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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缚玄殇》by江皋(古耽虐文,已完结,放心入坑)(腹

楼主:鹿鸣呦呦未止  时间:2020-09-14 08:17:06
“爹,你说什么?!”
听到房里的交谈,杨元祺一时心切,当下亦顾不得礼数,推门闯入书房细询情况。
“元祺,你来这里干甚么!”谈话被人打断,杨戟有些不悦。
今日杨戟罢朝回府,管家本是随他去书房回禀府事,两人无意间谈起南平让二公主去联姻的事,恰巧不巧被经过书房的杨元祺听到。
“爹,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杨元祺似是仍不敢相信,又重复一遍自己所听到的。
“你说……二,二公主……要去南平……联姻?!”
“……”杨戟沉着脸未答。
他自是清楚这小子心里想些什么。
二公主傅清羽与他算是青梅竹马,两人关系打小就好。
到了该读书的年纪,皇上一道旨意下来,将他传召入宫做了皇子公主们的伴读。
此后,与二公主更是要好,可即使如此,公主身为千金之躯,便注定与自己儿子无缘。
“大公子,您方才怕是一晃儿神给听错了,老爷说得是婉儿公主,并非是二公主……”
立在一旁的管家见状,忙出口圆道。
可不待管家说完,杨戟便冷然喝道,“是!是二公主要去联姻!年后三月十六便要大婚,你小子满意了吗?”
此言宛若一道晴天霹雳,直炸得杨元祺踉跄一下,管家忙上前方才堪堪扶住。
“……爹,我,我要入宫!我面见皇上!我要去找子皎!我……”
杨元祺一时激动,有些语无伦次。
说着,兀自挣开管家,丢了魂儿似的便要往外走。
“孽子!你尽管去!你现在身无一官半职,没有传召,看你要入哪门子宫!”
杨戟气急,怒喝一声,一下便让杨元祺怔在当场,方回过神来。
“……对,对!”
杨元祺反应过后,仿若垂死之人蓦地寻到了救命稻草,转身撩袍跪下。
抬头直直望着杨戟,眼中满布血色,已然尽失平日奕奕神采。
“爹,你带我入宫吧!爹!让我去见皇上!我去求皇上!”
“你!”
杨戟指着跪在地上的杨元祺,胸膛剧烈起伏着喘着粗气,气得说不出话来,管家又赶忙上前扶住,替他顺气。

楼主:鹿鸣呦呦未止  时间:2020-09-14 08:17:06


楼主:鹿鸣呦呦未止  时间:2020-09-14 08:17:06
第十八章、父子博弈
……
这一跪,便是整日。
晚间管家办事回来,瞧见仍倔着脾气跪在书房前的人,不由深叹一声。
【长公子这脾性,着实是仿着老爷,若是认准一件事,便非要达到目的方肯罢休……】
管家知是劝他不住,亦不分心,转入斜道匆匆而过。
【以往时日,每每两人意见相左,各持不下时,终会以长公子先退一步而达成和解,却是不知这次,是谁会先让一步了。】
方进屋不多时,便隐隐听得门外秋风渐起。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风势竟愈发大了起来。
猛地一阵劲风把窗扇破开,直刮得左右晃个不停。
管家走至窗前,迎着冽冽秋风定然望着远处。
眼下余晖尽消,暮色深沉,不时有闪电窜出没入,伴着闷雷轰响。
见此情景,管家不免心生忧虑,【长公子怕是难逃一场寒逼入骨的秋雨……】
不待想罢,管家仔细关好窗户,走到墙边抄起两把雨伞,便顶着冷风疾行没入夜色。
行至半道,这场秋雨便急急倾泄而下!
管家一面在强风中艰难地撑着伞,一面加紧步子往书房赶。
终是近了,看到书房还掌着灯火,管家心弦稍解。
正要走上前去,却赫然看到老爷撑伞默然立在公子身后不远处的暗影里。
眼见长公子此时已浑身湿透,强风刮过,身形已有些不稳,可老爷仍静立在原地,岿然不动。
管家苦于无从插手,只得站在道上干着急。
待管家一个闪神再看时,只见长公子已俯趴在地!
管家心头一跳,“哎呦”惊呼一声便要上前,却被比自己快数倍的人赶在前面!
管家堪堪止住步子,见老爷已然抱着长公子进了书房。
见此情景,管家不待吩咐,便自行去喊了大夫。
管家再次来到屋前,瞥见公子身上的湿衣尽除,丢在地上,公子亦被老爷在榻上安置妥当。
管家低低回禀一声,便领着身后的大夫进了屋。
大夫诊脉之际,管家亦留心着各处。只见老爷默然起身,踱至窗前,想伸手开窗,顿了顿,又收手作罢。
不知是不是错觉,管家在沉闷的雷声中,竟约绰听得一声转瞬而逝的叹息……
……
“皇上,杨副将杨戟与其子杨元祺求见。”
这场父子间的对弈,终是以杨戟忍退一步而终……
傅渊正为傅清羽的事烦心,听得內监通禀,傅渊顿了笔。
沉吟片刻,继续笔走龙蛇,“传。”
“微臣(草民)叩见陛下!”
一阵窸窣声过后,叩拜之声传来。
闻声,傅渊抬了抬眼,手中未停,“爱卿免礼,不知爱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回陛下,犬子元祺与二公主殿下自幼相识,素来交好,听闻二公主殿下将远行,想与二公主殿下见上一见,特来请示陛下。”
听此,傅渊蓦地驻笔。
杨戟说罢,暗里扯了扯杨元祺的衣袖,杨元祺咬着牙再次跪地俯首道。
“求陛下让草民见一见二公主!”
傅渊抬眼看着二人。
良久,傅渊放下笔,起身,行至俯跪在地的杨元祺面前,踱了几步,猛地回身甩袖道,“好大的胆子!”
杨戟忙跪地,“陛下恕罪!”
言罢,急急扯了扯杨元祺的袖口。
杨元祺却是跪得挺直,再次开口请求。
“求陛下让草民见二公主……”
“放肆!”
傅渊直直看着跪在面前的愣头小子。
见他也毫不避讳地直视圣颜,目光坚定,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势。
二人僵持半晌,傅渊却忽而笑了。
“都平身吧,朕允了。”
【自己的女儿,确是不曾看错人……】
听此,杨元祺一怔,登时欣喜不已,父子二人忙俯首谢恩。

楼主:鹿鸣呦呦未止  时间:2020-09-14 08:17:06
第十九章、暗夜惊魂
转眼已入深秋。
我仅依着早前褚秋涔给自己拿来的衣物和薄毯一天一天捱着愈发寒冷的时日,偌大的南平皇宫,恍若全然忘了还有济昭国质子这号人。
除了小内监每日前来送一次饭食,以及不时抽空来探望自己的褚秋涔,几近听不到任何人声,自然也没人想起来给我添件御寒的衣物,日子越发难捱……
“哈~”
我裹着薄毯盘腿坐在地上,往手中呵着气,不时地揉搓着双臂。
【好冷啊!难不成南平国这么快就穷得揭不开锅了么?每日只送来一餐不说,现在居然连件衣服都舍不得给我添!此种待客之道还真是稀奇得紧!】
“呵!”
难得眼下的处境中,还有心情在这里给自己开玩笑,而且竟还真被自己这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给逗乐了。
说来也无奈,这段时日鲜少来人。
就连常来找茬的司空寂琊和他的那什么近侍也不来了。
绝大多数时间,我都处于既饥寒又无聊的状态。
没人和我说话,实在寂寥,就只能时不时想些无厘头的事情来自娱自乐。
照这样下去,实在不知自己究竟还能撑多久……
……
深秋时节,西侧的残阳近乎消弭,血色余晖铺染大半天空。
暮色渐沉,一座破败凄清的宫苑,匍匐在漫天血色下,任凭斜阳在它斑驳的宫墙上织就诡异色彩,拉长败影。
寒瑟强劲的秋风突至,青石小道上的枯叶夹杂着尘土随风而起。
我下意识眯起眼睛,抬手虚遮着脸,稍挡扬尘。
隔着满天飞旋的残叶,只隐绰看到路尽头有个佝偻在地的熟悉身影,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
好奇心驱使着我沿着小道向前走去……
愈走近,熟悉感愈强烈。
待风势渐消,枯叶重新落地,我放下手,与那人之间再无阻隔之物。
待看清那人,心却猛地漏掉一拍!
这,这……
极强的酸涩霎时从心底翻涌而出,冲得鼻腔酸楚不已,眼前早已模糊不堪……
这是……这是……这是我心心念念的……母妃啊!
【母……母妃……呜呜……】
喊出这最令自己魂牵梦萦的两字,心中防线终是在此刻分崩离析,哭得泣不成声。
似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半蹲在地,正努力刷着沾满污秽木桶的妇人比以往更加羸弱的身形明显僵了一下,赫然停住手中的动作,却是猛地撇过头去。
削瘦的双肩不住颤抖,像是在极力隐忍什么,迟迟不肯转过头来看我一眼。
【……母妃,我……是我,是……玄裳啊!母妃……】
【……不要过来!不!玄裳……好皇儿……母妃求……求你,你,你不要……过……过来……】
见母妃一直不肯回头看我,我抬脚准备绕到母妃面前,却因着母妃蓦然凄厉的话而生生止了步子。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前……以前我最依恋敬重的母妃……怎么……怎么就……就到了这般境地……为……为什么……
痛,无以复加的痛猛然侵袭我整个胸膛,似挂满倒刺的刃,可以轻易地穿透胸膛,却难以痛快地拔出。
而母妃消瘦颤抖的身影,便是牵动这汩汩而出钝痛的唯一源头。
舌尖尝到有腥甜逐渐弥漫开来,我的身体不受控地踉跄一下,跌坐在地,任由灼泪在脸上肆流,声音哽咽到语无伦次,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母妃……为什……为什么……为……不肯看……呜额……我……玄裳……您……为何……为何会变成这样……是不是……是不是那人……是不是他……母妃……】
【不!不……玄裳……我的……我的皇儿……】
【对!一定是那个人害的!一定是的!】
恨恨地咬紧牙关,身侧的手渐渐攥紧,如有机会,我定教他付出代价!
【在这磨蹭什么!还不快干活!今天这些桶刷不干净就别想吃饭!疯婆子!】
一道尖利刺耳的声音异常突兀地传了过来,不知从哪个地方出来一个老嬷嬷,口中骂骂咧咧地朝这边走来。
母妃的身影闻声明显抖得更厉害,急忙拿起手边的工具努力地继续刷着木桶。
【你是谁?哪个宫里的?为何这般放肆!叫谁疯婆子?】
我朝她喊过去,可她似全然听不到我的声音一样,径直走到母妃身边,一脚踹了过去。
【母妃!】
呼吸一窒,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朝着母妃跑去,一把推开那老嬷嬷,抱住了侧倒在地的母妃。
那老嬷嬷还在一旁骂骂咧咧,我也懒得理她在说些什么。
感受到母妃在怀里不受控地微颤,显然是很怕这老嬷嬷的样子,看来这老嬷嬷这样对待母妃还不止一次两次……
心脏似被人慢慢攥紧,紧绷到极致,窒息到极点,却又猛地松开,尖锐的痛在整个胸腔弥漫,生生将尚未干的眼眶再次濡湿。
【母妃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我松了松紧抱着母妃的手问道。
【没事。】
母妃冲我笑了笑,方想伸手抚上我的面颊,却蓦地睁大了眼睛,一把推开我!
我没有防备,一下被母妃推到在地!
撑起身来,却见那嬷嬷手中不知何时已拿了木棒来,朝母妃挥去……
【母妃!!】
见此,整颗心骤然揪起,起身冲那嬷嬷扑去,将那人推到在地。
我扶起母妃便要离开,可腿间却是猛地一阵剧痛!

