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远征邀贤弟
杨远征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万方跟李世平，他们都为彭佳来的不幸感到惋惜，提醒杨远征要好好照顾他。杨远征左思右想，一天后，他再次提起让彭佳来加入天行分队的想法。
消息发出后，他焦急地等着万方的回复，一直等了两天，电报机都出奇得安静。每多等一天，杨远征都会多失望一分。直到第三天早晨，杨远征终于看到了电报机上留下的消息。
从电报中，他才知道万方刚刚虎口脱险，提醒他们要小心谨慎。因为不清楚细节，杨远征挺为万方担心。电文中，万方同意了他的请求，另外还提醒杨远征，要征得彭佳来同意才行。
收到回复后，杨远征终于安心了。他找出彭佳来的工具，开始修补后厢房，有时也在院子里做一点东西，修补一些坏掉的家具。无论杨远征做什么，彭佳来都坐在院子里，呆若木鸡。时间就跟流水一样，在院子里安静地流淌着，偶尔传来杨远征敲敲打打的声音，显得彭宅更加寂静。
后厢房破败得很严重，外墙倒了一面，房顶已经塌了下来，屋瓦散落到地上，东一片西一片。
曾经在这里，酒共梅花香，当年是何等意气风发，妻贤子幼，其乐融融。现如今，墙角的腊梅长满了绿叶，几颗青果点缀其间，院子里每个角落都渗透出冷冷清清。
几天后，彭佳来好像终于想开了，脸上慢慢恢复了生机。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过度的悲伤，只能说明自己愚蠢了。
杨远征已经将后厢房的立柱竖了起来，房顶的框架也修好了，搭上椽子后，他跟彭佳贤一起将散落的瓦片全部盖到房顶。最后，他们修好了外窗，装上门，又把它复原成那年时的样子。
彭佳贤准备好一桌酒菜，三人准备在后厢房小酌一番。席间，杨远征又念起他们十年前一起写的那首诗。当年他就想邀请彭佳来加入，对诗时，心中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念成“远征别贤弟”，这次他改了最后一句。
“雪舞元宵暖，酒共梅花香。佳来逢知己，远征邀贤弟！”
听杨远征念完，彭佳来已是泪流满面。光阴真像是一把带刺的利箭，从他身上穿过，尖刺带走了他所有的牵挂。
接到杨远征的邀请后，彭佳来没有犹豫，只是让杨远征再等他一个星期。这段时间里，他拿出败家子没找到的几件收藏品，托几个熟人，都卖了出去，凑齐了一笔钱，然后交给杨远征。杨远征知道将来肯定用得上这笔钱，但是心里又过意不去，说要写一个借条，彭佳来摇摇手。
“我拿这些钱还能干什么？我一直都知道，你们做的事情一定很重要，就算我出一份力吧！”
听完这句话，杨远征心中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这些年，幸亏有彭佳来帮助，才有了万方基地的发展，现在又接受这份大礼，说再多的感谢，都显得多余苍白。
“还有一件东西，一定也能用得上！”说完，彭佳来从地库中找到一个木质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他这十几年的心血，一个他改进过的微型机床，每个零件都擦得油光锃亮，大件上都刻着“彭佳来”三个字。经过他的改进，东西变得更小巧，更好用了，连杨远征都觉得自己没本事可以做到这么好。彭佳来每次看到它，都爱不释手，擦了又擦。这次要让自己的老伙计出来发挥作用了，感觉就像送儿子上战场一样。一想到儿子，彭佳来又是悲从中来。
“要不是这东西卖不了钱，可能早已被他卖掉，换成毒品了。唉，真不能全怪他，养不教，父之过啊！”
彭佳来不愿再多想这些，只好让自己慢慢忙碌起来。等他觉得该做的准备都做完了，就跟杨远征商量好了出发的时间。
一天清晨，东方微亮。彭佳来带上一些必需品，在桌子上给弟弟留下一封信，就跟着杨远征上路了，没有跟任何人说再见。
曾经的富家公子，现在的落魄中年，彭佳来不害怕人生的落差，他害怕的是“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的孤独”。

第五节　杨远征的远征
杨远征跟彭佳来每天不停地往前走，宛若两个苦行僧。杨远征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在哪里，彭佳来全都没放在心上，只要每天走在路上，就是幸福。
一个多月的时间，翻山越岭，风餐露宿，他们来到一个四周全是高山密林的地方。
这里是杨远征的家乡，最后一次回来，还是在母亲病重的时候。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又坐几天几夜的汽车，然后又是几天几夜的翻山越岭，到家时，母亲已经下葬，从此阴阳两隔。杨远征来到母亲墓前，已经没有力气悲伤了，只是一声不吭地磕头拜别，不仅拜别了母亲，也从此拜别了家乡。
十来岁时，杨远征苦于生计，就在学校的实验室中做杂工，一群大学生鼓励他通过知识改变命运，他信了，也真的改变了命运。四十多年前，他带着学校的实验仪器，一路小心翼翼，辗转到了北京，教授们发现仪器全部完好，都对他另眼相看。二十多年的时间，他坚持不懈，从一个不通世事的小杂役，变成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实验物理教授，杨远征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值了。
二十多年没有回来了，他站在山岗上，望着远处的河流跟村庄，无比亲切。家乡的空气，让他闻到了童年时的味道，那时的情景一幕幕在心中流淌着。他伸开双臂，闭上眼睛，就能感觉自己好像飞了起来，又好像自己不复存在，化成一股风，吹拂到家乡的千山万水之间。
走过那条河就是家乡的村庄了，他在犹豫，是否要走过那条河，“走过那条河，还有人认得我吗？”
“离山崖远点，别掉下去了！”彭佳来提醒道，听到提醒，杨远征又回到现实中来，心中有些许的惆怅。
“佳来，这里是我的家乡，就把这里当作我们的基地吧！”
彭佳来有些疑惑地问，“什么基地？”
“万方基地，天行分队的基地。还记得我们以前从你那里复制出来的机床吗？”
“当然记得，那段时间，是我一生中最幸福时光。它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面，即使在监狱中，每次梦见，都能让我笑着醒过来。”
“真是一段幸福的好时光啊。那时，幸亏有你。你那时三十几岁，精力好像多的用不完。从你那里复制的机床，就是用来创建万方基地的第一代设备。后面我们又做了很多代发展，已经造出了第一代飞行器原型，速度可以达到两马赫，飞行控制部分就是你帮忙搞的。”
彭佳来又是惊奇，又是吃惊，“发展得那么快！真的好羡慕你们。你看我，五十多岁了，还是没什么长进……为什么你们要离开原来的基地呢？”
“因为被发现了，再也没法隐蔽了。你听说过那次特大泥石流吗？那是我们制造出来的，泥石流把整个基地全部掩埋了。从现在开始，我们要一起，创造出你从没想到过的奇迹，你愿意吗？”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一切都听师父的。现在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你在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好，也不用称呼我师父，我们一起，你暂时做我的帮手。终有一天，你也要独当一面的。”
“好的，听从你的安排。”彭佳来出奇的平静，好像一切都不再担心。
杨远征把他选择的新基地位置发给万方与李世平，征求他们的意见。万方知道杨远征非常在行，没多问就同意了。
收到回复后，杨远征就正式开始了他的计划。

第六节　神仙之所
很小的时候，杨远征就听村里的老人们说过，附近有一个非常大的山洞，天上的白云都是从那里生出来的，还听说那里住着一位神仙。只有极少的采药人曾经到过那里，很多想找到山洞的人都没有回来，可能没回来的人，都在那里成仙了。后来又听说，因为日本人轰炸，神仙一生气，就带着一群弟子离开了。也正是在日本人的轰炸中，杨远征失去了父亲，逼得他不得不很小就外出讨生活。
杨远征一直相信，那个山洞一定存在，不会无缘无故就有传说的，他准备就在那个山洞里重建基地。
根据老人们的说法，要找到它，就必须沿着河流一直向上，找到飘着白云的高山，山洞就在这座山上。沿路肯定要经过很多凶险之境，如果没有彭佳来，他一个人是不敢贸然前去的。
经过几天的准备，两人装扮成科考队的样子，在附近市集上租了一间小旅馆，把他们随身带出来的东西都寄存在那里。然后，买了登山绳索跟抓手，还有柴刀、铁铲、火柴、望远镜、帐篷等，又备了一些干粮跟水，再带上一些蛇药。改革开放已经好多年了，买到这些东西并不难。最后，为了找一把猎枪，可费了他们不少时间。
准备齐当后，选在一个早晨，他们来到山脚下，杨远征按照 俗，烧了一炷香，口中念着山神跟河神的名字，祈求他们保佑进山顺利。拜完神仙，他们就沿着河流，向上游方向出发了。
一路上走走歇歇，第一天，很顺利，路上还能看到山路的痕迹，可能是山民们上山打柴或者采药时踏出来的路。因为彭佳来从来没有走山路的经历，走的比较慢，第一天只向前走了二十几里。再往前，山路就变得难走了。
第二天，他们继续沿着河流往上游走出几里地，这时已经完全找不到路了。密林中穿行异常艰难，要不停地用柴刀劈断拦路的枝条跟藤蔓。还没走出一里路，彭佳来就已经累瘫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的汗水滴答滴答地往下直流。他靠在一棵树上，闭上眼睛休息一下，杨远征向前又多走了一截。
等彭佳来睁开眼睛时，他猛然看到面前一丈多远的地方，一条蛇正昂着头看着他。彭佳来吓得差点叫了出来，准备逃跑。不过，理智告诉他，现在绝对不可以轻举妄动，他呆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杨远征走在前面，发现彭佳来没有跟上来，回头看了一眼。等他看明白后，心中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一条眼镜蛇正紧盯着彭佳来，稍有闪失，彭佳来就可能命丧黄泉。他给彭佳来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动弹，闭上眼睛。彭佳来赶紧照做，周围会发生什么，他都不知道了，自己的命就全交到杨远征的手里了。
杨远征慢慢脱下上衣，没敢发出一点点响动，然后，缓缓举起衣服，蹑手蹑脚地向眼镜蛇靠近。蛇的视觉不行，对震动的感觉却非常灵敏，彭佳来坐在它面前，它未必能看清，但是一旦有响动，它肯定会立刻发起攻击。感觉到身后有动静，眼镜蛇立刻转过头来，这时杨远征已经靠得很近，他一把扔出上衣，正好罩住了蛇头，然后一个箭步上前，用手按住蛇头的位置。蛇拼命扭动着身体，过了好一会，衣服下面才没有了动静。杨远征又按了好几分钟，才敢腾出另外一只手，抓到一根棍子，猛抽了几十下，才用棍子挑起衣服，看见蛇头已经被压瘪，上下嘴巴错成两瓣，他这才告诉彭佳来安全了。
彭佳来刚才还是浑身热汗，现在已经全身冰凉。听到杨远征喊他，才敢睁开眼睛，站起身来，走了七八步才站稳。
杨远征指着地上的蛇跟他说，“算你命大，被它咬一口，估计用完我们的蛇药，也不一定能救你。这一带，蛇很多，后面我们得小心了。”
彭佳来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你怎么会捉蛇的？”杨远征得意地笑了笑说，“我是在这里长大，没干过，也听说过吧。不过，说实话，这可是我这辈子捉的第一条蛇。算我们运气好，要是失手了，嗨，我可能就死在你前面了。”
听了杨远征的话，彭佳来想想都后怕。从这之后，他再也不敢单独一个人坐下来了。被蛇惊吓之后，他们走得比以前更慢了。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洗漱完毕，刚刚准备出发，彭佳来看见前面的密林中有薄薄的雾气，他高兴地问杨远征是不是到仙境了。只见杨远征表情紧张，彭佳来知道一定又碰到麻烦了。杨远征示意他别说话，用衣服蒙住口鼻，带着他赶紧往后退到地势高一些的地方。等他们再回头看时，发现身后雾气更浓了。
直到这时杨远征才敢说话，“这是瘴气，如果刚才不小心钻了进去，现在我们可能已经神志不清了。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就再也醒不来了。”
谈话间，瘴气又跟了过来。他们赶紧继续往更高处转移，等到瘴气停止向前的时候，他们才停下来。坐在高处，向下看去，发现整个山谷中都弥漫着瘴气，短时间内难以散开。现在能做的，只有停下来等。
一直等了两个多小时，太阳出来了，阳光照射到山谷中，瘴气才慢慢散开，站在高处，已经能看清谷底。他们加快脚步，一路不敢停歇。等走到山谷对面时，已经过了中午。这时，他们才敢停下来吃饭喝水，然后继续沿着河流往上游走。
一路上，他们见到几具白骨，估计是以前的采药人，可能是没有注意到瘴气，也可能是受到猛兽攻击，死在了这里。到现在，杨远征才明白，传说中去往仙境的路，可能是一条充满陷阱的死亡之路。以前的人，因为经验不足，不知道怎样避开危险，只有少数运气好的人才能从这里往返，不幸的人，就在这里成了一堆白骨。传说总是往好的方向想，希望他们都到了仙境，得道成仙。
杨远征想想就觉得伤心，因为每一具白骨，都可能是他的先人。他跟彭佳来用铁铲挖坑，将它们掩埋，然后堆上石块，深鞠一躬，再继续赶路。一路上虽然耽搁了不少时间，可是只有这样做了，才能让他们安心。
几天后，河流出现了三条分叉，杨远征仔细回想老人们的故事，但是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细节。
“佳来，我们最好一击中的，如果三条汊流都找一遍，我们的食物肯定不够。你看，三条汊流都很深，水流湍急，我想一般的采药人应该不会冒险游过去。所以，我认为最右边这条可能性最大，你觉得呢？”彭佳来是个旱鸭子，他没多想就选择了最右边的一条。
确定方向后，两人继续往前，越往前，河道越窄，细小的支流也越来越多，山也越来越高，从远处看，能看到白色的雾气缠在山腰上。再往前走，连细小的支流都消失了，只听见山泉叮叮咚咚地流淌着。
杨远征向四周扫视了一圈，看到山上白云飘绕，心想应该不远了。他们站在原地，找了很久，也没有发现哪座山上有大山洞，杨远征开始担心起来。他没有把自己的担心告诉彭佳来，怕他失去信心。
再往前走一段，地上出现了走兽的足迹，杨远征紧握猎枪，更加小心翼翼。彭佳来跟在后面，完全觉察不到杨远征的紧张。正在行走间，一团黄色的东西从他们面前一窜而过，杨远征抬起猎枪，“嘭”的一声射出，紧跟在他身后的彭佳来吓得赶紧抱头蹲下。枪声在山谷中回荡，霎时间，山上密林中，成群结队的黄色东西纷纷向山顶跳跃。
“哦，原来是猴子，吓我一跳。”
看到猴群，杨远征才放下心来，附近应该不会有他们对付不了的大型动物。于是，他放心地停下来，把猎枪装满弹药后，才继续沿着一条细流向前。
一绕过山脚，眼前一下子开阔起来。原来这些细流都是从一片湖泊中流出来的。湖泊边长满水草，湖边的一片平地上，几只猴子听到响动，仰起头，呆呆地站在草丛中东张西望，等杨远征跟彭佳来走近时，它们吓得一窝蜂地全部跑进树林中去。
站在平地上，杨远征向四周看了看，发现湖对面不远处，一座山上有一个黑洞洞的东西。远看这座大山，像一头狮子张开大嘴，趴在湖边张开嘴打哈欠。他拿出望远镜，聚焦到那里。
“山洞！佳来你看！”
真像老人们说的那样，那里是一处山洞，洞口有几簇红花，应该是映山红。杨远征如释重负，把望远镜递给彭佳来，“你看看，我们应该找到了！”彭佳来接过望远镜，也往那个方向看了看，没看到洞中吐出白云来，他感觉有点失望。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心情都变得好了起来。
“你在这里等着，我先过去看看。”
杨远征收拾了一下登山绳，他想快点到洞里看个究竟，因为彭佳来爬得慢，他准备自己一个人先去。彭佳来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去，因为上次眼镜蛇的经历，他不愿意一人呆着。于是两人一道，绕过湖泊，来到山洞下方。
杨远征甩出登山钩，抓牢后，没用多大功夫，就爬到洞口，然后放下绳索，把彭佳来也拽了上去。
站在洞口，从上往下看，湖泊尽收眼底，湖水碧绿碧绿，几条泉流从不同方向汇入湖中。周围群山环绕，树林从湖边一直延伸到远处的高山上。几只水鸟在湖边翻飞跳跃，飞在高处的鸟群从一座山巅飞往另外一座山巅。远处的高山都潜没在在云雾中，看不清楚，飘飘然，宛若仙境。
洞口高二十多米，洞前长满了茶花跟映山红。走进山洞，里面像是一座巨大的宫殿，中间矗立着几根长长的钟乳石，正中间的一根，一直通到洞顶，洞的深处有几处叉洞，不知深浅。杨远征捡起石块，往里面使劲一扔，石块沿着洞壁滚动，回声很久才停下来。
“佳来，这里可真不小，足够放下我们的东西，即使是计划中的超级鲲鹏，也不在话下。”
彭佳来还没来得及搭话，就见洞中猛地飞出来几团黑色的东西，他吓得身上一哆嗦。杨远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是蝙蝠，不用怕。应该是被我们惊到了，才飞出来的。”杨远征看着洞顶，对着蝙蝠喊话，好像它们能听懂一样，“抱歉，打搅了，我们要搬进来啦，害你们要挪窝了。”
话音刚落，叉洞的黑暗中又飞出几百上千只蝙蝠，黑压压一片，它们贴着洞顶，绕着大柱子飞了几圈，然后离开洞穴，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杨远征对这个山洞很满意，大小合适，又很偏远，如果不是刻意寻找，应该不会有人来的。周围树林中，有足够维持他们生存的食物。湖中有鱼，就跟万方基地前的那条河一样，能给他们提供足够的鱼肉。美中不足的是，这里水路不通，山路更没有，运输非常不方便。不像万方基地，能从煤矿跟监狱中拆出不少材料，这里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想当初，他们就是用一只小船跟一辆独轮车运进运出，硬是建起了万方基地。在这里，是绝对不可能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杨远征心里有数。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他很有信心，恨不得明天就造出鲲鹏，把需要的东西都空运过来。
天色不早了，两人当天就在山洞中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上路，快速返回。一路上，杨远征一直在心里盘算着他的计划。
返回的路上，他们来时的痕迹还在，几处掩埋白骨的石堆正好能帮他们认路，所以一路上很顺利。来时用了十多天，回时只用了七八天。

