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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歧途》连载

楼主:玄心1888  时间:2020-08-19 23:56:13
第十一节 收获季节
因为准备的早,冬小麦早已收割,其他庄稼也都到了收获的季节。土豆跟红薯的收成超过了他们的预期。水稻种植难度比较大,第一季收成不好,仅够三人喝点白米粥了,万方有点失望。
种子都是找农民讨要来的,现在基地中丰收了,万方看着收集到矿井中一堆一堆的收成,心中变得踏实起来。同时,万方也在疑惑,同样的气候条件,同样的土地,农村里的情况怎么会那么糟糕。
“根据这一年的亲身实践,只要用心耕作,绝对不至于饿死人啊。一定是政策出问题了!”万方心里这样想着,他替农民感到痛心,也替这个国家感到痛心。
“现在就归还从农民那里借来的种子,还是再等等?”万方左右为难,因为他准备再开几亩荒地,需要更多的种子下地。杨远征建议暂时不还,因为,这个时候,农村也在收割庄稼,暂时不缺吃。万方觉得有道理,最后,他决定到农历新年前再归还。还有半年时间,要好好利用起来。确定好计划,三人立即动手。
种子下地后,留下一些作为食物,另外,还要拿出一些收成到市集上去卖。刚忙完地里的活,万方就跟李世平就带着多余的收成,用一个简易的小木筏运到集市上卖掉,换回了文具。李世平就像小学生第一次看见文具一样,每个都要拿出来试一下。万方跟杨远征站在他身后,高兴的心情,跟他一模一样。
忙碌了大半年,很快又是深秋。年底,庄稼都已收割完,收成足够他们吃几个冬天了。再加上鱼,还有一些野味,不会再像第一个冬天那样难熬。
紧张的秋收后,三人一有空闲就一起讨论。李世平花了很多精力,思考怎样将理论用于实践中,杨远征也给他提供了非常多的建议。他们已经完成了高密度电池的概念设计,下一步就要开始原型制造。这是基地中的第一个项目,万方觉得意义重大,把名字定成“超级电池”,对它抱有很大期望,如果做砸了,对他们的打击会非常大。万方承揽了大部分体力劳动,好让杨远征跟李世平能尽全力投入到其中。
为了兑现年初的承诺,万方让杨远征用木头制作了一辆独轮车,他推着他们的收成,走了几十里路,按自己的记忆,归还了全部种子。这些农户当时都以为万方是个要饭的,谁知道年底的时候,竟然给他们带来了这么多食物,都喜出望外。
万方还拿出一部分收成,跟农民换了布票、油票、盐票,再拿这些票,去购置一些生活必需品。做完这些后,万方又为基地添置了一些文具,还有杨远征需要的一些工具。
一年多时间的磨合,他们彼此信任,互相理解,形成了一个牢固的组合,极大方便了工作开展。第二年,万方基地的各项工作开展都变得顺畅起来。
除了超级电池的原型,另一个收获,同样让万方欣喜不已。有了笔跟纸,李世平经过几个月的计算,推算得出碳原子能组成的各种结构,有几种结构可能会有用,比如管状结构、平面结构和球状结构等。其中有的管状结构具有常温超导性质,这正是万方所期望的。虽然现在还无法生产出来,但是能提前知道它的特性,也能带来巨大的进步。
在美国时,万方见过一种东西,黑黑的一小片,他原以为是用煤炭做的,后来才知道叫集成电路。有了这种东西,可以控制很多设备自动生产。万方坚信,未来一定会有接近人类智慧的“机器”出现,只有掌握了这种技术,他们三人才可能做更多的事情。万方设想,用碳原子组成的各种结构,一定能实现超级集成电路。
杨远征很期待万方所描绘出来的未来世界,他问万方,“李叔,您认为我们要多长时间才能做出来?”
万方笑了笑说,“我想,二十年应该可以。”
杨远征现在问的问题不再是“能不能”,而是“多长时间”了,万方很高兴他能这样想。尽管有信心,杨远征看着手里拿着的铁钎跟铁镐,心里又凉了大半截。
“用铁镐肯定是造不出来了,还得想想办法才行啊。”
光有理论,光有原型设想,是无法前进的。万方苦中作乐,提出迭代的想法,也是为了给自己鼓气。
“这是我们的第一代工具,以后还会有第二代、第三代……一直这样迭代下去,用二十年时间,一定能达到我们期望的状态,成为‘奇葩’的!”
世平跟远征一听到“奇葩”两个字,都开心地大笑起来。不过,再想想“二十年”这几个字,心中又有点失望。
“二十年后,我跟世平都六七十岁了,到时候,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不要忘了,我们有《天目心经》啊,一定要悉心修炼,为我们赢得时间上的优势!我们在这里修行,不只是为了苦苦地磨炼自己,直到把自己熬成油尽灯枯,那样没有意义。我们要去改变,让我们的世界变得更加进步一点,这才是我们在这里的意义。”
两人想想也是,如果按万方的年龄算,他们两人,现在还只能算年轻小伙子,有的是时间。只有进步才有意义,这点让两人都很受鼓舞。
两年多的讨论,思路都理顺了,意见也达成一致。他们都感觉目标非常远大,非常有意义。但是,按基地目前的水平,离实现目标还有巨大的差距,所以,他们首先要解决第二代工具的问题。
楼主:玄心1888  时间:2020-08-19 23:56:13


楼主:玄心1888  时间:2020-08-19 23:56:13
第十节老是发不成果,但是在杂谈中可以发布。
发个文章太难了 :(

http://bbs.tianya.cn/post-free-6154061-1.shtml
楼主:玄心1888  时间:2020-08-19 23:56:13
第十二节 工具迭代
只靠卖农产品,能够获得的资金非常有限,集市上物品也很匮乏,只能买到锤子、铁砧、刀之类的简单粗糙的工具。像游标卡尺、千分尺、机床这类精密一点的工具,在集市上根本找不到。所以,基地中的制造水平一直都是锤敲刀砍,三人做的跟三个铁匠一样。
有时候,杨远征实在忍不住,抱怨起来,“啥时候才能领先二十年啊?”
每当听到这句话,万方的心就跟被针戳了一下一样。他也一直在为这件事情着急,可是一筹莫展。杨远征在学校时是个万精油,在那个资源极其贫乏的年代,没有工厂愿意专门为学校生产实验器材,实验室中的很多器材,都是他一手打造的,难度可想而知。长期的自力更生,锻炼出杨远征高超的动手能力,没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可现在,他也犯难了,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万方带领两人创建基地后,杨远征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台机床供他使用。在学校时,可以用学校的名义采购,现在,不仅钱不够,也不可能有采购指标。方圆几十里范围内,即使去偷,他们都找不到可以偷的机床。
经过多方打听,万方得知,有人手中收藏了一套瑞士产的顶级微型精工机床,很小巧,所以容易搬运跟组装,非常适合他们现在的要求。得知这个消息后,杨远征心中麻痒难耐,恨不得立刻就能得到它,赶紧开始工具迭代。万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到农闲的时候,就亲自登门拜访物主。
物主名叫彭佳来,民国时,父亲经营了几处零件厂,给纺织厂、兵工厂提供零件,老祖宗积累的家底非常厚实。解放后,工厂都捐给国家,彭家成为第一代红色资本家。文革中虽然也被批斗过,但是因为以前积累的深厚社会关系,给了彭家一把无形的保护伞。尽管文革还在继续,彭佳来却可以自由自在,干一些他自己喜欢的事情,手中还收藏了不少“宝贝”。
多次拜访后,万方提出要购买他这套机床。彭佳来压根没打算卖,又不好意思直接回绝,所以他开了一个奇高的价格,高的让万方都合不拢嘴。
万方当然不能就这样放弃,这可是他们实现目标过程中不可缺少的一件东西。跟彭佳来聊天时,万方觉察到他平时也爱收藏,所以再次上门时,他带来自己珍藏多年的特斯拉《大统一场理论》的手抄稿,希望跟彭佳来交换。这份手抄稿对万方启发很大,所以他视若珍宝。可是彭佳来对这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就像是用《四库全书》跟一个文盲换粮食一样。没有办法,万方再次空手而归。
跟彭佳来接触几次后,万方觉察到,他因为小时候耳濡目染,也爱上了制造这一行,一有空闲就动手做点东西。收藏这架机床,就是想自己搞一些发明创造。因为他天赋有限,一直到现在,都是在瞎忙活,没搞出一件像样的东西出来。
知道了彭佳来的经历后,万方心中有数了。再次拜访时,他带着杨远征跟李世平一起到来,没跟他谈买机床的事情,而是让杨远征跟他聊起了手工制作的话题。没聊多久,彭佳来就发现果然碰到了行家,找到了共同语言。聊得兴起,彭佳来干脆邀请杨远征亲自动手,杨远征这才终于见到了那架微型机床。
彭佳来小心翼翼地拿出他的宝贝,慢慢架起,放在他们面前。杨远征上前研究了一会,上手熟悉了一下,试过下各种操纵后,很快就上手了。车床飞速地旋转着,杨远征技艺娴熟,每一个动作,都跟行云流水一样顺畅。彭佳来在旁边看着,真是自愧不如,只能拜师学艺。
一来二去,彭佳来就跟三人熟悉了起来。万方前面花了那么功夫,都不如杨远征在机床上来几下车、钻、镗、刨。
彭佳来看得出来,三人是真心想买他的宝贝,但是自己又真心舍不得,心里左右为难。见杨远征那么高的水平,手里却没有个趁手的工具,觉得实在可惜。他几次都想把车床送给他算了,可是又恨自己不争气,太小气,不舍得,几次话都要说出口了,又咽了回去。犹豫了几次后,他还是想出来了一个两全的办法。
“远征,要不,你们就用这个机床,仿制出一个机床出来。材料我来想办法,你们看怎么样?依我看,你的水平,仿制它,应该不费吹灰之力。”
杨远征跟万方心里好惊讶,但是更多的是高兴。
“这怎么好意思,让你这么破费。”
“没关系,我也是有条件的!”彭佳来嘿嘿笑了几声。
一听到还有条件,万方跟杨远征又凉了半截,即使彭佳来开半价,他们也买不起。
“什么条件?”
“放心,不要你们出钱!我想从头到尾都参与,这样我就能向远征多学习多请教,你们觉得怎么样?”
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杨远征跟万方异口同声地答应。彭佳来也高兴的不得了,告诉两人,他需要几天时间来准备材料,一星期后再来找他。万方跟杨远征心中终于踏实了,跟彭佳来交代好材料的要求后,就准备去寻找其他工具。彭佳来听说他们还需要其他东西,就一口气全部应承下来,由他代劳。万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只好向彭佳来拱手相谢,彭佳来赶紧上前握住万方的手,感觉到万方的手都在发抖。
所有东西都有了着落,万方放下心来。暂时无事可做,跟杨远征叮嘱了几句后,就与李世平一起,再去添置几件衣服,就返回基地,准备来年的农事。来回的时间太长,杨远征先留下,一星期后就能动手仿制了。
彭佳来与杨远征每天都过得无比充实,彭佳来终于见识了高手的水平,学到了很多东西。他们不仅把机床复制了一遍,还做了不少改进,用起来比以前还要顺手。彭佳来按照图纸,自己动手,又做了一个。这件作品,是彭佳来做出来的第一件像样的东西,彭佳来高兴得手舞足蹈,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两个多月后,工作都做完了,恰逢正月十五,四处张灯结彩。彭佳来拿出一壶好酒,在炭火中温上,两人坐在后厢房,就着下酒小菜,边喝边聊。这时,万方手里提着一只兔子灯,跟李世平各背了几只腌制过的野味,恰好赶到。听见脚步声,彭佳来赶紧迎上来,帮他们卸下东西,客气了一番,然后拉他们一起入席。
见两人头发上都结了冰霜,彭佳来的妻子赶紧端上来两碗热元宵,让他们驱驱寒气。没等众人坐定,彭佳来的儿子就拿走兔子灯,到后院中玩耍去了。
正谈话间,天上下起了大雪,小孩在后院里拖着兔子灯又蹦又跳,大声喊“下雪啦!下雪啦!”开心的不得了。万方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听见喊声,他推开窗,见外面漫天飞雪,墙角的梅花伴着飞雪开放,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就随口念了一句,“雪舞元宵暖,酒共梅花香!”
彭佳来正好端菜进来,听见万方念诗,向他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万先生,好诗啊!真没想到先生文采这么好。我是个大老粗,今天高兴,也来凑一句吧,哈哈哈,见笑了!‘佳来逢知己’……”彭佳来把菜放好后,停下手,思索了片刻,没想出下半句,就对杨远征说,“远征,要不,你也来半句?”
杨远征向他直摇手,“可别难为我了,我可不行啊!要不,世平你来。”李世平也直摇手,站到杨远征身后,拍拍他的肩膀,“还是你来吧,今天你俩是主角。”
“好吧,好吧,我也凑半句,不要笑话啊……远征邀……邀……远征别贤弟,行不行?”
听到这句,彭佳来有些不高兴,“今天不说什么别不别的了,来,一起喝酒吧!今天就是要高兴,哈哈哈!”
四人都坐下,举起手中酒,一饮而尽。身处此情此景,心中好不畅快,恨不得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有几次,杨远征想开口邀请彭佳来加入基地,但是几次都忍住没有说出来,心中犹豫不决。最后他想,还是等会跟万方聊聊再做决定吧。
喝完几壶热酒,李世平跟彭佳来都已晕晕乎乎,早早歇下。杨远征酒量大,还很清醒,万方没怎么喝,也没睡。趁着这个间歇,杨远征把邀请彭佳来的想法跟他说了,万方考虑良久。
“佳来是个好人,帮了我们大忙。但是,他一直养尊处优,又有家室。而在基地中的生活,比和尚道士出家修行还要清苦,我担心他无法长期坚持。再说,他的社会关系错综复杂,短时间内,这些关系会给基地带来非常多的帮助,时间长了,可能会让基地难以隐蔽,最终会让我们都卷到这种复杂的关系漩涡中。”
“我也是犹豫不决,几次想开口,都没有说出来。我赞成您的看法,跟您说过后,我心里如释重负……但是,我总觉得他跟我们有缘。”
“席间,听你们对的两句诗,我突然有个感觉,‘佳来对远征’,难道他真的跟我们有缘?”万方也犹豫了,顿了片刻后才说,“还是等以后再说吧,如果真的跟我们有缘,一定还会再见的。”
“嗯,佳来虽然天分不高,但是他非常喜爱制造,希望以后能跟他一起并肩战斗吧,现在的基地,的确不适合他。”
万方没再说什么,酒精让他感觉有点困顿,也早早休息了。
第二天早晨,终于还是要离开了。一醒来,彭佳来就闷闷不乐。早早起来准备,搬出他心爱的几件收藏,都送给杨远征。有几台小电机,还有一些简易的发电设备,心里想着“宝剑赠英雄”,这些东西都是他多年积攒下来的。碰到杨远征,他觉得终于碰到了知己,为知己,这点东西又算什么。杨远征如获至宝,几个人搭手,全部都搬到船上,准备运回基地。
码头上,船已装好,准备出发。彭佳来握着杨远征的手,感觉有说不完的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远征兄,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除了知道你们在这条河的上游,其他的,我是一无所知啊。我是只燕雀,不知道你们的鸿鹄之志,但是,我信任你们!日后,有什么事情,如果我能帮得上忙,请远征兄一定开口!”