楼主:鹿鸣呦呦未止  时间:2020-09-14 08:17:06
“啊!”
一个激灵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直愣愣坐在当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睁大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尽管周围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许是听到我的声音,原本在屋里横梁上活动的老鼠,突然噤了声一哄而散。
我甚至能清楚地听见沿着横梁逃跑时,它们的爪子与横梁摩擦而发出的“嗤嚓”声。
听到这种声音,我忍不住哆嗦一下,身上顿时被激起许多细密的小疙瘩。
倏而,有什么东西猛地砸在我腿上!
虽隔着薄毯,我还是能感受到它的重量。
【是……什么?】
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跳如雷,【要……要不……呃,拿起来看看?】
我深吸口气,稍稍压下心里的紧张感 ,凭感觉摸索着,慢慢将手探向腿上那东西所在之处……
【不!不行……还是等,等天亮了再看吧,现下一点光也没有,拿起来也看不到,况且这么长时间都没动静,应不是什么可怕的活物……】
或许是有了合适的借口,我忙把手缩回来,环紧胳膊倚在身后柱子上。
虽是这样想着,但无故有什么东西在身上,总不那么舒服,时不时都会想到它,越想越难受。
【不行!还是拿起来看看吧。】
心里着实难受得紧,我坐直身子,猛地憋口气,不再给自己犹豫的时间,迅速的伸手朝腿上抓去……
“啊!”
【什么东西!】
拿到那东西的瞬间,我全身的汗毛登时竖了起来,身体下意识跳起来的同时,条件反射般一把把它扔出老远!
随后传来“咚”地一声闷响,许是扔到墙上或者什么地方去了,管它呢,现下才没心思管这些,吓死我了。
方才平复的心跳,此刻再次剧烈跳动起来。
那是怎样的一种触感……温凉、微僵而又毛茸茸的硕大物什……嘶……想到自己刚刚摸过这样的东西就一阵恶寒。
可人就是这样,越想忘记某件事就越忍不住去想它。
而不受控制地去回想这件事的后果就是……
“呕!”
越想越膈应,胃里翻腾不已,奈何空无一物,只能干呕,嘴里止不住泛酸,难过得眼泪都逼了出来。
干呕好一会儿才好一些,慢慢直起身攒了攒眼泪。
惊吓过后,心中还留有余悸,如果有可能,我是决不会再去碰它的。
一股寒意袭来,冷不丁打个寒颤,才恍然惊觉自己竟吓出一身冷汗,紧了紧身上裹的薄毯,扶着柱子缓缓坐下,心里平静不少。
四周同样也安静不少,方才被我第一次叫喊声吓跑的老鼠们,噤了会儿声,许是刚想重新肆虐,估计又被我第二次的叫喊声吓得不轻,这次彻底地噤了声。
想来它们往常夜里恣意作乱,此刻竟老实的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我不由又轻声嗤笑起来。

楼主:鹿鸣呦呦未止  时间:2020-09-14 08:17:06
第二十章、当局者迷
外面隐隐有风声传来,似乎还有愈刮愈烈的势头,静谧夜里秋风扫枯叶的“飒飒”声清晰可辨。
不多时,门外风势渐大,寒凉的风自门下空隙中钻进来,直直吹到我盘起的腿上。
“阿嚏,阿嚏!”
连打了两个喷嚏。
【许是着凉了吧……】
如是想着,又紧了紧腿周围的毯子,吸了吸鼻子,在心中默默祈祷,【千万不要再生病了……】
【……不能再生病了……】
【……不要……】
……
虽是这样想着,眼皮却是愈来愈重,终是这般昏睡过去……
……
“喂,快起来吃饭!若是被老鼠偷了去,你就饿着吧!”
朦胧间,我听到有人喊话。
可身体像是被抽空力气,动也不想动,头亦昏昏沉沉,难耐得紧。
费力睁开眼睛寻到声音的发出者,原来是送饭的小内监,旋即又闭上双眼,没有气力搭理他。
……
【……好渴……水……】
再次醒来,屋里漆黑一片,不知到了什么时辰。
口中干渴难耐,水……
【对!平日里送的饭菜都带有一碗冷水的!】
思此,才稍稍提起些精神。
掀开毯子,试着起身。
不料双腿竟是丝毫力气也使不上,一下跪倒在地!
无奈,只得趴在地上,双臂撑地,以此作力前行。
向前爬一会儿,便停下来,休息的同时,用一只手在身体周围摸一摸,看送来的饭菜有没有在这附近放着……
就这样停歇了三次,手臂终于碰到了一个坚硬冰凉的物体!心下不由一阵欢欣!
【是碗!】
我把手缩了缩,凭着感觉向那附近摸去,却没控制好力道,竟把碗打翻了!
“咯……叮!”
碗与地面以及与另一只碗相碰发出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被放大了数倍……
【水!我的水!】
我急忙摸索着把碗扶正,手上糊得尽是被水浸湿的泥土也顾不得。
双手捧起碗凑近唇边。
当干燥的唇舌碰触到冰凉的水时,我觉得这简直是天底下最美味的东西!奈何好景不长,碗里余留的水不过一口余,唇舌还未好好浸润,便已然一滴不剩了。
干渴难忍的唇舌食髓知味般叫嚣着渴求更多,喝了一口水之后反而更加难受。
将碗放下,却已再无力气爬回之前的地方,头也痛得厉害,索性依着此时的姿势,把头侧枕着胳膊,闭眼休息。
不多时,便也就这样沉沉昏睡过去……
……
“太子殿下,门外有内监求见。”
司空寂琊与谷辰正在屋里商议事情,忽听屋外有人禀报。
此时正说到事情的关键,见人来扰,不耐地皱眉。
“哪个宫里的?”
“回殿下,像是负责济昭国质子饭食的。”
听此,司空寂琊紧皱的眉头渐舒,这点细微的变化或许他自己没有察觉到,可立在一旁的谷辰却看个清楚。
“知道了。”
虽是这般面不改色的回答,却也是放下了口头商议之事,对谷辰道,“去看看。”
“何事?”
出了宫门,见了那内监便问道。
“回太子殿下,济昭国那质子不知何故昏倒了。”
“什么?怎么回事!何时晕倒的?”
司空寂琊上前一步质问着。
只见那小内监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哀声道。
“这,这奴才也不知,方才去送饭食,开了门便见那质子昏倒在地……”
“混账!”
未及小内监说完,司空寂琊便厉声打断了他,吩咐道,“明夙,你先去,本宫随后到。”
“是。”
谷辰亦不再耽搁,足下一点,便朝西南方掠去。
门被打开,看到里面的情景,谷辰有一瞬错愕。

