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给度娘。
虽然在更另外一个文，但是突然想开个坑写个短篇。所以就这么干了。
好看合适的图片等我找到再发来镇楼吧。

楔子


鹿晗坐镇的生意坊，只收伤心事，不问伤心人。


“说伤心事的人怎么还不算是伤心人？”


鹿晗折扇轻摇，“天道好轮回。”


人在世上要能爱人，需有一心；要能感受爱，需有一魂魄。


欠了心的，要拿魂魄偿，欠了魂魄的，偿无可偿。


无心或无魄的人，就会做下坏事，死后在地狱里偿还。


如果你能等到那个愿意把自己的一心一魄给你的人，那就不用下地狱。只要你能留在生意坊里找到他的转世。


可是无心无魄的人每一世的轮回里都要在地狱里走上一遭，太过凄苦，谁愿这么做呢。


鹿晗遇到过这么一个人。


所以，这一世情缘纷扰，我来一一问过，总会知道某一年岁的某一魂魄，原来是你在耽搁。


我本是个聪明人，却只能用这种笨主意，还不是因为你。




chapter 1


今天的客人是江南第一织造府的主事，都暻秀。


鹿晗拿三生石在那一纸书文上盖下了章，都暻秀点了壶江南的桑落酒。十千提携一斗，远送潇湘故人。


“你欠了谁的帐？”


“欠了颗心给终身未嫁的妻子。”


“拿什么偿。”


“拿魂魄偿。”






那一年，名满天下的少年将军白铠银枪，嘶风烈马，戎装归来。将军来府上拜访父亲，织造府的少爷就躲在堂外偷瞧。那晚月色婉约，将军执黑，他执白，都暻秀被金钟仁杀了个片甲不留。


“你得罚酒”。


腼腆的少爷喝的酣畅淋漓。


“不够，你得罚个舞。你会吗，就那种很好看的剑舞。”少年将军酒兴高至。


他摇头。


“那我跳。”挑如雷霆收震怒，刺如江海凝晴光。


从此独爱大漠烈日，憾生江南折柳水乡。


“教我的那人跳的才好看。”


“有多好看？”


“他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少年将军高言酒逢知己千杯少，腼腆的少爷却喝了个酩酊大醉。


从此他被将军引为至交好友，时常把酒言欢棋局对弈。


弱冠成人，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要过门。他绝食，两小无猜，英气逼人，终不是他。


那天，金钟仁来宣读圣旨，年轻的少爷便接管了江南织造府。


借着自己高升的由头，都暻秀摆了盘好席，专门宴请金钟仁。


意气风发却从将军身上消失，三言两语便酒入愁肠。


“璟秀，你说他怎么非要去呢，怎么留都留不住。”


都暻秀五味杂陈，自己明明备的是当垆的玉清酒，对面的人却流了陈年的心酸泪。


将军喝的不省人事，举杯苦笑，“也对，我这样的人，我自己都恨，哪里有人敢爱。”


“有。”他轻言。


“是你回来了吗？”


“嗯。”


璟秀踉跄地扶着金钟仁进了房，这人身形太高大，蛮不讲理地把他压在榻上。


心擂如鼓。


他解了他的斜襟，摘了他的配饰，去了他的弁冠，褪了他的衣袍。


持枪握剑的手掌带着薄茧，在他身上游走。将军鬓发不乱，锦服端正，都暻秀干净乖巧的躺在那里，感受着将军敬畏神明般的膜拜。


原来被他触摸是这样欢喜。


将军匐于膝间，精健的背脊起伏，胯下剑直指大漠骄阳，却忍着把舞剑的功夫用到了舌尖。都暻秀攥紧了手边碧玉的簪笄，不敢挣扎，那清凉传递到脑海里，让他几乎喜极而泣。银枪铁戟走平川的少年将军还没有攻城掠地，都暻秀已然缴械投降。


翻了个身，就这样交付了吧，他想。


“璟秀，何苦折贬自己。”将军沉声叹息。


都暻秀惊愕的望着他，那人神清目明哪有一点困顿朦胧的醉意。


簪笄的尖尾刺破了掌心，秘密顺着血从心头流出，大白在了月光里。


“爱人是天下第一辛苦之事，同是苦中作乐之人，我怎会看不懂。”