杨远征好久没有说话,只是点头“嗯”了一声。
“还是赶快出发吧,免得我看见船上的东西,又舍不得了。嗨,我真是太不争气了,哈哈!哈哈!”
彭佳来被自己的话逗得大笑,杨远征也笑了起来。身后,万方跟李世平已经准备好,杨远征最后上船。船终于离开了岸边,彭佳来向他们挥手,看着他们向上游慢慢远去,直到变成一个很小很小的点,彭佳来才离开码头。
楼主:玄心1888  时间:2020-08-19 23:56:13
第十三节 机械生产
有了工具,杨远征又要大忙一阵子了。他把发电设备改装了一下,架在河上,用水力推动它发电,电力输送到矿井里的工厂,矿井中的机器开始轰轰作响。外人听到基地中发出的机器声,都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的声音。万方正希望这样,免得有人来打扰他们。
三人沿着定好的大方向,开始迭代发展工具,仿佛外面发生的一切都跟他们无关了。
一晃几年过去,轰轰烈烈的文革终于结束了,留下来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百废待兴的烂摊子。各类研究基本停滞,顶尖的科学家们才刚刚走出牛棚猪栏,回到办公室中,国家将要翻开新的篇章。已经没有人记得,曾经有几个要饭的住在那个恐怖的山坳中,他们好像消失不见了。
其实他们一直都在,坚持自力更生,从简陋的设备开始,一代又一代地发展。幸亏杨远征心灵手巧,自己动手,制造出一件又一件设备,为他们创造了坚实的基础。十年的努力,万方基地的制造水平已经赶上来了。他们一边生产,一边验证他们的理论,每个成功,都更加坚定了他们继续向前的信心。
万方基地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他们不再为基本的生存担忧了,但是,农业生产仍然占用了他们太多时间,万方觉得是时候来解决这个问题了。
“远征,给你出个难题,基地周围都是山地,崎岖不平,能不能造出微型机械,要能自动耕作,耕作时还不能有太大的响动。”
万方知道这个要求非常高,原以为杨远征会露出苦瓜脸来,让万方意外的是,杨远征跟他想到一起去了。听到这个想法时,杨远征的眼睛好像都在放光,他又可以酣畅淋漓地发挥自己的专长了。
自从琢磨起机械化农业生产后,整日里,杨远征心中想的,手里做的,都跟它有关。有时候,他也会出去走走,在书店中查阅资料,看看现成的农业设备,从中寻找思路。当第一个耕地机装配完成,杨远征按下按钮时,在它的身后就变出一垄地来,万方向他竖起大拇指。
“李叔,是不是还可以?比人高效多了吧。”
万方也走过去试了试,“太好了!太好了!”
第一垄地耕到头时,杨远征赶紧跑过去,关掉机器,调个头,再耕第二垄。杨远征面露尴尬,“不是全自动的啊,还要人来调头。”
“不错了,可以省下我们绝大部分时间了。”
“诶!李叔,这可不是我的最终目标!先将就着用一段时间吧。以后,首先,我要做到远程操控,无线电控制是很成熟的技术,您很早以前就掌握这个技术了;其次,我要把这根‘辫子’减掉。”杨远征指着机器后面拖着的一根电线,那是从河边临时接过来的,“是时候开始超级电池的设计了。”
“太好了,远征!”李世平特别高兴,因为超级电池中要用到几个基础理论的推论,如果电池能成功,就可以从侧面验证他们的理论了。
“是啊,要造出一个‘电子海绵’来,我已经在准备了。好在,这里有现成的石墨矿。世平也把理论简化成经典形式,我能理解,只要照着做,应该八九不离十。还要从外面采购一些东西,这样,研制速度会快很多。”杨远征说这些时,显得把握十足。
“不得不说,太棒了,就到理论见光的时候了!我们是误入歧途,还是另辟蹊径,在此一举啊。”万方说这句话时,其实心里非常忐忑,他一直担心自己的理论只是一个数学游戏。
自从杨远征决定开始搞超级电池,万方跟李世平都参与了进来。他们一有空闲就讨论,逐步尝试,跟以前的工具迭代思路是相同的。当第一个超导碳纳米管制成时,杨远征就大喊,“李叔,恭喜了,理论是正确的!”
万方心中不无得意,但嘴上还是说,“不完备的理论蒙对一个场景,也是常有的。在黑体辐射的探索中,瑞利-金斯公式可以很好的符合低频光谱部分,在高频光谱部分却出现了错误;而维恩公式正好相反,可以很好地符合高频光谱部分。一直到普朗克搞出黑体辐射公式,才能同时符合高频与低频的光谱。”万方指了指黑板上的公式接着说,“我们的公式也有类似的情况,在微观尺度跟宏观尺度,可以简化出两个不同的公式。我们现在还只是验证了一个场景,千万不要高兴的太早哦。连相对论,经过了那么多事实的验证,也没人敢说它绝对正确啊。”
李世平也有同样的担心,不过有了第一个成功,还是让他们都非常高兴。杨远征提出要喝点酒庆祝一下,从外面带回的酒早已被他跟李世平喝完了,万方不得不拿出自己做的一点甜酒,满足一下他的愿望。
有了碳纳米管之后,万方跟李世平又检查了一下公式,做了一些调整,方便他们做下一步的尝试。两人都成了杨远征的助手,那些工具在他们手里也能运用自如起来。
抢在第二年汛期来临前,杨远征完成了第一个试制品,正好这时可以获得更多的电能。两个发电机在河上转了整整一天,才仅仅够充满它。它就像一个电子海绵一样,将电子全部捕获到碳纳米管中,等到需要时,才将电子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来,足够耕地机用几天时间。
万方对结果很满意,杨远征跟李世平却不太高兴,“按理论计算,极限容量应该是现在的百倍以上。我们现在的制造水平还很粗糙,控制精度太低,很多碳纳米结构都没起作用啊。”
“很不错了。精度问题,我们慢慢解决。理论上,也要看看,能否找到降低生产难度的方法。”万方看着两人,面露笑容,“今天应该高兴啊,几个推论得到验证了。”
听万方说完,两人都转忧为喜。他们站在矿洞口,远远地看着一台台机器,超级电池驱动着它们在田间劳作,隐约听到电机发出来低沉的嗡嗡声,三人高兴得简直要飞起来。
“再也不需要我们到地里干活了。李叔,这才是我的真实水平啊!”
“远征,幸亏有你啊,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样验证理论。”
杨远征看向万方跟李世平,不无感慨地说,“也幸亏有您啊,没有您,我只能在实验室里,鼓捣一些被前人验证过千万遍的理论。说不定,学生们还在背后骂我恨我呢。世平可能又回到了教室,在黑板上写满学生们都不愿看的公式……也有可能,我们两人都不在人世了。”
说完,三人相视一笑,然后都回到矿井中,开始他们的下一步计划。
借助三面环山一面环水的特殊地形,他们在四周培植了多刺植物圈、藤蔓植物圈、常青针叶植物圈,形成三重严密的防护圈,郁郁葱葱。
“李叔,万方基地终于成功地隐藏起来了。”
“隐藏基地,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哈哈哈!”见万方学着自己的口气说话,杨远征也笑了起来,“我最高兴的是超级电池成功了,验证了理论。今后,将大有可为,星辰大海才是我们的目标啊!”
虽然离万方说的目标还有十万八千里,但是十几年的时间里,让他们相信,万方说过的都能实现,两人都感觉未来有希望。
楼主:玄心1888  时间:2020-08-19 23:56:13
第四章 化整为零

第一节 恐怖夜行
小时候,每到晚上,大人们就会聚在一起讲鬼怪故事。小孩们挤到大人中间,又害怕又想听。当回头一看,发现身后没有大人时,就仿佛真有一只鬼爪子伸了过来,背上汗毛直竖,赶紧又往中间挤一点。
大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绘声绘色地说着奇闻怪谈,有时还学一声鬼叫,吓得小孩们也跟着尖叫起来。有人说在山里亲眼见过黑白无常,还添油加醋,把黑白无常的长舌头说得活灵活现。也有人说打猎时,碰到了鬼打墙,怎么都走不出来,一直转到天亮,全身都被划破了……这些神奇鬼怪的故事,成了他们单调生活的调味品。
八十年代初,整个中国欣欣向荣。春江水暖鸭先知,年轻人喜欢三五成群,扛着录音机闲逛,找到一片空地,就能扭一场迪斯科。城市农村都差不多,尤其是农村,没什么娱乐活动,一听见“蹦蹦嚓”,就会有一群人凑过来看热闹。年轻人在中间扭动着身躯,周围人或是羡慕,或是鄙夷。年轻人感觉自己是走在时代最前沿的人,年轻人就是要跟前辈们“不一样”。
几个年轻人跳舞跳累了,关掉录音机,周围人群散去,他们坐下来开始闲聊。一个穿着最新潮的小伙子望着远处,指向连绵的山脉,发起挑战。
“听老头子们说,那里有个山坳特别恐怖,经常闹鬼,没有人敢靠近。有没有胆大的,跟我一起去挑战一下?”
坐在他身旁的小伙子撇了一下嘴,“切,大白天的,谁不敢去。要去就晚上去!怎么样?谁不敢去,谁怂!”
“去就去,谁怕谁是狗熊!就在今晚,怎么样?如果去,现在就要准备了,三十多里路,走过去,大概要三、四个小时呢。”
几个年轻人都不想被别人看扁,都硬着头皮,答应同去。所以他们各自早早散去,回家准备,傍晚时分,聚齐了,就往山坳方向走去。到达山口时,月亮已经爬过树顶。几个人看到周围的植物长满带刺的叶子,心里就不想再继续往里走了,不过谁也不想第一个开口,硬着头皮跟着走。前进了大概几十米,身上已经到处是划痕。
终于有人提议,“回去吧!”同行的人虽然心中也有这个想法,但是仍然嘴硬,嘲笑他,“是不是害怕了,胆小鬼!”他们不得不又互相裹挟着,壮着胆子继续往前走。
小心翼翼地走了半个多小时后,月亮已经升到半空,照得大地一片银白。带刺植物变少,只见漫山遍野的藤蔓,没人知道在藤蔓下面会躲着什么鬼怪。几个人站在原地,犹豫了半天不敢继续前进,最终还是一致决定放弃,说好了谁也不能说谁怂。他们约到冬天,等藤蔓枯萎的时候,再组织下一次探险。
一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人嘘了一声,“别说话,好像有什么声音……”
夜晚,突然安静下来,他们仔细地听,“啊……”突然一声尖锐的长啸声,在他们耳边一掠而过,吓得几个人腿一软,撒腿就跑,平时的哥们义气全部抛到九霄云外,完全不顾跑在后面的同伴了。等他们跑出长满尖刺的灌木丛时,几个人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身上衣服都被拉扯破,皮肤上这里一条痕,那里一根刺,到处流血。
带头的小伙子见人都到齐了,个个惊慌失措,他看着同伴们问,“刚才谁叫的?”所有人都吓得找不到东南西北,纷纷摇头。他们站在原地安静了几分钟,身上汗毛一根一根都竖了起来。这时,不知是谁又尖叫一声,几人都齐声呼喊起来,立刻拔腿狂奔一里多路,恨不能跑得两脚不粘泥。
跑到实在没力气了,他们才停下来,瘫倒在草地上。等到终于可以说出话的时候,几人开始互相埋怨起来。
“是谁出这个鬼主意的,到这个鬼地方干什么!”
埋怨归埋怨,现在得想想怎么跟别人解释一下,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了。
“就说是砍柴时不小心,从山上滚下来,戳的。”
“这样解释,太容易被戳穿吧,哪有这么多人都从山上滚下来。”
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找到一个好的说法,几个人干脆不想了,趁着天还没亮,回家才最要紧。
第二天一早,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村子就跟炸了锅一样。有的在家教训不听话的儿子;有的在笑话这群胆小鬼,还要冒充好汉;小伙子们在大谈特谈他们的恐怖经历,添油加醋地说着当时的恐怖景象,以此来证明不是因为他们胆子小,而是因为当时真的太可怕。
“你是不知道当时有多恐怖,谁去了都会吓尿!”
“你吓尿了吗?”
“呃,肯定没有了。”
农村总是缺乏谈资,小村子沸腾了几天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尽管现在,还没人敢闯进万方基地,但是总有一天,会有人能想办法闯进来的,声波透镜,只能吓人一时。万方为此忧心忡忡,为了能够长治久安,选择其实不多。
三道植物防护圈极容易被突破,致幻药剂能将人带进恐怖的幻觉中,但是很容易从空中突破。万不得已,只能把基地搬走,躲到其他更加隐蔽的地方去。还有一种选择,就是融入社会,三人想都不愿去想,其实他们已经不可能正常回归社会了。
“如果挡不住空中的入侵,那我们就制造飞行器,到空中去拦截!”杨远征再次提出要直接对抗的想法。
“这绝对不是我们的选项。在空中交战,我们必将暴露,以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万方跟李世平都不赞成直接对抗的想法,但是都赞成要开始飞行器的研发。
“飞行器可以方便我们撤离,并且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撤离。”
杨远征听到“撤离”两个字,就老大的不愿意,“好不容易才建起来的基地,撤离后,又要重头开始,太可惜了!”
万方看出杨远征的不舍,他自己又怎么能舍得呢,可是,现在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一点一点搬过来,一锤一锤敲出来的。放弃这里,都是没有办法的选择啊。”万方无奈地看着杨远征。
“当初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里离市集不远也不近,从古至今,附近的人都害怕这处山坳。在我们的起步阶段,这里再合适不过了。现在不同了,外面在改变,隐藏不下去了,我们也要改变了!”
“李叔,尽管我不舍得,但是我听您的。这么多年,一直是您在带领我们向前,慢慢靠近您所定的目标……尽管当初,我们都不相信!”
“嗯,是时候要‘更上一层楼’了!”