楼主:鹿鸣呦呦未止  时间:2020-09-14 08:17:06
只见距门不远的地方,傅玄裳俯趴在地,头侧枕着胳膊,满面通红。
手腕旁还有被打翻在地的碗,碗上手上均沾着泥泞,可谓一片狼藉。
谷辰忙过去半蹲下身晃晃他,又拍了拍他的脸,试图叫醒他。
可傅玄裳像是没感觉到似的,反应全无。
这时,司空寂琊也行至此处,长身立于谷辰身后,将傅玄裳周身打量一番,不禁拧了眉。
无意间瞥到柱子旁凌乱的薄毯,唇抿得紧紧的,眼神意味不明。
谷辰回头道,“殿下。”
“嗯,怎样?”
谷辰缓缓地摇摇头,没说话,手上仍在轻晃着傅玄裳的身体。
【……嗯……谁……谁在晃我……】
“……傅公子……醒醒……傅公子……”
【……谁在叫我……嘶……头好痛……】
脑袋沉昏不堪,外面似乎嘈杂得紧,可耳朵却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似得“嗡嗡”乱响,听不真切。
“喂!傅公子,醒醒,喂!”
谷辰说着,把趴在地上昏睡的傅玄裳翻过身,继续摇晃着他的身子,喊道。
喊了几声,见他还没有要醒的迹象,不禁在心里偷偷地替自己捏了把汗。不必回头看就知道,自己身后面站着的那位,此时俊脸定是已经黑了大半。
“殿下,这……他好像病得挺重,要不要……”
谷辰回过头一脸为难地看着司空寂琊。
司空寂琊闻言敛了心神,沉声道,“醒了再来回禀本宫。”
言罢,转身离去。
谷辰听自家殿下这么说,心下登时一喜。
方才还在犹豫,要不要让殿下请御医来看看。
毕竟陛下刚把他全权交予殿下处置,这人若是在殿下手里病坏了,对殿下声誉也不好不是?殿下既是这样说,定然是默许了。
“你,找御医来!你,找些水来,快!”
谷辰指了立在一旁的随侍吩咐道。
“是!”侍从们领命而去。
“主子,水来了。”
不多时,其中一人回来复命。
“给我。”
说着,谷辰伸手接过,单手把傅玄裳扶坐起来,仔细给他喂水。
有温凉的液体碰触嘴唇,对处于发热中的我而言,无疑是极度的诱惑。
本能地循着这抹凉意往前探去,尽数吞下。
待唇边的凉硬物什被撤走,喉咙及腹中也均有凉意侵染,才稍稍来了些精神。
费力地睁眼看了看,视野里好像有个模糊的人影,心骤然一缩。
【难道是他!】
想进一步辨认,可眼前模糊一片,看不真切。
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再次睁开,才勉强看清眼前的黑影。
【原来是那什么叫谷辰的侍卫啊,想必方才便是他在喂给我水吧……】
思此,紧缩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下来。想开口对他道谢,奈何嗓子干哑得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只动了动唇,终是什么也说不出。
刚恢复的些许精神,似也被这消耗殆尽,困意再次袭来。
知他现下对我没有敌意,索性偏过头,在他胳膊上寻了个舒服的地方就此睡去。
再说谷辰这边,喂过水,将碗搁在一旁。
见傅玄裳隐隐要醒来,心间没由来的一喜,却很快被五味杂陈堙没,一时间竟也不知道作何感受了。
一脸复杂地看着他慢慢睁开眼,眼神迷离涣散,想来还不太清醒。
不待谷辰心思转过一轮,只见他又倏地闭了眼,一双眼珠顶着薄薄的眼皮,在眼眶中来回滚了几滚。
俄而,见他再次睁开眼,眼中不复方才的迷蒙,刚睁眼时闪过一丝防备和疏离,但很快便恢复正常,想必此刻清醒了许多。
二人相对无言,各怀心思。
俄顷,谷辰见他薄唇微张,似是想说什么,却也仅是张了两下,便闭口不言了,继而转过头在自己胳膊上蹭了蹭再次沉沉睡去。
谷辰在旁边半搂着傅玄裳一脸茫然,【这就完了?】
【呼……好吧……】
默默地哀叹口气,谷辰认命地用另一只手抄起傅玄裳的腿弯,一把抱起熟睡的人。
视线将四下扫了一扫,这才发现柱子旁竟然有一条薄毯!
【这里没有自己的允许,没人敢给他送东西,如此说来……这只怕是御音坊的东西……】
思及此,谷辰脸色沉了沉,【方才自家殿下必定是看到了。】
【这可不妙啊!傅公子啊傅公子,只怕你又惹到我家殿下喽!】
走到柱子旁,看着眼前凌乱的毯子,再次默然叹息。
“来个人把毯子铺平了。”
“是!”
刚把人放在毯子上,恰巧侍从领着一位御医进门,抱拳回禀。
“主子,田御医来了。”
“哦,田御医快请!此人一直昏睡不醒,身上烫得很,不知是何病症。”
谷辰边说边把田御医引至傅玄裳处,见田御医伸手为傅玄裳把脉,便止了声,站在旁边静静看着。
不消片刻,田御医便收了手,接着探了探他的额头,又掀了他的眼皮看过后,方才开口。
“他本是一般的发热,不过应是耽搁了一两日,烧得厉害,眼下肺部有了些炎症。不过并不严重,待我开些方子,调养几日即可。这几日却是万不能再受凉了,不然病情是否会加重就不好说了。”
“知道了,多谢田御医!”谷辰拱手道谢。
田御医摆摆手,“找个人随我来拿药吧。”
说罢,背上行医箱向外走去,不等谷辰交代,方才领田御医回来的侍从已然自觉地跟着田御医走了。

楼主:鹿鸣呦呦未止  时间:2020-09-14 08:17:06
第二十一章、心急如焚
自中秋宫宴之后,宫内再次归于平静。
褚秋涔近来得空,想着去看看傅玄裳。
轻车熟路地沿着小道往傅玄裳那儿走去,转过弯,褚秋涔却蓦地止住步子,闪入道旁的矮木后,悄然探头查看情况。
只见关着傅玄裳的屋子房门大开,门前还立着两个侍卫。
【怎么回事?难道是他出了什么事?难不成有人来找他的茬了?】
思此,褚秋涔脑中忽地记起件事来,【傅玄裳曾向自己打听过当朝太子……莫非……莫非是太子来找他麻烦了?嘶,这可不大妙啊!】
褚秋涔迫切地想要再走近些看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苦于门外有侍卫看守。
况且太子亦不好应付,自己被发现了倒是无妨,可牵连到御音坊就难办了,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打定主意,褚秋涔便静静地待在灌木丛后紧盯着门,一刻也肯不放松。
突然,一个精瘦身影自屋内暗处逐渐显现。
褚秋涔登时来了精神,眼睛一眨不眨紧锁着那重身影。
那身影终于显露出来,只见他对门口的侍卫吩咐两句,便一跃而起向远处掠去……
褚秋涔看着那人,放在腿上的左手不自觉地蜷起,心中突突直跳。
【这,这人不是,不是太子的近侍么?】
【果然,果然……】
“殿下,人醒了。”
谷辰来到东宫,敲门而进,垂首抱拳道。
司空寂琊此刻正端立于书桌后,右臂悬空,握着上等狼毫,在宣纸上挥毫泼墨。
听到谷辰回禀,手中运笔未停,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权作回应。
【嗯……嗯?这就完了?不去看看?今天一个两个的都怎么了?】
谷辰放下手,眉梢轻挑,心下微诧,【殿下平日不是挺留意傅公子么?怎么现下回应如此冷淡?】
“无事便退下吧。”
司空寂琊顾自挥着狼毫,看不清面上神情。
“是。”
谷辰抬眉瞄一眼自家殿下,随后垂下眼转身便要告退,却突地想起什么似的,再次转过身抱拳道,“呃,属下还有一事。”
“说。”
“方才请了御医来瞧,说是傅公子不宜再受冷,不知可否要给他加些衣物被褥……”
谷辰边说边抬眼瞧自家殿下,见他手中动作顿住,忙敛下眼来。
听此,司空寂琊停下笔,蓦地想起今日在那人处见到的御音坊的毯子,心中莫名烦躁起来。
在砚台上搁下笔,盯着宣纸上墨迹未干的字,皱眉沉吟一会儿。
“南边院子收拾的如何?”
“回殿下,已尽收拾妥当。”
谷辰悄然咧了下嘴,他想自己大概知晓自家殿下要做什么了。
“嗯,那便……暂且把他安置到那里。还有,别把***了。”
司空寂琊拿起桌上的宣纸仔细端详着自己的笔迹,漫不经心地吩咐着。
“是,属下明白,这便去办。”
谷辰抱拳后退两步,转身而出……
正当褚秋涔仍在焦急地担忧傅玄裳的状况,却又无可奈何之时,只觉一阵风声掠过,之前离开的那个太子身边的近侍再次回到这里,径直走进屋里。
随后门外的侍卫也跟了进去。
见此情景,褚秋涔内心忧虑更甚,恨不能即刻飞去屋里看看傅玄裳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见门外的侍卫都进了屋,褚秋涔正要趁此时机转移到墙角。
不料瞥见屋内又有人出来,忙蹲下身,心怦怦直跳,差点就被发现了。
悄悄扒开眼前的绿丛朝屋里观望,此刻屋里的人已尽数出来。
只见这几人沿着小路在走,后面那人身上还背着个消瘦身形,余留一人正在锁门,锁好之后亦快步跟了上去。