第七节　墨子基地
回到小旅馆，杨远征赶紧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千里之外的万方跟李世平，他们都对新基地的选址非常满意。万方还回复说，他可能在两三个月后就可以赶来汇合，李世平还没有确定时间。
收到回复，杨远征感觉浑身是劲，赶紧着手重建基地的事情，希望能尽快聚集天行分队的力量，早日实现他们的目标。
杨远征跟彭佳来合计了一下，用剩下的钱，在城市的郊区建起一个废品收购站，跟彭佳来一起动手，将四周封闭起来。忙完之后，他们就正式开业了。
彭佳来在前面负责收购钢板、铜线之类的东西，还要从周围购买一些材料。收来的废品，他们只留下有用的，其他都转卖掉，以此勉强维持收购站的生意。杨远征在棚子里忙得热火朝天，每天都忙到很晚才睡，他想尽早重建万方基地。
都是轻车熟路，又有彭佳来的帮助，恢复速度比以前快了何止一倍两倍。等万方带着秦山来到收购站时，杨远征已经做出了鲲鹏原型。这次，他对遥控做了很大改进，现在的鲲鹏更容易控制了，可以在基地跟收购站之间自动往返飞行。
受到芯片集成规模的限制，鲲鹏还不能做很大，每次只能载重几十公斤，杨远征想尽各种办法，也没能提高一点点。
三个月后，万方带着秦山，找到了杨远征跟彭佳来。当秦山第一次见到鲲鹏飞行器时，尽管提前有了心理准备，知道几个人的力量搞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可是当他真见到的时候，发现跟他心里想象的，还有很大的差距。说是鲲鹏，名字很好听，其实就是一堆破铜烂铁焊起来的东西，里面的空间连一人都容不下。秦山认为，如果不出奇迹，它是绝对不可能飞起来的。
杨远征不知道秦山心里在想什么，他希望秦山能帮忙改进控制系统，这事一直困扰着他。在秦山面前，杨远征像介绍心肝宝贝一样，先向他介绍鲲鹏的外形设计，秦山没有说话，他不好意思直言评价，违心地夸奖又实在说不出口。
介绍完外形，杨远征小心翼翼地打开外壳，开始介绍内部结构。虽然秦山对机械设计一知半解，但是看过内部结构后，他还是能看出来，里面的设计非常精巧，控制系统也是错落有致，不由得暗暗佩服起眼前这个黑黑的小矮子。
秦山了解了鲲鹏的飞行控制原理后，凭他的专业积累，很快就知道瓶颈在哪里，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芯片都是采购来的，当前的水平都是这样。秦山建议改成多级控制，这个想法与杨远征不谋而合，不过杨远征一个人做不来。秦山来之后，两人合作，修改了控制部分，用四颗芯片并行控制，一颗芯片在中间协调，才让飞行器工作得更加协调，载重能力一下子提升了几倍。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第一次配合后，杨远征就开始佩服起这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高个子了。
有了这个飞行器，他们在收购站与新基地之间，就建起了一条高速的交通线，加速了新基地的建设速度。运输都是在夜间，贴近地面飞行，避免被人看见或者被雷达发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杨远征第一步想要恢复出老基地的所有机器，他等不及了，这是他的拿手好戏，现在又有两个帮手。用不了多久，一个又一个机器就进入了山洞，运转起来。秦山又对控制系统进行了优化升级，自动化程度大幅提高。
彭佳来看得眼花缭乱，不无惋惜地问杨远征，“远征，以前怎么不叫上我呢？”
杨远征面露愧色，跟他解释到，“佳来，我跟李叔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那时，我们过得非常苦，都不好意思拉你入伙啊。”
听杨远征说完，彭佳来沉思片刻，“是啊，如果那时你邀请我，我真不一定能舍得，有那么多抛不下的……”说到这里，彭佳来有些伤感，两人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建设新基地的工作让秦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恨不得整天扑在工作上。有了这样一个贴身专家，帮助提升机器的控制能力，所有机器都能开足马力，快速推进。彭佳来以前没有高人指导，现在跟着杨远征，能力也突飞猛进。
在幽静茂密的森林中，人迹罕至，机器快速运转，新基地的面貌日新月异。秦山跟彭佳来每天都忙忙碌碌，在新基地建设的过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们原来抑郁的心情都一扫而空，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等新基地初现雏形时，杨远征准备在洞口刻上“万方基地”几个字，万方没有同意。他最近在读梁启超的《老子、孔子、墨子及其学派》，开始崇拜起墨子来。墨子倡导“兼爱、节用”，“仁人之以为事者，必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还有墨子的科学精神，正是天行分队一直努力的方向。所以，他希望用墨子来激励大家，建议改成“墨子基地”。众人也都同意，所以新基地的名字就这样定了下来。
杨远征将“墨子基地”四个大字刻到洞口的巨石上，然后盖上一块大红布。等他准备好了，四人站成一排，共同掀开红布，然后一起鼓掌，庆祝墨子基地正式奠基。

第八节　聚宝盆
基地日新月异，材料需求越来越大。彭佳来大部分时间呆在废品收购站，他雇了两个工人，帮助将废品分类，没用的东西，都转手卖掉，有用的，在深夜都运送到墨子基地。半年多后，算上材料费用，还有给超级电池充电的电费，他最初带来的那笔资金就快用完了，连工人们的工资都发不出来。
工人们暗地里嘲笑他，“现在废品生意这么好做，这里还亏本，也不知道这个东家到底有没有长脑子！”
拿不到工资，两个工人相继离开，送货的人也不来了，最后只剩下彭佳来一个人守在那里，偶尔有一两个人来上门催债，搞得他不胜其烦。
万方希望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收购站，因为他们所需的材料不可能通过正常渠道进行采购，保留收购站是为以后做准备。所以彭佳来还必须常去那里看看，每次有人来催债，彭佳来都说下个月就给，可是到了下个月，又没有，被人数落一顿后，他只能厚着脸皮赔笑，继续说“下个月就给”。
没了原材料，也没了电力，新基地已经断供了，机器都不得不停转。几个人非常焦虑，什么方法都想遍了，秦山甚至建议大家都出去，像和尚一样化缘。这个想法太不切实际了，基地的资金需求绝对是一个巨大的窟窿。
万方虽然经历过很多事情，但是说到赚钱，也没有经验，他只知道用自己的体力来赚钱，这种方法，肯定解决不了现在的问题。他绞尽脑汁，也没有找到什么好办法。
有一天，他跟秦山闲聊，才想起在上海时，电视上经常出现的一段广告，“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情侣们被广告词鼓捣得晕头转向，钻石成了最受欢迎的大众奢侈品，不管是大钻石还是小碎钻，必须得买一颗，不然爱情都要掉价，担心不会久远。经过几天的思考，还有在附近几个城市中的调查，万方准备用石墨制造人工钻石，赚取需要的资金。
“学过物理的人都知道，天然钻石是碳在极高的温度与极高的压力下形成的，只要能产生足够的高温高压环境，用石墨就可以生产出钻石。我相信，按墨子基地掌握的技术，远征一定能找到办法。”
杨远征点头表示赞同，十几年的磨练，这点小事难不住他。彭佳来见过钻石，觉得这个想法有点天方夜谭，但是看到杨远征点头，他知道肯定是自己想错了。废品收购的事情已经停了，彭佳来只是偶尔去一趟，他们都停下手中的工作，专门研究起钻石生产的事情。
杨远征拆东墙补西墙，拼凑出一个生产钻石的机器。最开始叫“聚宝盆”，但是万方觉得太俗气了，建议叫“八卦炉”。杨远征不喜欢这个名字，“俗就俗吧，八卦炉，也一样俗气，我们又不是太上老君的童子。”
万方听完一笑，“好吧，就叫聚宝盆。希望它能帮我们挺过这段时间。以前的确没有特别关注资金的事情，我们真的需要一个聚宝盆了。”
聚宝盆开动起来，最开始只能生产出几分的碎钻，净度低，颜色还不纯，卖不上价。万方装扮成商人，把这些碎钻卖给一些小的工业企业，赚的钱仅够把欠债还上，把废品收购站重新运转起来。
经费还是紧紧巴巴，什么东西都要自己动手制作，速度快不起来，杨远征有些急躁起来，放出狂言，“我就不信了，碳纳米管都能搞出来，一颗克拉钻还搞不出来！”彭佳来这次一点也不怀疑了。
几轮改进后，杨远征真的成功了。他把钻石切割好，放在桌子中间。秦山趴在桌子上，欣赏他的作品，杨远征站在桌旁，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彭佳来见过真正的钻石，他也围着钻石仔细地看了一圈。
“远征，凭我的眼力，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我父亲喜欢收藏字画跟瓷器，钻石很少，老实说，我以前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钻石。”
秦山分不清是玻璃还是钻石，听到彭佳来的评价后，也不怀疑了，对杨远征佩服得五体投地。万方一点也不惊讶，杨远征不是第一次让他喜出望外了。
光有好产品还不行，要找到渠道卖出去才行。这行骗子多，对一个初来乍到的人来说，很难建起渠道。万方也不喜欢搞推销，但是他没的选择，必须硬着头皮去做。
为了方便交易，万方通过代理在开曼群岛注册了一家公司，通过这家影子公司来开展业务。在开曼登记境外公司，没有附加条例限制，没有外汇管制，资金可以灵活调动。公司股东名册不对外公开，主要负责人、成员、受益人和授权人的资料，受法律管控，信息高度隐秘。任何人试图获取这些信息，都将触犯法律。这些优势，让它成为天行分队最好的选择。
准备妥当后，万方原以为后面应该很顺利。当他找到一些做钻石生意的公司时，老板们还是都把他当骗子。
“苏联钻吧？玩这种把戏，太小瞧我了！还搞个外国公司的名头来唬我，走走走！”
万方也不多解释，留下一颗钻石，放在他们面前，“这颗您留下，是真是假，鉴定后再说。一个星期后我再来找您，如果觉得没问题，我们再签供货合同。”说完，就不再多话，转身就走。损失一颗钻石，他一点也不会心疼。
半信半疑的老板拿起钻石，仔细端详，看不出破绽，然后又拿去鉴定，发现竟然是真的，这让他们感到很意外。有些敢于冒险的老板，开始愿意收购他的钻石。因为猜出万方肯定有猫腻，不然也不会找他们这种渠道销售。万方也不懂行，只知道4C标准，跟经销商根本不在一个水平上讨价还价，所以价格被压得很低。后面对行业有些了解后，万方才提高了价格。
杨远征很奇怪，一向不在意金钱的万方，怎么在这件事上那么斤斤计较起来，“不就是石墨吗，要多少，就能造出多少来。”
万方听完，微微一笑，“如果价格出得太低，反而会让他们怀疑。破坏行业规矩，对我们反而不利。从我们这里拿货，可以多赚一倍的利润，已经非常有诱惑力了。并且，我们的克拉钻一定要控制数量。”
“啊，那我花这么大精力，研究出来的东西，不是没用了！”
“当然不是，钻石不只是用来做饰品的，工业中也需要啊。但是，作为奢侈品，克拉钻太多，就会毁了这个市场，如果不加控制，无限供应，我们很快就得想其他办法解决资金问题了。”
“哦，明白了，物以稀为贵。这些事情，我就不烦了，都听队长的！”
第一次听到“队长”这个称呼，万方有些意外。以前的天行分队，本质是“家长制”管理，有了“队长”，他们才能成为真正的团队。以后杨远征跟李世平不必再用“李叔、爸爸”这样的称呼了，这样的称呼，会让秦山跟彭佳来感觉自己是个“外人”，都叫“队长”，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万方打心眼里感谢杨远征，不仅帮天行分队解决了资金问题，还正式确定了“队长”这个称呼。