楼主:玄心1888  时间:2020-08-19 23:56:13
第二节 消灭时间
在万方基地,人与人之间的摩擦内耗已经降到最低,十几年中,发展速度远远超过外界。可是,毕竟人少,力量有限,在飞行器这块,一直没敢尝试。飞行器制造涉及非常尖端的工艺,基地中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虽然在动手方面,杨远征一向都是自信心爆棚的人,但是能否造出飞行器,他是完全没有把握。
自从超级电池成功后,理论得到初步验证,万方希望不走寻常路,他跟李世平已经用理论推导出改变引力场方向的可能性,只是条件要求太苛刻,一直没有启动验证。
“其实,我们没有寻常路可走!沿着常规思路,以我们三个人的力量,还有基地现在的条件,根本不可能造出一款可以实用的飞行器。就我们三个人,哪怕只是想一想,都显得我们太狂妄自大了。”
杨远征也有些垂头丧气,万方给他泼冷水,还是第一次。
“按理论推导,有更好的方法能达到我们的要求,产生空间畸变,改变引力场方向。理论上,我们已经理顺了,最大的难点,就在于制造了。”
“是啊,太难了!理论只是纸上的公式。”
杨远征摊开双手,他对李世平推导出来的东西一知半解,看到公式,他就有点气馁。每次,当万方跟李世平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杨远征要么站在旁边一言不发,要么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他好后悔当初没有深入研究数学。虽然是实验物理方面的专家,因为工作需要,这些年一直专攻实验设备的制造,都快成万精油了。在过于复杂的数学公式面前,他也只好举手投降。
李世平想尽办法给他补课,时间紧迫,学习理论,成了杨远征每天的必修课,只有理解了理论,才可能继续下去。
“其实在超级电池中,就用到我们的理论了。那时,为了加快速度,在微观尺度,我把它们都简化成了经典形式,这样方便你理解。通过我们的方法,在空间中形成隧道,空间就像失蜡铸造中的陶模一样,碳原子灌入‘陶模’,就能‘堆砌’成我们希望的结构。可现在不同,要用到宏观范围内的空间控制,我想不出简化方法,只能靠你自己理解了。”
趁着每天的空闲时间,他们沿着小河,一边散步一边讨论,希望杨远征能早点把理论吃透,想出办法,制造出飞行器,连飞行器的名字都已经想好了。两人走在河边的树荫下,李世平先从基本的假设开始。
“首先,我们得去掉绝对时间。你看,我们都是怎样计时的,钟表用指针旋转来计量时间,钟摆用规律的摆动计数来计量时间,原子钟用铯原子的周期震荡来计量时间。计量时间的方法越来越精确,可是时间是什么呢?”
李世平没指望杨远征回答这个问题,停顿了一下,然后自问自答。
“从目前的计量方法看,都是取自一个时间参考系的周期运动。当我们在计算速度、频度等物理量的时候,都会引入一个时间量,而这个时间量却是取自另外一个参考系的周期运动。如果我们采用的时间参考系,跟我们所研究的系统不一样,时间会不会错呢?比如两个参考系的温度不一样,发条热胀冷缩,或者两个参考系中的铯原子震动频率就是不同,是不是两处的时间就不同了?那么研究的结果是不是就错了?”
“时间都错了,结果也一定会错。那该怎么办呢,难道不要时间了?”
“对!时空,时空,几千年中,它们都是浑然一体的,三维空间加一维时间。而我们,认为没有时间。你看,我们之所以感觉到时间,是因为我们能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处在熵增中。‘熵增’是所有系统必然往低能态发展的趋势。比如,一个红薯腐烂了,东西变旧了,脸上皱纹变多了,等等,包括时钟的发条跑着跑着变松弛了,都是熵增的过程。我们感觉到的时间,就是在熵增的过程中,事物出现了变化。”
杨远征向李世平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解释下去,“我理解你所说的,时间,只是我们感觉到的,是熵增的表现。可是,你想说明什么呢?”
“我们感觉到的时间只是假象,即使,相对论中的那种惯性系的相对时间都不存在。是的,我们通常理解的时间是不存在的,其实,时间在每个原子、每个质子、每个电子中都不一样。”
尽管李世平一上来就说过,要去除时间的概念,当杨远征听到这句话时,还是非常吃惊地看着李世平,愣了半天才说话。
“好吧,假设就跟你讲的那样,时间不存在,是熵增的假象,熵增又是往低能态发展的过程,是万物的必然规律。既然谈到能态,又有一个新问题了,能量是什么呢?”
“嗯,我们快聊到重点了,能量是什么呢?当然,后面,为了讨论方便,很多情况下,我们仍然保留时间概念。比如讨论速度时就用到时间,因为邻近空间中也会有惠更斯摆钟同步的现象……”
“这个实验我做过。”杨远征终于听到一个他熟悉的东西,赶紧抢过话题,“挂在一个横杆上的两个摆钟,开始时,摆动方向不一致,要不了多久,摆动就会同步起来。”
“没错,就是这个实验。所以,通常情况下我们可以用这个近似‘时间’,就像我们即使学会了相对论,但是在绝大部分计算中,都不会考虑运动时尺缩时慢的问题。”
快到吃饭时间了,李世平故意卖了关子,没有继续解释下去。
“能量是什么,留给你思考吧,哈哈,走,我们回去吃饭吧。”
“这个问题太难了。不过我同意,回去吃饭吧,听你讲理论,不仅脑袋疼,肚子还特别容易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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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空间的形状
第二天忙完地里的活,万方去做饭,李世平跟杨远征又走到河边,继续昨天的讨论。
“昨天的问题,你思考得怎样?”
“别指望我能想出来。真是很惭愧,虽然在学校里教书,你也看到了,我感觉自己都快成八级钳工了。”
“可别这样说,你比八级钳工厉害多了!你是八级万精油啊,哈哈哈。”
李世平拿杨远征开玩笑,可是他一点也没有生气,跟着笑了起来。在学校时,也只有李世平敢这样跟他开玩笑。
“下面我要说的,更加离经叛道,可能你听过后,会笑我的。要是在人多的地方,我可得戴一顶帽子,这样会安全一点。”
“为什么?”
“防止有人脱鞋砸我啊,哈哈。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我们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来理解的,以此为基础,建立了自己的理论体系。科学就是一层窗户纸,没捅破时,什么都看不到,捅破了,就大不同了,哪怕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洞。”
李世平继续沿着河边慢慢走,沉浸到自己的思考中,杨远征跟在他身后,边听边走,一边想着下午要做的事情。
“在宇宙尺度与微观尺度,我们都无法直接观察,所以只能基于一个合理的假设,然后在这个假设的基础上构建理论,这点你是很清楚的。爱因斯坦捅破了牛顿力学的窗户纸,狭义相对论所依赖的假设是惯性系光速不变,广义相对论依赖的假设是时空可以扭曲。我们也有自己的假设,去掉时间,只有空间,而且,空间是不连续的。”
“不连续!你确定没说错吗?”杨远征突然提高嗓音喊了出来,把李世平从他的思考中硬生生地拽了出来。
“你看,是不是想用拖鞋砸我了。”李世平有些不高兴了。
“好的好的,我不该一惊一乍,坦然接受所有的假设,至少,到目前为止,理论的预言还是正确的。”
“在解释空间不连续之前,先来讲一个小故事吧。你知道芝诺悖论吗?”
“不知道!什么东西?芝麻糯米饽饽?”
杨远征故意打叉,让李世平差点笑成驴叫,“什么芝麻糯米饽饽啊!不是的,不是的。是一个思想实验,我把它简化成龟兔赛跑的故事。首先我们假设,时间跟空间是连续的,可以无限细分,现在的理论虽然没有明说,但都是这样假设的。然后,我们再假设,有一只兔子在一只乌龟后面100米处,兔子开始追赶乌龟,速度是乌龟的10倍。当兔子跑过100米时,就跑到了乌龟开始起跑的地方,这时,乌龟已经向前爬了10米。于是,一个新的起点产生了,兔子在乌龟后面10米。于是,兔子继续追赶,当兔子再跑过10米时,乌龟又向前爬了1米。于是兔子再向前追赶1米……就这样,兔子与乌龟的距离一次次缩短。但是,不管这个距离有多短,只要乌龟不停地向前爬,那么,兔子就永远也追不上乌龟!”
听完龟兔赛跑的故事,杨远征想了很久,然后才惊讶的张大了嘴,“如果无限细分下去,虽然距离无限缩小,但是乌龟总在兔子前面……不行了,不行了,再想下去,我头要晕了!”
“嗯,如果假设时间跟空间都不是连续的呢,这个问题就好办了。空间被细分成大小均匀的格子,运动时,兔子与乌龟的时间系是独立的,它们向前一个格子一个格子地移动。当兔子跑过十个格子时,乌龟爬过一个格子。就跟数数一样,很快,兔子跑过的格子数就能大于乌龟爬过的格子数。在这个空间中,兔子要不了多久就能超过乌龟。这样,你的脑袋是不是一点也不会晕?”
“是的,是的,这个假设,让我的脑袋好受多了。”
被龟兔赛跑的故事吸引住了,杨远征再听李世平讲解时,就没那么不耐烦了。李世平伸了伸腰,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们假设,空间是不连续的,最小的尺度就是普朗克长度,这也是从黑体辐射的一个假设中延伸出来的物理量;空间的本性是趋于均衡,能量是空间不均衡的表现;每一份能量都有自己的时间系统;能量按极值路线传播,等等。从这几个假设出发,我们能得到一个模型。”
李世平说得来了精神,有这么多假设,杨远征一定会有疑问,可是他没等杨远征提问,就继续说下去。
“空间的本性就是趋于均衡,能量就是让本来均衡的空间变得的不均衡。基本粒子就是一份能量,它是空间中一个不均衡的存在。”
看到杨远征满脸疑惑,李世平不知道他是明白还是不明白,只好停下来,等他提问。可是,等了很久,他也没作声,李世平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讲。
“基本粒子都是空间不均衡的存在,就像是空间被搅动后,形成的一个一个极其微小的漩涡。我们也是用这个假设来解释惯性的,质量就是能量,跟惯性不是一回事。所有的能量与场,归根结底都是电磁现象。”
李世平一边走,一边自顾自地往下讲,完全没注意到杨远征脸上的表情。
“写在黑板上的那个方程,在微观尺度,能得到几个不同的解,每一个解,都是一种基本粒子的数学模型。”
本以为杨远征听完后会恍然大悟,但是,让李世平意外的是,他听完后抛来一个充满鄙视的眼神。
“听到现在,我算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不是要引入‘以太’的概念?这是在开倒车啊!这个概念已经被迈克尔逊-莫雷实验验证过的,是错误的!这个实验我还经常给学生们演示。”
“哦哦哦!不是这样的。以太假设,是在原有的时空观中,假设出一种无处不在的‘物质’,在这种物质中,可以传播电磁波。而我们,抛弃了原有的时空观,只留下空间,你可以理解成是一种绝对的空间观,空间不等于以太,电磁波是空间中的涟漪。”
“噢,你这种假设,能解释光速不变吗?”
“好,我尝试着来解释一下。在狭义相对论中,假设在任何惯性系中光速不变,并没有给出解释。在两个惯性系中,空间跟时间是不一样的,但是最终测出来的光速是相等的。通过这个假设,相对论又将两个惯性系联系在一起。”
“你们的假设中,能解决这个问题吗?”杨远征立刻追问到。
“我们的假设中,两个惯性系本来就是在同一个系统中,也就是,同一个空间中。两个惯性系的存在及运动,都对它们共同所处的空间造成影响。”
李世平希望讲得简单易懂一点,于是停下来,准备举一个例子,他一声不吭,想了很久。杨远征听到一半,没听到重点,刚准备开口问的时候,李世平又继续讲了起来。
“拿空气中的声波来举例吧。假设空气中,有两股匀速移动的气流,它们在空气中经过,对空气造成了影响,两股气流的速度不同,其中的空气密度也会不同。这时,一束声波,从一股气流中传到另外一股气流中,因为密度速度都不同,所以声波在其中传播的速度也不同。”
杨远征打断李世平,问到,“这个例子不正好说明光速可变吗?实际情况是不变啊!”
“这就跟测量方法有关了,我们是站在气流的外部,以上帝视角来观察其中的声速。我们之所以能测出光速不变,是因为,我们的测量装置,跟‘光’都是相同的‘材料’,都是在相同空间中的能量。声波得这个例子中,假设,我们能用声波这种‘材料’做出一个测速装置来,然后,用它来测量声速,就会得到,在两股气流中测出的数值是一样的。”
“真不敢想象,怎样用声波做一个测量装置?”杨远征若有所悟,又若有所疑,“老实说,如果我不是教物理实验的,估计早被你讲的内容搞晕了。嗨,感觉空间是个大容器,光在其中传播,基本粒子也跟光子同样,只不过是闭合的。”刚说几句,他又有了新的疑惑,“声波这个例子是比较形象,你说的不连续的空间小格子,就跟空气中的一个个空气分子一样吗?”
“当然不是。声波这个例子只是用来比喻的,为了容易理解。”
李世平掏出小本子,在上面画出一个大立方体,然后再在上面画上很多线条,表示大立方体是由很多个小立方体堆积起来的,画得很像一个魔方。



“你看,就像这样,把空间简化成一个从任意方向与任意位置观察,都是整整齐齐排满小立方体单元的东西,每个小单元的边长就是普朗克长度。注意,是从‘任意方向’与‘任意位置’观察都是这样,所以不能简单地把它看成一个小立方体,或者是一个小球体。之所以这样表示,只是为了方便理解跟计算。它们非常小,一万亿亿个单元连起来,才有一个质子的直径那么长。”
杨远征指着图中的小格子问,“小单元的里面是什么?”
“空无一物!或者说,我们无从知晓,在这个小单元里,所有的定律都无效。”李世平说完,看看杨远征,脸上露出难为情的样子,停了好久,才继续解释下去,“另外,我们假设相邻的单元间会互相影响,还会内陷或膨胀。越微观的尺度,空间中的导航波特征表现得越明显。另外,黎曼几何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它……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李世平嘴里说着,心里却想着怎样尽快结束这段谈话。
“听起来好像有些道理,不过,又好像什么意义都没有一样。无数个空无一物的小单元,却形成了千变万化的世界?”杨远征摇了摇头,“听你说完,我怎么突然感觉好空虚。”
“是的,万物产生于虚无,我也是用了好久,才接受这样的观点。”
“好吧,虽然,我还不能完全理解,但是,今天我至少知道了你们理解的空间是什么样子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万物产生于虚无’这个观点,太匪夷所思了。”
“回来吃饭啦!”不知不觉中,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万方用声波透镜喊两人回去吃饭,正好两人也觉得聊得差不多了,就从河边向回走。
万方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就差最后一道汤。看见锅中热水沸腾起来,水泡从锅底冒了上来,杨远征指着锅问,“这些气泡,是不是从虚无中产生的?”
一听这个问题,万方就知道两人聊到哪里了。他自己就是从这些特例中得到启发,在分形学的自相似理论中找到了灵感,形成了理论的基础假设。
听到杨远征的问题,他停下手中的锅铲说,“如果只看锅中的水,的确是从虚无中产生了气泡,它们本质都是水分子,只是分子运动的剧烈程度不同而已。是不是有点像世平说的那样,能量就是空间的不均衡呢?”
“还真有点像!”杨远征没高兴几秒钟,又满脸疑惑,“如果锅下面没有火,有没有可能出现气泡呢?”
万方向杨远征竖了一下大拇指,“好问题!先不管锅中的汤吧,我们来看一杯凉水,想象一下布朗运动。假设水杯与外界完全隔绝,没有能量增加,也没有损失。一颗小微粒,在其中不规则地运动,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为什么呢?”
“分子撞击不均衡,一会上面多,一会下面多,一会又左面多或者右面多。”
“水分子的运动不均衡,出现了无规律的涨落。我们设想空间中也有这样的涨落,也就是说,空间中的‘小单元’也会莫名其妙地变得不均衡。为了便于理解,可以这样形象地描述,明天,我们再把严谨的数学描述过一遍。”
“好的,数学这道关是必须要过了,过不了,就没法使用理论。不过,我又想起一个问题,光靠涨落就能形成世间万物吗?如果假设宇宙的外面有一口大锅呢?”