楼主:鹿鸣呦呦未止  时间:2020-09-14 08:17:06
第二十二章、终见真容
褚秋涔紧盯着被人背着的那幢身影,几乎立刻就确定他就是傅玄裳!
【他们要带玄裳去哪里?玄裳为何趴在侍卫背上一动不动?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见他们转了弯,褚秋涔从矮木后走出来,心里强烈的担忧驱使着褚秋涔跟上他们……
……
见他们一行人在南院门前停下,褚秋涔也随即停下,看着南院满心狐疑。
【这南院靠近御音坊学徒们的住所,更是离自己和冬越的院子仅隔了两座院落,不知他们把玄裳带到此处究竟意欲何为。】
眼见他们进了南院,却留下两侍卫在院外把守。
褚秋涔不能再接近南院门口半步,心下一动,转身向南院的另一侧走去……
……
再说谷辰等一行人,将傅玄裳背进屋内安放到榻上,收拾妥当,谷辰打发人去小厨房煎药,又吩咐人在床前照看。
褚秋涔跃上墙头,进而轻捷地跳上屋顶,悄声掀起瓦片,朝屋内看去。
只见屋内立着三人,又听到太子的近侍命人去煎药,继而又吩咐另一人,不知让去做什么事。
褚秋涔此时无暇顾及其他,只急急地寻找那个身形。
蓦然扫见榻上躺着一人,正是那个身影,他身上穿着的亦是当日自己送给傅玄裳的那套衣服……
【这,这便是玄裳了吧……】
褚秋涔细细看着榻上沉睡着的人。
相处这么久,今日却是头一糟见到傅玄裳的真容,与自己所想相差无多,干净隽秀,只是比想象中还要瘦弱一些。
【来到异国为质,怕是受了诸多自己无法想象的委屈……】
如此想着,褚秋涔心又隐隐难受起来。
谷辰吩咐过后转身要走,却猛地察觉到一丝陌生气息。
“谁!”谷辰敛眉喝道。
未及褚秋涔深想,闻人呵斥,心头一震,忙跳下屋顶,转过屋角便隐了身影。
喊罢,谷辰忙出屋查看,却已然不见人影。
正欲作罢,见听到动静从院外赶来的两个侍从,便问起。
“你们在院外可有看到可疑之人?”
“属下并未看到有人来往。”
两侍卫单膝跪地抱拳回道。
“一人都未曾见到?”
“是。”
“嗯,下去吧,之后要严加看管南院,有任何可疑之处即刻禀报。”
谷辰负手掠过面前二人,吩咐道。
“是,属下遵命。”
言毕,两人颔首起身,退了出去。
谷辰站在院中,默然盯着房梁来来回回地看。
半顷,方撤去视线,暂时弃了要走的念头。
转身回到屋里,坐在木椅上,看着榻上仍在昏迷的人,缄言沉思。
回想着刚刚的插曲,又捋了捋近期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方才那人,不过片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想必对这片区域很是熟悉……再想起之前调查的,在关押傅公子的地方见到的那条薄毯,实属御音坊的东西,而眼下……与南院邻近的,正是御音坊学徒们的住所……】
【看来……与傅公子有联系的御音坊的那个人,大抵已经知晓他转移到这里了……】
【敢冒如此风险与济昭国质子有联系……】
这御音坊学徒褚秋涔……呵……谷辰突然来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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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怒极恨极
转眼,天色已近薄暮。
正当谷辰以为自己还要继续枯坐之时,床榻处却有了动静。
谷辰登时来了精神,忙站起身走向床榻查看。
只见傅玄裳脸上的异红消退了些,眼睛仍是紧闭着,却是深吸口气,稍稍侧了身。
而后似是极满足地呼出气来,悠悠转醒。
方才似是做了极冗长的梦,醒来之初,我尚有些茫然。
待眼前混沌渐退,却猛然发现周遭一切皆变,还莫名多了些侍卫。
我一度怀疑这是那个梦的残影,可心脏剧烈而又真实的跳动告诉我,眼下的一切都不是虚幻。
思此,我心下一沉,便要掀被起身,却因体力不支,不待起身便重新跌回床榻上。
几次挣扎不起,只得戒备地盯着眼前几人来回看。
我不知道他们来做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想起身逃出去,浑身却乏力得紧……
【我现在在哪儿?何故会多出这么些侍卫,他们到底想干甚么!】
看榻上之人如此防备的模样,谷辰简直要被气笑了。
【合着自己守着这小子一下午,又是喂水又是当苦力的,是一点效果都没起啊!还是这么防着自己!】
不过转念一想却也了然,一睁眼就换了个陌生环境,还莫名多了几人监守。
饶是自己也会有所警惕,何况还是这么小的孩子,戒备着些总是好的。
一时间,双方竟也相对无声。
少顷,谷辰示意屋内的几名侍从退出去。
“我,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直到屋内只有于我而言并不很陌生的谷辰,知晓他暂时不会加害于我,才慢慢放下心来,带着满腹狐疑率先开口,撕开胶着的气氛。
谷辰见他神色有了松动,方答道,“这里是南院,以后你就暂时住在这里……呃……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我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是么?呵。”
听过谷辰的话,我不由嗤笑一声,心中却愈发沉闷起来。
【自从来到南平,自己便不断受到司空寂琊的烦扰。眼下此举,许是他一时兴起,又想起什么整我的新法子罢了……】
谷辰见他眼睛低垂,盯着地面,语气中亦透着无奈,一时无话。
正值静默之际,门外传来声音,只道是药煎好了。
谷辰让人端药进来,吩咐那人服侍傅玄裳喝药,自己则准备去回禀自家殿下,却听得一语传来。
“让人将药撤下去吧,我不会喝,也没必要喝。”
“不喝也得喝!”
谷辰刚要劝他,只听有声音比自己更早出口。
听此,谷辰忙转身抱拳行礼,“参见殿下。”
司空寂琊径自走进屋里,在楠木雕镂刻画的小桌旁落座,淡淡地看着榻上之人。
伸手拈起桌上瓷杯,指尖轻轻描摹着杯沿,却不做声。
我不知道司空寂琊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只安静倚在床头等他的下文。
半晌,方见他又道,“不喝也可以,不过,可要考虑清楚不喝的代价。”
“你!”
不知怎的,听此威胁,蓦地想起褚秋涔来,心下隐隐有些不安。
【难道,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皱眉紧盯着司空寂琊,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他亦冷漠回视。
我细看半顷,却是无果。
“代价?”
我收回视线,佯装镇定,嗤笑道,“什么代价?我如今已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倒不知太子殿下手中还有什么是可以威胁我的?”
“……了无牵挂……”
司空寂琊颇有意味地轻哼一声,“明年开春南平与济昭有件喜事,你可知道?”
“联姻?”
【原道是这件事,原来并非知晓了褚秋涔的事情……联姻倒是无妨,那人如此宠爱二姐,定是不忍让二姐来联姻的……】
思及此,我稍稍放下心。
【只要不是二姐,其他人眼下与我全然无关。】
“哦?本宫倒是不知,何时连一个整日被关在屋里的质子的消息……都如此灵通了?”
司空寂琊垂着眼睫,仍旧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上的瓷杯,令人猜不透当下作何思绪。
听过这些,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莫非……是有人来通了信?嗯?”
司空寂琊抬眼看向榻上之人,手中瓷杯应声而落,被重重摁在桌子上。
我正焦心思索对策,突地被瓷杯与桌面碰撞的声音吓了一跳。
一抬头,却又对上司空寂琊冷漠的视线,心下一滞,忙错开眼。
“既是济昭与南平两国的喜事,又是眼下这个节点上,除了联姻,我还真猜不出还能有其他的喜事可言。”
“不错,未曾想傅公子这猜事的功力确是不凡。”
“太子殿下过奖。”
“呵,不知傅公子能否再猜一猜,这联姻的公主……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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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寂琊话锋一转,却是引到联姻人选上来了。
“怕是太子殿下忘了,我方才便说过,如今我已是了无牵挂之人,这来联姻的公主是谁,已尽然与我无关。”
“这倒不尽然。”
司空寂琊倏而笑了。
“如果……这来联姻的公主……是你们济昭国的二公主殿下……傅清羽呢?”
“你说什么?!”
听此,我心头一激,猛地坐起身来,呼吸几近停滞。
稍缓过来,却是只剩大口喘息的功夫,上下齿不受控地隐隐作颤,瞠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司空寂琊。
“你!你,你、再、说、一、遍?”
我死死攥着身侧的床单,才迫使自己从牙缝中挤出这些字来,恨不得将这些话尽数嚼碎了再吐出来。
“傅公子年纪轻轻,耳聪目明,想必无需本宫再多费口舌。”
这般说着,司空寂琊却是紧盯着对面之人,不放过他面上任何一丝波动,食指状似无意地在桌面轻击,发出“嗒嗒”的轻响。
“嗒”、“嗒”、“嗒”……
不急不缓的敲击声,犹如尖锥一下一下叩在我心头,绞得心口钝痛,扰得我心烦意乱。
与二姐的种种过往不受控地往脑袋里钻。
不觉间,眼睛便酸胀起来,眼底已有湿意。
司空寂琊看着榻上之人已然怒红了眼,满脸愤然的模样,自觉有趣,摇摇头嗤笑一声。
看到司空寂琊嘲讽的笑意,自己混沌不堪的脑海蓦地一道白光闪现!
【莫非,莫非!】
“是你!是你在搞鬼!对不对?”
我一把掀了褥子就要下床,却是操之过急,逼得头部一阵眩晕。
脚下一软,不待站稳,便狠狠摔在地上!
谷辰见状要去扶他,司空寂琊却示意不必去。
我俯趴在地,难受至极,却不敢有所动作,好一会儿才熬过那阵眩晕。
此时想爬起来,却早已失了力气。
两日未曾进食,加之病重,此刻脱力,也怨不得自己的身体。
不过,现下只觉得周围数道视线灼灼地盯着自己,灼得自己面如火烧。
【他们,他们都在看我这落魄质子的笑话!】
此想法一出,便不可遏制地在我脑海里无限放大,直震得我心头发颤。
一切所谓的尊严和骄傲在这一刻,不!在刚刚摔倒在地的那一刻,便已经被摔得粉碎!
我垂着头,牙根紧咬,怔怔盯着地上一点。
方才隐忍着的泪,此刻再也收不住,蓦然砸落在地。
聚在一起的泪珠,在触地的刹那,四下逃散,一如我被摔得碎烂的自尊,再也收不回来了……再也……收不回了……
【……呵,罢了,自己成为这卑贱的质子,早被人看尽了笑话,又何必在乎这些?】
“……告诉我。”
我缓缓抬起头,看着司空寂琊。
许是恨极之后反倒释然,竟觉得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到底,是不是你搞的鬼!”
“哼,你觉得本宫会做这种事?”
傅玄裳脸上的泪痕虽仍未消,却平静了许多,无言之中,似乎变了些什么。
司空寂琊见他此番模样,亦是微怔,竟是自己莫名心虚,率先错开眼神。司空寂琊自问还从未见过谁有过这样的神情,一时也不知该做何因应,撂下这句话,起身便走。
走了几步,却又停下。
转身,缓步行至傅玄裳面前,蹲下身,伸手捏着傅玄裳的下颔,迫使他抬起头来。
“听本宫一句劝,往后,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才好。”
言毕,起身而出。
“司空寂琊,你这个……**!你回来……给我说……说清楚!”
听言,司空寂琊霎时止了步,狠皱了眉,怒气隐生。
【想来自己堂堂太子,何曾受过这般羞辱!】
转身走回傅玄裳面前,伸出脚,脚跟触地,脚尖悬空勾着傅玄裳的下巴。
居高临下的睨着俯趴在地的人,冷然道,“你说什么?”
我没吭声,愤然偏过头去。
“你们先下去。”
见此,司空寂琊似是嗤笑一声,撤回脚,对屋内的谷辰等人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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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人倚着墙,微垂首,已然深睡。
司空寂琊伸手,扶住傅玄裳的双肩,颇为小心地将他往自己怀里带,想要让他躺平。
这时,傅玄裳的下巴,却是无意识地抵在司空寂琊的右肩上。
随即,似是不舒服一般,皱眉嘟哝一句,偏过头,侧枕着司空寂琊的肩,又往里侧蹭了蹭。
呼出的灼热气息,平缓地撩着司空寂琊脖颈处的嫩肉。
察觉傅玄裳的小动作,虽是无意,却仍是惹得司空寂琊身子一僵,好像浑身都失了感知,独独余留脖颈那处感觉异常灵敏,微痒,又有些许奇特感觉……
身体僵了一会儿才慢慢舒缓下来。
司空寂琊转头想看一眼枕在自己肩上的人,不料,下颔又触到傅玄裳的唇……
这下反倒是司空寂琊心下紧张,赶忙转过头,抿紧了唇,面上竟隐隐起了热度。
司空寂琊暗嘲自己没用,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村野夫一般,不过如此蝇头小事就惹得心躁。
虽这样想着,却是渐渐松开扶着傅玄裳双肩的手,而后……缓缓地环住傅玄裳的后背,往自己怀里紧了紧……
便这样又过半顷,司空寂琊才放松双臂力度。
重新扶上傅玄裳的双肩,让他坐稳。
继而腾出一只手,掀开褥子,让傅玄裳躺平,起身为他盖上褥子。
一切妥当,司空寂琊掖被角时放在傅玄裳头侧的手却迟迟未撤回。
双手撑在傅玄裳两侧,司空寂琊依着此时的姿势,仔细地看着眼前的人……
光洁的额头、黑密的长睫、俏挺的鼻子……
最后,视线定格在傅玄裳润泽饱满的唇瓣上,目光在那些细小的唇纹上流连着,司空寂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鬼使神差地,司空寂琊缓缓抬手,轻拨开贴在傅玄裳颊侧的一缕墨发,似正偷腥的猫儿怕被人察觉一般,指尖极轻地描摹着身下之人的眉眼轮廓,又戳了几戳他的面颊。
随后,不自觉间移至傅玄裳的唇,在其上流连,摩挲着那些细小唇纹。
再往下,寻到他尖润的下颔,捏住,勾起。
拇指按着下颔肌肤稍稍使力,傅玄裳的唇便被这股力气所迫,缓缓张开。只见熟睡中,他的粉润舌尖无意识地轻抵着上齿贝,被无色透亮的涎液浸润许久,泛着莹莹微光。
司空寂琊喉间动了动,慢慢的,慢慢地俯下身……
司空寂琊看着身下的人,眼中无意中流露出的无名情愫,或许,连他自己,亦未曾发觉。
渐渐地,已能感觉到傅玄裳平缓的呼吸扑在自己鼻翼上的微灼气息……
双唇几近贴合之际,耳后的一缕发丝坠滑下来,落在傅玄裳面上,傅玄裳猛地皱了眉。
见他皱眉,却是一下激醒了头脑发热的司空寂琊!
猛地回过神来,司空寂琊连忙起身,暗骂一声,理了理衣服,疾步朝外走去。
打开门,见谷辰等人在屋外候着,司空寂琊深呼了口气,道,“严加看守。”
说罢,不待众人回应,便率先离开,谷辰亦快步跟上。
出了南院,谷辰见自家殿下面上有些异红,不由有些担忧。
“殿下面色有些红,莫不是也染了傅公子的病候?可否要请御医来瞧瞧?”
司空寂琊闻言愣了愣,随后回道,“无碍,方才在屋里有些闷热罢了。”
“那便好。”
谷辰这才放下心来,却又不免忖道。
【如今已至深秋,天气亦是日渐寒凉,屋內竟有这般热么?为何自己先前在屋里待了半下午也不觉得?】
思虑半天,仍是无果,谷辰亦未再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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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琴意相通
用罢晚膳,天色尚早。
褚秋涔与冬越将矮桌移至院中,在桌旁焚上香,净手取琴,在桌前坐下。
褚秋涔先弹了两遍,让冬越看看指法,而后再一点一点地教予冬越……
……
醒来时,头虽仍有些昏沉,但已没那么难受。
睁开眼睛,蓦地被光刺了下,忙闭上眼,缓了缓才再次睁开。
可即便如此,也已被激出眼泪,我抹了去,抬手怔怔地看着手背上的水痕。
睡前的思绪得了空,此时又全都挤进脑海中来……
【二姐……二姐,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会……至今我仍不相信被迫远嫁到这里的人真的会是二姐!那人,父,父皇怎么忍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脑中繁杂的思绪乱糟糟地搅在一起,挥之不去,加之对新环境的不适,头再度抽痛起来……
倏而,有琴声悠然传来,铮铃作响,似是就在不远处。
我偏头看看窗外,天色还早。
【何人在弹琴?这南院是在皇宫的哪处?周围都哪些宫殿?又住着什么人?】
一个个疑惑盘上心头,眼下自己对这些答案却是一无所知。
【不如趁此出去转转……】
打定主意,我掀开褥子,起身下地。此时身上已恢复些力气,出去走走大抵不成问题。
行至屋外,侍卫们倒是没有拦我。
只不过……我扶着栏杆一步步走下台阶,侧眼看了看自己身后紧跟着的两位侍卫苦笑一下,也不再管他们,顾自在院中转悠……
……
冬越方学了两段,弹起来还连贯不到一起,却有些坐不住了,收回抚琴的手,略有央求。
“秋涔哥哥,我想歇一会儿再练,可以吗?”
“好。”
褚秋涔点头应道,“我再弹几遍你听听。”
“好耶!”
冬越欢呼一声,站起身,跑到小圃旁蹲下来摆弄开得正盛的花簇。
“铮!”
褚秋涔落座,舒展手指,抚上琴弦,指动琴响,琴音如行云流水,不磕不滞,心里却是在思量其他事情:
【不知玄裳现下可醒了,情况如何,能否听得到这琴声,是否还记得这首曲子,可否知晓这便是我呢?】
……
不多时,我便已觉乏累,坐在院中的石桌旁休息。
听得那断断续续的琴音停了下来,我莫名有些失落。
【许是这宫中哪位失意的妃子所弹吧,听起来不甚熟练,亦无饱满感情倾注其中……】
思及此,不免又想起了二姐的事,心再次渐渐收紧,扶着石桌起身便要回屋。
刚迈出一步,只听得那琴声再响起来。
此时的琴音已不再是断断续续,反倒流畅贯通,一气呵成。
听起来要悦耳不少,紧收的心亦慢慢舒缓下来。
我重新坐下,静静听着。
可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首曲子,似是,在哪里听过……到底,在哪里听过……】
南平国与我们国家差异不小,曲风亦不相同。
按理而言,我不该听过这里的曲子。
【难道说……这位弹琴的妃子……也是济昭子民?】
【这便更是无稽了……】
一时想不通透,脑中却愈想愈混沌。
偏偏此时凉风袭来,头又隐隐作痛。
心中莫名烦躁起来,再听不下去,索性作罢,起身回了屋。
关上门,坐回榻上,心中仍是烦乱,却不知何故。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有人道,“傅公子,晚膳好了。”
“……进来吧。”
闻言,我才猛然发觉已是饥得紧了。
虽不知司空寂琊为何良心发现改善了我的生活条件,但他既然给了,我哪有不受的道理?
清淡的白粥加上一碟小菜,虽是简单,却也是比之前好了许多,至少是热的。
用完饭,喝罢药,便早早躺回床上,静等着药效起。
【不知褚秋涔现在怎样了,可否知晓我已搬离之前的屋子……】
【不知道在这偌大的皇宫,他还能否找得到我……】
【想来,相识这么长时日,却还不曾见过他生得什么模样,如果真有见到他的那一天,他定是认不出我吧……】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烦躁消减不少,却又平添了些惆怅。
好在不待我惆怅多时,困意袭来,闭目睡去……
……
天近薄冥,已看不太清琴弦,褚秋涔方与冬越收拾东西起身回屋。
褚秋涔单手支头看着门外粉紫色的天空出神。
【不知傅玄裳可否听得出,这首曲子便是那日初见之时,我在他门外为他弹的呢?又可否能由此猜出,眼下,我便在距他的院落仅有两座宫殿的院里住呢?】

