而终。
以下想说说续书过程的一二事:
1、由于要“取其古味”。本续作中的文字很多都源于程高本的原文,进行改造,保留了它的精华。我也尽量采用与原著一样的口吻,但有些诸如“她”和“他”、“吧”和“罢”等等的区别,并未刻求“古味”,以使观者更容易理解。
2、既然以“原创”为目的,我便致力于以原稿为蓝本的彻底改造,只保留它的“影子”而已。把原有程高本续作的所有故事,都推翻再造,这种再造不是求新,而是结合目前为止的红学研究成果,进行创作。
3、目前的通行本,前八十回共有568554字,平均每回7000字。但每回字数相差很大,最少的是第十二回,4142字;最多的是第六十二回,11833字。这说明作者在前八十回最重视的是故事和文字本身,并不是简单地平均主义者。因此,在续书过程中,我也仿照此举,以至于每回之间的字数会相差很多。
如今,任务完成,我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我也是一个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研究者,没有前辈们开创的基础,就没有这部续作的诞生。
我尽力了,我知道,我将面临的是枪林弹雨般的场景,谩骂攻击在所难免。所以,请朋友们在提建议时留下情面,不喜也切莫狂喷。谢谢大家!

楼主:风雨红瑶

字数:257704

帖子分类:煮酒论史

发表时间:2019-10-13 06:08:25

更新时间:2020-07-20 14:55:25

评论数:105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下载地址:TXT下载

 

推荐帖子

热门帖子

随机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