将军飞扬过大笑的唇角覆上他的额，“别为我，不值得。你的酒太苦，就不再来喝。”


冷月临窗，原来我觉得月色好，也不过是因为，有你在。


金钟仁违抗王命带兵出城，都暻秀为筹军饷，诓骗江南八十布坊，千里送粮散尽家财。


老父的竹仗打断十根，以绝食相逼。


背上的伤累累见骨，都暻秀跪在祠堂里笑言，爹，你看我不愧是您亲儿子，相逼的手段都如出一辙。


第二天都暻秀自立出户，和九族死生不复往来。


一纸王命到府，都暻秀有叛上作乱之嫌，既断九族，五马分尸。


“我用自己府上的马行不行。”都暻秀小心翼翼的问着宣诏的官员，像少时复刻了棋局小心翼翼的问先生，“老师，这局执白怎么破黑？”


那是他踏过大漠的马，我去不成，临死也算能走上一遭。


仁孝礼智信，我在四经里都规规矩矩的学过，可是不孝不悌不忠不义的事，说做也就做了。


原来骗人的本事，都暻秀不是不会。只是骗了再多人，只要瞒不过那一个人的眼睛，还是个输啊。


你不看看我，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没有他好看。


你不吻上唇，怎么知道那里面残存的酒，不是甘之如饴。


你不问问我，怎么知道，我觉得不值得。


都暻秀本是江南水乡的官家少爷，如若不是碰到你，最多也就是个衣食无忧的公子哥而已。


你喝着我的酒还下着我的面子，金钟仁，我织造府的坏账，祖祖辈辈，因为我是个孽子，只有过你一笔而已。

好想让鹿爷折扇一挥加上一句，“请开始你的表演！”23333
下一个讲故事的是黑妮儿~

chapter 2


这一天的客人是护国大将金钟仁。


鹿晗着人取了契约，金钟仁看也不看，直接落了名字。


“你欠了谁的帐？”


“江南织造府都暻秀。欠颗心。”


“拿什么偿？”


“拿魂魄偿。”




怀夏国。父亲叫他钟仁，一品当朝禄万钟，讷言敏行君子仁。


年幼的皇帝天真无邪的笑，当朝剔了父亲的琵琶骨，说大将军真不愧国之栋梁，骨骼相错宛如金石之声。拿来作筝，再好不过。


栋梁的血流了满堂，栋梁的府邸火光冲天，栋梁满门妇孺的悲号哀戚不已。


垂髫的金钟仁割了父兄的头颅，悬于城楼，借着守卫惊乱，装作乞儿逃之夭夭。


灶王庙，风雪夜。


他蓬头垢面，色如锅漆，筋肉外翻，惺秽肮脏，人畜皆避。


那天卞伯贤一身红裘及地，推了庙门下凡到他眼前，眼睛笑如虹桥，“就跟着我吧。”


金钟仁不问缘由，这么好看善良的人，比三十六计都有理。

卞伯贤寄宿青楼，金钟仁就跟着他委身在那里。卞伯贤把金钟仁送到了武学堂。


他给他跳剑舞，给他斟茶，听他谈时局动荡如何安天下。


十年后，金钟仁高中武状元，卞伯贤凭着剑舞一举夺魁。


眼线妖媚深邃，眼波流转，燕尾轻挑，世间就又多了一个被天下第一美人勾魂夺舍的可怜人。只是后来卞伯贤所有的笑眼都是诱人的蛇信，再不曾见过笑眼虹桥。


秀丽楼里丝竹声声欢歌日日，每月十五，卞伯贤就是京城里最明丽的月亮，人人做梦想摘。


他在床榻上翻云覆雨的本事越来越娴熟，婉转承欢的吟哦一点也不矫揉造作，酥到骨子里，风骚到骨子里，花样越来越多。


卞伯贤喜欢男儿饮烈酒，金钟仁便去醉卧沙场；他喜欢听朗声大笑，他就做大漠骄阳一样爽快的少年将军；他要什么恩客，他便引什么人去他的帷帐。官员参奏他流连花丛，别人哪知，他想采撷的新翠，胜过这世间所有万紫千红。