万方放下锅铲,走到黑板前,他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大水杯,在水杯中间画了一个小白圆圈,在白圆圈周围点上很多小白点,然后扭过身说:
“有没有大锅,现在还真不知道。不过,在布朗运动的例子中,一个方向涨了,其他方向就要落下去。按现在的理解,我们比较倾向于这样理解,空间中,这里涨了,一定在其他地方落了,出现了一个正反的能量对。”
“是不是我们的物质都是这样涨落出来的呢?”
“嗯,这是一个宇宙学的问题,还没有答案。我们的猜测,的确像你说的那样,涨出来的物质,因为万有引力,慢慢聚到一起,形成星云,星云汇聚形成星球,行星与恒星组成恒星系,很多恒星系再汇聚形成银河系,以此类推。”
“那些‘落下去的’又去了哪里呢?”
“现在还不知道。它们是反物质,可能汇聚到其他地方去了吧。‘落下去的’具有负能量,会不会互相排斥,都漂浮到宇宙的边缘呢……总之,什么都有可能。”
“宇宙会不会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黑体呢,能量进来后,就无法跑出去,就像锅的下面有火一样。经过亿万年的累积,攒够了能量,才有了现在的大千世界。这样理解,就不依赖于涨落了,也能解释得通。”
“这种假设也是合理的,不过是挺可怕的……你看,还有这么多未知的东西,都是需要我们以后一步步搞清楚,现在,还都是假设。”
“嗯,有这么多未解的东西在等着我们,看样子,在有生之年,都不可能闲下来了!”
“是啊,只有这样,活着才有意义啊!如果整天吃喝拉撒,我们还真的没法忍受呢!”
万方说完,三人都哈哈大笑。的确像万方说的那样,他们都无法想象,整天无所事事的日子该怎样过下去,尤其是他们,比别人的生命还要长很多。
正当他们哈哈大笑时,听见身后“噗呲”一声,汤溅到火苗上,火苗蹿起老高,他们这才想起,汤已经烧好了,该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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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鲲鹏升起
以前的发展,不涉及到艰深的理论,杨远征驾轻就熟,所以发展的非常快,他的自信心也达到了顶点。现在没有理论就走不下去,杨远征显得很吃力,李世平多次讲解后,杨远征终于明白了,也形成了改变引力场方向的思路。尽管条件有限,只要有思路,杨远征就有信心,毕竟八级万精油不是白当的。
当第一个试制品完成时,杨远征一接上电源,它瞬间就爆炸了。幸亏他们早有心理准备,所以都站得远。听见轰的一声,万方趴下的速度慢了一点,一块碎片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立马鲜血直流。李世平见父亲满脸是血,吓得面如土色,赶紧跑过去扶住他。
“吓死我了,还好只是擦伤耳朵。”李世平仔细查看了一遍,发现并无大碍,帮着用水清洗完血迹,才放心下来。
再次试验时,他们在周围圈起了一层钢板,防止再出现上次的事故。
一年多时间一晃而过,除了几个试制的发动机爆炸了,没有任何可喜的进展。杨远征几次都想放弃这条路,改用成熟的喷气式发动机思路,或者用螺旋桨发动机。万方坚决不同意,坚持走原定的设计思路。
“喷气式都没办法做到静音飞行,并且速度会受到化学燃料喷发速度的限制,螺旋桨式就更加不行了。我期望的飞行器,在空气中要达到二十倍声速,也就是二十马赫。火箭能超过十马赫,但是火箭的技术,跟建造火箭的资源消耗,都是基地中不敢想象的。再说,那东西,太吵了。”
“为什么非要二十马赫?这么高的速度,还要静音,要求太高了!”看到又一个试验品在自己面前爆炸,杨远征的情绪跌落到了谷底,他想让万方改变主意,可万方坚决不松口。
“远征,其实,我们是没有平常路可以走的。别人搬家,可以用大卡车装好,放挂鞭炮,开着车队搬走。我们不同,必须偷偷摸摸地走。即使不考虑搬家,以后,我们的出行也必须悄无声息,不能暴露自己。如果做不到这点,我们将寸步难行,不能独立。”
听万方说完,杨远征叹了口气,“唉……想当‘奇葩’,可真不容易啊!”
“奇葩”这个词一说出来,三人都笑了起来。虽然杨远征经常拿这个词开玩笑,但是,他心中是非常认同这个词的,那就是他现在的奋斗目标。
“这层窗户纸,我们必须戳破,戳破了,里面的东西都可以看清楚。戳不破,拿天文望远镜来,也看不到。”万方坚持,杨远征还拿不定注意。
“是啊,戳破了,用眼睛就可以看清,不戳破,就只能造红外透视仪了,成本高,还看不清。就跟我们三个人去造火箭一样,难啊!”李世平跟万方观点是一样的,“虽然碰到了不少麻烦,但是在模型验证中,已经探测到发动机周围的空气流动了,跟理论推导的结论很接近。我想,是否能造出几个小的来,然后再把它们绑在一起,做个大的呢?”
听到“绑起来”这句话,杨远征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拿起粉笔就在黑板上演算起来。万方跟李世平以为他是生气了,不愿意再讨论下去,只好站在他身后看他要干什么。等杨远征在黑板上演算完毕,他们终于明白了杨远征的思路。
“微型发动机是容易制造的。前面的思路总是把模型往大的方向做,越做越大,难度也越做越高。爆炸了几次后,把我的信心都快炸没了。相反,如果把几千几万个微型发动机集成到一起,再制造一个控制器,让它们协作起来,这样,就将难度转移到控制器部分了。而控制器部分的实现难度,我想我能克服。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如果控制器做得好,不用复杂的机械控制,就可以实现复杂的运动,比如旋转、翻滚等。”
杨远征说的眉飞色舞,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看着黑板上模型示意图,他们都感觉到,这次希望很大。
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里,他们整天都面对着一个拇指大小的东西,烧了、炸了、倒了、裂了,每一个变化都牵动着他们的心。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李世平大声喊。
杨远征看到浮起来的发动机,一下子跳了起来,扔掉手中的工具,然后躺在凳子上说,“今晚,我们要庆祝一下!”他几乎是用命令的口气喊了出来。
就为他这句话,万方准备了一下午。晚上的时候,他拿出用糯米做出来的一大碗甜酒,还准备了一碟子油炸鱼,一碟子油炸春卷。这些都是万方的拿手菜,两人都非常喜欢,杨远征尤其喜欢春卷中的韭菜。
文革前,李世平跟杨远征在学校时,经常聚在一起喝酒,所以,一点甜酒,对他们一点影响都没有。万方早年生活艰苦,极少喝酒,酒力差,几杯甜酒就让他满脸通红,晕晕乎乎,所以就早早休息去了。杨远征跟李世平还在继续喝,一直把酒跟菜全部吃完才睡下。
等万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多。杨远征跟李世平将五个微型发动机固定在一起,连上控制器,准备等万方醒来时,一起去试飞。万方简单洗漱了一下,没吃早餐,就跟他们一起出去。
站在远处,杨远征按下按钮,小心翼翼地将输出功率慢慢增大。等了一分多钟后,飞行器才从钢板围起的实验平台中慢慢露出了头,然后越升越高,越升越高,很快就升到十几米的高空中。杨远征抑制住心中的狂喜,遥控着它缓缓落下。等它落到地面时,杨远征高兴得控制不住自己了,一把扔掉了控制器,跑到李世平面前,两人像小孩一样,一起手舞足蹈。
万方就站在他们不远处,也想跟他们一样蹦蹦跳跳,可是在两个晚辈面前,他还是忍住了。杨远征蹦蹦跳跳地跑到万方面前,激动得语无伦次,“万叔,万叔,哦,不,不不,李叔,幸亏您没同意我降低要求。我好高兴啊……好想写首诗……可是我又真不知道怎么写,一个字都想不出来,您能帮我写一首吗?真的,真的,我受不了了!”
“呃……我跟你们一样啊,也不知道怎样表达现在的心情……以后吧,有机会再补上。”
“好,您得记住啊,欠我一首诗!”杨远征一边说一边抖着步子跑开了,“你说它能超光速吗?”他有些兴奋过头了,明知故问。
李世平跑过来,“不能的,达到光速都不可能。基本粒子达到光速,它的全部,跟电磁波有何区别。”
“嗯,好扫兴啊!先做到二十马赫再说吧。今晚我想再喝点酒,行不行?”
“呃,没酒了,昨晚喝光了。再做,还要等几天呢。”
喝不上酒,杨远征真的有些扫兴了,不过,这不算什么。三年多时间,终于见到成果,比喝什么都要高兴。第一代飞行器对他们来说,意义极其重大,不仅再次验证了理论,也让他们有了独行于世的资本。
万方早已经想好了名字。年轻时,他曾经翻阅过《山海经》这样的古书,了解一些古代的神话故事,他想用传说中的神兽来给第一个飞行器取名。
“传说中,有一种生活在北方大海中的鱼,叫做鲲,长成后,化为鹏鸟。它双翼展开时,像是遮天蔽日的云雾,气势非凡。所以,我们的第一个飞行器就叫‘鲲鹏’。希望鲲鹏能够载着我们一起实现梦想,从一条鱼,进化成展翅高飞的大鹏鸟。”
“这个名字太棒了,好有气势的名字。”杨远征知道自己的成果有了名字,高兴的不得了。
第一代鲲鹏还只是一个非常简单的试验品,没有任何实用价值,后面还有更大的难题在等着。但是,这些都影响不了杨远征现在的好心情,今天没有什么能影响到他高兴。
楼主:玄心1888  时间:2020-08-19 23:56:13
第五节 鲲鹏首飞
高兴了几天后,杨远征又开始抓狂,“几十个微型飞行器连在一起,怎样让它们协调工作?”他低估了控制的难度,因为他只会用电路控制,飞行器少的时候,没问题,可是,控制电路的数量跟飞行器数量成指数关系,一旦要控制几十个微型飞行器,连接线路就密密匝匝,异常复杂,一根接错,全盘皆输。飞行器数量再多一点,连接电路的重量都要超过飞行器的承重能力,即使造出来,也没什么用处。
杨远征再一次碰到了困难,这次,李世平跟万方也帮不上忙了。看着密密匝匝的连接线,杨远征的头皮发麻,李世平的密集恐惧症都犯了,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换成星形连接,行不行?所有飞行器都连接到一个中心控制器。这样,有多少个微型飞行器,就只需要多少根控制线。”
“那就需要用到集成电路了,我从来没用过这种东西。”
现在基地还没本事造出集成电路,杨远征只好按着它的原理,试着用金属线连接一坨二极管、三极管,做出一个又笨又重的控制电路。一通电,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热,时间一长,就不得不停止工作,否则它真会烧起来。杨远征花了很多时间研究降温方法,都达不到效果,最终不得不放弃。
杨远征又找到彭佳来,把自己想要的东西跟他说了一遍,让他帮助解决。彭佳来也不懂杨远征要的是什么,但是他答应帮忙找人打听一下。又是三个多月过去,杨远征还是毫无进展,所以,他们再次找到彭佳来。
一见到杨远征,彭佳来就迎了上来,“远征,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啊?”
“先听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现在集成电路的集成度已经很高了,有通用的,叫CPU,超过你想要的功能。”
听彭佳来说完,杨远征恨不得马上就能买到一颗。
“不要急,还有坏消息呢。这种东西很紧俏,控制的非常严格,没有关系,根本买不到。”杨远征皱起眉头咕隆了一句,“这么好的东西,我没得用,不就等于没有!”
“不要急啊!”彭佳来拿出一个小纸盒,慢慢打开盒盖,里面放着几片黑黑的小方片,“这不是给你弄来了吗!我是几经周折,才托人帮忙,买到了几块旧板子,从上面扣下来的。性能是差了一点,先将就着用吧。”
见到CPU,杨远征像是见到了救命药一样,赶紧拿到手中,仔细端详。
“不要直接用手拿,可能会坏的。而且,不要高兴的太早了。”
杨远征又愣住了,“兄弟,不要这样,搞得我一会高兴,一会失望,还有什么问题吗?”
彭佳来笑了笑,从身后的桌子上拿出几块板,在杨远征面前晃了晃,“担心你的心脏受不了,因为,还有更好的东西,电路板都给你做好了。”
杨远征要求的功能比较简单,彭佳来担心他不会使用CPU,所以已经找人设计好了控制电路板,杨远征只用把CPU插入插槽,学点汇编语言,就可以控制它了。
彭佳来考虑得那么周到,给了他们极大的帮助,万方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才好,只好深深一躬。尽管是旧时的礼节,万方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深深谢意,彭佳来明白他的心意。
跟彭佳来告别后,他们火速回到基地,杨远征迫不及待地将控制电路板加载到鲲鹏上,然后,花了几个月时间学习编程。在一个极小的黑白显示屏上输入代码,过程极其繁琐。从来没搞过,难度非常大。好在李世平学习得快,两人配合,没用多久就将所有功能都测试通过了。模拟完成后,他们都信心满满,将控制程序加载到鲲鹏模型上,准备首飞。
鲲鹏已经有半米直径了,担心被人看见,所以首飞选在一个深夜。杨远征站得远远的,他按下遥控器,心里战战兢兢。只听“嗖”的一声,鲲鹏腾起十几丈高,瞬间加速到十马赫,并且还在继续加速,几秒钟后,又急速下坠,杨远征根本控制不住。它像一颗炮弹一样,一下子砸到附近的河里,激起的水浪溅到几丈开外。
等三人打着手电筒赶到河边时,根本找不见鲲鹏了,岸边只找到几块碎片。几条鱼被水浪拍到岸上来,大部分已经死了,还有几条扭动着身体,在地上打得啪嗒啪嗒作响。
杨远征看到后,又摇头又叹气,“千算万算,程序还是有错误!”
万方拍拍他的肩膀,给他鼓气,“离成功不远了,高兴才对啊。”
李世平一边捡鱼一边说,“这次试验收获也不小啊,你看看岸上的鱼,够我们吃一顿子了!”
听到李世平的话,杨远征忍不住笑了起来,“亏你还能注意到岸上的鱼。是不是‘鲲鹏’还在长身体,得吃饱了小鱼小虾,才能变成鹏啊。”
听杨远征这么一说,三人都高兴起来,互相开着玩笑,把岸上的鱼一条一条地都捡起来,带回基地。
“搞软件,比搞硬件还难啊,真没想到。”杨远征边走边说。
“是我们武义不精啊。在图书馆中,都找不到相关的资料,只有佳来给的那本小册子可以参考,信息少得可怜,走了不少弯路。”
“嗯,一定要掌握它,以后会大有用场的。说不定以后能用软件来做自动化控制,完全替代我们的体力劳动。”万方除了在物理学上有独到的见解,也是一个不错的未来学家,从一个小小的东西上,就能预测出它对未来的影响。杨远征是个喜欢着眼当下的人,有时候,他觉得万方想得太远太虚,但是,又不得不佩服他。他以前预见的一些东西,这些年,都被证明正确了。
三人回到基地,又重新检查程序。后面做过两次试飞,一次摔在地上,一次挂在树上,问题总出在控制部分。因为总出问题,后面就停飞了。杨远征变得比以前谨慎多了,“CPU只剩三颗,其中有两颗,还是从坠毁的鲲鹏身上拆下来的,不一定能用。再搞坏,又要出去买啦。”
“先把鲲鹏绑起来,测试它在各个方向的作用力,这样行不行?”