楼主:鹿鸣呦呦未止  时间:2020-09-14 08:17:06
“是你?”
闻声蓦然睁眼,见到来人,我怔了下,随即起身。
“我有名字,谷姓,名辰,字明夙。”
谷辰听此,亦是愣了愣,方才想起傅玄裳还不曾知晓自己的名字,便自报家门。
“哦……谷……呃,谷……大哥?”
听谷辰报上自己的名姓,我反倒有些不知如何称呼。
依我们二人现下的身份,无论怎么称呼,似乎都有些不妥。
但想到他眼下与我并无恶意,便试着唤了声谷大哥。
不过……喊起来还真有些别扭。
“嗯。”
谷辰倒是没什么拘泥的,欣然应下。
“病刚好些,别站了,坐吧。”
说着,顾自坐在另一张梨木椅上,与我一桌之隔。
我亦随之坐下,有些莫名。
“谷大哥今日来此……可是有什么事情?”
“路过这里,顺道来看看。”
“嗯,麻烦了,多谢。”
我朝他笑笑,想不到偌大皇宫,除了褚秋涔,还有人记得起我。
见此,谷辰顿了下,想了想,又补充道,“……是太子殿下吩咐的。”
听此,我却再也笑不出。
【被司空寂琊那人惦记着可不是什么好事……】
谷辰淡淡地看着傅玄裳逐渐黯淡下来的面色,且在自己意料之中,因而并未多讶异。
“这虽是殿下的意思,但亦是我自己的意愿。”
谷辰再次出声,“我原本就想着今日来看看你的境况,只不过恰巧殿下亦与我说了罢了。”
闻言,我抬头看着他。
“还有,其实……二公主联姻的事……确是与殿下无关。”
说着,谷辰倒了两盏茶,推到傅玄裳手边一盏,自己端起另一杯,喝了口继续说道。
“我知你那日并不全信殿下。”
谷辰放下瓷杯,静静地看着傅玄裳,倏尔笑道,“不过,我直觉,比起殿下,你许是更信我一些。”
我的视线从谷辰脸上移开,越过他定定地看着门外景物。
谷辰亦微转头看向屋外。
“你凭什么以为我更信你?”
半晌,我开口打破静默。
“就凭你唤我一声大哥。”
谷辰转过头来,端起手边的茶一饮而尽。
“天色已晚,我先走了,你好生歇着。”
说完,谷辰站起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谷大哥!”
眼见谷辰已走至屋外,我便也暂撇下思虑,出声唤住。
谷辰闻言止步,并未转过身来。
“那日病重,承蒙谷大哥照看,还未曾谢过,今日便在此谢过了。”
谷辰听罢,只抬手示意一下,便迈步而去。
我看着他渐渐走出视野,便撤回视线,端起手边的茶轻呷着,面上无波,心间却有什么在翻腾。
此时,那熟悉又陌生的琴音再次响起,翻腾着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忽地有白光一闪而过!
【这是!是了!】
我欣喜地放下瓷杯,猛地起身向屋外跑去!
【这是与褚秋涔初见时,他为我弹的曲子!】
【难不成,这不远处弹琴之人……竟是褚秋涔!难不成他竟知晓我来了此处!难不成他竟也住在这不远处!】
方走出南院的谷辰,亦是听到了这琴音,登时止住脚步。
静静听过一忽儿,继而,又听得南院内有急切的脚步声传来,轻笑一声,径直循着琴音而去。
【或许,那日在屋顶偷窥的小鬼就要出现了。我倒要瞧瞧这褚秋涔到底是何尊容,有何魄力……】
……
我欣喜之至,竟全然忘了眼下处境。
跑出屋,就直奔院外而去,想要去一探究竟。
直到被宫苑门外的侍卫横刀拦下,我方恍然,顿觉尴尬不已,“腾”地红了脸,讪讪地退回院内。
坐到石凳上,单手支头,视线越过宫墙,面上虽仍烧着,却冷静不少,方才确是过于激动了。
可转念一想,尽管知晓褚秋涔就在附近,但……
我再次睨了眼身后不远处的侍卫,碍于自己被严加看守,我们只得相知而不得相见,不由郁结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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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终于得见
转眼,已过三月有余。
大抵是得了照顾,抑或皇帝良心发现,突然想起还有我这么个人来。
两月前,我这南院竟也通上地龙,挂了厚帘。
许是年关将至,各位王爷进宫述职,宫中盘查禁严需要人手;又许是见我在这院里翻不出什么大浪。
这几日连看守的侍卫都被召回,只留下两个普通仆人。
院里忽然少几人,猛然间竟还有些不太适应。
不过,却也正合我意。
尽管在这南院中没什么可供消遣的,好在有笔墨可用。
闲暇时间,将之前背过的书默写下来,每日默几段,练练字,却也乐得自在。
褚秋涔又在弹琴了,我搁下手中的笔,看向窗外。
自从知晓是褚秋涔在弹琴后,我每日最大的乐趣,大抵便是静静听他练琴吧……
此时,门外阳光甚好,我心下一动,披上外衣,掀帘而出。
这里的冬日与济昭大不相同。我走下台阶,行至院中石桌旁坐下。
比济昭更冷些,阳光也昏黄许多,是柔和的暖黄色,照得久了,周遭暖烘烘的,却也舒服。
我环起胳膊侧趴在桌上,眯起眼,晒着冬阳,琴声相伴,好不惬意。
不多时,竟心生困意,昏昏欲睡。
朦胧间,只觉眼前暗下一片,心底一惊,猛然睁开眼!
只见不知何时,一人已然在我旁边悄然落座。
许是未曾在意,竟没有听到脚步声。
“你是谁?”
这人我却是从未见过。
看着比我年长些,倒是与司空寂琊差不多年纪。
只见那人未语先笑,“你觉得呢……玄裳?”
听到这人声音,我的眼眶几乎瞬间便湿润了,睁大眼睛,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是……”
“傻瓜,好端端地哭什么?”那人闻言笑意更深,伸手揉揉我的发顶。
我只垂着头,眼眶仍红着,没好意思吭声。
许是见我不理他,褚秋涔手上动作温柔,口中却是不饶,“玄裳见到我若是这般不快,那我走便是了。”
“哎!别走!”
不想褚秋涔说罢,竟真要起身。我心里一急,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角。抬眼看时,却见他眉眼带笑,正无声笑得开怀。
此时,我方恍然,自己竟被他耍了!虽是“腾”地红了脸,却是气不打一处来,抓起椅上的软垫便朝褚秋涔身上扔去。
“好啊!第一次见面,褚哥哥你就这般拿我寻开心!看我不打你!”
“哎哎!我可不敢拿你寻开心,我是在逗你开心呐,怎的反怪起我来了!”褚秋涔边躲边反驳道。
“我不管!我说是就是!褚哥哥就是在拿我寻开心!”
“我也不管!我说不是就不是!这光天化日,乾坤明朗,玄裳你怎的耍起无赖来,好个没羞!”
……
当我们重新坐回石凳上时,皆已是喘息不稳,薄汗微出,我们看着彼此此刻狼狈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好。”
褚秋涔趴在桌上,双臂垫着下巴,过了片刻,弯唇说了这么一句。
“……嗯。”
我单手支头,应了声,抬睫偷瞧他一眼,心下有什么蠢蠢欲动,计上心头。虽是看不见自己此刻的表情,想来当下,我眼底的笑意应是掩不住了。
再次偷瞧褚秋涔一眼,见他正用手指扣弄桌面,并未注意自己。见此,我的笑意更深,缓缓抬手,继而迅速在他头上胡乱揉了一把,然后迅速起身一下跳到桌子对面,只见褚秋涔一下坐起身来。
“这次咱们算是扯平了!”
我隔着石桌站在褚秋涔对面朝他做了个鬼脸,说完,做好了随时要跑的准备,却未见褚秋涔有什么动作,反倒噙着笑单手支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过来。”
“你,你得保证不报复我!”
褚秋涔听此,摇摇头,满脸无奈笑道,“褚哥哥保证,过来坐吧,别一直傻站那儿了。”
“真的?”我还是不放心。
“嗯真的。”
褚秋涔拍拍身旁的石凳,道,“过来坐吧。”
“嗯好。”
我也有些累了,坐到褚哥哥身侧的凳子上,学着他方才的姿势,下巴垫在双臂上歇息。
“玄裳。”
“嗯?”
“刚才听你说,你是头一次见我。”
“嗯,对啊!”
“那你可知,我却不是初次见你了。”
“嗯?”
我一下坐了起来,不解地看着眼前之人,“难不成褚哥哥还在别处见到过我?我怎么不知?”
听此,褚秋涔却笑道,“这个你自然不知,你搬来这里的第一天,我在屋顶上远远见过你一面,那时你还是个小病猫,正昏睡着呢。”
“那,褚哥哥你,你一直都知道我在这里?”
“嗯。”
“褚哥哥你之前……一直在弹我们初遇时的那首曲子……也是想告诉我,你已经知道我搬来了此处,想让我安心?”
“对,那时我还一直担心你想不通透呢!”
“嘿嘿……”想来那时还真是许久未想通透。
“那……”
“嘘……”
不待我继续说,只见面前之人眉头微皱,伸出食指在自己唇上比划一下,做了噤声的手势,我会意摒了声息。
褚秋涔侧耳听了听,附到我耳边轻声道,“我该走了。”
闻言,我点点头。
褚秋涔说罢起身,悄声翻过墙去。
这时,我方听到院外隐隐有人声,应是院里仆人领月饷回来了。我理好乱发和衣襟,起身回屋。
拿起笔,重新浸了墨,想接着默之前未曾默完的那句话,可想起方才的一切,唇角不觉间染上笑意,却又迟迟默不下去了。
执着笔在纸上悬了多时,终是笑着摇摇头搁回笔架上。回身去了外衣,走至床前,畅然伸个懒腰,仰躺其上,浅浅笑着,那个身影仍在心头盘亘,挥之不去,亦不想挥去……