金钟仁放心不下，起初回回在隔壁听着，都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终有一日一把火烧了这秀丽楼。
卞伯贤清秀瘦小的身体仍旧披着透明的红纱，细细的红线温柔的盘绕上身体，一圈一圈是惊涛后的涟漪，拨动一根便颤抖不已。身旁的两个人一人持烛攻身，一人持冰攻尾，床榻上的卞伯贤细密的抽泣。


金钟仁挥刀砍入的时候就见得是这幅光景。


激烈的打斗惊动了那两人暗中的护卫，金钟仁寡不敌众，还是跑掉了一个人。


卞伯贤挂着满身的细线和吻痕，一步一聘婷地在他耳边轻笑，“心疼了啊。”


“怀夏的使臣就爱这个调调，一针一个，本来我都能放倒的。”卞伯贤用银针盘起乌发，指尖轻挑金钟仁的下巴，“你这黑老醋，下次别再这么不解风情。”


“你愿做他的刀，好歹顾及下自己。”


“以后别在我面前大笑，一脸阴沉，就现在这样，才比较像你。”


卞伯贤身后的人悉心安排，秀丽楼便日进斗金更胜从前。京都坊间传唱着卞伯贤的丽色：忽闻秀丽笙箫曲，斜倚红鸾笑不休。




直到一日，他见到那人出现在卞伯贤面前，卞伯贤便顺从地洗净铅华，褪去红纱，羞涩的被那人抱起一度春宵。


第二日，秀丽楼关门大吉。


卞伯贤做和战之礼远赴怀夏。金钟仁被朝堂监控，寸步不得出。


他令旗一挥，召集旧部，千里奔袭。当年他割了父兄的首级，爬出一条升天路；而今为了卞伯贤，打道重回地狱门。


卞伯贤被挟在城楼上，金钟仁便心甘情愿地一柄薄刃喂在喉间。


流矢漫天袭来，迷了眼。就像当年灶王庙，风雪漫天里，失了心。


本就是寡不敌众，我怎么总是为了你做些寡不敌众的事情。


战场里不知走过几遭，这躯壳本就是旧伤未愈又添新痕，再多几个窟窿眼儿，也没什么了不起。


不知哪里传来了山呼海啸的万岁，从战马上倒下去的瞬间，他看见卞伯贤笑逐颜开，更胜当年。


就权且当做你是为了我吧。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将军就当马革裹尸，所以我这样死，就不算是英雄气短。


别画眉眼了，黑色太媚，哪里当的起你如花美眷；


别穿红纱了，红色太艳，哪里配得起你步步生莲。


金钟仁本是个双手沾血身负家仇的乞丐，如若不是碰到你，最后也只是个流落街头苟延残喘的乱民而已。


我的剑在战场上向来心慈手软，招招直取人性命，怎么你舞起剑来却如此不留情面，我唱着大风起兮尘飞扬，唱着击空明兮溯流光，回回死心塌地的让你剑剑诛心。

下一个讲故事的是伯贤, 基本上就是这个套路~O(∩_∩)O哈！

chapter 3


这一日的客人是红极一时的京城头牌，卞伯贤。


鹿晗收了折扇，递上帕子和铜镜，“我这生意坊也没有旁人，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可以把那些脂粉洗了去。”


卞伯贤接过铜镜，注视着里面那张脸，漾开一抹笑容，“不用，习惯了。”




小时候家里太穷，他后爹对着眼前几个死了娘的拖油瓶挑挑拣拣，卞伯贤细长豆芽的小身板往前一站，“老不死的，你别挑了，卖我吧。”


卞伯贤八岁那年被选进了秀丽楼。

两百个少年一茬一茬地筛，最后十个时，卞伯贤等到了老鸨口中的主子。一身红色张扬的少年有节奏地翘着二郎腿，发了话，我要的人，贵精不贵多。魁首，本王亲自来教。卞伯贤问，主子要什么样的人。老鸨说要够软够媚一进去能苏的掐出水儿。