第九节　再聚首
天行分队太需要一个可以长期稳定使用的基地了。万方对新基地的要求特别高，所有东西都要求能够经得住千年一遇的大灾难，即使遭受核弹攻击，也不能损伤主体部分。尽管杨远征都想办法达到了这些要求，但是，对人类的骚扰，现在仍然无能为力。
万方给还没有返回的李世平发出一条消息，让他寻找一位生物学专家。他希望利用周围动物和植物的力量，将基地隐藏在崇山峻岭中，阻止旁人靠近。
李世平是个学者型的人，喜欢跟公式打交道，不善跟人交际。自从分开后，他把时间都花在图书馆中，研究几年前没有机会研究的数学问题。笔记做了几大本，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正准备返回。收到消息后，李世平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寻找。
基地建设已经走上正轨，万方这时又面临一个新的麻烦。只靠一个废品收购站，根本满足不了基地的钢铁供应量。而且，靠着超能电池带回的那点电力，已经满足不了基地的需求了。
不得以，几个月后，万方又给李世平发了一条消息，让他尽快回到新基地，准备挑战一个更大的目标，需要在理论上有所突破。
收到消息时，李世平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不过他高兴得不得了，终于又可以大干一番了。分别已经快两年，很快就可以见到队长跟远征，让他很期待，彭佳来也加入了，听说新来的秦山也很厉害，李世平恨不得立刻就能到达新基地。他立刻准备行程，一路上一直在思考队长给他的挑战，这个挑战，决定了天行分队是否可以再上一个层次。
通往新基地的道路要坐火车，转汽车，然后再坐火车，转汽车，七八天后，才能赶到。李世平一路走，一路思考，每经过一个城市，都要到这个城市里最大的图书馆中查阅资料，希望能从书海中找到灵感。七八天的行程，他不知不觉花了三十几天。
晚霞映照在天空，工人们都下班了，收购站寂静下来。一个头发披肩，满脸油垢，浑身散发出一股浓烈汗馊味的中年人，来到废品收购站。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瘦削的高个子男人，也是一头披肩发，脸上隐隐约约能看见几条长长的疤痕，面无表情，看一眼，就觉得杀气腾腾。两人站在原地，看着彭佳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彭佳来原以为是两个要饭的，但是两人站在那里也没开口，又想是不是哪个债主上门来讨债，“还带个保镖，我还能欠多少钱，这也太虚张声势了吧！”他仔细地想了又想，也没有想起还有谁的欠款没还清。
“请问，你们找谁？”
“找你！”
确定自己没欠账后，彭佳来心里踏实了许多，但是听到“找你”两个字，他心里还是抖了一下，“有什么事情吗？……”
“找你们队长！”
彭佳来脑袋里嗡的一声，心想，“难道我什么时候说漏了嘴，暴露了天行分队的情况？这人怎么知道还有个队长？”
那人见彭佳来好久没说话，怔怔地看着自己，又瓮声瓮气地说，“先给我来杯水吧！”
彭佳来不敢怠慢，赶紧端上一杯水来，仔细端详面前的两个人。那人坐下来，一口一口喝完水，歇了几分钟，然后他用手指把长发往后梳了梳，捋起来，扎在脑后。
彭佳来心想，“这人还真臭屁！难道不是债主，是个艺术家？可他怎么知道有队长呢？”
那人扎好头发后，又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卸下身上的包裹，问道，“杨远征在这里吗？”彭佳来更加震惊了，又仔细地看了看他，这才认清来人是谁。
那人见彭佳来已经认出自己，哈哈大笑起来，双手拍着彭佳来的肩膀，然后一把抱住他，彭佳来也哈哈大笑。正在屋里忙碌的杨远征听见笑声，走了出来。两人一见，一双手握在一起，都大笑起来，说不出有多高兴。
“世平，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变成艺术家了？”
“没时间剃头啊，就等你帮我把头发剪了。刚才吓到佳来了，哈哈哈！”
“这位是谁？跟你一起的吗？”看到李世平身后的这位“保镖”，杨远征好奇地问。
“哦，高兴坏了，都忘记介绍了。这位是张振飞，研究脑袋的。”李世平指了指脑袋，“振飞，来，认识一下，这位是杨远征，我们在学校时就是同事，这位是彭佳来，以后我们都是队友了。”
那人嘴巴动了几下，但是没有说出声音来。
“振飞嗓子有点问题，说不出话来。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们这一身脏兮兮的，没脸去见队长啊，先洗个澡再去吧。这里有洗澡的地方吗？”
“没有专门洗澡的地方，在后院用凉水冲吧，我给你们准备毛巾跟香皂，还有牙膏牙刷。”
“好，一路上都用完了，几天都没刷牙洗脸了，哈哈哈。”
说完，彭佳来就开始忙里忙外，为他们准备东西。杨远征替李世平跟张振飞剪掉了长头发。
“哎呀，头发里面都有虱子了，身上肯定也少不了，衣服干脆全扔掉，全身都换了吧！”
“啊，有虱子，怎么没感觉到痒呢？”
“糟了，虱多不痒啊，肯定非常多，赶紧冲洗一下。”
剪完头发，剃掉胡须后，整个像换了一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许多。李世平跟张振飞把衣服脱掉，就着水龙头冲澡。杨远征把衣服跟头发堆在一起，一把火全部烧掉。
两人洗完后，换上干净衣服，收拾停当，彭佳来在收购站前挂上“暂停营业”的通知，趁着夜色，他们一起挤进鲲鹏向墨子基地飞去。
自从分开后，万方已有两年没见到李世平了。分别这么长时间后，再次聚在一起，万方心里涌起一股父亲特别的柔情，表面上很不在意的样子，可是一举一动中又都难掩父亲对儿子的关切之情。
见到李世平的那一刻，让他回忆起自己七十多年前，从监狱回到家中，老父亲见到自己时的情景。往事像电影一样，在心中一幕幕掠过。等儿子走到面前时，万方抓住他的臂膀，望着他，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着他，傻傻地笑着。
互相介绍后，他们都坐了下来，谈起分开的这两年中各种见闻。最后，他们聊起了未来的方向，要不是万方提醒早点休息，肯定又要谈一整个晚上了。