楼主:鹿鸣呦呦未止  时间:2020-09-14 08:17:06
第三十一章、被抓现行
心悬了一路,直到踏进院中,关罢门,我才安下心来,便要转身回屋……
绕过盈门墙,刚安定下来的心却突地一激,几近要跳将出来!
只见院中石桌上稳稳地置着一把黑漆描金的佩剑,一方青釉茶壶,数盏同色瓷杯。
其中一盏,则在桌旁那人手中轻握着,现下正不动声色地细品着。
来人正是谷辰无疑。
见此,我不由庆幸。
幸好方才让褚秋涔先回去了,不然,让谷辰见了,却又是件麻烦事。
不待心绪转过一轮,见谷辰已放下杯子朝我看来。
我敛了心绪,迎上前去,“谷大哥,今日怎么有空往我这里来啊?”
“今日得空,过来看看。”
“这段时日宫中繁忙,却是劳烦谷大哥记挂着,进屋坐会儿吧,外面冷。”
“不了,一会儿便走了。”
说着,谷辰下巴朝对面抬了抬,示意道,“过来坐吧。”
“嗯。”
我应了声,抬步走到石桌对面坐下来,谷辰倒了茶,放在我面前。
我端起抿了一口,还正热,想来谷辰亦是刚到不久,不由暗悔自己未曾早些回来了。
这时,又听得他道,“方才我来时,屋里并未见你,你可是出去了?”
果然……
“呃……是,今日见天气甚好,一时心痒,便出去转转,那个,就只是在附近转转,不曾走远。”
“哦?怎么不往远处转转?”
“嗯……毕竟第一次出去,怕,怕迷了路,不敢往远处去。”
【况且还是偷溜出去的,哪敢那么放肆!】我在心里默然咂舌。
“呵!”听此,谷辰却是轻笑一声。
听到笑声,我猛地抬起头,一头雾水,讶异非常。
我已做好被教训的准备,事情发展却偏了轨道。
我端起瓷杯,不解地问,“谷大哥你笑什么?”
“我若是你,第一次偷跑出去,就索性跑得远远的,若是在宫中有相识的,便更好了,去找他玩个痛快,玩够了……”
“咳!咳咳!”
未及他说完,我被惊得一口水呛在喉咙里!
【这,这!说得分明不就是我么?难道谷辰知道了什么?】
我掩唇不停咳着,面色想必已涨得通红,【定是咳得狠了,嗯!定是这样!】
“怎么样?好些了吗?果然是小孩脾性,喝水还那么容易激动。”
咳嗽好容易缓和许多,泛红面色却不知因何还未曾消退,坐直身体,不敢再看谷辰似笑非笑的样子。
“嗯,好多了,还有,我方才并不曾激动。”我掩唇轻咳一声,正色道。
“也罢,天色不早了,我这便回了。”
说着,谷辰站起身拿过桌上的剑。
我忙起身,道,“谷大哥好走,我便不送了。”
走了不过两步,便见谷辰止住步子,只道,“日后若是路过这附近,免不得要时常来这南院讨杯茶喝了。”
“嗯,届时谷大哥尽管来便是。”
听得谷辰弦外之音如此明显,便知这次谷大哥是放过我了。
不过日后,只怕便再不能常出去了……
谷辰出门后,不由摇摇头笑了,【褚秋涔与傅公子二人,还真是……】
谷辰走后,我将石桌上茶具收了,便要回屋,却被人小声喊住了。
“褚,褚哥哥!”
我忙回头看一眼门口,将茶具放回桌上跑到西墙边,抬头小声说着。
“褚哥哥,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这里的啊?我不是让你先回去了吗?”
褚秋涔踩着墙跳下来,拍拍手说道,“我是先回去了,不过走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你,便又折回来看看。”
“那你什么时候到的这里啊?”我忙问道。
“呃……就谷统领让你坐下喝茶那会儿。有什么问题吗?”
“唔……没,没问题。”
嘴上打着哈哈,心里却是隐隐不安。
【凭谷辰的修为,绝无可能察觉不到褚秋涔就在附近……既是如此,想来谷辰大抵真是知晓了我们的事,那……方才谷辰便是有意不与我们计较了?】
思此,不待稍放下心来,心思一转,却又猛然惊出一身冷汗!
【最后一句!谷辰临走前说得那句话!难不成那句话,竟不是对我说的,而是……而是在警告墙后偷听的褚秋涔!】
突然觉得,我眼下真真该万幸,方才来得是的谷辰,而不是那司空寂琊……
“对了,玄裳,我好像听到你叫他谷大哥,你与谷辰眼下可是有什么关系?”
“嗯……没什么关系,只是确定了他暂时不会为难于我罢了。”
“这样啊。”
褚秋涔亦没再多问,随后道,“你既无事,那我便回了。”
“嗯,路上慢些。”
“好。”
说罢,褚秋涔再次翻墙而出。
我站在原地盯着墙怔了会儿,随后重重呼出口气,抿紧了唇。
【日后,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南院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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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鹿鸣呦呦未止  时间:2020-09-14 08:17:06
第三十三章、再次被抓
在褚秋涔的帮助下,我和冬越跳下宫墙。
“我们好像被发现了,怎么办?”
毕竟是偷溜出来,心间难免忐忑。
“玄裳你先躲起来,我们被发现倒是无妨,却是你,如若被发现私自出来就麻烦了。”
“……好!”
说着,我四下看了看,疾跑至一宫墙后躲着。
几近是在同时,谷辰便已寻至此处。
“是你们?”
谷辰看到褚秋涔有些讶然,“方才在皇仪偏殿屋脊上的是你们?”
“是的,谷统领。”
“就你们两个?没其他人了?”
“是,除我二人外,再无他人。”
“傅公子没与你们一处?”谷辰再问道。
“……是。”
闻言,谷辰面色登时有些古怪,沉吟片刻,负手沉声道。
“出来吧!傅公子。”
听此,虽是心悸,眼下却也只得硬着头皮走出来……
……
看着眼前排成一排微垂着头,像犯下错误等着挨骂的小孩子一样的……【呃,自己也是糊涂,说来,他们可不就是犯了错的小孩子么?】
“谷大哥,是我想来看傩戏才撺掇他们来的,与他们无……”
“谷统领,是我领着他们来的,我才是罪魁祸首,要罚就罚我。”
不待玄裳说完,褚秋涔便抢道。
“他们说得都不对,是我非要拉着玄裳哥,呃,来的,跟他们没有关系,要罚就罚我吧……”
冬越垂着头,声音越来越小,说完抽了抽鼻子。
见此,谷辰几乎要被他们给逗笑了,但仍正了面色警告着。
“傅公子,你今日出来若是被其他人发现了有多危险知道么?皇宫里高手如云,人多眼杂,万一此刻站在你眼前的不是我,而是别人的话,后果如何,我想你心里应当清楚。”
“嗯,我知道错了,谷大哥,日后不再乱跑就是。”
口中认着错,心中却是发虚,只抬头偷瞧一眼谷辰的面色,便不敢再看。
“本统领不会罚你们,不过,却也只能饶你们这一次,以后若是再见到傅公子你不经允许随意出南院乱跑,就别怪本统领不客气了。”
说完,谷辰转身离去。
“多谢谷大哥(统领)!”
闻言,我们喜出开外,急忙谢过,如蒙大赦般撤离那里。
“……玄裳哥哥,秋涔哥哥,我,越儿知错了……”
沉默一路的冬越,行至南院处,终是满怀愧疚的开口道歉。
“没事,只是……以后就不能再随意出去找你们玩了。”
反正之前也是一直待在南院,能侥幸出来玩两天,便已是赚到了,现在回去继续被禁着也无碍。
“越儿,以后要听我的话,不要再擅做主张了,知道吗?”褚秋涔也出口教导。
“我知道了……我以后,都,都听哥……哥哥的……”冬越停步,声音愈发哽咽起来。
我们忙站住,回身看着他,“越儿乖,不要哭,玄裳哥哥不怪你,以后有机会还去找越儿玩儿好吗?”
褚秋涔亦蹲下身安慰道,“越儿不哭,咱们今天不是有惊无险吗?没事的,没事了啊,别哭了。”
“秋涔哥哥……”
冬越一下扑进褚秋涔怀里,哭得更凶。
“那褚哥哥,我便先回了。”
见冬越这般,我亦是不忍再看下去……
有时候人就是如此,愈是被人安慰便愈是委屈,控制不住哭得厉害。
“好,有空我再来找你。”
褚秋涔拍着冬越的背,闻言,抬头看傅玄裳一眼回道。
“来,我背你回去。”
说着,褚秋涔揩去冬越的眼泪,背过身去。
冬越还站在原地抹着眼泪,不时地抽咽着。
盯着褚秋涔的后背,也不犹豫,俯身趴到褚秋涔背上,环上他的脖颈,下巴亦垫到他肩上。
背上一沉,褚秋涔侧眼看了看冬越,见他红着眼眶,抿着嘴巴,只垂眼看着地面。
褚秋涔无声笑了下,托起冬越站起身来,朝院子走去……
……
暮色四合,天色渐晚,终是忙过一阵的司空寂琊回到东宫。
谷辰不在,便接了奴婢奉上的碧茗白茶顾自品着。
自上次那段无稽之思过后,便再不饮了济昭国特贡的香茗,而是新换了这碧茗白茶来。
“殿下。”不知何时谷辰已在屋里站定。
“嗯,过来坐。”
闻声,司空寂琊继续看着手中的兵书,只这般说道。
谷辰见状走近,在自家殿下身侧坐了,心里明镜似得,却也不作声,只与自家殿下一处,静看兵书。
……
“今日皇仪殿上是什么人?”
【果然,自家殿下定是要一番询问的。】
谷辰忙站起身,跪地抱拳回道,“此事还请殿下恕罪!”
司空寂琊见状,放下手中的兵书,抬眼看向跪在案前的谷辰,有些微诧。
“这是从何说起?起来回话,不必跪。”
“回殿下,是宫里好事儿的奴婢爬到屋顶上看热闹,属下虽已处置此事,可毕竟是禁军监察不利,属下身为禁军统领,实是难逃渎职之罪,故此恳请殿下恕罪。”
谷辰未起身,直身跪在地上,将自己早已想好的理由如数道出。
【这件事决不可让自家殿下知晓……】
“是么?”
【难道是自己对傅玄裳太过敏感……以至于看个奴婢的虚影都觉得与他神似?】
此想法一出,在司空寂琊想来,却是可笑得紧。
只不过,眼下心底这股莫名的空落却是毫无缘由了。
“既是如此,加之你已将功补过,处置过那人,本宫便恕你无罪,起来吧。”
司空寂琊重拾起书来,淡淡阅览,心思却渐忽飘离起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殿下。”
说着,谷辰站起身来,重新走到自家殿下身侧坐着。
【殿下,此事……对不住了……】