“对啊,这样保险一点,咋早没想到呢?”杨远征拍拍自己的脑袋,然后立刻着手开始改造测试平台。在固定试飞平台上测试了几轮后,杨远征才终于放心,准备再次试飞。
夜空下,他拿着遥控器,按下按钮。不出意外,鲲鹏又“嗖”的一声腾空而起,快速上升到将近百米高处。杨远征让鲲鹏悬停在半空中,他有些激动,操作遥控器时,不小心把遥控器掉在地上。遥控器落地时,刚好撞到“前进”按钮,几秒钟后,鲲鹏已经不见了踪影。李世平跟万方打着电灯,急忙跑过来,找到遥控器,赶紧按下“后退”按钮,然后仰头看着天空,等了一分钟多钟,仍然没见鲲鹏返回。
“可能超出遥控器的控制范围了,这下麻烦大了!”李世平惊慌起来。
三人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又等了大概一分钟,一阵疾风吹过,鲲鹏从他们头顶上飞驰而过,吓得李世平脑袋一缩。杨远征这时才缓过神来,看到李世平缩头的样子,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哈哈,不用怕,丢不了。我在鲲鹏身上了加了一个保护,收不到遥控器信号,就会往相反的方向飞。”
话音刚落,鲲鹏又从他们头顶上飞过,已经达到了二倍音速,但是飞行的噪音极小,根本没有听到突破音障时的巨大爆破声。
鲲鹏改变了引力场方向,像是生出两只几公里长的大手,抓住两侧的空气向后拖拽,牵引它往前飞行。在它正前方,有一片低压区,正中间是一片近似真空的区域。因为有这片真空区域,飞行时,鲲鹏不会与空气产生剧烈的摩擦,自然就能静音,超过二十马赫都不在话下。
三人看着鲲鹏在夜空中反反复复地飞过去又飞回来,就像三个小孩看着天上的大玩具一般。
“远征,下一个目标,就是脱离大气层飞行了,怎么样?”
杨远征看着天空中鲲鹏,头都没回,“没问题!鲲鹏一代,改变引力方向,用空气牵引。鲲鹏二代,压缩空间,在畸变的空间里冲浪,超光速。”
“好!要的就是这种气魄!”万方伸出手跟杨远征击掌。
杨远征得意的心情一时难以平静下来,都忘记让鲲鹏停下来。飞了几十个来回后,鲲鹏的能源耗尽,再也没有飞回来。这时,他才知道真糟糕了,如果被人捡到,他们三人得出去把它抢回来才行,万方基地也要立刻搬家了。
三人连夜外出,沿着鲲鹏最后发出信号的方向寻找,一直找到第二天凌晨,也没看见鲲鹏的影子。眼看天就要亮了,万方准备放弃寻找,让杨远征启动鲲鹏的自毁程序。这是在设计时,万方就提出的要求,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用长波控制,点燃炸药进行自毁,所有核心部件都必须粉碎掉。
杨远征拿出遥控器,犹豫再三,看了一眼万方,跟他再次确认,“即使不发自毁命令,十个小时后,收不到遥控器信号,还是会自毁的。”
看万方已经决定了,虽然是万分不舍,杨远征还是按下了按钮。按下的瞬间,只听见,在他们不远处一棵大树的树冠上,响起了轰隆一声巨响,鲲鹏炸成了碎片,四散开来,落到地上。
杨远征心疼了好一阵,万方也有些后悔,早知道再往前找找。现在没时间后悔了,三人跑到树下,收拾四散的碎片,准备带回基地。这时,天已微亮,早起的人已经在路上行走。他们不敢久留,收拾了几块比较大的碎片后,就准备返回,还留下了一些细小的碎片,顾不上收拾。
虽然首飞有些遗憾,但是三人返回的路上都高高兴兴。等他们回到基地时,太阳光正好架在山巅,照在矿洞口。万方不迷信,但是看到这番景象,心中还是很高兴,感觉应该是个好兆头。
楼主:玄心1888  时间:2020-08-19 23:56:13
第六节 阻止入侵
有村民向乡政府反映,清晨听到了一声巨响,希望有关部门查一查。开始时,政府没太在意,以为他们听到的是雷声。这个季节,偶尔出现一个旱雷也是常有的事情。到下午的时候,又有村民跑过来反映,说有一棵树的树头被炸断了,树下还捡到一些碎片。这时负责的人才开始警觉起来。附近没有驻军,又是内陆省份,不可能这么毫无前奏的被轰炸,所以他紧急组织了几个民兵,赶到事发现场。
初步调查后,他们一致认为肯定不是雷击,应该是爆炸导致的。周围还捡到一些散落的残片,认不出是什么东西,所以他们封锁了现场,向上级部门求助。第二天,附近军区就派了专家到现场调查。除了一些电子元器件,专家也不认识碎片是来自什么武器,最后,他把残片带回军区,准备做进一步研究。
村民们也七嘴八舌地讨论开来,人嘴两张皮,越说越神奇。
“好多年前,山中住着几个怪人,以前还进村子要饭,很久没见到他们了。他们会不会是国民党留下的特务呀,现在收到台湾的命令,出来搞破坏了吧?”
村长了解情况后,不敢怠慢,马上组织村民,要到山谷中探个究竟。动员了半天,也没人愿意去。他们都知道那里诡异得很,从小就害怕靠近那里。几个年轻人还说几年前在那里撞见过鬼,好不容易才跑出来,差点没命,说什么都不愿去。
村里没办法,县人武部就只能从其他村调集了几个民兵,带着枪,带着刀,来到山谷。一到山口,他们就用刀砍掉带刺的灌木丛,开出一条路来。快到中午时,他们就到达了遍地藤蔓的地方。
带队的人是个老兵,经历过解放战争,又上过朝鲜战场,退伍后,在县人武部工作,非常有经验。老兵看了看四周,植物的分布不像是自然形成的,他就知道这里绝对不简单。清点人数后,他命令所有人就地休息。
“都听好了,不可以擅自离队,只吃自己带来的食物,喝自己带来的水。吃完中饭,我们休息半小时,然后再继续前进。”
听到命令,几个人都知道老兵嗅到了危险,都开始紧张起来,吃饭时也不敢作声。午饭后,休息了一会,他们又一起动手,向前推进。在砍过的藤蔓地中,老兵在地面上看到了耕作过的痕迹,这更加大了他的怀疑,心中也多了一丝紧张。
“大家注意了,小心脚下,两两之间不要离得太远。按现在的速度,赶在天黑前,应该可以到达树林那里。”
砍藤蔓的难度超出了老兵的估计,一直到天黑时,他们离杉树林还有十几米远。一阵风吹过,藤蔓的叶子莎莎地响,远处的树林也在轻轻地摇晃着。要不是几个人一伙,没人愿意在这个时间还呆在这里。
一行人正在忙碌地左砍右砍时,一个队员突然跳进藤蔓中,被藤蔓拌了个四脚朝天,嘴里发出怪异地笑声,手在空中拼命地东抓西抓。没过多久,接二连三的,几个人都做出各种奇怪的动作,有的倒地乱抓,有的乱蹦乱跳。
老兵知道情况不妙,举起枪,就向树林中开了几枪。枪声在山谷中回荡,几人听到枪声,都不顾一切地往回跑,老兵跟在身后大声命令他们不要后撤,可是哪里管用。
等老兵再回头看向树林的时候,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朝鲜战场。刚才看到的是遍地藤蔓,现在都变成了厚厚的积雪,他的战友们就匍匐在雪地之中。不远处的树林里,几个美国兵正端着枪向他们瞄准,吓得他赶紧趴下,然后又连开数枪。无论老兵怎样射击,都射不中他们。片刻间,只听机枪声响起,身边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倒下,鲜血染红了雪地。见此情景,老兵不再顾忌安危,站起身,举起枪,就向美国兵射击。
突然间,树林后面,又开出几辆坦克,向他这边逼近。听见隆隆的坦克声,老兵意识到这场战斗不可能胜利了。但是,除非接到撤退命令,否则他就必须坚守在这里。哪怕只剩他一个人,哪怕前面是千军万马,他也要坚守阵地。
战场越来越诡异,他用枪,瞄准坦克,接连打爆了几辆,坦克爆炸时巨大的冲击波,把战场上的积雪全部掀了起来,抛向半空,然后又聚集在一起,变成一颗巨大无比的白色炸弹。炸弹慢慢地一格一格地往下落,在离地一丈多高的时候,猛地砸向地面,正好在老兵面前炸开。他感觉身体一震,脑袋里嗡的一声,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太阳已经落下山,几个人都躺在山谷的入口处,谁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有个民兵精神恍惚,他说看到了几只大蜘蛛,是蜘蛛把他们搬过来的,其他人都将信将疑。哪怕是多呆一分钟,民兵们也不敢了,他们赶紧往回撤退。老兵年纪大,胆子也壮,不信神不怕鬼,还要继续往里面冲,几个民兵驾起他就往回跑。
一行人慌手慌脚,跑回了村庄。在村子里,他们正好见到县里派来的人。县人武部见老兵这么晚还没回来,担心出事,所以又派人来接应,正好在村子里碰见他们。
楼主:玄心1888  时间:2020-08-19 23:56:13


不可忘怀的朝鲜战场,他们是民族的脊梁
楼主:玄心1888  时间:2020-08-19 23:56:13
第七节 天行分队
自从上次的诡异事件后,外面的人传得更加神乎其神了,他们更加确信山坳里面一定有秘密,前来冒险的人也越来越多。政府没敢再派老兵过来,担心他开枪伤到人,只好向上级汇报,重新组织探查。
因为有了前面的经历,他们怀疑空气中有致幻成分,所以都没有贸然进入,而是在周围观察拍照,收集了样本。经过几个星期的分析,也没能从样本中找到合理的解释。
为了把问题彻底搞清楚,他们又从军队协调了一架直升机,准备在两个月后,从空中观测一次地形,然后再做决定。
事情的发展,比万方预料的要快,现在,必须要做好提前搬家的准备了。
在山谷中平静地住了十几年,从最开始为基本的生存而奋斗,到现在为理想而奋斗,每一步都让他们兴奋不已。等到建好了基础,终于可以大展身手的时候,又必须放弃这里的一切,三人都非常不舍。
外界的猜疑与好奇,对他们造成极大的干扰,甚至会带来生命威胁。万方心中一直有个跳不过去的坎,师父的死,他是刻骨铭心,师父的告诫他牢记心中。李世平跟杨远征都经历过文革,对人性的认识也绝不会清新脱俗,他们的命就差点断送在一群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手里。只要他们能得到一点点特权,就会变得扭曲,变成恶魔,残害其他没有机会成为恶魔的人。每当想到这些,三人都痛下决心,继续独处于世。
“继续留在这里,就必须对抗。凭我们现在的能力,还不可能与外界抗衡。摆在面前的路,只有一条,就是赶快离开这里。以后去哪里,我也没有主意,只能先分开一段时间,我们向不同方向去寻找吧。”
这些天,他们暂停了鲲鹏的研究,集中讨论撤离计划。杨远征想把这里的东西都带走,可是他自己很清楚,只能是想想了。除了他们整理的资料,什么都带不走。
“销毁这里的一切,一丝一毫也不留下!”杨远征最后终于舍得放下了,“只要资料在,东西我都可以再做出来,甚至可以做得更好。”
快到梅雨季节了,为了不引起怀疑,万方准备在梅雨开始后,制造一场泥石流,将基地全部淹没,然后再分头离开这里,重新寻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趁着寻找新基地的过程,再寻找志同道合的人。
杨远征一边听万方的安排,一边想办法,万方刚讲完,他就给出了实现方案,从制造泥石流的步骤,到分开后的联络方法,都有条不紊。
“很好!计划的主要内容都有了,我再加两条应急预案。首先,抹掉耕地痕迹,在上面载上树木。”万方顿了一下,心中其实很不舍得,他一生下来就是农民,对土地的感情尤其强烈,“其次,在矿井中准备充足的炸药,如果不能制造泥石流把它淹没,就将它彻底炸掉。”
李世平希望走之前,在基地中留下一点纪念,万方听说过这种做法,杨远征答应在走之前,准备好时间胶囊。
安排好撤离计划后,杨远征改变了机器的命令,全部投入撤离工作。挖坑、开渠、钻洞、移栽、布置炸点,几天功夫,一切就准备妥当,只剩下时间胶囊了。
万方把他们做过的事情,跟未来准备要做的事情,写在一张纸上。李世平把他跟父亲整理出来的理论基础,还有他推导出来的几个关键公式写了下来。杨远征喜欢制作,他准备了一个鲲鹏模型,还有设计图纸。准备完成后,三人把纪念品用塑料盒装好,放进一个钢瓶中,这就是他们的时间胶囊。
万方拧紧胶囊盖,然后,将它放在一个铝制的箱子中,向箱子里面注满熔融的塑料,再盖上箱盖。三人一起,把铝箱运到矿井最深处。最后,他们站在铝箱前,做最后的告别。
“远征,还记得鲲鹏升起的时候,你向我要过一首诗吗?”
“记得,李叔,您还记得啊!现在我又想写诗了,可是心里难受,还是一个字也想不出来。”
“最近,我写了一首,在我们就要分开之前,送给你跟世平吧。”
万方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缓慢而沉稳地念了起来。

百年辗转,经生死,从无悔意。
万里漂泊,倚天行,写我心中春秋。
潜心力行,再一世,有何不可?
纵横宇内,修苍天,定叫鬼神心惊!”

“李叔,写得太好了!气势磅礴,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修苍天,定叫鬼神心惊!’只要我们不散,我是有信心的,世平,你说是不是?”
“嗯,是的,不能分开!只要不分开,心不散,什么都能做到。”
“我们一起合作十几年了,取得的进步,是外人不可想象的!可是,我们一直没有把‘我们’当作一个团队,也没有拟一个明确的目标,一直都是用‘奇葩’这个词来概括,太奇葩了。现在,要分开一段时间,我们必须要成为一个团队,然后再分开。”
杨远征、李世平听万方说起“奇葩”,也觉得好笑,两人都认同,是时候要建立一个团队了。
“无论走到那里,都要记住,我们是这个团队的成员。我想了很久,用‘天行’怎么样?”见两人还在思考,万方又补充到,“绝不是狂妄到要替天行道,而是‘倚天行’,寻找‘天’本来的道理,真理,倚照真理行事。”
“这个名字挺好的,我赞成,这就是我们一直在做的事情,世平觉得行吗?”杨远征不擅长取名,听到一个合适的,就立刻同意了。
“我也赞成。这个名字对我们很重要。我们的团队是叫天行团,还是叫天行组?天行党……天行队、天行邦、天行阁……天行小队,天行大队,天行纵队,天行分队……”
“天行分队!”李世平一连说了十几个,杨远征对分队这个名字比较满意,“天行纵队,天行党,就太托大了。天行小队,又太小气了,天行邦有点帮派味道,天行阁听起来像个书院,天行分队挺好的,不大不小。”
“嗯,分队,不错!这个名字体现出团队内的合作,也体现出,我们可以与其他团队合作,就用这个吧……只有名字还不够,还要有一个大家都认同的使命才行。”
这次,万方没有问两人的意见,直接说出了他认定的使命,“拯救地球文明于危难之时!”这句话,要是放在十几年前,杨远征跟李世平肯定会怀疑万方又在空想,但是经过多年的共同努力,他们终于看到了希望,都觉得一定能够实现。
“李叔,坦率地说,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不过现在,我绝对赞成。我们现在的能力还不够,还需要很长时间准备,但是,我有信心能做到。我们有这么大的能力,就应该担负起这么大的使命。可是,我还有一个疑问……”
李世平紧张起来,担心在这个分开的时刻,杨远征又要说出以前他经常提到的观点,闹得大家不欢而散。杨远征看了李世平一眼,最后还是提出了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人类值得我们去拯救吗?人类现在已经成了地球上的破坏之王了……为了拯救地球文明,我们是不是要毁灭掉人类呢?”