第十节　朱雀计划
第二天醒来时，太阳已经升起，李世平起床走到山洞外，看见张振飞早已起来，坐在山洞口的一块大石头上，凝视着山下的湖泊。见李世平走近，张振飞向他微笑了一下。
清晨的阳光下，湖面上升起雾气，看不清对岸，白云缭绕在远处的高山上，几处山巅若隐若现。张振飞不能说话，眼前的景象让他感到宁静，他心里很感谢李世平带他来到这里。
李世平跟张振飞在基地里转了转。李世平仿佛又回到了老基地，对新环境有股亲切感，但是仔细看看，又有很大不同。可能是见到了父亲跟远征他们，才感觉到亲切，只要有他们在，无论在哪里，都跟回到家中一样。
山洞附近，看不出任何人工建造的痕迹。基地是从山洞里的几个叉洞中开始建造的，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有阳光时，山洞里面一点也不暗，他们用光纤将光照从外面引了进去。
基地里面还是杂乱无章，跟他这两年在外面见过的工地差不多，只是没有密密匝匝的脚手架。杨远征造出来的机器贴着洞壁上施工，充分利用了山洞中的空间。墙壁上布满了裸露的钢筋，有些地方用钢板掩盖了起来。这些钢板和钢筋，都是彭佳来从废品收购站一点一点收过来的，收到一点合适的就用一点。
等李世平走到他们当作厨房的山洞时，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都是李世平跟杨远征在老基地时最喜欢的。
杨远征高兴坏了，“队长，好长时间没见你做这么好的饭菜了，是不是见世平回来了，才拿出看家本事啊？”
万方笑了笑，“今天是我们分别后，第一次全部聚在一起，难得的一次，准备了一点饭菜，希望你们都喜欢。”
一起度过了十几年时间，万方既当领路人，又当管家，还要当厨子。在杨远征跟李世平心里，觉得他既像母亲一样照顾他们，又像父亲一样督促他们，还要像导师一样引导他们。尽管艰苦的生活让李世平跟杨远征都难以忍受，有时候真的会思想动摇，可是，看到万方任劳任怨，两人都不忍心让他失望，才一直坚持了下来。
“要是有点酒该多好，我跟世平，以前可是经常喝点小酒聊聊天，多好的日子，全被文革给打断了。”
“我们在老基地的时候，那样清苦的日子，没酒，嗯，除了队长酿的甜酒，也过得很好，一样可以高兴地聊天啊！”
杨远征笑呵呵的，“是啊，是啊，只要大家在一起，比什么酒都好，什么奇迹都能创造出来。来，喝一口汤，干杯！”
几个人高高兴兴用勺子舀一点汤，举起来，一起干杯。喝完汤，他们边吃边聊，万方提起基地现在碰到的麻烦。
“世平，你看看，基地建设，到处都需要能源。现在，基地的能源缺口太大，只算给超级电池充电的费用，都是老大的一块支出。所以，我把你叫回来，有些仓促，就是为了实现可控的小型核聚变反应，满足基地的能源供应，同时，通过聚变，生成我们需要的稀有材料。”
正在低头吃饭的张振飞听得目瞪口呆，他抬起头看着万方，不敢相信。他对这群人还很陌生，根据他的知识积累，万方刚才的这番话，绝对是天方夜谭。他停下筷子，放下碗，仔细看了看桌边的几个人，看他们一脸认真的样子，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们也不是在开玩笑。
尽管其他几个人都听万方说过这样的设想，但是每次听到这个设想，都感到绝望，秦山再次提出他的担心。
“氢的聚变也只有少数几个国家能搞出来，完全不可控，只能当炸弹用，嘣一下，能量就全部释放完了。聚变，作为可控能源使用，仍然只是一个梦想，这个研究方向，要面对太多的不确定。另外石油、煤炭这样的化石能源还很充足，所以，没有哪个国家愿意大规模投入资金研究。现在的托卡马克，还只是一个尝试性的模型，依靠磁约束实现，很不成熟，能坚持几秒钟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现在，就靠我们这几个人，就想实现一个这么宏大的目标，我觉得，成功的概率太低，甚至可以说，不可能成功。”
万方很清楚难度非常高，但是，为了实现团队的目标，这一步必须跨过去，天行分队没有平常路可以走，万方不止一次提到这个观点。
摆在眼前的问题，建造基地的能量已经不能正常供给了，并且，今后的能源消耗必将比现在还要高几个数量级。如果按常规路线发展，就必须从外界获取大量能源，按现在超能电池的能力，必然要做大宗采购与运输，这会导致基地无法隐秘行踪，也绝不可能实现领先外界二十年的目标。
根据万方的理解，即使是人类一拳头砸下去的能量，如果能聚焦到几纳米范围内的原子上，也足以让它们发生聚变。聚变之所以难，是难在不能将能量聚焦到极少量的原子身上。
万方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感觉自己孤立无援，连杨远征都觉得难度太大。现在，他需要在理论上证明自己的想法，所以他把想法跟李世平说了一遍。经过几天的思考跟计算，李世平有了初步的结论，他的结论让万方很受鼓舞。一路上，李世平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来到新基地时，他已经想好了数学模型。
“的确很难，但不是完全不可行。我还需要建立一个更准确的数学模型，另外，还需要远征做一些验证，然后再做些修正，才能给出准确的判断。”
讨论中，杨远征还没有表态，只有李世平支持万方。看到终于有人赞同他的观点，万方心里感觉有了一些底气。二十年前，杨远征就见识过两人合作的成果，正是在两人理论模型的指导下，他才能一展身手，给万方基地带来了巨大的变化。所以，慢慢地，杨远征也开始支持万方的计划。
彭佳来对理论一窍不通，帮不上忙，所以继续干他最擅长的事情，回到收购站，为基地收集原材料，有空就鼓捣一些东西出来。张振飞觉得自己才来不久，不了解情况，刚才他们的谈话，着实让他震惊，所以，他没发表意见。秦山对计划还是半信半疑。
在基地中暂时没有需要秦山帮忙的，突然一下子闲下来，他有点不适应。所以就跟万方商量，希望回到上海，由他来寻找生物学方面的人才。万方知道当前的工作超出了他的专业边界，也提不起他的兴趣，的确没有他能发挥作用的地方，就同意了他的请求。同时，更希望他能多了解芯片行业的最新前沿技术，为以后超大规模的并行计算做好准备。
见万方这么快就能了解自己行业中的大方向，专业术语也运用的很准确，心中暗自佩服。
临行前，万方再次叮嘱秦山，让他注意保守秘密，不能让人认出来，不能使用外界的通讯设备，不能在公共场合抛头露面……秦山心中很明白，在法律上，他是一个已经失踪的人，如果被认出，一定会引起很大的风波。他对万方的叮嘱，一一谨记。
基地的建设工作再次停了下来，精力全部投入到被称为“朱雀计划”的理论推导与验证上。朱雀是传说中能够喷火的神兽，所以被万方用来作为这个计划的名字。
二十多年前，他们三人就是这样亲密合作的，建成了万方基地。现在，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不同的是，他们现在不用再为生存问题烦恼了。外界的经济蓬勃发展，通过钻石生意，基地有了充足的资金支持。另外，彭佳来经营的收购点，提供了持续的物资供应，让他们可以静下心来研究。
李世平提供了两个思路，第一个思路比较传统，他觉得可行性更大一些，所以先尝试第一个。仿照托克马克模型，他想制造出超强电磁力场，将原子约束在一个直径不到一纳米的环形力场隧道中，在环形立场中，将粒子加速到足够产生核聚变的碰撞速度，碰撞后，原子结合在一起，释放出聚变能量。
原理很简单，经过半年多的试验，第一步还算顺利。他们做出了一个直线型力场隧道，但是因为加速行程太短，根本达不到聚变反应的条件。杨远征又将隧道改成圆形，直径有五米，让粒子在反应圆环中循环加速。
一次实验中，因为圆形隧道不规则，出现了微小的折点，当功率慢慢加大时，一束高速粒子流在折点处逃逸出来，冲破反应环外壳，擦着杨远征的裤子，飞了出去，射向洞壁。杨远征一个闪躲，滚到地上，吓得面如土色，赶紧在地上滚了一圈，把身上的火扑灭。幸好只是点着了衣服，大腿上的皮肤被灼伤。李世平站在电源阀门附近，他冲上前去，关掉电源，才阻止事故进一步恶化。等他们再去看洞壁时，洞壁上的钢板已经被烧穿，钢水冲进山石，在石壁上打出一个一米多深的洞。钢水冷却后，就像一个大铁钉插进山体之中。岩洞中充斥着布料燃烧过后的气味，夹杂着一点皮肉焦糊的味道。
万方跟张振飞赶紧跑过来，看到杨远征躺在地上，都被吓得不轻。
“队长，我差点就成火凤凰涅槃了。”躺在地上，惊魂还未定，杨远征就开起玩笑来。
等笑完了，他想想也觉得后怕，好长时间不敢再做这个实验。要是离得再近一点，腿可能就被烧断了。基地现在就这几个人，每个人都是难得的专家，少了谁，都是巨大的损失，甚至会让他们的目标推迟几多年。
“太贪心了，还是不行。也可能，这种模型就行不通。而且，这么大的东西，也不适合我们使用。”
基地的制造水平非常有限，控制精度无法提高，连一个圆形的轨道都难以做得很规则。经过几次讨论后，李世平最终决定使用原来不看好的第二个思路，不过这个思路，制造起来更加困难。
三人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全部都用在朱雀上。就在朱雀计划攻坚的时候，秦山从上海发来消息，说他碰到了麻烦，有人认出了他，并报告给了公安局，电视上还播放了他的视频。现在他不敢走出公寓，担心再次被人认出来。
万方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惊，不得不立刻停下手中的所有事情，交代杨远征跟李世平，继续往下尝试，不能中断，他要亲自去一趟上海。

第十一节　大祸临头
彭佳来在收购点工作，接触的人多，对外面也最熟悉。在秦山离开时，他托人找了黑中介，给他办理了一张上海的假身份证，方便他出行办事。另外，还给他准备了足够一年的生活费用，让他安心地在上海收集需要的信息。
才到上海时，秦山谨记万方的叮嘱，每天通过各种渠道学习芯片的最新技术，一切行动小心谨慎。尽管他离开也只有两年多一点，可是，芯片行业已经更新了一代，性能足足提升了一倍。秦山不禁感叹，摩尔定律到现在还在主宰行业的发展节奏，自己差点就跟不上步伐了，如果按这样的速度继续下去，自己在墨子基地的封闭环境中，要不了几年，积累的知识都要成为老黄历。
学的越多，掉队的紧迫感越让他焦虑，恨不得不眠不休地学习。图书馆中的书籍深度不够，这令他更加焦虑，他好希望能够找到行业内的专家共同探讨。不过，按他的估计，国内可能已经没有多少专家能为他解惑了。不是他自以为是，而是国内整个行业都是“买买买”，对于这种需要天量资金支持，失败率又极高的行业，根本没人支持，能了解国外的最新技术进步，已经难能可贵了。
一个星期天的早晨，他准备去学校中碰碰运气，边走边低头想着问题，不经意间，一抬头，看见一家小酒馆，就是以前他每天都要来的那家小酒馆。他想走进去看看，缅怀一下不堪回首的过去。站在门口，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小酒馆中的摆设还没变，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熟悉。于是，他找到以前常坐的位置，点了以前经常点的菜，刚准备点酒时，又犹豫起来。他害怕醉酒误事，还是忍住了，只要了一瓶啤酒。
秦山坐在桌边，边吃边喝，渐渐地又找到以前的感觉，接着又要了第二瓶啤酒。两瓶啤酒下肚，心里就在想，“小小放纵一下，有何不可，下不为例就是了。”想完，又要了第三瓶。
就这样，一瓶接着一瓶。每喝完一瓶，都能找到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再来一瓶，一直到喝得晕晕乎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等秦山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露天的长凳上，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秦山想想，好后悔，用头撞凳子靠背，心里骂自己怎么这么没记性，意志这么不坚定，恨不得把自己变成畜生算了。秦山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到他，赶紧爬起来，快步回到住处，打开电视，一遍遍地查看本地台的新闻。新闻中，没有看到关于自己的消息，然后他又买回一份本地报纸，也没有找到关于自己的新闻。直到这时，他才放心下来。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事后，秦山这样恶心自己。可是，小心谨慎地过了几天后，发现平安无事，他又放松了警惕，也没有把自己最近的经历告诉给墨子基地。
几天过后，从图书馆回来，秦山换了一家小酒馆，又开始喝酒，一喝就醉，喝醉了就到处乱跑，酒醒后又痛骂自己一顿，可是每次都控制不住自己。
在一次醉酒后，他踉踉跄跄地在人行道上蛇行。路上一个窨井盖被人偷走了，只见一个黑黢黢的深洞。秦山醉醺醺的，失去了判断力，喊了一声，“咦，黑黑的大芝麻饼！”然后一脚踏空，掉了进去。幸好反应够快，双臂撑开，卡在窨井口，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几个好心人赶忙跑过来，把他从里面拉了出来，问他家在哪里，家里有什么人，秦山只是呵呵呵地傻笑。几人没办法，只好把他扶到路边坐下，一位老人守在他身旁，一直等到他酒醒过来。
秦山醒来后，发现旁边坐着个人，吓得惊慌失措，担心自己醉酒的时候说了什么。老人见他酒醒了，问他家在哪里，家里有什么人，要不要通知家里人来接他。秦山惊恐地看着老人，吓得像根弹簧一样，一下子弹了起来，赶紧跑开，老人站在他身后看着，莫名其妙。
回到住处，他又开始翻看本地新闻。这次没那么幸运了，在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本地台的一档新闻中，把他作为喝酒的反面教材播了出来。从新闻中，秦山完整地看到了自己出丑的全过程。他知道自己已经闯下大祸，第二天一整天都呆在旅馆中惴惴不安，不敢出去。一直到晚上，犹豫再三，他才给墨子基地发了消息，把自己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

第十二节　灭火
看到秦山的消息，基地中刚刚准备吃晚饭。万方一阵紧张，后悔不跌，但是已经晚了，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想办法消除影响。他立刻回复“不要离开旅馆，等待我到达！”
回完消息，万方草草吃了几口饭，李世平为他准备好换洗衣服。吃完后，他叮嘱了几句，就立刻启程赶往上海。
几天后，万方在上海的一家小旅馆中见到了秦山。这时的秦山，担惊受怕，如惊弓之鸟。在看到新闻的当天晚上，他就从超市里买了足够吃半个月的方便面囤着，每天就呆在旅馆中，不敢外出，等待万方到来。
听见敲门声，秦山从猫眼中观察了好久，确认是万方后，才赶紧打开门。万方进门后，秦山耷拉着脑袋不敢看他，只等着他劈头盖脑的批评。秦山战战兢兢，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万方并没有跟他想的那样爆发出来，只是说了一句，“把事情的经过完整说一边吧，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秦山把自己干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万方听完，思索良久。
“你现在后悔吗？”秦山低着头，没有接话，万方接着又问，“你有什么补救办法吗？”秦山还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电视新闻里还在播放秦山的事情。自从本地台把他醉酒的视频当作反面教材播出后，已经有人认出了他。秦山原来的工作单位已经向公安局报了案，让公安局帮助寻找。
看到这条新闻，秦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心里一直盘算着万方可能会问到的问题。最后，他心中一横，说，“要不，我还是回到原单位吧……随便编个理由，就说我流浪了几年，现在想明白了，又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万方愤怒地差点要蹦起来。他知道，如果留秦山在外面，肯定还会经常醉酒，也必然管不住自己的嘴，到时候，会连累天行分队都暴露，让基地中的所有人都处在危险之中。
万方在脑袋中瞬间闪出几种可能性，他必须以最坏的可能性来决定下一步要做什么。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万方决定，一定要劝秦山回基地，实在不行的话，就算采用强制手段，也要把他带回去。
“在苏州河上立下的誓言，你还记得吗？”
秦山还是低着头不说话。墙壁上的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时间仿佛变慢了一样。万方闭上眼睛，等着他的回答。他从来没有这样严厉地面对过一个人，连他自己都不习惯。小房间中，出奇地安静，秦山慢慢抬起头，“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把我造成的影响，消除掉……都听你的安排。苏州河上的誓言一直都在！”
听到秦山这句话，万方没有睁开眼睛，不过，纠紧的心终于松开了。他无法想象，如果真到了要强迫秦山回基地的境地，以后，该怎样跟他合作。
万方开动脑筋，恨不得一秒钟转个一万遍。以基地现在的能力，根本做不到彻底消除影响，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一走了之。只要走得干净利落，应该难以被追踪到。时间长了，自然就没人关注了。
主意已定后，万方睁开眼睛，看着秦山说，“交给我跟远征来办吧，不能再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了，我们必须乘坐鲲鹏离开。”
“鲲鹏的能源供应，只够飞几百公里。到上海，这么远的距离，估计还没飞到就坠毁了吧……难道，朱雀计划已经成功了？”
“传说中，朱雀是能喷火的鸟，可是，这次我到这里来，却是为了灭火。如果不是为了来这里，估计已经完成了吧……”
秦山听到这里，惭愧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真是对不起，给大家添了这么多的麻烦。回基地后，我发誓再也不出来了。像我这样意志不坚定的人，一点点酒精的诱惑都抵挡不住，不配活在世上……”
万方担心他又要做出自残的行为，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打断他，“吃一堑长一智，不止是你，我们也一样。回去后，把你的经历跟大家讲讲，防止以后我们也犯同样的错误。”
万方的话让秦山感觉到好受一点，“这次教训太大了，天行分队还非常脆弱，真的经不起这样的风浪。回去后，我要把自己犯的错误总结一下，分享给大家，引以为戒。”
“好，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凌晨两点，我去结账，你直接离开公寓，到公寓门口的公交站等我。”
万方说完，立刻联系墨子基地，跟杨远征商量完秦山的撤离计划后，又转身跟秦山说，“明天，一路步行，到天马山旁边的深坑下面等。晚上十二点左右，会有两架鲲鹏来接我们。”
听完万方的安排，秦山如释重负。他躺在床上，几分钟后就沉沉入睡，一夜鼾声不止。
第二天，天还没亮，秦山戴着太阳帽先走出公寓，在公交站等待。万方结完账后，再跟他汇合。万方走在前面，秦山跟在后面，手里拎了一些他前几天准备的方便面，像是要出去旅行一样。
一路上，只休息了一次，泡了碗方便面，吃完后，又继续赶路。十多个小时后，他们来到深坑边。沿着坑边的小路，下到几十米深的坑底，找到一片稍微平坦的地方，在那里等待天黑。
站在坑底，秦山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等了。鲲鹏是贴地飞行的，容易找到这个大坑。人站在坑底，仰头就可以看见鲲鹏的信号灯，鲲鹏降落在这里也不会被人发现。
等四周都安静下来，青蛙的呱呱声，蟋蟀的窸窸声，此起彼伏。秦山不安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搁，不敢看万方一眼。见此情形，万方跟他聊起芯片方面的事情。秦山顿时又恢复了生机，把他这半年中的一些思考说了一遍。万方听完，暗自欣慰，秦山这次外出，虽然犯了错，但是收获也不少，不算白来。
十二点时，夜晚愈加安静。深坑上方，出现了两个红色小亮点，亮点闪了几下，发出约定好的接头信号。万方知道这是杨远征来了，就用手电筒发出回应。几秒钟后，两架鲲鹏平稳地降落在他们面前。杨远征走出鲲鹏，来到他们面前，拍了拍秦山的后背。要不是在夜色中，秦山都不好意思直视他的眼睛。
“快回去吧，我们都等你大半年了。鲲鹏还是第一次飞这么远！你真幸运，是第二个长途乘客，第一个是我，哈哈。”
“你是怎么做到飞这么远的？”
“为了飞这么远，另外一架鲲鹏上，装的全是第一代超级电池，设置了跟从模式。每过几百公里就要停下来换一个，一路上已经换过六次了。”
“路上顺利吧？”万方有些担心地问杨远征。
“老实说，这样做是很冒险的。但是，我们不能在路上再节外生枝了，所以用自己的交通工具。为了防止被雷达发现，一路上都是尽量贴近江面河面飞行的，没有江河的地方，也要贴近地面飞行。”
“真是麻烦你们了……”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自己做的东西，总要拿出来溜溜。里面也有你的功劳啊，别忘了，里面的控制核心是经过你改进的哦。”
“嗯，回去后，我还要做更大的改进。可能要花上一些时间，到时候你可要帮忙啊，我们一定要造出自己的芯片来。”
“说帮忙就生分了，共同努力啊！”
聊了几句后，万方提醒他们该动身了，两人进入鲲鹏飞行器，万方没有跟他们一起走。
“你们先回。这次出来，还有一件事没完成。既然来了，我找到他再回去吧。你们继续朱雀计划，保持联系。”
“是，队长！”
杨远征挥了挥手，没有多问，就坐到驾驶位上。二十多年，一起奋斗，对他来说，万方亦师亦友，给了他们莫大的支持，家人一般的温暖，带领他们从最艰难的时期走过来，现在，杨远征对万方是无条件的信任。
万方也挥挥手，示意他起飞。杨远征拉动操纵杆，几秒钟后，鲲鹏安静地升到深坑的顶部，万方用手电筒发出“再见”的信号，鲲鹏也回了一个“再见”，然后就贴近地面飞行，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六章　更上层楼