可是长成的骨头太硬，只有重生。


一百二十六块肢骨，一节一节折断，一块一块药浴重生。


真疼啊。


可是如果能活到最后，是不是就能再见到他。


成为魁首的那个晚上，他终于见到了王。张狂的王。


没有一点温柔的前戏，王毫无怜惜的撞击着他的身体，撕扯的疼痛从尾椎裂进了心里。卞伯贤觉得自己像一条悬瀑，筋疲力尽的流淌了很久却跌进了万丈深渊。秀丽楼的床榻都是温软安逸的，慢慢的也有了感觉。卞伯贤抿了抿唇，他不知道背后的那个人喜欢什么样的路子，他回过头，偎在王怀里，光洁的臂缠绕上王的身体，舌尖迷路般的画着圈，偶尔亲吻过麦田里两株桀骜的茱萸。

王捏过卞伯贤纤细的下颌，卞伯贤的目光在那张面庞上流连。


狭长的眸子里闪过冷冽，卞伯贤瞧得清楚，那分明是燃得正旺的**，身体被对折，九浅一深，卞伯贤抿着嘴，却还是有封存不住的音节溢了出来。


王的声音沙哑郁积，“叫出来，灿烈，我的名字，给我叫出来。”


卞伯贤哀求朴灿烈停住的声音便如那高崖之上的悬瀑，气若游丝，余音袅袅。


灿烈呐。


每次毫无保留的释放都是要了命的生死劫。


可他要了命的欢喜。


那一夜之后，朴灿烈再不曾召幸过他，只有在禀报任务的时候，能透过那华丽的帐幔，看到他的王，遥遥一眼。


卞伯贤成了名满天下的魁首，朴灿烈朝堂上别有用心的人，在他的床上一个一个地不省人事。


我来做你的青竹蛇口，我来做你的黄蜂尾针。


卞伯贤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遥遥相对，直到某一日他丽色耗尽，情和命，再不能两全。

那一日，他的王惊惶地捧着他的脸，没了张狂，没了桀骜，喃喃自语，“伯贤，你的脸是天下最美丽的吧。”


卞伯贤困惑的看着王，不知如何应对。


他的王笑了，温柔无比，像千里荒原的细雨，像万里冰川的春风。


“你去替他吧，做和战之礼。孤求你。”


卞伯贤笑的涕泪纵横。好啊。


那就再贯穿我一夜吧，一夜就好。


卞伯贤对着铜镜，洗去粉墨妆饰的胭脂，洗去娇俏燕尾的眼线，脱下环佩叮当的外衫，脱下香气盈鼻的红纱，留了一个清清秀秀干干净净的卞伯贤。


他的王温柔地擦拭了他发梢的水珠，雾气的身体，温柔的掀开了幔帐。卞伯贤被朴灿烈温柔的抱在怀里，像易碎的珍宝。


掌控着山河的一双手温柔的掌控着卞伯贤，那一夜的卞伯贤，身前的高山崩碎，身后的长河决堤。


和战的酬谢绵延三舍，他是其中最贵的一礼。


状相狼狈的卞伯贤被挟于城关之上，他换来了那被擒之人的释放而归，却也成了被用来要挟朴灿烈举国而降的筹码。


他的王在千军万马之中，虎贲九锡，红袍金冠，和他遥遥相对。


蜿蜒的城楼，卞伯贤墨发素面，红裳玉履，纵身而跃。


我怎么舍得让你为难。

回首烟柳渐重重，淡云孤燕远，薄日暮天红。


青竹蛇口的毒牙只有一回，黄蜂尾针的搏杀只够一刺。卞伯贤能帮朴灿烈燃眉之急的命，只有一条。
每月十五要做我入幕之宾的恩客从花柳巷的巷头排到尾，可我渴望的人，一面难求。