楼主:鹿鸣呦呦未止  时间:2020-09-14 08:17:06
傅清羽随敛秋回到住处。
在门外等着的薜春见二人提灯而归,忙迎上前去,接过敛秋手中的宫灯。
“小主,敛秋,你们总算回来啦!”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敛秋接过斗篷挂好。
“也没什么啦,不过方才有内监来通传,说陛下稍后要来看咱们小主。”薜春嬉笑着回道。
“父皇要来么?”
傅清羽在榻上坐下,接过薜春手中的汤婆子。
心间还未从方才与杨元祺的会面中缓过来,眉眼间愁意不减,面无喜色。
“小主,陛下要来这里,应当高兴些才是,不然陛下见了,又怎能安心呢?”
见傅清羽这般,敛秋知晓其中缘由,心间亦是叹惋不息,出声,轻言安慰道。
“对啊小主!陛下这么疼爱小主,直须见到小主你高兴起来,陛下才会舒心呢!小主看我!”
说着,薜春伸出双手食指,点着自己的一对清浅梨涡朝两边划开,嘴角一时间被手指弄得成上扬态势,口中囔囔道。
“小主你就像我这样,笑起来才好看!”
“去去!这副模样丑死了!丑丫头,赶紧去泡一壶上好的茶水预备着!”
敛秋故作嫌弃地看着薜春,笑道。
知是这两个贴身侍女有意逗自己欢欣,不惜扮丑,傅清羽实不想再辜负眼前这二人,暂抛了心间烦闷,生了笑意。
“皇上驾到!”
恰逢此时,傅渊来此。
傅清羽扯出笑意,迎上前去。
“女儿参见父皇。”
“乖女儿快快起来!”
傅渊伸手扶了一把,待傅清羽起身,二人并肩携手入屋。
“几日不曾见到父皇了,近来父皇身体可好?”
两人入座,傅清羽接过薜春奉上的茶,开口问道。
“身体倒是无恙,只是一直忧心着你的事情啊!”
傅渊看着自己的女儿,满含深情与不舍。
“父皇,是女儿给您添忧了。”
言毕,傅清羽顿了顿,倏尔笑道。
“还要多谢父皇成全女儿,让我与元祺见上一面,眼下女儿心结已解,父皇您自此大可放下心来。”
见自己的女儿这段时日以来终于有了笑脸,傅渊心间舒缓不少。
“心结解开就好,解开就好啊!”
说着,傅渊起身道,“见你无事,朕便回了。”
“女儿恭送父皇!”
傅清羽福身颔首回道。
送走傅渊,傅清羽坐回榻上,方才释然的神情也没了踪影。
环顾周遭陈设,喃喃道,“再过段时日便要走了,还真是舍不得……”
“小主……”
敛秋见状,心里亦是难过。
【小主方才对陛下说得话,或许可以瞒得过陛下,却是瞒不过已在小主身边侍奉多年的自己。小主是个重情义的人,与杨公子的那段过往,哪是能说放下就放下的呢?】
“小主不用忧心,往后小主去哪里,我和敛秋都会陪着小主,我们主仆三人,永远也不分开!”
薜春亦敛了平日里的嬉笑,颇为认真地说道。
“嗯,永远不分开。”
说着,傅清羽分别握住薜春和敛秋的手,良久未松……
……
翌日,傍晚时分,一道圣旨下达杨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杨副将杨戟之子杨元祺为特使,于年后三月一十五日,护送仪和公主前往南平国。钦此!”
“谢主隆恩!”
圣旨宣读完毕,杨府一众人跪地谢恩。
宣旨的内监,将圣旨妥当交予杨元祺后,转向杨戟,笑道。
“事已办妥,杨大人,那咱家便先行告辞了。”
“有劳公公!”杨戟颔首道劳。
送走内监,杨元祺回房,心绪不宁,只怔怔地看着手中紧握着的圣旨。
“子皎……”
半晌过后,亦只轻吐出这二字来,便再没了下文……