“嗯,其实,你的这个问题也困扰了我很久。先说说我的理解,供你参考。为了生存为了创造,而留下的痕迹,是文明的一种形式,‘破坏’只是其中之一。狮子吃角马,角马吃草,草加速石头风化……没有哪一个环节,不是建立在破坏之上的。如果不是太阳在持续地为地球补充能量,这条破坏链早已无法维持。人类曾经只是地球文明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而现在,它已经遍布全球。太阳给了我们能量,我们要好好利用起来,让地球这个系统持续熵减,变得越来越好,才是我们的责任。”
万方在空中画了一条波浪线,“此起彼伏,有变化,才有生机,一成不变,就没有了生机,也就没有了文明。我们都是在太阳的驱动下,一波一波地向前发展,在地球上,甚至在银河系中留下我们的足迹,这些都是地球文明的一部分。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人类有希望,把地球文明带到地球之外。”
杨远征并不是想不到这些,只是长年累月的怨气,让他无法释怀。
“假如,万一有一天,人类跟恐龙一样都灭绝了,人类曾经创造出来的文明还有意义吗?”
“即使人类都灭绝了,它也是地球文明的一部分,因为它曾经留下过足迹。我们作为人类的一员,肯定是要想办法把人类文明延续下去。如果最终必将遭到灭顶之灾,人类也可能会以其他形式继续存在下去。就跟恐龙灭绝后,有些恐龙进化了,它们还在,只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而已。”
“如果人类为了自身,要灭绝其他物种,我们该怎么办呢?”
万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索了片刻才说,“这要看为什么灭绝了。比如,灭绝天花病毒,我觉得是正确的。可是天花灭绝后,会不会出现更大的窟窿,谁都不知道。为了人类生存,可能要一个接一个地灭掉其他物种。这是一个变化的过程,变化的本身,也是文明的一部分,尽管过程中充满血腥。人类如果不约束自己,不努力推动地球这个系统往熵减的方向发展,往更加美好的方向发展,人类可能最终会自我毁灭。”
万方站在箱子旁,边走边说,“首先,我们是站在地球文明的整体上来思考与行动的;其次,如果没到危难之时,我们绝不可以参与进去;最后,我们得努力让天行分队有能力参与进去。一路上,绝不能有圣母之心,过度关注一草一物一人。放大我们的眼界,关注长远的未来。”说完,他看着两人,“你们愿意为这个使命奋斗一生吗?”
李世平跟杨远征互相看了看,“我愿意!无论走到哪里,都不忘记天行分队的使命,并为它奋斗终身!”
“这是我们共同的使命,天行分队的使命,包括以后加入的队员,都需要为这个使命奋斗。”杨远征尽管还不能释怀,不过他已经没有疑惑了。
说完这一席话,万方心里轻松了很多,他最担心分开后,再也无法团结起来。现在,思想统一了,其他都不是问题。
虽然有些不舍,最终还是要离开的。万方在箱子上刻下“天行分队”四个大字,又在下面刻了一行小字“拯救地球文明于危难之时”。
刻完字,三人离开矿井,转移到临时居住点。站在远处的山岗上,万方按下了启动按钮。
楼主:玄心1888  时间:2020-08-19 23:56:13
第八节 泥石流
基地周围都是高山,在山腰处,十几个高压水钻,一字排开,同时往下深钻。水钻高速旋转着,泥浆夹杂着碎石,被水压带到钻口,冲下山坡。几天后,矿井四周,已经被黄色的泥浆水淹没,原来的耕地早已不见踪影。当钻到一百米深的时候,水钻开始横向钻探,在山体中廓出一个巨大的空腔来。最后,再将十几个空腔连通在一起。
空腔中已经注入了大量的水,加上几天的暴雨,山体已经浸透,就差一点点震动,就可以让它整个垮塌下来了。
大雨已经停歇,小雨还在继续。三人站在远处观察着山坳中的情况。隐隐约约传来了直升机声,空腔中水还没有注满。
“李叔,要不要提前引爆?”
“只能这样了。在他们看到这里之前,先将矿洞炸掉,以防万一。”
“要告别,就来得彻底点,让一切化为乌有,然后,我们再重新开始!”
万方按下引爆按钮,李世平把望远镜聚焦到矿井所在的位置,只见山体向上拱动了一下,随后,黄色的泥浆水从洞口喷溅而出,轰隆声持续了好长时间,矿井整个塌陷了下去。
“以后要再找到时间胶囊,就更难了。”
“是啊,那是我们过去的缩影,是一个终点,也是一个新起点。全部的一切,都可以从那个胶囊开始,慢慢恢复出来。”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胶囊,把我们的路再走一遍?”
“一切随缘吧。是时候启动泥石流了。”这时直升机的声音已经清晰可辨。
三人一起按下按钮,几声沉闷的“嘣、嘣、嘣……”巨响后,大石头纷纷从山上滚落下去,坠入山谷。随后,山上的树木随着山体,开始一寸一寸地向山下移动,越来越快,越来越猛。几只野兔在移动的山体上左蹦右跳,最后,它们跳到一棵倒下的大树上,一起向山下冲去。
伴随着巨大的隆隆声,山体上冒出一缕缕白烟,地面开始震颤起来。泥浆夹杂着山石,裹挟着树木,从三个方向冲下山坡,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汇成一股无法阻挡的洪流。山谷中的监狱跟煤矿的遗迹,还有他们耕种过的土地,被黄色的泥石流一抹而过。泥石流冲向谷底,几分钟后,它像一条长舌,铺满整个山坳,万方基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升机已经到达,悬停在山坳上方,在大自然面前,它显得无比渺小。
大自然的力量气势磅礴,人在它面前,就像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三人站在远处,从望远镜中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一幕,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十几年时间,辛辛苦苦建造起来的基地,现在亲手毁掉,只用了十几分钟,他们心中五味杂陈。
“基地不在了,我们也要分头上路了。远征、世平,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我们啊。”
“是啊,一定要再建一个更好的基地。”
“嗯,还要找到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来建造。”
“李叔,对于要找的人,您有什么要求吗?”
“嗯,在某个方面有远高于普通人的见识,体验过人生,经历过生死,志向远大,却无处施展,真实朴实的人……这些只是泛泛的说法,其实没有确定的要求,各自体会吧。”
“我们的经历跟出家修行是一样的,所以,必须尽人事,听天命,能抛下俗世,远离尘嚣。”
“那得到五六十岁才行啊!”
“不一定非要五六十岁。大灾大难如果不能摧毁一个人,就能催熟一个人。不过,人是复杂的,没法用只言片语概括。是否能加入天行分队,完全靠自己把握。只是,要始终记得,如果选错人,就会让我们面临巨大的危险。”
“就我们三个人,不行吗?”
“现在是可以的,以后,我们需要面对更多的难题,三个人的力量,肯定不够,大概还需要七八个人。所以这次分开后,有两件事情要做,首先是找到我们需要的人,其次是寻找新的基地。”
“好的,记住了。一路上小心,保持联系。”
杨远征第一个拿起背包,甩上肩头,李世平也准备好了,万方跟在他们身后,三人一起上路。走了一天的路程,他们来到一处渡口,三人在这里分手,互相道别后,就向不同的方向走去。
楼主:玄心1888  时间:2020-08-19 23:56:13
第九节 余孽未消
渡口一别,已有几个星期。
自从离开基地,万方没有急着寻找新基地,而是一直在寻找一位集成电路方面的人才。在鲲鹏的设计中,他已经认识到集成电路的重要性,所以他在时间胶囊中写的第一项要做的事,就是大规模集成电路。
改革开放已经搞了几年了,到处都能碰到各种老板、老总、经理,万方花了一个多月时间,才适应这样的称呼。整个国家到处充满活力,只争朝夕,但是,绝大部分行业都是低端生产。随便搞个厂子,招人从来不是问题,产品销路也从来不是问题,赚钱就跟捡钱似的。
万方伪装成台商,化名李方,以谈生意的名义,跟各种老板交往,向他们了解情况。万方在国外时就接触过很多台湾人、香港人,对他们的语气谈吐都很熟悉。此时的中国大陆,对港台人都迷一样的崇拜,所以都没有看出破绽。
辗转于几个大城市,很快他就打听到上海有一家研究集成电路的研究所,因为政策大方向变化,国家放弃了芯片自研的路线,原来的生产厂都聚焦在低端芯片的代工上,研究部门也跟着解散了,专家们都被分配到其他行业中工作。因为计划经济的大方向仍然没变,工作还是分配的,哪里需要哪里搬,个人无法决定自己的方向,搞得很多人心中不满,可是又无力改变。
万方再次来到上海,在这里,他依然能找到往日熟悉的痕迹。每看到一处熟悉的建筑或者道路,万方都很感慨,时间给它们都增添了灰色。
在上海时,因为万方知识渊博,经历丰富,对人心深入骨髓的了解,让他在这里的人群中游刃有余。没几个月时间,万方就找到了他的人选。与此同时,他也成了别人的猎物。
呆在深山中,这么多年过去,万方以为,时间已经将过去的痕迹冲洗干净,所以他放松了警惕,言行中疏忽了隐藏。言多必失,就怕听者有意。
参加完一场活动后,已经很晚了,万方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准备回到住处。不知不觉中,走进一段漆黑的巷子,他一边低头走路,一边思考下一步要做的事情。走着走着,背部突然感觉刺痛,随即,全身麻软,站立不稳。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把他整个罩住。万方手忙脚乱地撕扯大网,可是力气越来越小,渐渐的手脚就不听使唤了。有人用一团东西捂住他的嘴,他想喊救命,呜呜了几声后,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摊倒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时,只见四周一片漆黑,安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万方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被绳子捆住了手脚,像一个“大”字一样被吊在半空中。
万方努力回想发生过的事情,希望从中找到线索。但是,除了自己现在被吊着,什么线索都没有,他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处?谁要抓他?为什么要抓他?
几分钟后,只听“咔、咔、咔”几声,灯光突然亮起,强烈的光线刺得他无法睁开眼睛。好久后他才适应过来,慢慢睁开双眼,看了看周围。他被吊在一个大铁屋中,四周没有一扇窗户,也没有看到门。万方猜想,门应该就在自己身后。
一个声音突然从万方身后响起,吓得万方哆嗦了一下,“李方,李万隆。”那声音顿了一下,“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万方大吃一惊。几十年过去了,万方已经好久没有听到有人喊起这个名字了,再次听到时,他脑袋里嗡嗡发响。
“这人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本名?”万方脑袋急速地运转着,“难道这一向与人交谈中,暴露了我的真实身份?……不不不,不可能,过去了这么多年,认识我的人都死了,怎么可能还有人认得我呢!难道我在做恶梦吗?”。
身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还有人认得我呢?怎么可能呢?是的,没有人认得你了,除了我,哈……哈……哈!”
笑声在空空荡荡的铁屋中回响,尽管万方经历过无数的大风大浪,这笑声还是让他不寒而栗。
“请问何方神圣,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叫李方。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从没故意得罪过任何人,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那声音打断了万方,“你没得罪我,可是,我要得罪你了。给你一点线索吧,还记得你的六叔吗?”
“什么六叔?我是从台湾来的,做生意的……”
没等万方说完,那人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是不会承认的,明人不说暗话,还是来我说,你来听吧。”
万方猜测这人还没有完全确定自己就是李万隆,他知道自己说的越多,这人一定会知道越多,所以干脆不作声,听他怎么说。
“你,就是李万隆!六十多年前,你被捕了,本来是要砍头的。你可能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要突然把你押往南京……这得多谢你的六叔啊,是他向我的爷爷发了一封电报,救了你。知道为什么要救你吗?”
万方闭口不言,那人只好继续说下去,“你当然不知道。因为我的爷爷,在中央警察局任要职,当时得了重病。你六叔的电报中说,你有治病的方法,还暗示,得到此法,不仅可治病,还可延年益寿。”
万方心中一惊,知道这人一定颇有来头。要不是这人说,万方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押他去南京。
猛咳了几声后,那人一边踱着步一边说,“我的爷爷,一直被病痛折磨。看了中医,看了西医,也用了不少偏方,都不见效,脚趾开始肿了。他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得到你六叔的消息,真是喜出望外,动用了他的权利,命令立刻把你押到南京。他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所以就让县警察局直接押送。可是,下面那群货色做事不力,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在押送途中,竟然让你跑了。县里想方设法为自己脱罪,我爷爷哪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他立刻派人调查,最后还是知道了实情。”
那人停止踱步,点上一根烟,然后才接着说下去,“知道真相后,我爷爷更加确信,你绝不是平常人,所以又派人一路追查你的下落。”
万方心中暗惊,幸亏当年没去找六叔。按这人刚才的说法,六叔一定也在他们的监视范围内,去找六叔,就等于自投罗网,还要连累他。
“后来才知道,你去了上海,但是派去的人没有发现你的踪迹。当确认你已经去了美国后,我的爷爷已经病入膏肓,经常昏迷,开始胡言乱语。所以,这件事情也只能这样结束了,本来,这个秘密要跟着他一起进入坟墓的。但是,我的爸爸,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了爷爷留下来的记录。”
说到这时,那人又猛咳几声,吐出一口痰,啪嗒一声吐在地上。
“我爸爸知道,既然爷爷这么在意,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他动用了爷爷留下的老关系,调到了你的卷宗,并一直保存下来。从那以后,你的记录就从档案馆中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你存在过。”
“我爸爸,没有我爷爷那么大的权力,所以,一辈子都没能查到你的下落。临死时,他又把这个秘密传给了我。”
“本来我也不信,只当作传说听了。不过爸爸留下的东西,记录得很清楚,有画像,有文字,不像是凭空捏造的。”
说到这里,那人莫名其妙地笑了几声,“天下的事情就是这么巧,竟然让我碰到了你。第一次见到你时,只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想了很久,我终于还是想了起来。回家后,我仔细查看了卷宗里的画像,我们这种人,对相貌的辨识能力肯定不是常人能比的。虽然几十年过去了,你的相貌还是没有大变化。还有,你聊天时,提到一些旧上海的事情,仿佛是你亲身经历过的一样,这就让我更加确信,你,就是李万隆。已经一百多岁了吧?可是,你看起来还是跟画像中差不多。所以,你一定不是普通人……我说的没错吧。”
万方继续沉默。可能说话太多,累了,几分钟后,那人才说,“我猜测你可能会催眠术,所以,一直站在你的身后。等你交出长生术,我会放你走,如果不交出来,你就吊在这里!自己考虑一下吧。”
听完这些,万方知道不可能骗过他了。现在的处境,比师父当年还要危险。无论是否交出《天目心经》,这人都不会留他活口的。
那人还在身后唠叨个不停,万方闭上眼睛,一声不吭。一直没有得到回应,那人没再继续说下去。只听身后一扇铁门打开又关上,然后灯光消失,铁屋中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为了寻找他需要的人,万方在上海接触过太多的人,他自己也记不清楚都见过谁。他把最近经历过的事情,接触过的人,在心中反反复复地回想了一遍又一遍,不漏过任何蛛丝马迹,希望从中找到线索。几个小时过去,仍然毫无头绪。
时间长了,万方内急,叫了几声,也没人应。没办法,他只好尿在裤裆里。万方无比羞愧,自从三岁后,除了被国民党严刑拷打时,尿过裤裆,哪里经历过这样的羞辱。
万方试了试绳索,每拉一次,绳索都变得更紧一些,他不敢再试,又使劲喊了几声,除了铁屋的回声,听不到任何回应。几分钟后,灯光又亮起,然后传来了铁门声跟脚步声。
那人带来了一个痰盂,放在万方胯下,然后站在万方身后,用剪刀剪他的裤裆。万方一阵惊恐,拼命扭头往后看,心想,“完了,完了,要对我动刑了……真是无耻歹毒,比国民党特务还要无耻歹毒!”