幸亏当年争做魁首的时候重生了肢骨，死的时候，应该不会太疼。


以后再也没有卞伯贤这么听话的刀，朴灿烈，你要小心下一把刀的暗锋；


以后再也没有卞伯贤这么美丽的脸，朴灿烈，你要仔细下一张脸的情意。


你要仔细的看一看，那张脸上，是不是希望你能恩赐一些心疼。


卞伯贤本是个荒山野村转卖几手的稚童，如若不是碰到你，最后大概籍籍无名低气俯首活过这一生。


现在想来，卞伯贤素面朝天真正的那一张脸，只在这世上活了一天一夜。那一夜你对我温柔相待，这一天我让你心愿得全。

我觉得伯贤是这里面最惨的一个了，后边儿咋写也惨不过他了怎么办(⊙_⊙)

要补考了 九月回来更文

回来更文~

CHAPTER 5


朴灿烈施施然的坐在了生意坊的上首，带着一身王者的气度，那气度与生俱来，同死往归。


鹿晗没招待他任何吃食，这样的人，只能服侍，招待不来。


鹿晗开门见山的摊开了契约的卷轴。


“你欠了谁的帐？”


“秀丽楼魁首卞伯贤，欠颗心。”


“拿什么偿？”


“拿魂魄偿。”

“吾儿，你看到那张龙椅了么。这王宫，这天下，这大梁，生来就是属于你的。”母后从小就对他耳提面命。


一草一木，一山一河，都该俯首帖耳，都该冠以我名。


除去一个人。


那个人是他的伴读，是神算子的关门弟子之一。


这个人从小时候开始，陪着他出入禁林翰园，长大后看着他坐拥一室三跪九叩的朝堂。


太傅夸赞，父王欣赏，每一个人的都觉得天下交给朴灿烈可以放心，可是他们希冀目光看向的，却是他身后永远微微低垂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吴亦凡比朴灿烈还要冷心冷情的一张脸，放在炎夏里，能把三千闺房冻上三寸冰墙。


那年父王寿辰，年幼的朴灿烈在兽场里起了玩儿心，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吴亦凡拖着朴灿烈进了大帐，一盆冷水头顶兜下去，浇灭了少年的好兴致。然后又带着他打马骑射，旌旗猎猎，猎物如小山，父王夸赞后继有人的时候，朴灿烈只觉得臊得慌。


他也知道了原来他的继承人之位，他的权力地位，在这个人眼里，是不怎么有威慑力的。


他逼迫着自己精通韬略，治国之策，识人之眼，用人之能。每当他以为自己做的足够好，那个人在前方拂一拂衣角，告诉他仍旧差的远。


除摄政王，平南藩，定西夷，桩桩件件都是这个年纪轻轻丞相的手笔。


世人只知吴相，不知梁王。


一个年纪轻轻智计无双的丞相，和一群尾大不掉的党羽，朴灿烈要怎么选呢。

怀夏来战，朴灿烈黄绢铺展朱印盖定，万能的吴相便带着大军迤逦出征。


他腾出手来清理朝堂，二品的太傅，三品的尚书，四品的少师，五品的侍郎，六品的舍人。京都里的达官显贵家家闭户人人自危，上朝的大殿空落大半，像丢盔卸甲落花流水的棋盘。


直到大军失势吴相被挟，军情千里加急到眼前，朴灿烈惊慌的掀翻御案。


小小的声音倏而从心底冒出来。这是除掉他最好的时机，通敌叛国的名声没人洗的掉，散播罪名收服人心，搬开这座大山，不费吹灰之力。你被压抑的太久了，朴灿烈。你的治国之策，识人之眼，用人之能，你自己知道的，不输给他。