楼主:鹿鸣呦呦未止  时间:2020-09-14 08:17:06
第三十五章、檐上月下
两次偷出南院,两次均被谷辰逮个正着,每每都被吓得不轻。
【我这运气……莫不是太差了些吧!难不成谷辰在我身边安插了什么暗卫,好随时向他汇报我的一举一动?】
思此,竟是把自己逗乐了。
虽是与他还不是太过熟识,但他决计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自是被谷辰警告过后,我亦不敢再轻举妄动,安心过着被软禁的生活。
凡事再一再二,却是万不可再三了……
他毕竟是司空寂琊的人,帮我们瞒着我和褚秋涔的关系,加之瞒下我两次偷跑出来的罪行,已经是仁义尽致了,再去涉险,只徒增他的烦扰罢了。
万一连累了褚秋涔,便更难过了……
……
虽是整日闲来无聊,竟也忽觉时光飞度。
光影流转,转瞬,已是年后元夕灯节这日。
用罢早膳,我伏案抄了篇文章,忽听得院内有人言语。
透过窗子看去,只见仆人们忙着在院中的各处悬挂灯笼。
见此,我不由滞了笔,撑头看着他们。
许是瞧得久了些,见着他们忙碌的身影,竟隐隐有些羡慕……
【他们虽是忙些……好歹,好歹他们可以自由进出这南院……】
【好歹他们在这皇宫里……要比我自由的多……】
【好歹他们每年可以出宫几次去看看繁华的街市,自己牵念的人……】
【昨日褚哥哥应是带着越儿出宫了吧?不知买了些什么好玩的……】
【眼下褚哥哥和越儿是否亦如这般在装饰院子呢……】
【越儿肯定又调皮了……】
【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口味的元子……】
忽有寒风掠过,猛地激起一个寒颤,当即回过神来。
恍然过后,不由苦笑一下。
【原是自己不觉间,心绪竟早已不在院中……】
思此,我不自觉地暗叹一声,垂下眼睫,收回视线,不再细想。
……
待到晚间,宫外已是“哔哔啵啵”燃起炮仗来,热闹非常。
院里的下人们亦早没了踪影。
我坐在窗前,痴痴看着空中明明灭灭、稍纵即逝的烟火。
恍惚间,仿佛仍在济昭宫中似的,心底隐隐弥散起一股感伤。
【往日在济昭时,每逢元夕,也是这般热闹……】
【母妃总能变着法亲手替我做出一盏花灯来,会陪着我看空中燃着的烟火,给我讲一些有关元夕的传说和习俗,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不知想了多久,忽地,余光瞥见一抹人影,猛然回过神来,戒心顿起。
探手摸到桌上的镇纸,悄声握在手中,隔着窗子紧盯着来人。
直至来人的身形被院中的灯火映亮一些,我看清了那人样貌后,才搁下镇纸,忙出了屋门,迎上前去。
“褚哥哥,你怎的来了?越儿呢?”
我朝褚秋涔身后看了看,问道。
“哦,越儿随着他师父出宫去了,我便得闲来你这里看看。”
“那快进屋吧。”
说着,我便转身引他进屋。
不料,褚秋涔竟是立在原地,未动一步。
我回身,有些不解。
“……玄裳你,喜欢这些烟火吗?”
只见他站在那里沉吟片刻,却是伸手指了指夜空,开口问我这么一句。
“当然喜欢啊!”
我抬头望着天上的烟花,笑着回答。
“怎么了吗?”
待我说完,收回视线,却发现他正定定地看着我。
我看到夜空中璀璨的烟火映在他的眼睛里,一朵一朵盛开、落幕,衬得眼眸异常明亮。
只见他看了我片刻,倏尔笑道,“你随我来!”
看着褚秋涔映着烟火的眼睛,我竟一时失了神。
直到右手被人牵起,这才蓦地晃过神来,面上没由来地一阵发热……
……
元夕这日,皇帝依照惯例,率众臣出宫,登上东华门前的齐天灯楼上,接受万民朝拜,与百姓一起共庆佳节。司空寂琊无心出宫,便找个借口推脱了。
东宫暖阁里,但见司空寂琊凝神静坐,悬笔在桌上展平的宣纸上抄着什么。
【春风又绿江……】
看着纸上墨迹未干的“南”字,司空寂琊似是一时想起什么,口中默念着这一诗句。
【倒是许久不曾去过南院了,眼下无事,不妨今日再去看上一看……】
打定主意,司空寂琊置笔,起身出屋。
今日不少宫人得以出宫,宫里倒一时间冷清不少。
司空寂琊徐步缓行,看着周遭事物在空中烟火的映照下明明灭灭,享受着难得的清静。
出了东宫不多时,却是遇到带队巡视的谷辰。
“殿下这是要去哪里?可否……”
“不必,今日宫中人少事杂,你去忙,不必跟着。”
谷辰听此,亦不再多言。
看了看自家殿下已渐远的背影,继而偏头朝身后的两名亲信看过一眼。
那二人会意,当即隐入夜色,悄无声息地追随在司空寂琊不远处……
……
“好漂亮啊!”
在屋顶坐定,视野开阔许多,宫外万点烟火尽数收入眼中。
看着眼前的景象,方才紧张的心逐渐安定下来,畅快不少。
褚秋涔在傅玄裳身旁坐下,看着他面上展了笑颜,被感染了似的,亦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
“褚哥哥你看那里!好漂亮!”
一朵极美的烟花在夜空绽开,我忙喊褚秋涔看。
烟火并不算罕见之物,可我每次看到仍是抑制不住兴奋。
“是啊!”
褚秋涔口中应着,眼睛却是染了笑意,直直看着傅玄裳被光映红的侧颜,又接道,“很漂亮……”

楼主:鹿鸣呦呦未止

字数:103976

帖子分类:寒武纪年

发表时间:2020-08-15 04:00:00

更新时间:2020-09-14 08: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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