咔嚓咔嚓几声后,万方的裤子被剪成了开裆裤,下面就是痰盂,随时可以大小便。一声刺耳的凳子脚跟铁板摩擦的声音,把万方从惊恐中拖了回来。那人站上凳子,然后,一把勺子从后面伸到万方嘴边。万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饭菜,但是他拒绝吃,担心饭里面动了手脚。那人把饭勺一直杵在万方嘴边,万方扭头不吃,最后那人只好作罢。
“不饿吗?想好了没有?”
见万方没有理他,那人走下凳子,身后又响起一阵刺耳的拖凳子声音。万方闭上眼睛,仔细回想刚才的细节,他已经猜出那人是谁了。可是,即使知道,他也没法逃脱,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万方好后悔,正是因为自己的不谨慎,才让他陷入今天这样的境地。
刚到上海时,万方冒充台商,混了不少饭局,在这些饭局中,的确让他很快就熟悉了新的环境,可是危险也潜伏在其中。
在一个饭局中,他碰到一个在警局工作的人,旁人都称他叶局长。看得出来,这些人既害怕他又想巴结他。叶局长不怎么作声,别人敬酒时,他都以身体不适推脱掉。在叶局长夹菜时,万方就注意到,在他右手虎口处,有一个很明显的大伤疤。当时万方猜测,可能他是在执行任务时留下的伤口,所以不由得对他心生敬意。
刚才,那人喂饭时,万方又看到了虎口处的那个大伤疤,他就猜出了八九分。万方不敢挑明他的身份,担心叶局长知道后,必会对他下毒手。现在绝对不能轻举妄动,能做的只有等待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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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虎口脱险
身后一股烟味飘了过来,万方不说话,叶局长也不说话。短暂的寂静后,只听身后腾的一声响,凳子倒在地上。突然的响声,吓得万方一抖。叶局长站起身来,挥动鞭子,抽得噼啪作响。这是一根用钢条做成的短鞭,每抽一下,身上都会留下一条血痕。万方咬着牙,发出“哼哼”的声音。
叶局长抽了十几鞭子,累得呼呼直喘气,只得坐下来休息,身后又飘来一股香烟味。叶局长一边抽烟一边慢悠悠地问,“想好了吗?”
万方想,只能把师父的方法重演一遍了,万不得已,只能痛下杀手。他边哼边磕磕巴巴地答到,“不要再抽了……你要的东西,给你……我需要笔跟纸……把长寿秘法写下来给你……写完之后……”
叶局长急不可耐,他打断万方的话,“别耍滑头,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写完之后,你就可以走。”
“信不信由你了,我只是照实写出来,你练一向,看效果就知道了。”
叶局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笔,“你说,我来写!”
听到这句话,万方苦不堪言,没想到叶局长心思缜密,怎么都不上钩。想了一下,他才说,“还有各种招式图解,用文字写不出来。”
“文字部分,先念出来,我来写。”叶局长仍然坚持。
万方只得把师父传下来的东西念了一遍,故意把一些关键的地方说反掉。等叶局长写完,万方身后又飘来一股香烟味,料想他正在得意吧。几分钟后,叶局长又慢悠悠地说,“把刚才的内容,再念一遍!”
万方惊出一身冷汗,如果两遍念的不一样,就前功尽弃了。他只得小心翼翼地再念一遍,在故意说反的地方,念的特别慢,仔细回忆第一遍是怎样改的。幸亏万方的记性好,第二遍念的内容只差了几个“者、乎、之”这样的虚词,没有引起叶局长的怀疑。
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后,叶局长没有让万方画图解,就离开了。万方一人吊在半空中,不得脱身,心中百感交集,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
个把小时后,叶局长又回来了,走到万方面前,戴着口罩跟墨镜,不敢正眼看万方的眼睛。他把桌子和凳子拖到万方面前,然后在一个把手上摇了几下,把万方放了下来。
万方颤颤巍巍地慢慢坐下来,手瘫在桌子上。被绑的时间太长了,双手刚松开时,好长时间都抬不起来。他偷偷瞄了一眼四周,在他面前,放着一个大塑料桶,用盖子密封,塑料桶下方接着一根塑料水管,不知道通往哪里。塑料桶旁边,堆放了几个画有骷髅头的容器。看到这些,万方担心自己可能很难活着走出去了,他心中一阵悲凉,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世平跟远征是否能把天行分队延续下去。
叶局长看到万方没有动,站在他身后不停地催促,“快点写,别磨磨唧唧!不写完,别想出去!”
万方提起笔,在纸上慢慢地画了起来,每画几笔,都要停下来休息一下,每画一笔,都要在心中酝酿。叶局长见万方画的东西实在无法辨认,就解开他手上的绳子,或许是觉得万方对他不构成威胁,又或许是为了让万方认真画,临时巴结一下他。
断断续续画了十多分钟后,万方身体猛然一沉,晕倒下去,往桌子上一趴。轰的一声,桌腿折断,被推翻在地。叶局长正好站在万方身后,伸着头聚精会神地看他画图,突然这么大的响动,吓得他身体一颤。看到万方倒在地上,好像停止了呼吸,他慌得手忙脚乱,嘴里念叨着,“可别这么早死啊!可别这么早就死啊……”
叶局长赶紧倒来一杯水,扶起万方,向他嘴里灌。万方嘴唇紧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外直渗。叶局长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胸口,希望把他救回来。折腾了半天,万方还是昏迷不醒。叶局长只好把他平放在地上,准备做人工呼吸。
躺在地上的万方大汗淋漓,不是因为他真的身体不适,而是心中掀起了狂风巨浪。在叶局长给他喂水的时候,万方就准备动手,可是他犹豫了,现在叶局长又一次靠近他,再不动手,死的可就是自己了。可是一旦动手,他就成了真正的杀人犯了。年少时,因为失手杀人,已经让自己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完一生,现在又要动手结束面前这个人的性命,以后的一生要背负什么样的负担,万方真的不知道。如果不动手,叶局长会放过自己吗?从周围摆放的东西看,叶局长在这里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想想都让万方不寒而栗。
叶局长用力按压万方的胸口,累得气喘吁吁。他用左手抬起万方的脖子,右手捏住他的鼻子,低下头,准备做人工呼吸。一股浓烈的臭味飘到了万方的鼻孔,他猛然睁开双眼,叶局长被吓得一怔,往后一退。万方双手撑地,猛地直起腰,趁叶局长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往前一扯,借势一翻身就到了叶局长的身后,顺势勒住他的脖子,往后一扭身倒在地上,左胳膊肘钳住他的脖子,左手死死抓住右手肘,拼命往后勒。叶局长死命挣扎,双手胡乱抓挠,可是哪能耐得住万方的背后绞杀。
万方虽然身材不高,但是一生中,在矿井里挖过煤,在码头上扛过包,做过很多苦力,身上的力气不是一般人可以拼得过的。叶局长的手慢慢垂到地上,抓挠着钢板,力气渐渐变小。万方几次想松开手,放他一命,最终还是心里一横,锁死了叶局长的喉咙。
叶局长眼睛里的惊恐还没散尽,呼吸就已经停止了。万方仍然死死钳住,一直等到筋疲力尽,才敢松手。他推开叶局长,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歇了好久,才平静下来。万方解开脚上的绳索,爬起身来,仔细看了看四周,心中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万方庆幸自己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不然,自己肯定要在这个大塑料桶中化为乌有了,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铁屋中摆满了各种刑具,几个容器中装的都是强碱强酸。揭开大塑料桶的盖子,里面的液体发出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桶底部隐约可以看见几块白色的东西。纵使万方一生经历百余年,什么凶浪险滩没有见过,但是眼前的景象,仍然让他毛骨悚然。他怎么都想象不出来,世上竟然有这样狠毒之人。叶局长在这里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没人知道,多少滔天的罪行,都隐藏在这十几平方米的铁屋子中。
看着躺在地上的叶局长,万方差点呕吐出来,他不想在这里再多逗留哪怕一秒钟。搜了叶局长全身后,万方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再看看自己的开裆裤,实在没办法,只得换上叶局长的裤子。准备停当后,他戴上手套,抗起叶局长,把他投进大塑料桶中,灌满水,舔上几桶强碱进去,最后再盖上盖子。他把自己的裤子系在腰间,才打开铁门,走到外面,反锁起来。
面对铁门,是一条长廊。沿着长廊往前走,上了一段台阶后,这里有微弱的光线,他看见头顶是一个黑色圆盘。万方把耳朵贴上去,仔细探听。确认没动静后,他轻轻托起圆盘,才发现原来是一口大锅。万方顶起大锅爬了出来,然后将大锅放回原位,跳下灶台,就进了一个院子。
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几只麻雀在地上抢食,叽叽喳喳地叫着。太阳正照在当空,恰是正午时分。万方轻轻推开一扇门,进到屋中。
这是一所大宅,依山而建,铁屋子就嵌在山中,上面全是山石,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来,铁屋子的出口就在后院的灶台之下。
宅子大门紧闭,正厅的墙上挂着几幅遗像。厅中的桌子上摆着一串钥匙,还有一只皮夹。万方上前打开皮夹,里面夹着一叠十元的钱币。他将钱放在一边,然后翻开皮夹内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叶局长记录的《天目心经》,下面还塞了一只陈旧的文件袋。翻开文件袋,万方找到几张印有青天白日的文件,纸张已经陈旧泛黄。
万方把文件逐一翻看了一遍。就像叶局长刚才所说的那样,文件中记录了关于他的所有信息。很多内容,应该是记录人凭空想象出来的,神乎其神。难怪叶局长如此小心谨慎,做了很多准备,甚至都不敢直视自己。
文件中还记录了万方被捕的全过程。直到此时,万方才知道正是汪家举报,才让自己遭受牢狱之灾。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想起,万方一点也恨不起来,包括当年拷打自己的刘进发,他也完全恨不起来。不是忘记了仇恨,只是它被磨平了,留下的只有仇恨的形状。
文件解开了万方心中的很多谜团,但是又多了一个谜团,“果真是六叔想办法救了我……难道六叔早就知道《天目心经》?如果六叔不是我的六叔,是否也会对我痛下毒手呢?”万方现在不可能知道答案了。
文件夹里还有一些叶局长父亲记录的内容。因为他的父亲没什么权力,没能力让国家机器为自己服务,所以只能暗地里成立了一个“长生帮”,拉拢了一群乌合之众,目的就是追查李万隆下落,希望获得长生之术。万方回想过去的经历,判断长生帮应该没有形成气候,帮众应该都不在人世了,不知道他们的子孙是否还在追查。看完后,万方感觉心中像有一块大石头压着。
趁着有些时间,万方戴上手套,用布擦了擦他接触过的地方。等到天黑时,万方才打开大门,带着皮夹,走向前院。院子里停了一辆三轮摩托,还有有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万方不会驾驶,只好骑着自行车上路了。出门后,他将大门反锁起来。
两个个多小时后,万方终于看到了城市的灯光。他也骑累了,就停下来,长长地吸了一口外面凉爽的空气,感觉浑身舒畅。在一条小河边,万方把自行车扔进深水里,自己游过了河,步行向市区走去。回到住处时,已是第二天临晨,衣服也差不多被他的体温烘干了。
这次的遭遇,用九死一生来形容,都一点不过。从此后,万方更加坚定地认为,天行分队不能与外界有过多接触,若无必要,绝不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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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化零为整

第一节 破落专家
万方离开了旅馆,租住在一条船上,一举一动都异常谨慎。休息几天后,他惧怕的心情才终于平静下来,继续前面的工作。因为已经锁定了要找的人,没必要再混迹于各种社交场合,现在万方可以专门研究他的目标了。
八十年代末期,上海的一家研究所中,一位名叫秦山的研究员,妻子令媛跟他是同乡,后来成为同事。五十年代,那时的青年都特别单纯,满腔热血,本着报效祖国的一片真心,投入到芯片研究中,共同立下了为芯片事业奋斗终身的誓言。正当盛年时,他们听从分配,从东北一起来到上海,在研究所中,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中,他经历了妻子的意外流产,父母的相继离世,然后又是妻子的英年早逝。打击一个接着一个,但是,秦山都扛住了。
可是,最近,连研究所都要解散,他热爱的研究事业也要离他而去。现在,每天上班,都做着跟芯片研究毫无关系的基层行政工作。
秦山是一个热爱研究的专家型人才,对其他东西并不在行,也提不起兴趣。年纪大了,不知不觉中变得固执起来,心中累积的幽愤无处排解,感觉自己就快要撑不下去了。
每天回到空空荡荡的家中,除了自己,只有妻子的遗像。每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吃了医生开的安眠药,才能让他入睡。时间一长,安眠药也不大管用了,秦山实在是不堪折磨。看电视里的人借酒消愁,好像很管用,他想去试试。从来不沾酒的他,从一小杯开始,慢慢习惯,直到现在,每晚都要坐在酒馆中,离开酒就活不下去。
万方也来到这家小酒馆,点了酒,坐在他对面。秦山对身边的人早已无动于衷,万方跟他坐一张桌子上,他也没有任何反感。万方一边吃,一边观察秦山,秦山也发觉到万方在看他。他举杯示意,一起喝一杯,万方知道自己酒力不行,举杯只抿了一小口,秦山根本不在乎别人喝多喝少。离开时,秦山向万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就歪歪斜斜地离开了酒馆。
接连几天,秦山都在这里碰见万方,默默对饮几杯后,又匆匆离开。一次,秦山忍不住问,“老兄,你为什么也每天到这里来?碰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到是没什么不顺心的事,只是想来喝点酒,酒力不行,不好意思啊,不能陪你尽情喝。”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找我?”
“没有,没有。做生意折本了,心里不舒服,喝点酒解闷。来这里时间不长,一个人,没有说话的地方。唉,你为什么也每天来这里啊?”