第一节　生物教授
离开深坑，万方趁着夜色又回到市区。接下来几天，他每天都关注着本地的消息，除了读报看新闻，就是想问题。几天后，感觉已经风平浪静，他才敢出去走走。
城市的变化非常巨大。这次来，他看到很多以前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到处可见超市、商场，酒吧、舞厅也林立在街道两旁，一栋栋办公大厦直杵云霄。走在街上，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行人。万方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真心地为这个国家感到高兴，同时，又感到忧心。
“领先二十年，到底还能不能实现呢？”现在他心中也开始打鼓了。
二十多年过去了，墨子基地还是在一个原始的大山洞中。万方心想，如果能利用外界的资源，或许早已建成了。可是，墨子基地是不可能跟外界频繁接触的，只能靠自己慢慢来，像愚公移山一样，一年又一年地坚持。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装扮成港商、台商已经不好使了。接下来的几个月中，万方走访了几家知名的生物工程公司，都没能找到他需要的人才。在公司中工作的员工，都是在某几个点上很专业，知识面很窄，因为公司里只需要螺丝钉。这些人不符合墨子基地的选人标准，所以，他把目光转移到了高校。
万方边走边思考，不知不觉中，他来到了一所大学校园。在校园中转了半天，看着学生们来来往往，让他回想起民国时的学堂，想起年轻时在学校中半工半读的生活。万方早已过了随随便便就会感慨的年龄了，风浪早已见惯，回忆只是画面。
进入课堂，万方坐在最后一排，学生们看他年纪大，以为是哪个部门派来视察的，都坐得离他远远的。课堂中，前面几排的学生在认真听讲，后面几排学生，补觉的补觉，谈天的谈天，说爱的说爱，不像以前他见过的学生。万方真替他们惋惜，大好的时光就这样被浪费掉了。
几个月的时间里，万方走访了几所重点高校，一边听课，一边打探。这些学校的生物学都是强项，可是都没有找到他需要的人。一眨眼，时间过去小半年了，在这座城市，他能相中的学校，只剩下一所了，如果还找不到，又得换一座城市了。
为了方便了解情况，万方有时装扮成学校的勤杂工，有时装成老师模样。一有时间，他就向各种人探听学校中的情况。在一处教师宿舍区，他碰到一位宿管大爷，特别喜欢八卦。万方递上一支烟，然后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了起来。连续几天，万方都过来。撞上这么优秀的听众，大爷不遗余力地把自己知道的八卦新闻都跟他娓娓道来。
从大爷口中，万方了解到，学校中有一位教生物的老师，名叫费远，就快退休了，没想到这时却疯了，好好的老师不当，跑到附近一座破庙中出家，怎么劝都不愿意回来。
得知这个消息后，万方心中大喜，不过还是装作很随意的样子说，“这些读书人真是搞不懂，为什么要出家，好好教书不行吗？”
“我也不清楚，道听途说的，可能是因为什么经费申请不到吧，职称也评不上去，好像家里又出现了大变故，就一下子疯了。知识分子的烦恼，你我这种文盲，是没法想明白的了。都是道听途说的，不知道是真是假，你可不要乱传啊！”
“不会的，不会的，你放心。他去了哪座庙？”
“不远，公交就可以到。”
万方猜想应该不是真疯，可能是被学校的体制折腾得没脾气了，又加上家庭变故，才导致厌世。如果是真疯，和尚庙也不会收的。
在打听到寺庙的位置后，万方跟宿管大爷又闲聊了一会，就告辞了。回到住处，他准备了一下，转身就到了生物系，打探更多关于费远的信息。
晚餐过后，他回到公寓，立刻收拾行李，第二天一早，他就到达了那座寺庙。寺庙不大，建在一处山腰上，没有想象中那么破旧。现在不是旅游旺季，庙中很冷清，见不到几个香客。
走进山门，看见几棵高大的银杏树，矗立在莲花池两边，地上铺满了金灿灿的银杏叶。秋风过后，银杏叶就像万千的金蝴蝶在风中翩翩起舞。如果不是有事，万方一定要停下来多欣赏一会。银杏树下，一位老和尚走路颤颤悠悠，他低着头在清扫落叶，金色地毯在他身后一片一片地消失，然后又堆成几堆。
万方走上前去，向他打听情况。问了几遍，老和尚也没搞清楚他要问什么。他向万方摆摆手，然后指指自己的耳朵，示意他耳朵背，听不清。万方只得谢过，继续往里面走。
天王殿里空空荡荡，再走进大雄宝殿，才看见几个和尚在念经。万方不便向他们打听，就走向右边的伽蓝殿，看到一位居士模样的人坐着殿门旁。万方上前，向他合十鞠躬，然后向他打听费远。
虽然居士对寺庙的情况很清楚，但是他也没听说过有一个叫费远的和尚，“明天做早课时，你从远处看看，寺里的和尚不多，应该很容易找。”
“呃，我没有见过他。”万方在学校里没见到过费远的照片，现在后悔走得太匆忙，没有做好准备。
“既然没见过，我建议你先缴纳一些功德香火钱，在寺中挂单，住几天，再慢慢打听。现在寺庙中很空，应该不会止单的。”
万方谢过，按居士的建议去找知客僧。没走几步，居士又把他叫了回来，特别提醒他，“一定要跟师父说‘我是来忏悔的’，不然，师父可能会不同意你挂单。”万方听完，再次谢过。
找到知客僧，万方发现他很客气，交了钱之后，就在寺院中住了下来。万方没敢向知客僧打听费远，担心他不让自己住进寺庙，再改口就难了。
万方每天按知客僧的要求参加早课、晚课，一有空闲，就向和尚们打听费远的情况。挂单的第二天，他也曾找过主持跟方丈，也问过知客僧，三人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万方不明就里。
一次在五观堂用斋时，万方见到一位和尚戴着眼镜，负责分发斋饭，五十岁模样，稍微有点发福，还没有受戒。万方心想，这人会不会就是费远呢。
斋饭之后，万方来到香积厨，看见戴眼镜的师父正在刷锅洗碗。他瞟了一眼万方，没有理会，继续干活。万方站在门前，看了很久，等他刷完锅，才走上前去，合十行礼。
“师父俗名叫费远吗？”戴眼镜的师父被猛然一问，有些仓皇，应道，“你怎么知道的？学校派你来的吧？”
听到费远的回答，万方心中一喜，“师父，我不是学校派来的，我是来解惑的，只有你可以帮我解开心中的惑。”
“解惑找其他师傅去，我是这个庙中最低级的和尚，能为你解什么惑？”
“师父，是关于生物学方面的。”
“嗨……俗世的事情，你不应该来找我。”
万方走近，压低声音说，“佛，关心万事万物，我们想引导动物、植物行动起来，保护一处清净之地，让一切归于平静。”
“扯吧！我是出家人，跟你们这些俗人谈这些。”
一起干活的另外一位师父，可能是饭头僧，听见费远嗓门太大，提醒他，“体远，出家人勿动嗔念！”
费远立刻沉下脸，不再说话。万方担心再追问下去，他可能真的要发火，就转身先离开。他心里暗自高兴，心想，“总算找到人了，看起来不像是疯子，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决定。”
离开香积厨，万方找到管事的知客僧师父，申请到香积厨中做事，并且要跟他们住在一起。这是个苦差事，没多少人愿意做，知客僧立刻就同意了，他还问了一句，“找到人了？”万方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第二节　假修行
只有级别最低的和尚才会分到香积厨，在这里干活的三个和尚，都是“体” 字辈的，体远和尚就是费远。
刚来香积厨的时候，万方只是帮忙，没有急着跟体远和尚接近，尽力做分内的事情。
自从万方到来了之后，三位师父轻松了很多，毕竟。万方七十多年前就在学校里做过火夫，又不怕吃苦，厨房中的事情不在话下。偶尔得空，他们也会在一起聊天，虽然是修行的清净地方，和尚之间也会聊一些世俗中的事情。
从聊天中，万方得知费远在学校中一直坚持在教学第一线，知识面非常广，在遗传学方面涉猎很深。遗传学这块，常规的研究手段，前人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更高层次的研究涉及到DNA研究。这类研究对设备要求非常高，是个“高消费的”研究，这可就难住了费远。
学校也不是一座清净的象牙塔，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费远专心于教学，学生们喜欢他，可是领导们不怎么看重他。工作了二十多年，他的职称还是原地踏步踏。没有职称，再加上经费本来就紧张，有限的经费肯定是轮不上费远的。所以，他一直没法开展研究工作，很多想法只能停在纸面上。一个科研人员的黄金二十年，就这样庸庸碌碌地过完了，费远无力改变。眼看就五十多岁了，他还是一事无成。每当想起这些，费远就感觉到今生无望。本来，他想平平静静地干到退休，所谓的理想，都让它们去喂狗吧。
虽然事业不顺心，但是，生活并没有完全让他失望。让费远满意的是他的学霸女儿，戴着红花，一路领奖，直到高中，大学还没毕业，就到日本留学。每当想起女儿，费远的烦恼就统统消失了，自己的希望就寄托在女儿身上，希望她留学归来，能够有所作为。
可是好景不长，女儿研究生刚毕业，就在日本找到了正式工作，没多久，还找了一个日本男朋友，准备结婚。
当女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费远时，本以为，爸爸会替她感到高兴，谁知道，女儿话音刚落，费远就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爆炸了。
“什么？！嫁给日本鬼子！绝对不可以！可以向他们学习，但是要有底线，怎么能嫁给日本鬼子啊！以后，我死了，怎么去见老祖宗啊！”
费远说什么都不同意这桩婚事，女儿措手不及。因为这件事，他跟女儿关系闹得很僵，就差喊出“断绝父女关系”了。
然而，费远的老婆跟他不是一条心，女儿需要的所有手续都是她瞒着费远给办的。最后，他的老婆也去了日本，同女儿生活在一起，跟费远已经事实离婚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孤孤单单，陪着一只乌龟。
每当乌龟看见费远靠近，就把头伸得高高的，费远每天给它喂一把龟食，心中的话只能跟它讲。看着缸中的乌龟，他想，“如果老婆子不走，也许还能跟女儿再相见。她这一走，就再也不能了。除了这这只乌龟，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日子过得就跟一杯泡了十几遍的茶，虽然，每一片茶叶都还是绿色的，但是喝不出一点茶味，再泡下去，就要馊了。
去年暑假时，他一个人闲得没事，就在附近到处转转，希望能重新找到一点生活的乐趣。路上他看见这座寺庙，就走了进来。看着这里的生活，他觉得挺适合自己，不争名不夺利，每天只做一些简单的劳动，就当锻炼身体吧。
回家后，他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横下心来，决定出家。费远没跟院系领导请示，也没跟同事们说再见，只写了一封信，把出家的原因写在里面，等他们看完信，就会了解全部的。
事情办完后，费远带着乌龟，只身来到这座寺庙，将乌龟放生在莲花池中，然后，走进寺庙，跪在佛像前，恳请方丈留下他。方丈来到他面前，劝他回去，费远怎么都不听劝，赖在庙里不走。方丈没办法，只好暂时留下他，然后联系他所在的学校。
学校得知消息后，多次派人来到寺庙，劝费远回去，但是费远心意已决。校领导看到劝说无望，只好给他开了无罪证明，方丈才同意留下他。就这样，费远在这里当了和尚，每天的事情就是在香积厨中准备斋饭。
费远不想再有人打扰自己，同时也是向方丈表示自己出家的决心，他请求方丈，不要向外人提起他的俗世姓名，方丈也同意了。所以寺庙中知道费远的人不多，当万方向方丈他们打听时，他们也不愿意说出来。