朴灿烈喃喃如念咒，不，不，不是。我的探子影子只是伎俩，统统没用。他的党羽是掣肘也是庇护，没了他，你什么也做不了，救他也做不了。


他一直走的很远，我碰不到衣角。


然而现在有机会。



伎俩说不定也有用，虽然伎俩见了光，就不成活。


朴灿烈带着剩余兵力倾巢而出，换回了左膀右臂，国之栋梁。


吴亦凡青衣纶巾，即使是败北的那方，他仍然是不失神算子关门弟子的气度的。隔了喧嚣和尘土，踱步归阵，未曾叩拜，他向来是不对朴灿烈叩拜的。


朴灿烈回马入帐。举国而降？笑话，丞相一人便抵城池三千，我送上和战之礼，你们却得寸进尺，怀夏真是贪得无厌。

大梁京都自此守备空虚，防线四处起火。


吴相力挽狂澜，昼夜不寝，呕心沥血，终持对峙之势。似乎他的失策只此一次。


朴灿烈苦心孤诣培养起来的影子探子，因为七零八落的原因渐渐折损。有次他唤贴身暗卫，那脸竟然也是陌生的。大殿上的棋盘又重上颜色，政事朝堂，都有丞相亲力亲为的帮他处理，朴灿烈的雄心壮志和年少轻狂在寻花眠柳的日子里消耗殆尽。


谁又要出城打仗了？去吧去吧。
谁又要加官进爵了？封吧封吧。
谁又要商议协定了？签吧签吧。
你要朱印？拿去拿去。
你要虎符？赏你赏你。


直到一日，京都城破，朴灿烈正在寝宫里饮着寒潭香，有宦官冲将进来，把黄绢的圣旨摔在他脸上。


朴灿烈喝的烂醉，两个人都变成了四个，八个，重重叠叠。


我竟然发了道圣旨给自己。真是荒唐。他才是说谁入殿了？吴王吗？哪儿没了？大梁吗？


怎么这个太监的脸我也没见过。这盘子里的酒盅真是漂亮，就是不知道这酒尝起来怎么样。
苦啊，真苦。
还是拿寒潭香掺流掺流吧。
越喝越冷。和那年猎场的营帐里，从头淋到脚的冷水一样。


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你爱权势和野心，一并送你就是。


何苦把命搭进去呢。何苦费尽心思假装失策到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呢。


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一个人一直走在前方的视野里，久了，看习惯了，就喜欢了。


就是太远了。抓不住，赶不上。


青衣纶巾的那片衣角变成了两片，四片，八九片，重重叠叠，明明灭灭。


我母后说，这王宫，这天下，这大梁，生来属于我。可她没说，大梁的王生来该属于谁。


现在看来，不是你。

CHAPTER 6


吴亦凡坐在契约桌的对面，鹿晗看着对面的人，这张冰块脸，和记忆里有的人有点儿像，但是坐在了生意坊里，就不会是他要找的人。


鹿晗起了逗弄的心思，拿着酒壶在他鼻子下遛了一圈。


吴亦凡纹丝不动，眉头一挑，“‘何年饮着声闻酒，直到如今酒未醒。’这是个中上品，老板，你酒醒了么。”


“醒着呢醒着呢。”鹿晗呛了一口，不愧是涌动天下风云的人物。还得找人呢，正事儿要紧。


鹿晗展开了契约卷轴，“你欠了谁的帐？”


“大梁王朴灿烈。欠他颗心。”


“用什么偿？”


“用魂魄偿。”

亦步亦趋。凡胎浊骨。命名的时候，他就收到了来自父皇冷酷的祝福。


未告祖先。未告宰闾。他是怀夏名正言顺降生的大皇子，却不是未来的王。


母后身亡。年幼的他被亲生的父兄追杀逃遁，如仓皇惊弓鸟，误入林中云。


云上都住着神仙，他遇到的神仙是名满天下的神算子。从此多了个免费教授他治国平天下的活锦囊，附赠一个对他温文尔雅言听计从的师弟。


“我叫张艺兴。贪欲无艺。草木不兴。”


神算子的本事分文治和武统，他们俩挑的都是文治的本事。和吴亦凡不一样的是，张艺兴自小长在山上，浸淫此道很多年，本事长足他许多。


他向张艺兴学的，可能比从神算子那儿学的还多点。


神算子操着沙盘问他们，大梁怀夏逐鹿中原，天下归一待何年？吴亦凡斟酌着思量，提笔写了个十五年。


“太保守了。”张艺兴笑的腼腆而精明，挥毫涂去了多余的字，“五年足矣。”