“我?没事做,闲得慌,心里憋得很。”
“怎么会没事做呢?现在,大家都忙着赚钱。”
“你可能无法理解。我这种人,在一个行业中做的时间长了,就爱上了这一行,再也抛不开。如果没机会做了,心都好像死了一样。”
“什么行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哎,你们做生意的,有钱就赚,用什么赚钱,你们根本不在乎。所以,跟你们也讲不清楚,我就不讲了……也不光这一件事,近些年,诸事不顺啊。”秦山摆了摆手,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不说了,喝!”
“嗯,好,既然你不愿说,我也就不多问了。”
秦山心里憋了一肚子苦水,不吐不快,今天吐出一点点,反而觉得更加得苦。走在回家的路上,酒水加上苦水,让他感觉到心都是麻木的。酒醉让他失去了理智,突然就有了了此一生的想法。
回到家中,秦山拿出妻子的遗像,放在枕头旁边,然后倒出剩下的安眠药,就着水,一口全部吞下。吞下后,他如释重负,安静地躺下来,抱着妻子的遗像,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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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忘川河上
东方刚刚泛白,秦山睁开眼睛,听到船桨击水的声音,心想可能已经到了忘川河上,奈何桥边了,再喝下一碗孟婆汤,什么都会忘记,一切就结束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一个声音问到,“醒啦?”秦山还在半睡半醒中,被这个声音吓得不轻。平静下来后,心中暗自纳闷,“一直以为孟婆是个老太太,怎么孟婆是个老头?”
秦山想坐起来看清旁边的人,但是体力不支,挣扎了几下,也没能坐起来,只好又躺下。光线太暗,他只能看清那人的轮廓,看起来,是一个男人的身形。
“您是……孟婆吗?”
那人一开始没听懂秦山的问题,稍微顿了一下后,才明白过来,“不是的,我是孟婆的弟弟,叫孟叔。今天孟婆休息,你要是昨天来,就可以碰到她上班了,要喝汤吗?”
秦山心想神仙也有周末休息,跟自己一样。听见喝汤,他毫不犹豫地说,“好吧,现在就喝,能不能加点酒?”
“加酒是不可能了。对于自杀的人,喝汤之前,要说出自杀的原因。不然,过奈何桥时,会掉到忘川河里,冲进十八层地狱。”
听到孟叔这个要求,秦山觉得合情合理,就把这些年碰到的不顺心的事情都一一说了出来,越说越伤心,边说边哭,心想反正死了,哭也没什么。最后说到研究所也被解散了,他最后的一点精神寄托也没有了,所以才选择自杀。
孟叔一边听,一边给秦山喂汤,等他全部说完,孟叔才问,“如果让你继续研究芯片的技术,你还会寻死吗?”
秦山没想到孟叔会问这样的问题,不过既然问了,就照实回答,都是已死的人了,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这是我跟令媛当初南下时的誓约,如果还能继续研究,对于像我这样的人来说,每天就跟活在天堂里面一样,为什么还要寻死呢。不过,说实话,在单位里,我们浪费了太多的时间,真想再来一次,把失去的都争回来。”说到这里,秦山又开始哽咽起来。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做一次完全不一样的芯片研究,你会接受吗?”
秦山心想,“真是见鬼了,阴曹地府还要研究芯片吗?”他好奇地问孟叔,“什么不一样的芯片?你们要芯片做什么?”
“我们的理论基础,完全不同于你所见过的理论,基于这些理论,研究新型的芯片,能力要超出现有芯片一万倍。”
听完后,秦山有点清醒了,心想,“说的全是人话啊,是不是这人根本不是什么孟叔?”他用手掐了掐自己,发现自己好像没死。这时,他有点慌了,心里一惊,如果自己不死不活地撞见鬼,那不要被吓死。转念间,又觉得很惭愧,自己是个无神论者,怎么相信起鬼神,还害怕起鬼神。
秦山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双手一撑,一下子坐了起来,“你是谁?我在哪里?”
“嗯,你终于清醒了。我是陪你喝酒的那个人,我们在一条小船上。”
自己刚才的举动实在太荒唐,秦山又气又恼,“是你救了我吗?为什么要救我?”
“对,是我救了你。”
“你是人还是鬼,怎么进我房间的?”
“怎么进的,嗯,因为你的房门根本就没关啊。我见你打开安眠药的瓶子,知道情况不妙,就跑进你的房间……好在,安眠药都过期了,没什么大碍。”
“你背我过来的?”秦山根本不相信面前这人能把他背过了。
“你这一身,我可背不动,是你半醉半醒,跟着我过来的。”
秦山听完,满脑子的疑问,他根本记不得喝醉时都做过什么,只是隐约记得吃过一把药,然后就迷迷糊糊了。
见秦山像丢了魂似的,一脸茫然的样子,那人带着一点严厉的口气说,“你不觉得这样死掉,很不值得吗?还有好多事情可以做啊。”
“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现在我就跟一个废人一样,心灰意冷啊!”
“芯片研究啊,你忘记了吗?”
秦山有些惊讶,又有些兴奋,“你有本事重建我们的研究所吗?”随后,秦山又摇摇头,“不可能了,现在大家都只想着采购国外现成的,中国,搞搞低端代工就算了……迟早要后悔的!”
“我当然没有本事重建一个研究所,但是,我能支持你研究芯片。由你一个人主导,我们从理论方面支持你,你有信心吗?”
“我是不是活见鬼了,一个人哪能做到啊!需要的人力物力是你无法想象的。没有国家级的扶持,根本不可能做到,除非你能获得外国资本的支持。”
“嗯,的确是个很耗资源的研究方向。我们既没有国家的支持,也没有外国资本的支持,我们甚至没有钱,但是我们有信心能支持你实现目标。”
秦山心中刚刚燃起的一点点希望,再次被掐灭了,心想,“是不是碰到骗子了,不过这个骗子也太诚实了一点。一般骗子都会把前景说的天花乱坠,困难跟风险,根本不提,就是被问起,也只会轻描淡写。这个骗子拿个很诱人大目标来吸引我,但是又非常诚实地说出困难,不像一个老到的骗子啊。”
万方看出秦山的疑惑,“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看得出来,你心中的希望并没有熄灭。你想实现它吗?”
“当然想!我发誓,只要能继续搞下去,让我干什么都行。”
“那就跟我来吧!我们能给你的支持,可能会超过你的想象。我们的确什么都没有,未来还有很多的不确定性,但是我们有时间去试错。如果有足够的时间,还有什么东西可以限制你向前呢!”
“我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就算你是个骗子,也是个救了我一命的骗子,这条命,跟你应该扯不开关系了。”
“嗯,不用谢我!你可以自己决定。”万方打开舱门,晨光照亮了进来,“这条船就停在苏州河上,你可以离开这条船,继续以前的生活,也可以跟我们一起,把不可能变成可能,都是你现在还想像不到的奇迹。”
万方说的每一句话都让秦山非常向往,他在研究所中做过的很多工作,都停留在纸面上,出不了成果,大部时间都浪费掉了。最后,一道命令,连纸面工作都化为泡影。就跟自己养大的孩子,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把他掐死一样,心中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割舍的。万方在他面前画了一个巨大的饼,秦山到底是相信呢,还是不相信呢。他不想再做更多思考了,只说了三个字“我愿意!”
“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就必须保守我们的秘密,与世隔绝,就像出家修行一样。你能忍受一辈子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吗?给你三天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先不要急着回答。”
秦山听完,斩钉截铁地回答到,“不用三思了,我愿意!反正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舍不下的!既然同意加入,我愿意保守秘密,一生不再脱离团队,同甘共苦,一起实现目标!”
听到这句话,万方有点猝不及防,不过话已经说出,不便收回,只得又提醒秦山再想想。秦山把同样的意思又说了一遍,表示他已经下定决心,这时,万方才放心下来。
东方的太阳已经升起一杆多高,水面上波光粼粼,映照在他们的脸上。河中的船只慢慢变多,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当天的晚报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登着一条新闻,是这样写的:
“今天中午时分,有群众在黄浦江边发现一封遗书。从遗书内容判断,我们猜测是某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秦某,对生活失去信心,跳江自杀。附近江面上还没有发现尸首,更多情况,还有待进一步核实。”
楼主:玄心1888  时间:2020-08-19 23:5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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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极度绝望
自从鲲鹏首飞后,杨远征就没见过彭佳来了,心中对他很是挂念。天行分队解散后,杨远征决定第一站就去见见他。
渡口分别,他赶了两天的路,才到了彭佳来居住的城市。这时的道路有了一些变化,杨远征费了一些功夫才找到。
一走到彭佳来的家门口,杨远征就感觉到有些异样。门前满是落叶,大门是半掩的,门口台阶的石缝中长满了青草。几只小麻雀在地上蹦蹦跳跳,到处觅食,连乌鸦都敢肆无忌惮地站在门前的矮树上。
杨远征上前敲门,半响功夫没人应。一位邻居正好经过,以前杨远征在这里住过两个多月,他们互相认识。邻居告诉他,要到晚上,彭佳来的儿子彭创发才可能回来。还有很长的时间要等,邻居让他先到自己家里坐坐。
在门前干等,实在无聊,杨远征只好带着行李,坐到邻居家中,跟他闲聊起来。杨远征这才知道几年里的诸多变故,心中不禁感慨,真是人生无常。
两年多前,彭佳来不知道偷偷摸摸在做什么试验,可能因为实验失败,导致爆炸,不仅把自家房子炸塌了,还震坏了周围邻居的房屋,伤了人。公安局上门调查后,把他抓了起来,判了几年牢。
彭佳来对判决没有异议,诚心改造,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是儿子。走的时候,他抱着儿子痛哭不已,千叮咛万嘱咐,也不知道儿子到底能听进去多少。
彭佳来的儿子,彭创发,已经成年,从小到大,彭佳来一直惯着他。小的时候就管束不严,又因为母亲去世早,更加缺乏管教。年少时,就跟附近一带的地痞流氓混在一起,渐渐地,就成了这一带有名的混世魔王。现在,爸爸又被抓了起来,彻底没人管束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染上了毒瘾,彭家的家底很快就被他败得所剩无几。现在,他的身体瘦得只剩下一张皮,手臂上布满针眼。听人传言,他已经染上了艾滋病,剩下的时间,只能等死。最近,他更加破罐子破摔,每天,不到深夜,不会回家。
杨远征听完,心里不是滋味。彭佳来虽然资质平平,没什么成就,但是心中一直有个报复,一直在努力。到了儿子这辈,尽然成了这个样子,“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杨远征心中不禁又有些惆怅,自己没有儿孙,是不会有这种烦恼了。
傍晚的时候,杨远征见到了彭佳来的弟弟彭佳贤,他是刚下班回家。彭佳贤跟杨远征又聊了很多关于哥哥的事情,还告诉他,因为彭佳来认罪态度好,在狱中表现积极,已经批准他提前释放。如果不出差错,这个月底就能回家。
杨远征听到这个消息,总算稍微宽心。现在已经是月中,隔的时间不长,杨远征决定先等一等,见到彭佳来后,再做打算。于是,就在彭佳来家里暂且住下来。他把彭佳来的情况跟万方、李世平通报了一下,提出接纳彭佳来的儿子,然后严加管束,希望能让他重新回到正路上来。
万方的回复非常坚决,“不同意。想让一个浪子回头,付出的代价可能是几个人的鲜血直流。对于我们这样一个隐秘的小团队,还非常脆弱,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打击。”杨远征想想也对,自己还是太理想主义、圣母心了,所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彭创发已经没有正常的人形了,每天还是早出晚归,平时难得一见。杨远征住在他家里,进进出出,他也没多问一句,只顾自己玩自己的。
杨远征也不知道艾滋病到底有多大危害,是否传染,与他接触时,非常小心。别人看到彭创发,就跟见到死神一样,都躲得远远的,所以杨远征住在这里,极少有人打扰到他。等待的这几天,正好得闲,杨远征将未来的计划又理了理,偶尔修理一下庭院,倒也不觉得无聊。
一晃半个月后,一个傍晚,杨远征正好站在门前打扫,彭佳来果然回来了。当他第一眼见到杨远征时,跑上去就一把抱住他。彭佳来前半生,衣食无忧,事事顺心,现在却遭此牢狱之灾。在监狱中的所见所闻,让他这个单纯的人,看到了世上的千疮百孔,心中的苦楚找不到人倾诉。一回到家中,就碰到自己曾经拜过的师父,感觉一下子找到了依靠,紧绷的心突然全部松绑了,又想哭又想笑。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大叫一声,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彭佳贤听到哭声,也赶了过来。等彭佳来心情稍稍平复,杨远征为他解下包裹,两人扶着他回到家中。
彭创发今天发高烧,没有出门,听到父亲的声音,他扶着墙走到厅中。看到儿子,见他已经瘦得认不出来了,彭佳来心疼得都要碎了。见此情形,彭佳来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就逼问他到底怎么了。儿子支支吾吾地把自己的境况说了一遍,当说到他已经身染艾滋病时,彭佳来气得脸色发青,站在那里浑身发抖。猛然间,他使尽全身力气,跳上前去,狠狠扇了儿子一耳光。杨远征拦得晚了一步,没有拦住。彭创发被打的嘴角流血,差点摔倒在地。打过后,彭佳来看儿子扶墙站着,一脸无辜的样子,心里又后悔起来,他绝望地一头栽倒在地,哭得不省人事。
世间的悲喜交加,全让彭佳来碰上了。彭佳贤跟杨远征上来安慰,都无法让他从悲伤中醒转过来。两人不得不扶着彭佳来上床休息,杨远征一直守在床边的椅子上,最后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彭佳贤喊醒两人,告诉哥哥,说彭创发去医院看病去了,让他不要着急,然后又把杨远征喊出房间,把实情告诉了他。
原来,彭创发自从见到父亲伤心欲绝的样子,心中自觉愧对父亲。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即使到医院,也只能苟延残喘一阵子。于其这样窝窝囊囊地活着,毫无颜面,拖累父亲,还不如现在就死掉。半夜里,他悄悄走到后院,用刀割断了手上的动脉。
彭佳贤每天上班,起得早,哥哥昨天才回来,他就先到哥哥家看看。到来时,杨远征跟彭佳来还没醒来。等走到后院,看到眼前的景象,他的腿脚一软,差点摔倒。彭创发倒在血泊中,在他身后的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彭创发手腕上留下几道深深的割痕,可想而知,他走得有多坚决,是忍受着巨大的疼痛,把一生中最后一件事坚决地做完了。
强作镇定后,彭佳贤叫醒两人,然后跟杨远征搀着哥哥到自己家里暂住,没让他去后院,不想他知道情况。
侄子的事情处理完后,彭佳贤才将实情告诉哥哥。本以为他会伤心地大哭一场,心里准备了各种劝解的话。没想到,哥哥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摆手示意,让他不用再说了。警笛声响起的时候,他就猜到了。
周围人都对艾滋病很恐惧,没人敢靠近彭宅,连弟弟也不经常来,因为来多了,外人也不敢跟他来往。老大一个宅子,空空荡荡,彭佳来坐在院子里发呆,杨远征每天下厨房做菜,做完了,喊一声,彭佳来就颤颤悠悠地走到餐桌前,吃完后,又颤颤悠悠地坐回到院子里,继续发呆。以前那个鲜活生动的彭佳来已经不见了,现在的彭佳来形同朽木,了无生机。

楼主:玄心18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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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20-07-31 06:41:48

更新时间:2020-08-19 23:5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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