第三节　真修行
时间过得真快，万方来到香积厨已经三个多星期了。他们一起干活，一起聊天，慢慢熟悉起来。
费远绝对不是疯了，也不是万方估猜的那样，因为孤僻固执，才看起来像疯了。其实，他是个有理想的人，只是眼睁睁看着理想要去喂狗，自己却无能为力，所以，干脆就举手投降，这也可能正是他的弱点所在，容易放弃。
现在，费远跟万方熟悉之后，也能说上几句话。趁着空闲，聊着聊着，万方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体远，你还想继续你的研究吗？”
这次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费远继续摘着手中的菜，想了想，看左右没有其他人，然后才说，“想肯定还是有点想的。在这里呆长了，感觉这里也不是以前想的那样清净，商业味越来越浓。一大半的和尚都是假的，就跟打工上班一样，也有勾心斗角的事情。每天晚上，都忙着数香火钱，节假日就更是这样了。”
费远放下手中摘好的菜，看了看万方，接着又说，“在这里只是等死。但是，如果再回到学校，嘿！比在这里还要窝心。在那个体制中，感觉手脚都被捆住了。我都这么大了，回去还能干什么呢？”
“我前面说过，引导动物植物，来保护一处清净之地，你有兴趣吗？”
“老实说……我没听懂。”
“想象一下，植物生长的速度提升十倍，按人的要求生长。动物也能接受人的指令，集体行动起来。”
“我还是不怎么懂。目标太大了，如果真做到了，人不就成上帝了……不好意思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怎么想着基督教的‘上帝’呢。”
万方帮忙一起摘菜，微笑着继续说，“按我‘非专业’的设想，是可以做到的。只要能对DNA做分子级别的编辑，实现人为可控，是完全可能的。我们没有生物学的基本知识，不知道怎样做这种尝试。我们也很担心，实验会造成不可控的后果，‘上帝’肯定不是谁都能当的。”
“据我了解，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哪家研究机构能达到这种水平。并且，的确像你说的那样，控制不当，后果真的不敢设想。”
“你说的很对，所以，需要像你这样的专家，有二十多年学术积累，知识面广，融合多个学科，才能把这件事做起来。”
“以前，听人说过这种设想。目标的确很诱人，理论上也行得通，但是太难了。”费远停下手中的活，又看了看万方，“你们是哪家机构的？”
“不属于任何一家机构。我们就是要做别人认为不可能做到的事，只要这件事与我们的使命是一致的。我只问你，是否有兴趣？”
“兴趣是肯定有的，以前也想做这方面的研究。不过，这个研究，资金需求是极其巨大的，一般的小机构，根本不可能……你们能提供吗？”还没等万方回答，费远又说了一句，“如果真能提供条件，我肯定愿意去试试的。”
万方知道费远已经动心了，“不是‘去试试’，一旦决定参与进来，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就跟你现在出家修行一样，从凡尘俗世中消失，要一辈子隐姓埋名。生活非常清苦，比出家还要更加‘出家’，比修行还要更加‘修行’！”
费远满脸疑惑，直勾勾地看着万方，也不知道面前这个人说的是真是假。他想象不出来，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比寺庙还要更适合出家修行。
“在你做决定之前，我可以向你保证一点，你的研究成果绝对用于正义的方向。资金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一切都是自力更生。”
“自力更生？”
“是的，我们一直这样，独立自主，自力更生。不触犯俗世中的法律法规，也绝不违背伦理道德。但是，俗世的约束，在我们那里，不存在。”
“呃，请问你们在哪里？”
“清净之地，一处修行的地方。”
听起来像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情，怎么可能突然就落到自己头上呢。费远有点不相信，拍了拍脑门，定了定神。他没有说话，将信将疑地走开了，只留下万方一人在摘菜。直到要开斋的时候，他也没有看万方一眼。
“这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学校就更没什么好留恋的。如果有个这么好的地方可以去，实现多年的梦想，为什么不去呢？这个人，万方，看起来不像是在骗我。是去呢，还是不去呢？……”
这个问题在费远的脑海里翻腾了一整天，分斋饭的时候，还差点把碗打翻，主持瞪了他一眼，才让他稍微提起点精神。万方还跟以前一样干活，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天黑后，另外两个和尚已经早早睡下，费远心中有事，睡得晚了一点。他走到万方跟前，小声说“我去！”万方没听明白，疑惑地看看他，以为他又在发牢骚。费远看懂了万方的表情，又小声地说了一遍，“我愿意去！”听清费远的话，万方大喜，示意他到寮房外再说。
走出寮房，万方轻声问，“一旦决定了，就不能再改变了，你都想好了吗？”
“想好了！只要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绝不后悔！我只想再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都可以，能告诉你的都会告诉你。”
“我的水平很一般，在学校中表现很普通，没有什么成果发表，也没有什么事迹见诸报端，年纪也不小了，你为什么会选中我？”
“缘分吧。来之前，我了解过一些关于你的事情。在学校里，当然，很抱歉，没征求你的同意，我冒充你的亲戚，从你的同事跟学生那里打听到的。一切都是缘分，只有愿意抛开世俗牵绊的人，才能胜任。还有，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好的，多谢你的信任，我没问题了。”
“好。有一点要注意，你不能从寺庙中失踪。明天，你离开这里，穿世俗的衣服。后天晚上，十二点，到这个地点等我。”万方递给费远一张纸条，上面写了详细地址，就是半年前送秦山离开的地方。
费远听说过这个地方，是一处废弃的采石场，位置很偏。他现在还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到那么偏僻的地方等。
“也许是考验我的心诚不诚吧。不管怎样，我要去试试。人不能总像一条咸鱼一样过完一辈子。最差的情况，大不了再回寺庙。再差一点，难不成他要我的命，找不到任何理由啊。”
第二天早课后，费远就向主持请了假。主持一直把他当作免费打工的假和尚，哪有打工不让请假的，只要香积厨的事情安排妥当，就可以了。
得到主持准假，费远又来到莲花池边，绕着池子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的那只乌龟。坐在莲花池边，费远看着池中水，跟它做最后的道别。
“原来把你养在玻璃缸中，不就跟我在学校中一样吗，被束缚在一个小天地中，不得自由。现在，你在这里，总比在玻璃缸中好。你就代我守在这里吧，就此别过，希望有朝一日还能再见。”
跟乌龟道别后，费远回到寮房，收拾完行李，顺手把木鱼放进行囊里，带下山去。
见费远已经走远，万方就找到知客僧师父说，“多谢师父连日里关照，心中疑惑已解，明日准备返回家中。”
知客僧看香积厨中一下子少了两个人，可能忙不过来，有些为难。不过，他不可能拦住万方不让走的，万方在这里只是挂单，说白了，除了受到约束多一些，就跟住旅店没什么两样。
离开寺庙后，万方就联系上基地，做好安排，然后就向深坑走去，在那里等着与费远汇合。

第四节　朱雀功成
秦山回到基地后，虽然没人责怪过他，但是他一直很自责，决心要做出一款外界无法想像的芯片出来，将功补过。朱雀计划在第一阶段时，杨远征就已经能产生一纳米的粒子流了，他想把这个纳米级的粒子流当作芯片的雕刻工具。杨远征猛一听，也觉得这个想法挺好。可是，还没等他们高兴一分钟，杨远征就愁眉苦脸起来。
“不过，还是要提醒你，我们能产生纳米级的刻刀，却做不到纳米级的控制精度啊，否则，也不会发生那次事故，最后放弃那条路。当时，你不在，太危险了，差点要了我的命……所以，我还是建议，沿着队长提出的碳基芯片方向发展，可能更靠谱一些。”
的确是这样的，他们都忽略了这点。如果杨远征说有难度，一定是真的有难度了。杨远征暂时还顾不上秦山的难题，因为朱雀计划正进入攻坚阶段。
这次，杨远征跟李世平改变了思路。他们做出两个十厘米直径的圆环，在两个环中产生漏斗状的超强电磁漩涡场，然后再将两个“漏斗”对起来，内部看起来像是古时候用来计时的沙漏。粒子从漏斗两侧的边缘注入，旋转方向刚好相反，它们沿着漏斗状的漩涡场旋转加速，旋转半径越来越小，因为角动量守恒的原因，粒子线速度越来越大。等粒子到达漏斗中间位置时，两股高能粒子撞在一起，发生聚变反应，在中间位置释放出巨大的聚变能量。
杨远征擅长的就是动手，经过几次改进后，原型终于可以持续工作了。虽然需要输入很大的启动能量，但是一旦启动后，就可以产生持续的能量输出。看到结果后，杨远征又一次高兴地跳了起来，可是李世平站在他旁边，却愁眉苦脸。
“结果不符合预期，输出能量还小于维持它运转的能量呢！”
“哎，提前高兴一下不行吗。你的苦瓜脸，都影响到我的心情了。试验证明你的理论模型是对的，离成功已经不远啦！”
李世平被他的话逗乐了，“嘿嘿，还真的好久没吃苦瓜了，等会我去炒个苦瓜。”李世平没再继续开玩笑，他拿起稿纸，仔细地研究他的公式，然后自言自语起来，“输出的能量不可能这么小的……好了，好了，不影响你的心情了，一下子我也想不出来，陪我出去走走，一起散步去吧。”
这次几人绕着湖走了一大圈，一直走到太阳落山，才回到基地。晚上，李世平真的炒了一碗苦瓜，杨远征夹起一片，边吃边笑着说，“来，苦瓜吃苦瓜。”李世平还在想他的问题，没注意到，杨远征笑了一下，一脸尴尬，然后自顾自地吃起来。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两人吃饭时走路时，都一直在想他们的问题，其他人也不说话，饭桌上异常安静。饭一吃完，两人就立刻开始工作。杨远征反复试验，李世平也把稿纸翻看了一遍又一遍。
一天中午，李世平翻动稿纸时发出哗啦哗啦声，铅笔在稿纸上写字时发出沙沙声。杨远征听着这声音，趴在桌子上，打起了瞌睡，慢慢地，和着他的鼾声，睡得迷迷糊糊。李世平突然大喊一声，吓得他身体一震，枕着头的手臂差点从桌子上滑了下来。
“远征！你知道我找到了什么吗？！”
杨远征抬起头，揉揉眼睛，很不高兴，“见鬼啦，活生生地被你吓醒了，差点摔一跤。”
“找到了，我找到问题了，公式中用错了一个常数。”
“一惊一乍的，不能小声一点啊。我再眯一会，你再验算一遍，验算完了再叫醒我。小声点啊，别再吓到我了。”
李世平习惯了杨远征的性格，一点也没在意，继续他的工作。调整参数后，他又仔细验算了一遍，一切才豁然开朗。他再也忍不住了，走到杨远征身后，把他喊醒。杨远征一醒过来，搞清楚参数变化后，就开始着手调整朱雀的原型。这次结果让他兴奋异常，说话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世平，咋不早点叫醒我呢！”
“你那么凶，我都不敢叫你啊，不是你说的要再眯一会吗，害的我一个人偷偷高兴了半个多小时。”
“哈哈哈，憋死你！不出你所料啊！你的一个公式，能抵上千军万马。输出能量终于大于输入了，能量源源不断，像滔滔江水般涌了出来。”说完，他向李世平竖起大拇指，“苦瓜脸，干的漂亮，成功了！赶紧告诉队长吧，他肯定要高兴得飞起来。”
杨远征说的没错，万方知道后，真的高兴得想飞起来，要不是住在寺庙中，他肯定要大声喊出来。如果不是有事走不开，万方恨不得马上就返回，跟他们一起好好庆祝一场，就跟鲲鹏第一次飞起时一样。
彭佳来也欢喜的不得了。自从杨远征专注于朱雀后，他就占了收购站后面的工作室，每天在里面忙忙碌碌，基地中已经堆满了他搞出来的各种东西，像扫地的、擦墙的、降温的、钻孔的，应有尽有。在张振飞的帮助下，他还仿照人类的骨骼结构，搞出了一个半人高的人形机器人，可以走来走去，做简单的动作。
杨远征笑话他，“这么丑的玩具娃娃，有什么用？”
彭佳来不高兴了，“你这是在打击我的创造性！‘要有想象力，要能预见未来一百年之大变化’，队长不是经常这样说吗。一百年后，可能还用不上一百年，这个机器就能派上大用场。它只是缺少两个东西，一个是朱雀，一个是秦山的芯片。现在，朱雀成功了，只差芯片了。”
秦山在一旁帮衬到，“不要小看这东西，就差个脑袋了。我在上海时……”说到上海，秦山脸马上红了，他又想起在上海时，自己喝得东倒西歪的糗事，顿了一下，他才接着说，“在上海时，我了解到，人工智能已经发展很久了，就是算力跟不上，如果有足够的算力，人工智能超过人类智能，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杨远征觉得秦山说的人工智能太诱人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秦山，这可是你的强项啊。按队长的计划，下一步就要实现超级计算。能源、运输，已经解决了，下一步，就是要让这些笨家伙变得聪明起来。”杨远征又开起玩笑，学着队长的语气说，“明天就要搞出来。”
李世平站在旁边，听了哈哈大笑，秦山赶紧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这大半年中，看你们取得了巨大的进步，我一直在想，怎么把你们的成果用起来，实现巨大的计算能力。现在，想的差不多了，我想，可以动手了，但是需要你们的帮助，我一个人干不了这事。”
“不用客气，随叫随到！这里的东西都不是一个人能搞出来的。”
听到杨远征这句话，秦山心中像流过一股暖流，感动得眼角挂泪。自从上海返回后，本以为别人要批斗他，没想到，杨远征一见到他，就说鲲鹏中也有他的功劳，让他知道自己是队伍中不可缺少的一员。等回到基地时，李世平跟张振飞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卧室，一切都打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就是专门为了欢迎他回来。秦山看在眼里，暖在心里，又羞于表达出来，所以，他每天都在想，怎样造出强大的芯片，为天行分队添砖加瓦。
朱雀成功了，几个人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他们坐在山洞口，一直聊到太阳下山，晚饭都忘记吃了。自从万方离开后，他们的作息就不像以前那样规律，三顿饭也乱套了。正当他们聊得兴起时，万方从上海发来消息，说是后天晚上返回，让杨远征还是在深坑那里接他，可能是两人，也可能是一人。
收到万方的消息，他们高兴得连晚饭都不吃了，抓紧时间，准备迎接队长归来。

第五节　迎接队长
杨远征第二天很早就起来，忙了大半天，改装了鲲鹏的能源核心。中午时，划拉了几口饭，就将朱雀换了上去。因为担心它不稳定，所以仍然带上老一代超级电池，作为备用能源，以防万一。
夜幕落下时，杨远征遥控着鲲鹏，在基地周围贴地飞行了几圈，确认一切正常后，才亲自上去试飞几圈。第三天又是一整天的测试，他要保证万无一失。鲲鹏一旦在基地外面出现问题，对天行分队来说，就是致命打击。
杨远征在测试朱雀时，万方也在上海准备返回。他用一根扁担挑起两个编织袋，傍晚时就到达了深坑。他看了看底部，没见到人，所以就坐在下深坑的路口等费远。一个多小时后，太阳已经落山，西边的余晖消失，可是费远还没有到来。
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多，也没有见到费远的身影，万方有些失望。夜已经冷了，万方准备下到深坑的底部继续等待。他一边走一边回头望，走到一半时，看见远处有一个灯光隐隐约约，在向这边靠近。万方停下脚步，可是，没过多久，灯光又越来越弱，最后消失在黑暗里。又一次失望后，他径直向深坑底部走去。
已是深秋，万方一人站在坑底，冻得瑟瑟发抖。十点了，还没见到有人来，他很失望，心想，费远应该不会来了。
就在万方料定费远不会到来的时候，他看见下到坑底的小路上，一个光点在一闪一闪。等那灯光靠近一些时，万方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只见那人跑到坑底，四处寻找，急得团团乱转。黑暗中，万方喊了一声“费远”，听见喊声，那人就循着声音走了过来。等照见万方，他走得更快了。走近一看，正是费远，他穿着羊毛衫，累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
“我没晚点吧？”
“没有，还有一个多小时。”
“天气有点冷，我想你应该也很冷，所以就回去帮你多拿了一件羊毛衫，耽误了一点时间。你快穿上吧，小心冻着了。”
万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心想，刚才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太谢谢了！老实说，真有点冷。”
万方穿上衣服，两人站在坑底，看着天空。深秋的夜晚，天上的星星格外明亮，两架鲲鹏出现在深坑上方，向坑底发出信号，收到万方的确认信号后，杨远征跟李世平降落下来，停在他们面前。
半年多没见，万方握了握他们的手，互相微笑了一下。两人把万方带的东西都搬进鲲鹏，然后他们分别上了两架鲲鹏。
在鲲鹏起飞的那一刻，费远听到它发出的噪音比风扇的声音还要小，心想，“应该没有骗我，能有这样的飞行器，这个组织也一定不同寻常。”
十几分钟后，他们就到达了基地，费远也不知道飞了多远。刚进基地，他东看看西看看，有让他惊奇的地方，也有让他失望的地方。基地还没有修整好，环境没有学校中整洁，也没有寺庙中肃静。用的东西都很粗糙，尤其是炊具摆得乱七八糟。在寺庙中，他习惯了整整齐齐，这些杂乱摆放的东西让他受不了。
秦山见到万方回来，有些局促不安，万方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对他说，“你要的电脑跟EDA，我都带回来了，安装好了，原来那个老古董终于可以换掉了。”
听到软件都准备好了，秦山脸上立刻有了神采，“在哪，我现在就想上手试试。”
“在鲲鹏上面，有点晚了，明天接上电源就可以用。哦，还有，你留的尾巴，我把它收了。”听到“尾巴”两个字，秦山顿时感到浑身冰凉，以为上次的事情还没结束。
“来，介绍一下，这是费远，生物学专家。”
万方拉费远过来，把他向众人都做了介绍。到这时，秦山才放下心来，开心地跟费远握手，握得比其他人都要重一些。
几人互相认识后，李世平就带着费远到了事先为他准备好的卧室。准备停当后，众人散去，各自休息。
在基地的第一个晚上，费远睡得很踏实，直到第二天听见有人收拾东西，他才醒过来。

第六节　建规立矩
万方起得很早，把基地收拾了一番，杨远征听见声音，也过来帮忙。尤其是厨房，两人花了不少时间才收拾清楚。
忙完后，在基地最大的山洞中，万方用两根树枝扯起一面旗帜。这是他在回来之前就准备好的，上面画了两只火红的凤凰，中间围着一个地球的图案，组合在一起，像一只大眼睛。立好旗帜后，万方把地上又打扫一遍，找一张凳子坐下，等其他人醒来。
最先醒来的是费远，他在寺院里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今天算是睡懒觉了。他走过来，问万方旗子上画的是什么，万方跟他解释说，“我们这个组织叫天行分队，这是我们的队徽，代表着我们都是涅槃的凤凰，我们的使命是‘拯救地球文明于危难之时’。”
跟其他人一样，第一次听万方说这些，费远就跟听到“解放全人类”“上天堂”这样的口号一样，觉得太虚太空，担心自己掉进了什么非法教会组织。但是费远看着眼前的一切，又不像是假的，所以他打算再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其他几人都陆陆续续醒来，看到旗帜，都不知道队长要做什么。
见人都到齐了，万方首先宣布了一条纪律，“天行分队的成员，都不得吸烟饮酒，不得吸毒。以后，凡是会让人无法自拔的东西，都必须在刚见苗头时就要掐掉。”
彭佳来第一赞成，他恨死了毒品。李世平跟杨远征听见不能喝酒，觉得有点可惜，不过再想想，自己都几年没喝了，也一样活得快乐，所以两人都没意见。费远跟张振飞本来就没有这些嗜好，都表示赞成。秦山表情复杂，他是从内到外都赞成，这条纪律应该就是针对他的，只是他担心自己挡不住诱惑。
这条纪律确定下来后，万方给他们讲了讲天行分队从无到有的过程，回忆起跟李世平、杨远征三人在大雪封山时所面临的生死困境，还讲到万方基地被袭扰后，他们不得不全体解散的事情。为了不让团队解体，他们三人在矿井里定下了团队的名称跟使命，一直指引着他们坚持到现在。
“今天趁着费远加入，我带大家重温一下历史，让大家都知道我们的使命。每一位队员，都不能忘记，时刻提醒自己，保持克制。如果哪一天，我们不得不再次分开，每一位队员都要时刻记住，即使，只剩下一个人，也要把队伍重新拉起来，完成使命！”
听完这些，杨远征有些激动，走上前站到万方身旁，万方向他点点头，感谢他二十多年来的支持。李世平也站了过去，秦山、张振飞、彭佳来跟着李世平一起站到队伍中。费远犹豫了一下，才站起来，手举过头顶，面对旗帜，一起宣誓加入天行分队。
费远还不理解万方这样做的原因，也不确定这样做的意义，只是跟着宣誓了一遍，心里一直嘀咕，“宣誓有什么用啊？我以前就宣誓过两次，现在，还不是到这里来了吗。”
在后面的日子里，费远从刚开始的将信将疑，到后来，慢慢地融入团队，他才体会到，条件越艰难，共同的使命就越能发挥巨大的作用。在面对困难时，集体的力量，让他变得强大，时刻都感觉到身后有股巨大的力量，在推着他向前，让一加一远大于二。

第七节　超级计算
世界在飞速发展，墨子基地面临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万方原以为做出鲲鹏跟朱雀，所有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现在想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们人手有限，也不可能增加太多人，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就更别提完成使命了。所以，我们必须做到让机器具有智慧，自主工作，往智能化的方向发展。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其实我也没有想好。我想第一步，必须攻克超级计算的难题。”
接下来，秦山把超级计算的原理介绍了一遍，万方听完，觉得这不是他想要的，“太大了，不实用。我想要的，是在一块小小的芯片上，就可以达到现在超级计算机的算力。”
听完万方的想法，用“压力山大”都难以形容秦山此刻的心情。万方不仅对超级计算不满意，对芯片工艺中的先光刻再蚀刻的思路也不满意。这次，他又想一步登天，提出了跨越几代的要求。见秦山一直没说话，万方知道他还想沿着已有的思路往下发展。
“先光刻再蚀刻的思路，不适合我们。老实说，是我们没本事做出来。我们擅长的是碳纳米级工艺，要发挥我们的长项。”万方看着秦山跟杨远征，停顿了片刻才说，“我提一个目标，基于碳纳米结构，实现碳基芯片，规模与并行运算能力，至少要领先外界一万倍。”
听到“一万倍”三个字，秦山像是掉进了梦魇，差点没喊出声来。
万方给出的理由很简单，“根据摩尔定律，每十八个月芯片能力就会提升一倍，按领先二十年算，正好是一万倍。这个计划，就叫‘玄武’，生产的芯片就叫‘玄武一代’。以后还有会有二代、三代。朱雀已经完成了，我们都可以全力协助秦山。”
定下这个计划后，秦山有些闷闷不乐，但是，再看杨远征跟李世平，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朱雀、鲲鹏，哪个不是跳跃式发展的。看着它们走进现实，再想想以前，队长提出目标时，我跟世平也跟你一样，将信将疑，嗯，不对，其实是很反对的。”杨远征说起多年前自己的想法，感觉心中一下子舒畅了许多，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好的，我想这就是天行分队的风格，不一样的队伍，不一样的做事方式，我接受这个挑战！”秦山不再为能不能达到目标而纠结。
费远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讨论，心中像打鼓一样，一直在盘算着，要给自己定一个什么样的大目标，才能让大伙满意。
秦山一刻钟也不敢耽搁，一结束讨论，他就跟杨远征等人讨论好分工，然后各自分头准备。说做就做，不为金钱，不为虚名，只为使命。天行分队在一起配合了二十多年，形成了自己的理论体系，做事也有自己的套路，每个人都劲头十足，只争朝夕。
南方的天气不像北方那样四季分明，春夏秋冬轮番过，不知四季两轮回。两年后，他们造出了第一块碳基芯片“玄武”。在不足两厘米见方的面积上，集成了16384个计算单元，它们分布在16层立体空间上，每个单元的计算性能都与外界最先进的芯片相当。计算单元内部与外部，都用超导碳纳米管做总线连接。因为碳纳米管的常温超导特性，芯片运行时，极少发热，所以也不需要辅助降温，运行时没有呼呼呼的散热风扇声。
秦山算了一下，玄武的能力已经超过最初定下的一万倍目标。到这时，他才相信队长没错，自己真的能做到。看着努力的成果，秦山心中的感觉，像是要飞起来一样，站在基地的山顶，他恨不得张开双臂，一飞冲天。但是，他也很清楚，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还有更多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做。现在还没有与之配合的操作系统，只能发挥单个计算单元的能力，其他的计算单元都是空闲的，全浪费掉了。
秦山想再回一次上海，这次主要是解决操作系统问题。他本以为万方会担心他再犯老毛病，不同意他去，没想到的是，万方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正如万方所料，这次秦山不负重望。两个多月中，他不仅去了上海，还去了几个大城市，学习最新的超级计算原理。
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把计算任务分解成独立的小任务，分配到不同的计算单元上运行，然后再将每个单元的计算结果汇总起来。说起了容易，做起来难，真要实现它，还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好在，现在开始流行开源思潮，有开源的操作系统，甚至芯片指令集都有开源的，秦山大喜过望。通过网络，他很容易就得到了需要的东西，定制一下，就可以用在大规模并行运算中了。
为了找资料，他来到一处网吧，看见网吧里的人，都沉静在游戏此起彼伏的喊杀声中。秦山很好奇，也玩了一局，却感觉索然无味。退出游戏后，他又专心在网上研究起代码来，那些吵吵闹闹的声音都跟他都没关系了。
正当秦山心无旁骛聚精会神时，“轰隆”一声响，吓得他从凳子上一下子弹了起来。等他站定，往旁边看时，才发现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人摔倒在地，凳子倒在一旁，那人躺在一滩茶水中，手里还握着鼠标，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网吧老板赶紧跑过来，大声喊，“谁会急救！谁会急救！”秦山来不及多想，赶忙跑过去，幸亏以前他做行政工作时学过一点，这次正好派上用场。一番急救后，那人终于醒转过来，斜眼看了一下秦山，然后挣扎着坐起来，一句话也没说。尽管还很虚弱，路都走不稳，他又换了个座位，登进游戏，继续玩起来。老板站在他身后，不知所措。秦山觉得这人好生奇怪，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所以开始注意起他。
秦山学着万方的方法，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慢慢接近他。聊过几次后，知道他叫钟喆越，跟自己过去的经历颇为相似，不由对他生起怜悯之心，准备吸引他加入天行分队。
钟喆越在软件行业从业多年，年轻时，也曾经醉心于编程，事业小成，现在，变成一个落魄的半老程序员，整天泡在网吧里，沉迷于游戏。要不是碰见秦山，可能已经横尸网吧了。
虽然秦山事先向基地通报过情况，但是，当万方第一次见到形销骨立、眼眶发黑的钟喆越时，仍然吃惊不小。虽然嘴里没说，心里还是疑心，他是不是吸毒过量，或是得了什么重病，担心他活不长久。在基地休息几天后，钟喆越脸上才终于现出一点血色，精神也好了起来，万方这才放下心来。
安排好钟喆越后，秦山把这次的收获向众人介绍了一下。万方认为他这次带回的两个东西，对墨子基地很重要，就跟众人一起探讨了几天，想方设法，也要把这些资源都用起来。
秦山对自己这次外出也很满意，“呆在深山中，差点错过了这么多好东西。有了网络，获取外部信息就方便多了，能快速补齐我们很多不足的地方。又有了开源，省了我们很多精力。要是早一点出去就好了，芯片架构还可以设计得更好一些。这次出去，我又有了一些新思路，后面都要用上。”
听秦山说完，万方更加坚定了想法，他转向杨远征跟李世平问，“中微子通讯做的怎么样了？原来，只准备用在内部通讯，现在正好能用上。”
“可以试用了，信号还不太稳定。”
“好！刚才秦山说，现在各地有很多网吧，我想，能否在网吧中放置我们的通讯节点，这些通讯节点一边连接互联网，一边连接基地。另外，我们的网络请求必须分散到不同的点上，发起请求的点要频繁更换才行，点越多，外人越难知道我们在哪。”
听完万方的安排，秦山心中暗自佩服他的学习能力，难怪是他带领天行分队。关于网络，秦山才刚刚培训完，没想到，万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了解这项技术。
“世平，你以前搞过一点编程，对中微子通讯也熟悉，你带着喆越，负责做一个‘八爪鱼’，实现这个能力，顺便让喆越熟悉这里。”
“好！”李世平回答得很干脆。
“我们要连上互联网，坚定不移地与外界对接，让网络上的资源为我所用。同时，也要保证，不能暴露我们。”
散会后，李世平就忙着去搞“八爪鱼”。他是研究数学的，逻辑思维能力异于常人，学习编程并不费力，在万方基地时，他就做过，这次在钟喆越的指导下，又一次突飞猛进。
开源操作系统还比较简陋，吃透它并不难。钟喆越在这方面有深厚的积累，他帮着秦山，一起搞了大半年，就实现了大规模并行计算。忙完八爪鱼后，李世平意犹未尽，也参与进来，把各种开源的软件工具移植到系统中。装上了定制的操作系统，16384个单元才真正协调工作起来。
“队长，你看，算力汹涌澎湃！”秦山跟钟喆越都得意的不得了。
尽管写程序容易上瘾，但也让人困倦。李世平一边改程序，一边问秦山，“秦山，你说，要是能写出个程序，它自己就可以写程序，那样多好。”
“我也希望能有那样的程序，太难了，那是强人工智能，不知道在我有生之年是否能见到。我们现在做的，连弱人工智能都算不上。最难的是超级人工智能，智力超过人类。我觉得，我肯定是看不到了，不过，我也不想看到。”
“为什么你不想看到超级人工智能呢？”
“你想啊，如果实现了，人类还有存在的意义吗？在超级人工智能的眼里，人类会不会跟我们现在眼中看到的‘畜生’是一类呢？它们会不会像我们对待畜生那样对待我们呢？”
“嗯，这样的未来的确很可怕，但我比较乐观。既然是人造的，人也一定能让它为我所用。我预测，二十年后就会有强人工智能出现，你说会不会？并且我还预测，一旦强人工智能出现，要不了十年，就会出现超级人工智能。”
“后面一句，我信，前面一句，我持保留态度！不过……前提是，咱们的队长不知道‘强人工智能’这个东西。”
秦山说完，跟李世平都哈哈大笑起来，钟喆越没听懂，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笑起来。
不出所料，第二天，万方就找到秦山。他原以秦山能研究芯片，应该也能研究人工智能，希望他造出“可以辅助工作，能主动思考”的智能芯片，让天行分队的成员都能以一当十，甚至以一当百。
秦山听完，双手一摊，“队长，这个方向，已经超出了我的专业领域。四、五十年代就有人在研究了，我们需要找一位研究人工智能的专家才行。”
天行分队中的几个人，都是经历过巨大挫折，万方才有机会找到他们，带领他们来到这个不见人烟的大山里。现在经济高速发展，机会很多，适合天行分队的人才越来越难找了。
听秦山说完，万方只得默默地掏出小本子，在上面加上一条任务，他要找到一位人工智能专家。

第八节　智能初现
费远来基地已经七、八年了，搞过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平时他的话不多，敲木鱼是他的最大爱好，听到木鱼的声音，可以让他的心安静下来。
几年时间没有收获，费远也泄气了。看到其他人都跟下蛋一样，几年甚至几个月就能搞一个东西出来，他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以前真是高估自己了，眼高手低，才会愤世嫉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职称评不上去，搞不到项目经费，都是有原因的！”
自从有了这个想法，他又开始变得闷闷不乐起来。
一次晚饭时间，秦山又问起寻找人工智能专家的事情，万方刚刚端起碗，又放下，面露喜色，“正在找呢，昨天，喆越的搜索引擎中找到了一位，我正准备去观察一下。今晚就出发，可能要跟大家分开几个月。现在找一个人要花几个月甚至几年时间。”
听万方要离开基地，费远想跟他一起出去。一顿饭的时间，他一直心神不定。晚饭后他找到万方，小声问，“队长，我想顺道跟你出去一次，去日本，可以吗？……虽然，我心里恨她们，可还是忍不住会想起她们。”
“去吧，去看看她们。只要记住，在外面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这里每个人的安危，行事一定要谨慎。”
万方叮嘱的事情，费远一一记住。感觉到队长信任他，他又心事重重起来。收拾完行李，等彭佳来给他准备好身份信息后，就跟万方一起出发了。他们在南京分开，然后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在日本，因为语言不通，费远千辛万苦才找到女儿的住处。远远地看着她每天上班下班，外孙每天上学放学，却一直没见到前妻的身影，料想她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犹豫再三，本想上前相认，但是看见女儿跟外孙的一言一行，已然成了地道的日本鬼子，他心中顿时恨意又起。最终，费远心里一横，离开了日本，回到上海，回到他曾经出家的寺庙。
寺庙中，除了装修比以前更好，商业味更浓外，生活还跟以前一模一样。进庙一打听，才知道方丈早已圆寂，主持不知去了哪里。寺庙也换了承包商，打工的和尚换了一茬。现在的几个和尚，没有一个认识的。以前，这里还保留了一点寺庙的味道，现在除了表面上像个寺庙，本质上就是个体户，经营着虚假的信仰。
莲花池还是以前的样子，只是旁边多了一个亭子。费远在亭子里坐下，默默地向自己的乌龟问好。
“也许，它正在哪个角落里看着我吧。它已经有了归宿……可我的归宿又在哪里啊？”
这次出来，他本打算把天行分队的秘密从此烂在肚子里，不再回基地，跟妻子女儿生活在一起，像块朽木一样，了此一生。可现在，让他失望了，连这座寺庙，也不可能成为他的容身之所了。雨后的早晨，天气并不冷，他一人坐在亭子里，却感觉浑身哆嗦。
从亭中向外望去，一切都没有意义。在池边的林地里，费远的目光突然凝住，他看见了一只乌龟。像是见到了老朋友一样，他赶紧走过去，走近才发现正是自己养的那只，龟壳上的记号还在，它长大了不少。乌龟在几株褐黄色的小蘑菇旁边，嘴里在嚼着东西，费远靠近时，它也没有停下来。
以前在寺庙中，费远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蘑菇，这次看见，仿佛见了亲人一般，把乌龟完全忘在一旁。等他观察完蘑菇，再去寻找乌龟时，它已不见了踪影。
费远没再花时间找乌龟。他一会在林中找蘑菇，看了又看，一会又回到亭子中呆坐。一直到傍晚，他才走出亭子。
接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费远都在亭子中写写画画，忙个不停。寺庙中安静的环境，打开了他的想象力，他终于体会到万方曾经说的一句话，“让想象力像脱缰的野马，任其驰骋。”
离开寺庙后，费远又去了几个地方，每到一个地方，他都要听一听最前沿的学术观点。等他回到基地时，万方正好也在基地，过几天他又要去南京。
见到费远，万方问到，“见到她们了吗？”
费远走上前，握着万方的手说，“见到了，我终于安心了……从此后，我的亲人只有你们了。”
见费远有些伤心，又话里有话，万方本想问问情况，又发现他神情中好像在担心别人问起，可能是他不想再提吧。费远也没等万方再问，就继续说。
“队长，来之前，您向我提过控制动植物的想法。来到基地后，我一直都没有找到思路。直到这次出去，看到一个小小的蘑菇，让我想到了很多。”
万方很好奇，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神奇蘑菇，能让人想很多。
“是这样的，世界上最大的生物体是蜜环菌，它们四处生长，一个菌体可以长满一整座山。表面上看，有成千上万的菌群，其实，在地表以下，它们都长在同一个菌体上，连成一个巨大的生物体。”
“这么大！我以前一直以为鲸是最大的生物。快说说，你想用它做什么。”
见万方很感兴趣，费远的声音又大了一点，“我想利用蜜环菌，在不同的生物之间建立连接，然后再连接到我们的控制中心，从而影响基地周围的动物跟植物。”
万方没听懂，不过，还是被这个想法吸引住了，身体向前倾了一点，仔细听费远说下去。
“蜜环菌的年龄可以超过一千年，能耐受极高的温度，也能耐受极低的温度，一年四季都可以培养。这些特点，非常符合我们的要求。”费远说得兴起，都没有注意到口角上已经挂了白沫，“来基地已经几年了，对基地有一些了解，我们的水平已经达到分子级别了，所以，我认为这个想法是可以实现的。我把它叫做‘伞盾’，因为蘑菇像伞，也是用来保护我们基地的。”
“太好了，这正是我们需要的！”听到这里，万方比费远还要高兴，“费远，你终于能先放飞想象，然后再回到现实，解决难题了。”
万方让费远把这个想法跟大伙讲讲。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讲自己的想法，费远有些紧张，说话磕磕绊绊。听完后，杨远征觉得这个想法很超前，它把基地附近的动植物全部纳入到一个系统中，蜜环菌是这个系统的控制总线，基地就是控制中心。听到杨远征的评价，费远放松了许多。
等费远讲完，万方高兴地对秦山说，“秦山，从费远的这个想法中，我联想到玄武二代的实现思路。这个想法应该可以嫁接到芯片领域，就是芯片得可控生长。”
“您是说芯片的可控生长吗？”
“是的，改造后的蜜环菌，不就是自己长出来的巨无霸总线吗！为什么不能自己长出一个芯片来呢？玄武二代，能否在一代的基础上，增加一个自己长出来的部分，暂且叫它‘玄心’吧。我们有可控的碳纳米结构，远征应该能用它模拟出神经元，然后训练它，让神经元自己连接起来，怎么样？”
“啊……似乎是可行的。”秦山好像被电击了一样，站了起来，开始自言自语，“核心部分，保持现在的设计。玄心部分，随着学习，不断成长，我们只提供生长的原材料与学习环境……这样每颗芯片都有自己的特征，都是独特的……这个思路太好了！我要仔细想想。”他想了一会，又补充了一句，“这真是一个好方向！队长，必须要有一位人工智能专家才行。”
“嗯，佳来已经在布置大厅了，不过，还是要看缘分。今晚我就去南京吧，以防万一。”
为了迎接人工智能专家的到来，彭佳来花了很多心思，把大厅精心地布置了一遍。他拿出所有能想到的新奇发明，虽然有些还不成熟，但是，只要够炫，全部都搬到大厅之中。
布置停当后不久，杨远征跟彭佳来就接到了万方的消息，让他们驾驶鲲鹏到南京，在燕子矶下等待赵佑凡。
赵佑凡来到后，万方、秦山还有李世平，一直在大厅中讨论玄武二代的设计，希望能唤醒他求索未知的欲望，重新振作起来。赵佑凡来基地十几天后，才渐渐平静下来，走出阴影。两个多月后，他与众人站在天行分队的队徽前共同宣誓：
“我志愿加入天行分队，拥护天行分队的使命，以天行分队的价值观为原则，执行队伍的决定，严守纪律，保守秘密，为实现天行分队的使命奋斗终身，随时准备牺牲一切。”
看着众人都上前跟赵佑凡握手，欢迎他加入，万方心中长舒一口气，因为，天行分队的知识地图中，又补上了一个大缺口，天行分队必将走上一个新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